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以怨報德鏢打李英 惡貫滿盈難逃法網(wǎng)

上回書說到:李士鈞巧遇惡賊陸寅陸曉村,不由得氣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想啊:我李士鈞乃堂堂男子,豈能對你們善罷甘休?我必須一追到底,拿你等歸案,洗刷李、陸兩家的清白!即使陸二叔和你母親泉臺有靈,也不能怨我李士鈞不念舊義了。

原來陸寅跺腳離開云南府,他無處投奔,落葉歸根,就回湖南常德府了。

好在手里有錢,長這么大沒出過遠門兒。到了陸家堡,打聽老人們他才明白,陸滾這支派沒有近人啦,只是跟出了五服的大財主陸占魁的兒子、戲水江豬陸豐陸松坡還近一些。陸寅一聽很高興,既有綽號,定然精通武藝。我設(shè)法接近他,叫他鼎力幫助,致李英于死地,給父親報仇。這樣他來到陸松坡的家門口,啪啪啪拍打門環(huán)。一會兒,從里邊出來個下人,把大門開放,一看陸寅眉清目秀,齒白唇紅,問:“您這位少爺找誰呀?”“請問本家主人陸松坡莊主,認識不認識當年遷往云南府居住的撓頭獅子陸滾陸老英雄?您給回一聲,我是陸滾之子名叫陸寅,前來認祖歸宗!薄班,您等著。”家人往里去,時間不大就跑出來道:“您是少爺,陸老爺子是家主的伯父,家主和您是弟兄,請您快進去,這是自己的家呀。”陸寅聽了感到很溫暖。家人帶著奔里院客廳,挑簾櫳,陸寅進來一看,屋里明窗凈幾,在八仙桌上高椅子前邊站著一個大高個,也就在四十來歲,背厚肩寬,黑紅色的粗辮子,白煞煞地一張大臉,滿臉的橫絲肉,大賁兒頭翻鼻孔,連鬢絡(luò)腮的短胡須,扇風的耳朵厚嘴唇,十分兇惡。陸寅“哇”地一聲哭道:“小弟陸寅拜見兄長,請兄長看在先人的份上照看小弟!彼蛟陉懾S的面前,淚如涌泉。陸豐也半跪半蹲:“兄弟不要哭,有什么事都不要緊,咱們一筆寫不出兩個陸來,快起來起來!标懾S扶起陸寅,讓了座位:“兄弟,先父去世的時候,還有我的叔叔,都提過云南府的伯父,當年落了戶,由于多年不走動,也就沒時間去云南府伯父家中問安,不想兄弟到來認祖歸宗。伯父伯母的身體如何?

你到此定有要事,你我是弟兄,盡管說!瓣懸髦鴾I,就把如何幫助李躍成家立業(yè),父親被害,母親也相繼被害身死說了,總之血口噴人,信口雌黃。

陸寅最后說道:“只求哥哥能為我父母報仇,死而無憾了!标懾S一聽,氣的哇呀呀怪叫如雷:“老兒李躍如此喪盡天良,渺視我陸家無人,此仇不是兄弟你一個人的,是咱陸家的仇!此仇必報。”陸寅趴在地下磕頭,把這個哥哥看成是得力靠山。那知道陸松坡是個淫賊,專門殺害少婦長女,他叔父陸占鰲也不回家,可惜陸寅這個清清白白的武林后代,從此江河日下了。在家里住了三天,兩個人收拾東西物件,又給陸寅夜行衣百寶囊,就直奔云南府而來了。

二人來到云南府,在北關(guān)住店,吃完晚飯,耗到二鼓,兩個人換好夜行衣,背好單刀。陸豐打手式,陸寅把后窗戶支好,兩個人墊步擰腰,竄出屋外,然后飛身上房,手搭涼棚,四下觀看,銀河耿耿,夜風陣陣。陸寅在前,陸豐在后,竄縱跳躍,滾背爬坡,直到護城河邊,燕子三抄水,二人躍過護城河。掏出飛抓索練,搭到城垛之上,兩個人倒繩而上。收好飛抓,從城上往下看,萬家燈火已寂,長街上有三三兩兩的巡更走夜的人。下城墻上民房,直奔東門里,來到李英家的東墻外,二人進院,一片死氣沉沉,李英家里空無一人,陸寅咬牙:“哥哥,難道他藏起來不成?”陸豐一擺手:“先回店再說!倍苏赵坊氐降曛。從后窗跳進去,把窗戶關(guān)好。低聲商量:“哥哥,是不是李英聞風逃跑啦?”陸豐點頭:“很有可能,即使不是聞風,他也想到你必回常德府,我陸家藏龍臥虎,有的是武林高手,能不報這血海深仇?我們必須打聽出李英的下落,也好跟蹤尋跡,追殺李英滿門!标懸仓,忽然間想起來:“哥哥,我的家人陸忠和李英的家人李能,多年相處很不錯,李英到什么地方,陸忠一定知道!标懾S點頭:“這倒是條線索。

