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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與仙游寺

  白居易35歲時制舉及第,春風得意、神采奕奕。出任周至縣尉,于他而言,是大材小用;可在普通人眼中,仍被認為是少年得志、鴻途無量。

  王質(zhì)夫乃一介布衣,竟然與朝廷命官成為金蘭契友,而且其后又相知相交30年之久,成為古今羌談。

  白、王之史,可謂真誠高雅。兩人拋卻勢利、遠離世俗,以情會友、以文交誼;兩人醇酒同醉、曠野共眠;兩人吟詩作歌、暢想寰宇,其樂無窮、其悅似仙。白居易飄逸瀟灑的名句“林間暖酒燒紅葉,石上題詩掃綠苔”,就是他贈予王質(zhì)夫七律中的一聯(lián)。這一聯(lián),不僅為國人熟記、雅士高談,而且還遠漂東海,被日本大江維時《千載佳句》及藤原公任《和漢郎詠集》等典籍所收錄,被異域之人傳誦題銘。

  白居易在《招王質(zhì)夫》一詩中寫道:“濯足云水客,折腰簪笏身。喧閑跡相背,十里別經(jīng)旬。忽因乘逸興,莫惜訪囂塵。窗前故栽竹,與君為主人。”白居易很羨慕王質(zhì)夫那種自由自在的日子:他無公事纏擾,他無喧囂煩耳,他不受上司差役,他不為薄俸折腰,他與云水為伴,他可隨興訪舊,他可我行我素。兩人的處境,一官一民、一喧一閑,實在讓俗人不解,令高人艷羨。兩人相距雖僅10里之遙,但彼此分手言別又有旬日之久了。感謝王質(zhì)夫有此雅興,來到這喧囂嘈雜的縣衙看望故友。為謝友真誠,也為邀友常訪,白居易特意在自己居所的窗前栽上竹予,好讓友人像自己一樣,時常成為這里的主人?梢哉f,白居易在周至為官一場,與他交情最厚的是王質(zhì)夫,和他相處最多的是王質(zhì)夫;離開周至之后,與他書信往來、唱酬應(yīng)對的,也是王質(zhì)夫,最讓他懷念的人,還是王質(zhì)夫。

  白居易身為官員,必須面對世俗、料理公務(wù),從傘于朝廷。但是,他向友人王質(zhì)夫展示出的形象,卻與此迥異:他認為“憶昨為官日,折腰多苦辛”;他認為“一為趨走吏,塵土不開顏”;他認為“勝地本來無定主,大都山屬愛山人”。這些,都是一種無意于官場、傾情于自然的淡漠利祿、喜山愛水的本真坦陳。而這種本真,又恰與王質(zhì)夫秉性相投、意氣相通。他在《祗役駱口,固與王質(zhì)夫同游秋山,偶題三韻》的詩中寫道:“石擁百泉合,云破千峰開。平生煙霞侶,此地重徘徊。今日勤王意,一半為山來。”這時的白居易,盡管是去縣城西南的駱谷關(guān)辦理公務(wù),仍然忘不了邀上王質(zhì)夫共賞駱峪秋色山景,由此可知白居易的性格,亦可見白王二人之交情。一方面,“祗役駱口”,說明他是接受王命,因公出差去的:一方面,他又“一豐為山來”。在白居易眼里,把與友游山賞水,看得比“奉命勤王”還要重要、還要快活。

