四十八 眾勇士死戰(zhàn)擒賊魁 小毛子智勇救婉娘

  在毓慶宮大殿里的鰲拜,已陷在二十名大內(nèi)高手的重圍之中,殿外還有四十多名小侍衛(wèi)張弓搭箭、腰懸寶刀候著,怕他突然施計逃跑。

  對康熙的這一招,鰲拜并非毫無準備,袍褂里邊貼身穿著暹羅國進貢的金絲軟甲,柔鋼腰帶上束著六把飛刀,袖中還藏著兩把鐵尺,算得上是全副武裝了。

  剛進宮時,鰲拜雖然驚悸不安,倒還不覺有什么異樣,等聽到宮門口“眶”地一聲將穆、葛二人堵在門外,才曉得事情不妙,但又一想,穆里瑪早已在這里踏過盤子,并無伏兵,既然到此,懊悔退縮也沒用,憑你一個孫殿臣,有甚么能為?他挺了挺腰向前走去。站在殿外高聲道,“老臣鰲拜,奉旨覲見萬歲!”便一步跨進殿內(nèi)跪伏在地。

  鰲拜偷眼一瞧,上邊似乎只有康熙一人坐著,心便放下一半。

  康熙見他一反常態(tài),沒有了趾高氣揚的神氣,雖不敢輕視卻是心里冷笑一聲,稍停一下方開口道:“鰲拜,你知罪么?”

  殿內(nèi)靜極了,這一聲正如睛空霹靂,震得鰲拜耳鼓嗡嗡作晌。他忽地拾起頭來,見康熙高高坐在御椅上,手按寶劍,雙目灼灼地盯著自己。他稍一遲疑,立刻抗聲回道:“臣有何罪?”說著雙手輕輕一拍,從容站了起來,用挑畔的眼光揚著臉看康熙。

  “爾有欺君之罪!”康熙高聲說道,“爾結(jié)黨營私,妒功害能,欺蒙君主,亂施政令,圖謀不軌,十惡不赦!”

  “有何證據(jù)?”

  “哼哼!”康熙從鼻孔里發(fā)出一聲冷笑:“少不得還你證據(jù)——來!與我拿下!”

  話音剛落,殿后閃出魏東亭、穆子煦、犟驢子、郝老四、狼譚五個人,拔劍怒目逼近鰲拜。

  “哈哈哈!”鰲拜仰天狂笑,“老夫自幼從軍,出入于百萬大軍之中,身經(jīng)七十余戰(zhàn),憑你們幾個黃毛孺子想要拿我?”

  笑聲剛落,便聽殿角帷幕“嘩”地一晌,又有十幾個侍衛(wèi)仗劍怒目躍了出來。他正驚疑間回頭一看,殿外幾十名侍衛(wèi)也已列成陣勢站好。鰲拜驚愣了一下,忽地將袖子一捋,揚眉大呼道:“這宮外都是老夫天下,你們哪個敢來拿我?”

  “我敢拿你!”犟驢子大叫一聲,一個箭步躍上,反手便抓鰲拜的袖子。鰲拜伸過掌來一抵,立時覺得這個楞家伙確比先前在月華門內(nèi)比試時大有長進。那犟驢子掌上受力,一個側(cè)身旋了一圈方才站定,紅著眼又撲了上來。

  狼譚說:“虎臣兄,護住圣上!”便躍身而上。穆子煦和郝老四也都各自挺劍逼上。鰲拜見上的人多了,不敢怠慢,雙手一叉,眨眼之間從袖中抽出兩把明晃晃的鐵尺,在四個人的包圍中舞得渾圓,左沖右撞如入無人之境。

  除魏東亭緊緊護住康熙,十九名侍衛(wèi)加上索額圖供二十個人,將鰲拜團團圍住。鰲拜雖不見輸,眼見得身手不那么靈便了,一個不留神,一把鐵尺被犟驢子奪去,一怔之下,狼譚又用刀挑飛了另一把鐵尺。

  那鰲拜一陣焦躁,“嗤——”的一聲將袍服撕去,兩手各摸一大把帶響哨的飛刀,晃了晃“唰”地一聲全甩了出去。幾個人忙不迭躲閃,只聽“叮叮”兩聲響,郝老四和另一侍衛(wèi)身上還是中了刀,“噗嗵”兩聲倒地,還有一把帶著尖嘯聲的飛刀直刺康熙。魏東亭將臂一舉,穩(wěn)穩(wěn)接在手中,笑道:“諒你三頭六臂,今日也難逃法網(wǎng)!弟兄們閃開了,我來接這老匹夫的太極掌!”