賢弟,你家中到底還有多少錢財?“陸寅搖頭:”詳情我不知道,大約數(shù)萬兩!啊焙冒!明天晚上咱去一趟!瓣懸饝(yīng)。到第二天晚上二鼓,兩人換好夜行衣進城,直奔陸寅的家,越墻而過。陸忠還沒有休息,屋里點著燈,陸寅一敲窗戶:”陸忠開門吧!瓣懼页鰜硪豢搓懸:”喲,小少爺,奴才給您磕頭,這些日子您上哪兒啦?“”你起來,到屋里說去!叭齻人進了屋,陸寅一指陸豐道:”這是我哥哥,我已經(jīng)到湖南認祖歸宗啦!瓣懼伊⒖探o陸豐行禮。陸寅好像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兒:”陸忠,東院里怎么樣啊?“

“嗨!您別提啦,大爺大奶奶帶著兒女,離開云南府啦!薄暗绞裁吹胤饺ダ?”“老奴不知道,李能也不知道,說是躲災(zāi)避禍才走的!标懸戳岁懾S一眼:“噢,陸忠,我也回湖南啦,這個家就交給你掌管啦。把所有的傭人多給幾個錢,全部辭掉,家里還有多少錢哪?”陸忠把帳目拿出來:“您自己看吧。”陸寅一看,都在乾德銀號存著哪,四萬多兩銀子!瓣懼,你明天到銀號去結(jié)帳,留下兩千銀子,做為你養(yǎng)老和每年填墳燒紙的用度。余下我鏢行交傭錢,給我送到湖南常德府城東南陸家堡,陸松坡收即可。你還有什么事嗎?”“沒有啦,老奴照辦就是!标懸㈥懾S出來回店,等了十天。陸寅說:“哥哥,看來李英是絕啦,這云南府也沒什么留戀的。算他李英命大,咱們明天回家吧。”陸松坡一搖頭:“豈能便宜了李英?此仇必報。”

“可找不到他呀?”陸豐一陣冷笑:“找不到他,咱還可以借刀殺人,叫官府拿他治罪!”陸豐說出在云南府采花做案,殺害少婦長女,留下李英名字。

從此,他們在云南看到有姿色的女子,晚上就去污辱婦女,之后,用刀殺死,留下李英的名字。最后把四品知府梁玉書的掌上明珠也給殺了,做了十八案。神不知鬼不覺逍遙法外,回到常德府。陸寅的銀子也到啦,叫哥哥給存起來。陸豐跟他商量:“我想給你蓋房,可家里的房子很多,何必再蓋呢?你就跟我住在一處吧。”陸寅搖頭:“哥哥,我暫時不想跟您住在一處,唯恐怕李英猜到小弟,他會來到常德府尋找于我,那時給您添很多麻煩!

陸豐一想也對:“依賢弟之見哪?”“小弟到常德府找店住下,隨時可以家來,您也可以去店中找我呀!标懾S答應(yīng)。

陸寅在北關(guān)的三合店,包了三間房。每天出去尋找俊美的女子,夜晚之間前去胡為。陸豐給他圓了一個號,叫展翅彌猴。三年來的光景,他做盡了壞事。這天他來到東關(guān),從東往西來,信步閑游。正往前走,突然間發(fā)現(xiàn)一位千嬌百媚的大姑娘,坐在敞蓬車里。陸寅呆若木雞,兩眼發(fā)直,真是驀然見五百年風流孽冤,這般可喜娘兒罕見!他眼花繚亂口難言,魂靈兒飛去半天。他立刻在車后遠遠地跟著人家,進西街口往東,路北大門,車子停住。

跟著的婆子下來,大門開放,從里邊出來幾個女人,有婆子拿過接腳凳,放在車轅兒里首,扶著姑娘進了大門。陸寅遠遠地盯著半天,順著西墻往北,直轉(zhuǎn)到北墻,做好了粉跡兒,才回到三合店。直耗到晚上,他換好衣服,背插鋼刀從店里出來,走東北城角,飛身上墻。今晚還有月色,正好行事。陸寅分花拂柳,來到這后窗戶,他輕身提氣單肘一跨窗臺兒,用右手的指蓋兒,捅了個小口兒,瞟一眼剛要往里看,覺著一陣寒風,啪的一下,有人拍了他肩頭一掌。陸寅顧不得往里看,膝蓋一碰出墻,飄身下來,見是李英李士鈞,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李英怕他喊出來,如果一嚷,與人家婦女的閨名有玷,但沖陸寅一招手,轉(zhuǎn)身形順后院往北跑下來。陸寅一咬牙:好李英,前仇尚且未報,你又破壞小太爺?shù)暮檬?新仇舊恨,豈能容你!想到這兒,一伏腰就追了下來。

兩個人一前一后來到常德府東北城角外,一片大樹林的邊兒上。李英把身形站穩(wěn),陸寅一伸手探背膀,嗆亮亮把刀亮將出來,用手點指:“姓李的!