  白居易應(yīng)是一個沒有一絲一毫官架子的政府官員。他不僅樂與布衣之身的王質(zhì)夫交游,點無貴賤之分,而且兩人每次游畢,白居易總要親自伴道王質(zhì)夫返回仙游寺的。他在《送王十八歸山寄題仙游寺》一詩中寫道:“曾于太白峰前往,數(shù)到仙游寺里來。黑水澄時潭底出,白云破處洞門開。林間暖酒燒紅葉,石上題詩掃綠苔。惆悵舊游哪復(fù)到,菊花時節(jié)羨君回。”一句“黑水澄時潭底出”,道出了白王二人曾多次共游仙游寺,既領(lǐng)略過芒水濤濤、泥沙俱下,又見識了風平浪息、水澄似鏡。一句“白云破處洞門開”,道出了他們二人曾經(jīng)頭頂烈日、仰觀白云,沿著羊腸小道攀訪玉女洞的旅程艱辛。一句“林間暖酒燒紅葉,石上題詩掃綠苔”,道出了白王二人林間閑賦、溫酒助興、題詩為記的逸興趣事,所憾,王質(zhì)夫做人過分謙下隱逸,竟然未給后人留下只字片語!一句“惆悵舊游哪復(fù)到”,道出了白居易茲游的快慰、再游的渴望,以及他對王質(zhì)夫那種閑云野鶴式生活的羨慕……至此,白王二人戀山愛水之情、相攜共游之誼,盡現(xiàn)詩中。

  白居易不但自己與王盾夫情同手足、形影相隨,他還將王質(zhì)夫引薦給自己的朋友,并常相往來。他在《和王十八薔薇澗花時有懷蕭侍御兼見贈》一詩中寫道:”霄漢風塵俱是系,薔薇花委故山深。憐君獨向澗中立,一把紅芳三處心。”在白居易眼里,薔薇澗因為有了王質(zhì)夫,這里是天上人間最幸福的地方;鮮花怒放之時,不僅是王質(zhì)夫一個人獨賞山景,還有詩人自己和在朝廷當官的蕭侍御哩,大家是老朋友了,心里共同掛念著舊人舊景……

  白居易調(diào)往京都后,心里仍時常掛念著王質(zhì)夫。但因公務(wù)繁忙,再也無法像在周至任上那樣朝夕與友相處了,唯一傾吐思念的方式,就是賦詩詠懷、遙寄情誼。

  他在《寄王質(zhì)夫》一詩中寫道:“憶始識君時,愛君世緣薄。我亦吏王畿,不為名利 著。春早仙游洞,秋上云居閣。樓觀水潺潺,龍?zhí)痘。吟詩石上坐,引酒泉邊酌。因話出處心,心期老巖壑。忽從風雨到,遂被簪纓縛。君作出山云,我為入籠鶴。蘢深鶴殘悴,山遠云飄泊。去處雖不同,同負平生約。今來各所在?老去隨所托。我守巴南城,君佐征西幕。年顏漸衰颯,生計仍蕭索。方含去國愁,且羨從軍樂。日游疑是夢,往事思如昨。相憶春又深,故山花正落。”這是白居易被貶忠州后寫的一首詩,先是回憶了白土二個相識相處的經(jīng)過;繼而又對兩人妁抱負作了表陳,對兩人的處境深力嘆息;最后,又夢回周至,流露出無限眷戀之情、萬分惋惜之意。最為典型的話有此四句:第一句:“憶始識君時,愛君世緣薄。”即是說,我其所以結(jié)識你,是因為你淡泊世事、無心功名,恰好我倆是秉性相報的。第二句:“吟詩石上坐,引酒泉邊酌。”那是何等的自在、何等的愜意啊。然而,往事不再了!第三句:“君作出山云,我為入籠鶴。”出山的白云,飄泊無依;入籠的仙鶴,有翅難翔。君我此境,情何以堪?第四句:“日游疑是夢,往事思如昨。”作者心里,永遠忘不掉兩人在周至?xí)r那種“閑云野鶴”式的快樂往事,不由人每每回想;而每次回想起來,這些事都好像在昨天剛剛發(fā)生一樣……

  白居易不但在失意、無事時想念王質(zhì)夫,他在得志于翰林院學(xué)士之時,于皇宮中值夜,聽到禁中蟬鳴,也情不自禁地懷念起了故人:“何處感時節(jié),新蟬禁申聞……惟有王居士,知余憶白云。何曰仙游寺,潭前秋見君。”他在另一首《禁中寓直,夢游仙游寺》中寫道:“……月出清風來,忽似山申夕,因成西南夢,夢作仙游客。”在詩人心目中,凡游仙游寺,必有王質(zhì)夫;因之,仙游寺即是王質(zhì)夫的代名。相思之情,刻骨銘心。