  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時眾侍衛(wèi)已閃開一個缺口,魏東亭一個箭步跳進圈子。此時,鰲拜也正好一個轉(zhuǎn)身面對著魏東亭,兩人的眼中都射出了憤怒的火焰。

  魏東亭雙手一錯,用柔云八卦掌輕叩。鰲拜用太極掌一接,只覺虛若無物,頓起驚覺,只好打起精神應(yīng)付面前這個青年。他心想,只要拖一拖時間,侍到穆里瑪、葛褚哈搬來班布爾善援兵就成,所以他并不急于取勝。魏東亭知他厲害,也不敢輕易下手。只在平緩相斗之中,消耗他的體力。兩個人你來我往以內(nèi)功相拼,魏東亭被鰲拜迫得步步后退。他突然大叫一聲:“啊呀!”立時口吐鮮血,向后便倒,殿內(nèi)頓時大亂。

  鰲拜見魏東亭突然倒地,先是一怔,忽然精神大振,狂笑一聲道:“你吃了我的女兒茶,落個好報應(yīng)!”兩個侍衛(wèi)見他沒防備,搶了上來,被鰲拜雙臂一張,當胸一掌,“哇”地口吐鮮血,撲地翻倒,鰲拜不動聲色“噌”地從腰間抽出柔鋼腰帶,輕松地舞了兩下,便滿殿里呼呼生風。他冷笑著逼近康熙。穆子煦、狼譚見勢一齊上前阻擋?滴踔缓谜虅Ω麄冊谥g穿行,情勢十分危急!

  正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倒在地下佯死的魏東亭一個鯉魚打挺,撲向鰲拜,乘鰲拜全無防備,在他的后背上運足力氣連擊三掌,口里說道:“不吃女兒茶,何能擊鰲頭。你的女兒茶早被人換過了!”原來他口吐鮮血,是他咬破舌尖,故意做出來的。

  鰲拜受此突然一擊,但覺胸中一陣酸熱,口里一咸,吐出一口鮮血來。他突然像發(fā)了瘋似地,口里哇啦哇啦大叫,將手里一根腰帶舞成一團黑,左沖右闖,逼得眾侍衛(wèi)讓開了一片空場。斗了這么長時間,鰲拜仍能如此拼搏,穆子煦著實從心里佩服他的武功。他一邊應(yīng)戰(zhàn),一邊大叫:“老賊這叫回光返照,沒后勁了,打呀!”眾侍衛(wèi)正要拼搏上前,魏東亭忽然呼哨一聲,圍斗鰲拜的六七名侍衛(wèi)“唰”地一聲一齊跳出圈外。

  鰲拜見眾侍衛(wèi)散開,正覺奇怪,忽地感到頭頂上有異常的動靜,待抬頭看時,一張大網(wǎng)正“嘩”地落下,恰恰將他網(wǎng)在中間。這網(wǎng)是用金絲、人發(fā)和寧麻三合一精工制成的,落入網(wǎng)中,任憑鰲拜有天大的本領(lǐng),也施展不開。他左掙右扯,只落得愈縮愈緊。十多名侍衛(wèi)一涌而上,拳打足踢。早就把他打得暈了過去。

  那鰲拜面色慘白,渾身是汗,氣息微弱,由著侍衛(wèi)們作踐,毫不反抗。此刻,他心里暗罵班布爾善和穆黑瑪,怎么還不來救援呢!他哪知道啊,他們來不了了。

  再說班布爾善。鰲拜走后他大咧咧地坐在御榻上,笑對濟世道:“這一場龍虎斗,要說大約也差不多了。哼!大概他們誰也想不到,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得了天下。”

  “鰲拜一向瞧我不起,道我沒有武略,只會做文章!”濟世呵呵笑道。“這會兒他該認識咱們了。”

  班布爾善笑了笑說:“哼,我要的就是你的文才,你和泰必圖一文一武正好是我的左膀右臂,哎,泰必圖怎么還沒來?”

  濟世道:“方才有人來報信,泰必圖正押著鐵丐,帶著人馬,在大和殿候命。班大人咱們也該去收場了吧”說著向班布爾善一拱手二人便一起下了丹墀。齊集乾清宮外的侍衛(wèi),大大小小也有六十余名。濟世拔劍在手,大聲喝道:“有人亂宮,我們前去救駕!”

  “救駕?”忽聽遠處有人哈哈大笑,“你們只怕是去害駕的罷?”

  二人大吃一京,回頭一看,從保和殿后面的臺階上,一前一后走出兩個人來,前面的,青巾布袍,手執(zhí)長劍,威風凜凜,手拿折扇,文質(zhì)彬彬,不用說,他就是吳六一帳下幕僚何志銘。緊跟其后的卻是“鐵丐”吳六一。

  班布爾善和濟世這一涼非同小可,正要轉(zhuǎn)身逃走,吳六一揮臂厲聲喝道:“與我拿下。”

  “扎”,呼應(yīng)聲震天動地,響在皇宮的上空。從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中擁出了一支刀出鞘,弓上弦,槍刺閃光,旗甲鮮明的隊伍,這支隊伍足有五百多人。他們下了臺階,卻不立刻進攻,而是迅速地排成方隊,沉著而鎮(zhèn)定地向驚呆了的班布爾善一伙開了過來。