狹路相逢,今日要報父仇,你的死期已至!“李英一笑:”哈哈哈,兄弟,三年來你采花作案,身犯王法,只圖一時之樂,而遺萬世之丑。你活膩啦?“

陸寅一陣狂笑:“嘿嘿嘿,小太爺喜歡這個樂兒,與你何干?你管不著!”

李英把臉一沉:“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要知道人之姐妹,己之姐妹。

見色而起淫心,報在妻女!你小小年紀,身染下流,歸入賊匪敗類,我都替你害羞!云南府乃是你先人墳?zāi)怪?衣胞都埋在當?shù)?桑梓鄉(xiāng)理之情全然不顧,你已經(jīng)是衣冠禽獸啦!“李英心里還想著:陸寅不敢承擔云南府的命案,得用現(xiàn)在的事情引到云南去,看他說什么?沒想到陸曉村,把羞恥仁義全然不顧:”哼!云南府十八條命案,正是小太爺所為,就為讓云南府的人知道知道俺陸寅的厲害!“”陸寅,你既然讓云南府的人知道你的厲害,為什么留下我李英的名字?“這一句話問得陸寅張口結(jié)舌:”啊,啊,為的要你李英一命!“李英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啊毙κ裁茨?“”陸寅哪、陸寅,你枉為須眉!你既然認為應(yīng)該殺我李英,就該拍門找我呀,為什么要殺害手無寸鐵的無辜姐妹?再說你殺我李英用什么辦法都行,為什么用這種低級下流的辦法?你做別的案,我可以替你去死。你做這種案要我李英替死也成,咱倆人手拉手到云南府大堂,只要你當堂承認,我可以引頸受戳,你看如何?“陸寅一瞪眼:”呸!你胡說,沒有那么混蛋的官兒,我招供,你受刑,天底下有這個理嗎?“”陸寅,你出身清白,焉能做出這種歹事?殺人為報仇,難道采花也為報仇嗎?“”胡說,小太爺今日就要宰你!

說著往前一趕步,左手晃面門,刀走纏頭裹腦,斜肩帶背就砍。李士鈞往左邁步跟右腿,微一低頭,刀就砍空啦。陸寅右手一擋,反背倒劈,刀又回來啦!李英躬右步,崩左腿縮身藏頭躲,第二刀又空啦。陸寅跟著上左步踏中空,“進步撩陰刀”,奔李英的襠內(nèi)。李英一個“虎坐坡”,退出去有五尺,陸寅攏刀往這兒一站:“李英,你因何三招不還手!”李英長嘆一口氣:“陸寅,我連讓三招,你可知取其何意嗎?”“嘿,你是懼怕小太爺,不敢還手?”

“天下武林我都怕,可就是不怕你。因為我從小到大,沒有做一件對不起你的事。我讓你頭一招,因為你我先人八拜結(jié)交,闖蕩江湖幾十年,同生死共患難,先人尸骨未寒,你我變目成仇,為此追念先人之義,讓你頭一招!

“第二招呢?”“第二招,你我孩童廝守,一塊兒光著屁股長起來的。你從小叫我一聲哥哥,不想你流于賊寇,是我做哥哥的對不起你,讓你第二招。”

“第三招呢?”“第三招,我李英在先人面前有約在先,寧許你不仁,不準李英不義。沒想到出自我李英身上,不能恪守此言,對不起先人。而你殺人越貨,損陰喪德,我也覆水難收,當與你變目成仇,從心里對不起你呀,我讓你第三招!崩钣①┵┒,十分動人?蛇@忘恩負義的陸寅,已然毫無人性。他往前一上步:“滿口胡言,我要你的命!”“迎風劈柳”奔李英的頭頂就劈。李英嘆了一口氣,萬般無奈,把心一橫,探背膀按崩簧,嗆亮亮鋼刀出鞘,左手搭右腕,刀走外剪腕,刀刃沖上。陸寅一撤刀,李英刀隨身轉(zhuǎn),閃左手,右手刀刷的一下,攔腰就砍。陸寅就是一怔:李英的刀法,跟自己的不一樣,其快如風。陸寅腳跟蹬地,“金魚穿波”,往后一縱,李英隨著一刀“拿云趕月”,奔陸寅的肚腹扎來。兩個人雙刀并舉,打在一處。

