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劉邦起兵誅沛令 范增獻(xiàn)計立懷王

話說劉邦因解放役徒,不敢回去,便同十余人逃入芒、碭山中避匿。后來被縣中察出情形,遣人四出緝捕未獲,便將呂氏捉到官里,拘禁起來。說起中國舊日監(jiān)獄,無論已、未定罪之人,一入其中,管獄吏役都要勒索規(guī)例。有錢給他,就是重犯,也受優(yōu)待。若是無錢開銷,便加以種種苛迫凌虐,真是暗無天日!呂氏此次因被丈夫連累,到得獄中,而且家貧不能多給錢文。主管獄吏不滿所欲,自然將她虐待。卻好,任敖也為獄吏,他與劉邦交好,一聞呂氏入獄,便想照顧。無奈不是歸他主管,遂在旁留心探聽。知是虐待情形,心中憤激,竟將主管呂氏獄吏打傷。后來幸虧蕭何、曹參諸人替劉邦彌縫,始將呂氏開釋出獄。

劉邦隱居山中,雖然安穩(wěn)無事,卻時常記念家中,暗地遣人向家中通一消息。及至呂氏出獄回家,知得丈出去處,急倩人引路,前往尋覓。但劉邦雖說是在此二山之中,因恐被人捕獲,藏匿深林窮谷,且無一定住處。兼以此山巖壑險峻,林箐幽深,平日行人到此,往往迷惑失路,況是女流,何處尋覓!即使覓得,也須費(fèi)卻許久工夫。誰知,呂氏到此數(shù)次,都被她一覓即得。劉邦心中也覺奇怪,便問她是何緣故?呂氏道:“君所居之地,其上常有一大云一片,具備五色。吾便望此云氣所在,一路行去,便可尋見,所以毫不費(fèi)事!眲盥勓,心中更自歡喜。此語被同來人得知,傳到沛縣一班少年耳中,人人都想前來歸附。至今芒、碭山中有峪,名為“皇藏峪”,即是劉邦當(dāng)日藏匿之處。

劉邦住在芒、碭未久,陳勝便已起兵稱王。附近各郡縣人民多殺死官吏,與之響應(yīng)。沛令得此消息,恐本縣人民聞風(fēng)興起,心想不如自己先發(fā)制人。便擬預(yù)備舉事。旁有蕭何、曹參說道:“君本秦之官吏,今欲背卻朝廷,只恐人心不服。不如招集得罪亡命之輩,可得數(shù)百人,借以劫制大眾,方可成事!迸媪钜姥,分頭遣人尋訪逃人。探知劉邦住在芒、碭山中,因命樊噲往招。只因樊噲也是呂公女婿,與劉邦算是連襟。其妻名為呂媭,乃呂雉之妹。樊噲平日開設(shè)屠店,以屠狗為生,也曾與劉邦同在芒、碭住過一時,所以命其前往。

樊噲到得山中,見了劉邦,備述沛令收招亡命起事之意。劉邦此時手下相從者,已近百人,聞得縣令相招,便率眾同樊噲一徑回來。誰知,沛令忽然翻悔,因慮亡命之人甚多,招集一處,必然生變,遂將城門一律關(guān)閉,飭兵把守,不許逃人入城。又想起:“蕭何、曹參二人獻(xiàn)計收招亡命,必定不懷好意,留在城中,恐生禍患。”便欲將他二人殺死。蕭、曹二人聞信大驚,連放逾城逃走,往投劉邦。劉邦率眾到得城下,見過蕭、曹,知情形中變,乃作書一封,寄與沛縣父老。只因城門緊閉,無從投遞,乃將書系在羽箭,射入城中。城中人接書一觀,書中說道:天下苦秦苛法已久,故各國聞風(fēng)起義。今父老雖苦心為沛令守城,不日各國兵到,全城皆受屠滅。若能共誅沛令,擇立一人,與各國聯(lián)絡(luò)一氣,則身家可保。不然,父、子俱死,無益也。父老得書,彼此商議,都以為然。即率領(lǐng)眾人殺死沛令,大開城門,迎接劉邦與各逃人入城。于是,大眾會議,公推劉邦為主。劉邦辭道:“方今天下擾亂,群雄并起,為將若不得人,必至一敗涂地。吾非敢自惜身家,但恐才能薄弱,不能保全我父兄子弟。此事關(guān)系重大,尚望諸君再行推舉勝任之人!”諸父老見劉邦固辭,便推蕭何與曹參。蕭何、曹參二人都是文吏,將身家看得甚重,惟恐將來事或不成,誅及宗族。遂皆推讓劉邦。諸父老亦同聲說道:“平生所聞劉季奇異之事甚多,將來必定大貴。此次問過卜筮,又以劉季為最吉,望勿推辭!眲顝(fù)再三謙讓。后見眾人都不敢當(dāng)此大任,方始應(yīng)允。秦二世元年九月,沛人共立劉邦為沛公。沛公祀黃帝,祭蚩尤,旌旗皆赤,因舊日斬蛇,老嫗稱為赤帝子故。沛公以蕭何為丞,督理政務(wù);曹參為中涓;樊噲為舍人;夏侯嬰為太仆。其余諸人以次任用。分派既定,收集沛縣子弟,得兵二三千人。命雍齒守豐,沛公率兵往攻泅水,殺郡守。