  看著這支訓練有素的禁衛(wèi)鐵軍,乾清宮從賊造反的侍衛(wèi)頓時亂了營;有的棄刀而逃,有的跪下投降。班布爾善面色慘白,拔劍在手,向自己的脖子抹去。突然,一支雕翎箭“吱”地一聲飛了過來,正中他的手腕,手中寶劍嗤地一聲掉在地上。班布爾善好夢沒做成,想自殺也沒有成功,只好和濟世一起成了鐵丐吳六一的俘虜。逮了班布爾善和濟世,又在乾清宮外抓住了正要逃竄的穆里瑪,鐵丐立刻帶領(lǐng)部隊沖向毓慶宮,策應(yīng)魏東亭他們,保護圣駕?墒,他們急急忙忙敲門聲,卻把康熙皇帝嚇了一跳。

  魏東亭等十幾名侍衛(wèi)頓時緊張起來,環(huán)立康熙身后,一個個滿臉殺氣。索額圖突然想起來,上前大叫道:“是鐵丐兄的兵么?皇上在此,鰲拜已經(jīng)被擒!你們稍退,不要驚了圣駕!”外邊的人聽了,果然不再敲門,看樣子是退了下去。

  “小魏子,”康熙指著宮墻吩咐道,“上去看看!”

  “扎!”魏東亭答應(yīng)一聲,從親兵手中接過一支長槍,一頭點地,輕輕一撐,便跳上了墻頭;仡^對康熙道:“萬歲,是吳六一的兵到了!”康熙大喜道:“快開門!”早有人上去“嘩”地一聲將宮門打開。

  外邊由吳六一領(lǐng)頭,黑鴉鴉地跪了一片,看到康熙從宮中氣字軒昂地走出,地動山搖地齊聲高呼:“皇上,萬歲!萬萬歲!”

  康熙掃了大家一眼,臉激動得通紅。

  他快步上前,親手攙起跪在前邊的吳六一,笑道:“難為你了!眾卿甲胄在身,都平身罷!”

  “萬萬歲!”

  張萬強挺起胸堂,神氣地高叫一聲:“萬歲爺啟駕乾清宮羅!”一頂明黃軟乘輿抬了過來?滴鹾鋈幌肫,問道,“蘇麻喇姑呢?”

  “回主子的話,”人叢中小毛子走了出來答話道,“她受了驚嚇,又有點輕傷,現(xiàn)在奴才那里歇著,一會就能上來待候!”

  “小毛子么?你過來!”

  “是”小毛子趕著上前道,“奴才小毛子侍候主于爺!”

  “起來,蘇麻喇姑怎么受傷的?”

  跪在一旁的穆里瑪一直奇怪葛褚哈的死因,聽康熙問起,也豎起耳朵來聽。不料康熙屏退眾人,并命人把他帶至乾清門西側(cè)侍衛(wèi)房里押了起來。

  原來葛褚哈將蘇麻喇姑挾持到御茶房后面的僻靜處,本想一刀劈掉了事,可蘇麻喇姑拼命掙扎,臉漲得通紅,見她雖是釵橫鬢亂,卻是十分嫵媚,便生了邪念:“事情眼見未必成功,懷中有此尤物,我何不先受用一時?”便拖著蘇麻喇姑來到茶房大爐子后頭,將她按在地下,用手去解她的小衣。蘇麻喇姑深恐自己呼叫出聲,驚動了太皇太后,也不言語,只是竭力抵抗。

  小毛子自從當上了養(yǎng)心殿的供茶太監(jiān),還是經(jīng)常來茶房提水。今兒正好過來,聽見后邊有兩個人撕打呻吟覺得奇怪,踮著腳兒向前一瞧,被那個侍衛(wèi)拿住的正是自己的恩人蘇麻喇姑,頓時大怒。

  他屏了氣,急忙折身回來,提起一個斗大的裝滿熱水的大茶壺,返回去時,見蘇麻喇姑衣服已被撕得稀爛,眼見沒得氣力了。葛褚哈也累得汗流滿面氣喘噓噓。小毛子遂雙手高舉茶壺,拼盡全力照準葛褚哈的后腦勺猛砸下去。

  只聽“噗”地一聲,恰如砸在熟透的西瓜上。那葛褚哈頭上黑的、紫的、紅的、白的迸了一地……身子一仰,翻了白眼,腿蹬了兩下便不動了。小毛子正在氣頭上,也不害怕,也不知他死了沒有,回去又拎來兩鐵壺滾開的水,把葛褚哈頭腳淋個夠。這才過去扶起半昏迷的蘇麻喇姑,將她安置在自己床上歇息。

  “回頭朕給你記功!”康熙聽說蘇麻喇姑沒事,心中大是寬慰,一腳踏上大轎,大聲吩咐道:“起駕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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