動手不過十個回合,陸寅刀走掃堂,李英雙足點地,飛身起來躲刀,右手刀順風扯開,一掃陸寅的脖子,陸寅縮頸藏頭一躲。李英的招數(shù)太快啦,退左步閃左手,招走“撥草尋蛇”,陸寅想躲來不及啦,只有閉目等死。李英右手往回一撤刀,左腳扎根,右腿用力嘭的一聲,把陸寅踹出一溜滾去,陸寅撒手扔刀倒在地下。李英一個箭步上去,想把他拿住。李英剛一落地,從旁邊黑暗處,“唰——”一點寒星里飛出一支毒藥鏢來!班!”正打在李英的腿上。李英知道不好,撒手扔刀,一翻身正好樹林邊有棵樹,李英踉踉蹌蹌,雙手扶樹,渾身顫抖。他明白自己是大難臨頭,身中毒鏢。抬頭一看,從草叢中竄出一個人來,正是淫賊陸豐陸松坡。他今天晚上想到三合店看看陸寅來,沒想到來到三合店撲空啦。就順北關(guān)往東來,穿過樹林,他立刻爬伏在草叢中,借月光攏目神仔細觀瞧。正是自己的兄弟追趕一位夜行人,離自己不遠都站住了。兩個人一談話,才知是李英。二人動手,他暗暗吃驚,李英好俊的功夫,不用說陸寅,就是自己協(xié)力相助都不成。他暗暗的從鏢囊之中拿出一支毒鏢來,扣在掌心。果然陸寅被喘倒在地下,等李英竄起來,快落地的時候,抖手一鏢,這叫:金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正打在李英的腿上。李英知道自己大難來臨,萬無生理。陸豐趕快過來:“兄弟,你受驚了!睌v起陸寅,他伸手撿起刀來,蹦過去照定李英胸前就扎:“姓李的,你也有今天!”李英明白,他要致我于死地,那可就太好啦,免得自己受罪啦!李英知道要等毒發(fā)身死,可比挨一刀而死,難受萬萬倍!李英這時候已燃坐在樹旁,身靠著大樹,一陣慘笑:“兄弟來吧,給哥哥我一個痛快吧。”陸寅的刀都快扎上啦,陸豐高聲喊:“別殺他。”陸寅把刀停住:“哥哥,宰了他!”“你好糊涂!”“怎么?”“不殺他,讓他自己慢慢地死!”陸寅一搖頭:“不,我跟他仇深似海,怎能不手刃親仇呢?”“嘿,他愿意你給他一刀哪!告訴你,叫他自己死等于萬剮凌遲!”“不行啊,萬一他治好了呢?他可自己會治。”陸豐大笑:“會治,他哪找藥方去?來到常德他舉目無親,萍水相逢,誰敢留他?”陸寅一聽也對:“好吧,你呀多活會兒吧!”陸寅把刀收拾起,兩個人走啦。

李英當時昏死過去,沒想到吉人天助,巧遇白潔才救了李英。這件事情,連墳后頭的王爺、海川聽了,都很贊嘆。正要出面說合,又聽老仙長口誦佛號道:“無量佛,孫亮你聽明白沒有?”孫亮點頭道:“仙長爺,在下聽明白啦。”“看來白潔是掛誤官司,李英也是被屈含冤哪!睂O亮答應(yīng):“老仙長說得對,可不這樣辦,我哪里去找陸寅、陸豐去呀?”“山人也知道你很著急,我給你們了結(jié)這件事行吧?”“你老人家怎么了結(jié)呢?”“孫亮,你必須帶李英、白潔回到常德府,當堂說明,洗刷白潔是好人,使其居家團圓,以慰母之心。李英雖然冤屈,但他本為當事人,不能推卸責任,要幫你拿賊,以完此案。如果你們愿意,山人指給你們一個地方,到了那里,二寇準在,垂手可得。如果你們不樂意,山人立即走去,不管你們的是是非非!”

孫亮立刻跪下道:“仙長之命,在下遵從就是。但不知李士鈞肯幫助我嗎?”

李英接過去說:“幫你也是幫我自己,你先把我兄弟的脖鏈兒給摘下來!”

孫亮馬上拿鑰匙開開鎖,摘下脖鏈,然后掖在身上,貓腰拿槍問:“仙長您告訴我吧。”白潔如釋重負,也過來給兄長磕頭。又問:“哥哥,您怎么回來了?見到娘了么?”李英把經(jīng)過一說,白潔落下了淚。哥倆問仙長道:“你說陸寅弟兄現(xiàn)在何處?”“你們順著大路往西南走,不足三里地,有座廟叫菩提寺。這兩個賊人就在頭層殿內(nèi),快快去吧。”這三個人也搭著急于拿賊,一句話沒說,撒腿就跑,出松林往西南飛奔而去。仙長一陣大笑,也轉(zhuǎn)身出樹林去了。剛要上驢,猛然間身后有人說話:“仙長,請留貴步,在下有話講。”

墳后有人,其實仙長知道。老仙長口誦佛號:“無量佛!被剡^身后,細看這位鎮(zhèn)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的穿戴打扮。墳后邊的貝勒爺跟海川看著這位仙長把李英他們?nèi)齻人的事給化解了,并且指給他們賊人現(xiàn)在的去處。王爺跟海川說:“你看,白潔可以原諒,他年幼無知,有道是:世事洞明皆學問,練達人情即文章。可孫亮、李英都是懂禮的人,怎么連個謝謝都不會說就走了?這位仙長也不挑他們的禮!海川,我看這位仙長一定是位風塵俠隱,武林的前輩,剛才他用拂塵就把孫亮的槍給奪走,真真了不起。你快出去,問問仙長貴山貴觀貴法號,咱們爺倆有幸多交一位高人!焙4ù饝(yīng)著,飛身出來。高聲喊道:“請仙長留步!”