  同樣,王質(zhì)夫也十分思念舊友白居易,常常寄信相邀,請他來故地與故人同游故山?墒。白居易卻因公務(wù)繁忙難以脫身,心想去而人難往。無奈,他寫了一首《酬王十八、李大見招游山》的詩以抒其懷:”自憐幽會心期阻,復(fù)愧嘉招書信頻。王事牽身去不得,滿山松雪屬他人。”

  最讓白居易痛心疾首的,是他在偶然之間得到了王質(zhì)夫去世的噩耗。太意外了,白居易真是不敢相信這個冷酷的現(xiàn)實!為什么呢?他比我小啊!況且,我家中的小箱子內(nèi)還有這位老朋友前一個月寄來的書信!哪會這么炔……

  于是,白居易寫了《哭王質(zhì)夫》一詩:“仙游寺前別,別來十佘牟。生別猶快快、死別復(fù)何如?客從梓遺來,道君死不虛。驚疑心未信,欲哭復(fù)踟躕。踟躕寢門側(cè),聲發(fā)涕亦俱。衣上令日淚,篋中前月書。憐君古人風,重有君子儒。篇詠陶謝輩,風衿嵇阮徒。出身既蹇連,生世仍須臾。誠知天自高,安得不一呼。江南有毒蟒,江北有妖狐。皆享千年壽,多于王質(zhì)夫。不知彼何德,不識此何奉?”

  須知,古人視親情與友清井重,或者為后者更甚。所謂“慷慨悲歌,聚散離合”,即言此意。漢無名氏舊題《蘇子卿》詩中寫道:“良友遠別離,各在天一方”,說的是蘇武與李陵分別時的情形;南朝時江淹《別賦》中云:“黯然銷魂者,惟別而已矣”,友人別離,“黯然銷魂”,其狀何哀,其情可度;唐王昌齡在《送魏二》詩中寫道:“憶君遙在瀟湘月,愁聽清猿夢里長”,說的是作者遭貶時進友人之況,與白居易斯境相似;唐王維《送元二使安西》申,一句“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敵人”,則把惜別之情推向了極致;唐孛白《贈汪傖》詩中“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則是選人與凡人深交厚誼的典型寫照。

  以上,皆為友人“生離”分手之情。白居易與王質(zhì)夫之間,可是“死別”之訣啊,其情尤甚,其狀尤慘。30年心心相印的患難摯友,突然間先已而去,相聚之樂、相思之憂、相剮之悲,一下子齊泛心頭,哭友之汨,不禁泉涌。

  《哭王質(zhì)夫》一詩中,白居易一開篇就發(fā)出長嘆:“生別猶怏快,死別復(fù)何如?”詩人正為“生不能重逢”惋惜時,又待來了“死不能再聚”的噩訊,引人生哀。面對著“衣上今日淚,篋中前月書”,不只是詩人,恐怕連同其家人、友人也會為之同悲、相與垂泣的……

  白居易在詩文中評價王質(zhì)夫的儒雅之風、博學(xué)多才,此處表現(xiàn)得最顯直截了當。詩人認為,王質(zhì)夫所作詩篇,對陶潛、謝靈運的隱逸超脫,吟詠得至為深刻和得體;王質(zhì)夫的言行舉止,像嵇康、阮籍等“竹林七賢”那樣風流倜儻;王質(zhì)夫的文學(xué)品位和寫作風格,可與以上諸人互相匹敵。越是這樣一位英才,越是讓人對他的命運多厄感慨不已,對他的英年早逝撫髀長嘆……

  末尾,詩人借“毒蟒”、“妖狐”都比王質(zhì)夫長壽的比喻,發(fā)出了“不知彼何德,不識此何辜”的詁疑,那是對天之問、對地之慟,那是對己之嘆、對友之念啊,真乃哀感天地、長歌當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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