其時,魏人周市正在招安魏地,遣人來說雍齒投降。雍齒素與沛公意見不合,不愿服從沛公,竟將豐邑降魏。沛公大怒,舉兵圍豐。只因兵少,一時攻打不下。沛公本豐邑人,心怨雍齒與豐人無故叛己,所以定欲取之。聞得秦嘉立景駒為楚主,乃率眾往投,欲借其兵攻豐。恰好張良由下邳招集少年百余人,亦欲投奔秦嘉。行到半路,兩下相遇,張良便說沛公取了下邳,沛公用張良為廄將。

卻說張良平日常將所學(xué)兵法向他人說之,并無一人能夠理會。今遇見沛公,仍前進(jìn)說。沛公甚喜,常聽從其計。于是,張良嘆道:“沛公智識,必是天所授與!”因此遂從沛公不去。過了一時,探子報說:“項梁已破秦嘉,現(xiàn)在駐兵薛城!迸婀恍挠ト∝S邑,遂帶百余人來見項梁借兵。項梁見過沛公,便派步卒五千,將官十人助之。沛公帶領(lǐng)新軍回到豐邑,合著自己原有之兵,并力攻破其城。雍齒兵敗,投奔魏國去了。沛公既得豐邑,心感項梁助己,遂領(lǐng)兵隨從項梁。項梁此時已知陳王身死確信,因見楚地?zé)o主,便召集在外諸將都到薛城,計議此事。沛公聞命,帶同張良到薛。適項羽攻破襄城回來,沛公與項羽二人遂由此相見。項梁見諸將都到,正擬開議,適有居剿人范增求見,項梁便命請入。

說起范增,現(xiàn)年已七十歲,平日隱居不仕,專喜為人設(shè)謀,出奇制勝。今聞項梁議立楚王,故特來獻(xiàn)策。范增既見項梁與諸將,行禮已畢,便向項梁說道:“陳勝此次敗亡,固屬當(dāng)然之事。若論秦并六國,惟有楚國被滅,最為冤枉。自從楚懷王入秦不得生還,楚人至今憐之。故楚隱士南公有言道:‘楚國雖滅亡至余三戶,然將來亡秦,必是楚人!耜悇偈紫绕鹆x,乃不立楚王之后,但知自立,所以其勢不能長久。此次足下崛起江東,渡江西行,楚地諸將所以爭先歸附者,在諸人之意,皆因足下世為楚將,以為足下必能復(fù)立楚王之后也。足下能順眾心而行,則大事成矣!”項梁聽范增說畢,點(diǎn)頭稱善。遍問諸將,皆無異說。于是,遣人訪尋楚王之后。果得一人,乃楚懷王之孫,名心,現(xiàn)在流落民間,為人牧羊。項梁遂率諸將奉之為君,即號為楚懷王,以從人望。以陳嬰為楚上柱國,食邑五縣,隨懷王都盱眙,項梁自號為武信君。

張良見項梁已立楚王之后,又見齊、趙、魏、燕皆已復(fù)國,只有韓地?zé)o主,遂說項梁立韓公子成為韓王。項梁以張良為韓司徒,給兵千余人。張良辭了沛公,奉韓成領(lǐng)兵往定韓地。項梁自率諸將,進(jìn)攻亢父。忽報齊將田榮在東阿為章邯所圍,遣使前來求救。

原來章邯自破陳勝之后,進(jìn)兵圍魏,魏相周市請兵于齊。齊王田儋領(lǐng)兵來救,與章邯交戰(zhàn)一陣,齊兵大敗。田儋、周市皆歿于陣。魏王咎舉城投降,自焚而死。其弟魏豹,逃往楚國。章邯乘勝攻齊,田儋之弟田榮收聚其兄?jǐn)”?走入東阿。章邯領(lǐng)兵圍之,故來求救。項梁聞信,撇了亢父,起兵前往東阿而去。欲知此去勝負(fù)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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