原來這位道爺是海川的親師伯,姓莊雙名道勤,人稱太虛上人。莊老劍客爺是四大名劍張鴻鈞三爺?shù)拇?a href="/remen/dizi.html" class="keylink" target="_blank">弟子,童林的師父尚道爺、何道爺是二弟子三弟子,北俠秋田的師父行四,這是臥虎山嫡派。莊老劍客的人性就是袒護徒弟。他現(xiàn)在有三個弟子,八卦山九宮連環(huán)堡的混元俠逍遙叟李昆李太極,就是他的二弟子。李昆在八卦山朝天峰,給師父修了一座大廟朝陽觀,莊劍客爺多年來隱居于此。尚道爺收了童林,當然要到朝陽觀給師哥送信。韓寶、吳志廣盜國寶的事情,李太極不敢隱瞞,當然也要稟報恩師。莊道爺本應(yīng)該責備李昆,可他這人護短,并不說李昆不好。童林下云南奔八卦山來啦,老劍客爺有些害怕:哎呀,如果童林來到廟中,抓住我要國寶,這一來可麻煩了!干脆,我躲開你們,你們誰有能為誰施展!我去江西信州,找恩師去盤桓些日子,眼不見心不煩。這樣兒把小驢備好,帶些銀兩,落葉秋風掃寶刀往驢背上一搭,饑餐渴飲,順大道下來了。今天正往前走,下起了小雨。老仙長一催座下小驢,往東北方向翻蹄亮掌而來,莊劍客爺抬頭看,見路北有座小破廟,仙長爺下了小驢,一看這廟山門全沒啦,上寫著敕建菩提寺。他拉驢進了小門,東西廟墻,坍塌倒壞,破爛不堪。院里雜草叢生,滿院子碎磚斷瓦,迎面的破大殿,隔扇門也都壞啦。劍客爺繞到二層殿,北殿的破殿頂兒還有,成了敞棚啦!老仙長把嚼環(huán)摘下,讓驢在破棚下面歇一會兒,寶劍摘下來自己佩上,順頭層殿后邊的門兒進來了。迎面是護法韋陀神,手上捧的金剛杵都沒有啦!轉(zhuǎn)到前面,破供桌還有,神像缺胳膊少腿,配饗更看不出來了。老道爺把供桌的布桌圍子解下來,把桌子上的塵土擦凈,然后往上邊一坐。外面的小雨,刷刷刷下個不停。正在這個時候,從外邊進來兩個人:“哥哥,咱到廟里去避避雨吧!闭f著可就奔北殿來啦。老劍客爺一提氣輕輕地落在這破神像的后面,蹬著韋陀神的肩膀,扶著神像的后背往前觀看。仙長爺不認識他倆,這正是陸豐、陸寅。

這兩個賊人,自從鏢打李英之后,陸寅并沒回店,準備第二天,往東北城角外看驗尸首。萬沒想到,李英不見啦!陸寅著急道:“哥哥,我說昨晚一刀扎死他就完啦,你偏說讓他受盡了罪死,你看他跑了!”陸豐搖頭道:“可能有人救了他,慢慢地打聽,連救他的一塊兒殺!”二人到店里結(jié)算了帳,一齊回家。這一天,聽說西關(guān)龍王廟開光,有個打把式賣藝的,他們心想找賣藝的開開心,沒想到剛到西門里,西門外就進來很多的人,百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才知道白潔被捕,金眼鷹孫亮來辦案。跟老百姓一詢問,兩個賊人才明白,是白潔救了李英,傳他槍法,才被孫亮捉住。二賊回家,次日清晨,又來到城內(nèi)打聽,才知道把白潔解往云南府。他們倆在城內(nèi)吃了飯回到家中,陸寅跟陸豐商量:“哥哥,看來三年前李英是被白潔所救,這白潔也是咱的仇人,我想約兄長在半路劫囚車,連孫亮帶白潔一同殺死,然后再找李英報仇,您看怎樣?”陸豐點頭:“很好,你不要著急,明天隨愚兄前往一個去處,定能如愿!贝稳,兩人收拾好兵刃,來到菩提寺。天公不做美,西北角刮來烏云,下起了小雨兒,二人的衣服全淋濕了。進了破山門,來到北殿。陸寅問:“哥哥,這是座廟。”“對,這兒是去云南的大道,咽喉之路。囚車一定從此路過,咱來個老虎吃鹿——死等!這里上不著村,下不靠店,殺了人一走了之,無人知道!闭媸锹飞险f話草里有人,萬沒想到偏偏這位太虛上人莊道勤老劍客爺就藏在佛像的后面!老人家一聽就知道他們不是好人。只聽陸寅道:“哥哥您看這供桌上很干凈,可能有人避雨來的,咱們坐會兒吧!眱扇四槢_外坐在供桌上,陸寅著急呀,又問:“哥哥,外邊雨不下啦,囚車一定走這兒嗎?”“沒錯,這是官道,非走這兒不可。”

陸豐知道他心急,問:“兄弟,你別急,一晃六年,咱們手底下光人命都有二十來條啦!你始終還沒把你們兩家真實情況告訴我,當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陸寅才把李英所說的這篇話,詳細的說了一遍。老劍客爺才知道這兩個是淫賊,并且要恩將仇報,劫殺好人。心想:這兩個賊人嫁禍于人,身上有二十條人命案,莠草不除,難保禾草!惡人不殺,難伸正氣!除惡人即是善念,就應(yīng)該亮劍除奸。劍客爺又一想:自己是個出家人,該是舉足不傷螻蟻命,講究無為清靜,既然他們等囚車,我為什么不迎著囚車去?使善良的人沉冤得雪,何須山人亮劍殺人呢?仙長想到這里,主意拿定,慢慢地從后殿門出來。把小驢拉出破廟,騙腿上驢,走到大樹林,可巧發(fā)現(xiàn)李英動手救白潔。所以到現(xiàn)在才指出迷津。

童林出來問道爺貴山貴觀貴法號,道爺多了個心眼兒,我先問問他吧。

“無量佛,小檀越,你叫什么名字?”“老仙長,您問在下,祖居直隸京南霸州童家村,姓童名林表字海川!钡罓斠宦爣樍艘淮筇!無量佛,人家沒犯案,我要犯案!童林要知道這是誰,跟我要國寶,這可就壞啦,趕緊快跑!

“無量佛,山人居住在云南大山,三間草觀,人稱我是無知野道!闭f完了,飛身上驢,照定驢的后胯“啪”的給了一巴掌,得得得,眨眼之間不見了。

王爺提著海川的包袱也來到樹林外:“海川,你問了嗎?”“問了,仙長居住在云南大山,廟名叫三間草觀,仙長名叫無知野道!蓖鯛斠宦:“嗨!

人家仙長什么也沒說呀!“海川一怔:”仙長都說啦,爺怎么沒聽見?“”海川你為人誠實,好哄。我問你云南大山在哪?云南的山多啦,大山更多!三間草觀你去哪找哇?庵觀寺院要有名啊!再說無知野道,出家人有叫這樣名子的嗎?哈哈,你就信以為真啦?“海川一聽,恍然大悟:”噢,爺說的對,偌大的仙長,信口雌黃,我追他去。“說著,就要往東追。王爺伸手攔住道:”海川,追也無益,老仙長飄然若仙,神龍見首不見尾,定是綠林高手,不通名姓,也是常理。剛才仙長先問了你的名姓之后,才說出這些話,看來他不愿把真名告訴你呀,將來必有重逢之時!昂4c頭道:”爺說得很對,我提出名字來,那仙長面上吃驚,以后再說吧。“”海川,你說這三個人能捉住二賊嗎?“”我看不容易!巴鯛旤c頭道:”這兩個賊人實乃人間敗類,理應(yīng)除掉,為死者昭雪。你快去協(xié)助他們,把二賊捉住!昂4〒u頭道:”您的病剛好,怎能跟著我奔馳而行呢!啊辈灰o,你看大月亮地,也沒什么危險,你跑我也跑,差不了多遠,還是快些去吧。“二、三里路,眨眼之間就到了。遠遠的瞧見,好一場兇殺惡戰(zhàn)。

原來孫亮、李英、白潔三個人腳底下攢勁,沙沙沙,施展絕學武功,齊奔菩提寺而去。別看三里來地,孫亮可不成了,李英在前頭故意放慢腳步,不致于使孫亮難堪,孫亮說道:“士鈞老弟,白老弟,二位收步,孫亮有兩句話說!崩钣、白潔站住。李英問:“孫班頭你有什么事情?”孫亮長嘆一口氣:“二位老弟,通過今晚的事情,孫亮內(nèi)疚于心,感到自己辦事不明!

含冤者被屈,行兇者逍遙法外!現(xiàn)在真象大白,咱們以前的事情不提啦,還望二位老弟鼎力協(xié)助,使賊人就范,同舟風雨,不要記恨在下吧。“白潔本來恨他,也不愛理他。經(jīng)過孫亮一說,也覺著人家孫亮不容易。李英一抱拳:”孫班頭也是上命差遣,身不由己,怎能記恨你孫老班頭呢?請不要心存芥蒂,我們是禍福相共啊。“說著話,一抬頭來到了寺前。李英把刀拉出來,白潔伸手撿起兩塊磚來,順山門進了頭層殿。孫亮就涼了半截兒,問:”怎么沒人啊?“李英來到供桌前,仔細看了看便道:”孫班頭,你別急嗎,賊人可能去后殿啦,他既是來殺人,殺不了人怎能走哇?“孫亮點頭,三個人轉(zhuǎn)到韋陀神的前邊,借月光一看,北殿的破臺階條石上,坐著陸寅和陸豐。

他們在前殿等的時間太久了,心里很煩,才來到后殿。一看這塊條石上沒有雨水,便坐下來,耐心等待。萬沒想到,李士鈞第一個,嗖的一下竄到院中,孫亮、白潔也出來了。陸寅一看,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啊!哥哥,仇人到啦!”陸寅回手拉刀,陸豐打包袱亮出鐵蒺藜槌。李英現(xiàn)在倒不著急啦,一看陸寅過來,把刀插入鞘內(nèi)道:“兄弟,三年前,你與陸松坡在常德府城外,打了愚兄一毒鏢,認為必死,不想逢兇化吉,遇難呈祥,巧遇兄弟白潔,救我活命?扇昵澳阍诔5赂喜灰姶,下不遇店,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你說過云南府十八條命案是你做的。孫班頭請過來,陸寅賢弟,這就是云南府八班總役孫亮,孫班頭,這就是陸寅!崩钣⒔o介紹完了,問:“陸賢弟,你要是真正的漢子,當著孫班頭承認下來,李英佩服之至!标懸焕钣⒂迷捯患,把眼瞪圓:“云南府十八條命案正是小太爺所為,天王老子在這兒,好漢做事好漢當!”李英沖著孫亮一笑:“孫老班頭,真的主犯在這兒哪,您別凈拿講理的,不講理的您敢不敢拿呀?”孫亮也確是羞愧難當,一顫槍撲嚕嚕,厲聲高喊:“案犯陸寅休走,看槍!”一抖槍“毒蛇出洞”,直奔陸曉村胸前便扎。陸寅上左步,掄刀一壓,順槍桿往前順水推舟,右手腕又一提刀把,刀在自己的右肩頭搶起,“唰!”奔孫亮的右面就劈。孫亮回手一托槍相架,二人當場動手,打在一處。李英一捋雁翎刀,飛身來到陸豐的面前,用刀點指:“惡淫賊陸豐,三年前你用毒鏢打我,李英決不記恨?捎幸粯,陸寅年幼無知,你和他是骨肉弟兄,你幫他報仇我不惱,你為什么引誘他采花作案,陷害婦女姐妹們一生名節(jié)?他小小年紀被你所誤,你這衣冠禽獸!”陸豐被李英罵的狗血噴頭、惱羞成怒,“唰——”一分雙錘:“姓李的,就為的是要你一命!”左手錘晃面門,右手錘摟頭蓋頂就砸。李英閃身一躲,舉刀就砍,陸豐急架相還,兩個人便是一場惡戰(zhàn)。白潔手里攥著半頭磚,見陸豐一露空,照他腦門子“啪”就是一下。陸豐沒躲開,腦袋上的血就下來啦!原來他的本領(lǐng)就不敵李英,再加上白潔的半頭磚,他可就更不成啦。李英心里卻想:你把我一個好兄弟,給鬧得身敗名裂,我一定把你捉住!可是要殺陸豐不費力,要生擒他就不那么容易了。陸寅知道陸豐敵不住李英,他恨不得一刀把孫亮宰了,好去幫助陸豐。他把渾身解數(shù)施展出來,這口刀上下翻飛。孫亮一個班頭,怎能抵擋?陸寅跟孫亮動手,只有十五個照面兒,陸寅連用三招,頭一招“白猿獻果”,捧刀扎孫亮的面門,孫亮當然橫槍一架。沒等到孫亮還招哪,陸寅用了第二招“猛虎守食”,他把刀往左擺,撤右步,往下一矮身,刀走底盤,從左到右,照孫亮的雙腿就砍。招式如打閃一般,其快無比。孫亮只好往后一坐腰,勉強竄出去有四尺。陸寅跟著上左步跟右步,刀走“進步撩陰”,順著孫亮的襠中從下往上“唰”——就到啦!按理說孫亮準死無疑,沒想到當他躲第二招的時候,往后坐腰時卻蹬上了一塊圓石頭,咕嚕,孫亮撒手扔槍,仰面沖天摔了個大跟頭!這一摔倒把“撩陰刀”給躲過去啦。他想站起來又焉得能夠呢?陸寅雙手一舉刀,孫亮眼睜睜看著刀下來要把自己砍死。說時遲,當時快,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時,突然間有人高喊:“賊子大膽!”聽著聲音在廟外,聲音一停,人已到了陸寅的背后了。陸寅當然沒工夫往下剁了,趁這工夫?qū)O亮連滾帶爬,站起來就摸大槍,雙手一合槍,仔細觀看,心里暗暗地叫了聲“慚愧”。

原來正是鎮(zhèn)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海川。陸寅壓刀一看海川,十分生氣,用刀一指:“你是什么人,放著道路不走,要管閑事!難道你就不怕趟混水嗎?”童林一陣冷笑:“哼哼,賊子真乃大膽!某家既然要管閑事,就不怕趟混水!像你這惡貫滿盈的惡賊,豈能容你逍遙法外?”陸寅看不起海川:“你既然不怕死,我就叫你死在刀下!”他往前搶步,左手晃面門,右手刀斜肩帶背就劈。海川微然一躬左步,伸右手立著一穿,跟著一擄陸寅的手腕,嘭的一把抓住,往前一帶,順手牽羊,左腳偏踩臥牛腿,就是陸寅的肋上,“叭喳”一下,把陸寅摔出去足有一丈遠!隨著海川追上去,右腳跺后腰一腳。孫亮心花怒放,大槍一扔,趕緊頂腰眼兒。抹肩頭攏二臂,四馬攢蹄把陸寅給捆上了。童林飛身形來到李英的身邊道:“士鈞閃開,待我來!”陸豐一看,不敢戀戰(zhàn)啦,可他看海川過來了,只好雙錘走插花蓋頂打來,童林繃左步躲右步,往下一矮身,左手在陸豐的右腿里邊一拍,陸豐咕咚摔倒了。

鯉魚打挺剛起來,白潔的磚頭又到了,正砸在陸豐的腦門子上。李英一伏腰就追上去了。白潔撿起陸豐的錘,有了兵刃,膽子也壯啦,跟著李英也追上去了。孫亮明白李英的心,不把這罪魁禍首陸豐拿住,怎能甘心呢?見海川過來,孫亮要給他道謝。陸寅反倒說話了,他沖著童林喊:“朋友,你過來一下!蓖值皖^看著他問:“干什么?”“我問你,你認識人家官人嗎?”

“不認識。”“噢,那你幫忙拿住我,人家也不能賞你個官兒啊!”海川一陣大笑:“某家?guī)兔?不為做官,只是盡臣民之道,再說像你這恩將仇報,視友為敵,不顧廉恥的淫賊,人人得而誅之!标懸涣R得面紅過耳,又說道:“問問您的名姓可以嗎?”“我家住直隸霸州童家村,姓童名林字海川,江湖人稱鎮(zhèn)八方紫面昆侖俠。”英雄名振四海,嚇得賊人低頭不語。他心里說,被俠客拿住,死了也不冤啦!孫亮一聽,把槍一扔跑過來,跪在海川的面前,說:“原來是久負盛名的童俠客爺,在下給您磕頭,謝謝您剛才救命的大恩,再謝謝您替我拿住了賊人,我一家老小都感念俠客爺?shù)拇蟮卵?”

孫亮說的話,叫人心酸,海川伸手相攙:“老班頭,不敢當,不敢當,時逢恰巧,被我趕上啦,這不算什么!

剛把孫亮攙起來,王爺跑得滿頭是汗,又兼提著子母雞爪鴛鴦鉞的包袱,順著破墻入口踉踉蹌蹌地進來。一眼看見海川跟孫亮說話,地下躺著一個人,已經(jīng)捆好。問:“海川,拿著賊人了嗎?”說著遞過包袱去,掏手絹擦汗。

海川接過包袱:“貝勒爺,真應(yīng)了您的話啦。我要是不提前趕到,這位孫班頭的命都沒啦!這是仰仗您的洪福,拿住一個賊人,還是正兇主犯!蓖鯛敍]說話,孫亮一抱拳問海川道:“您說的是哪位貝勒爺,快告訴我,好給他老人家磕頭哇!薄班!”海川很后悔失言。沒法子,只好道:“孫班頭,這是我的主人,當今萬歲康熙老佛爺?shù)乃幕首?雍親王府固山多羅貝勒府胤禛貝勒爺,現(xiàn)在晉封雍親王爺,上前見過吧。”孫亮一甩兩袖口搶步磕頭道:“下役云南府班頭孫亮,罪該萬死,不知王爺金身大駕來到這里,有失慕敬,下役給王爺叩頭!蓖鯛斢檬忠唤:“快起來,本爵私行到江南,不可聲張出去!薄巴鯛敺判,下役不敢,怨不得賊人被擒,原來仰仗王爺?shù)暮楦}R天,還有俠客爺?shù)亩αf(xié)助。不知王爺和俠客爺怎么會來到這江南地面?下役敢問嗎?”這時候,李英、白潔也回來啦。李英長嘆了一口氣:“賊人進了竹塘,眼看著就追上啦,結(jié)果叫他跑掉啦。嗨……”孫亮叫李英、白潔過來,給王爺、海川都介紹完了,二人磕頭道謝。王爺站在前殿的殿門廊沿下面,說:“孫亮、李英、白潔,你們?nèi)齻人的事,不用再提啦。因為在大墳頭的后邊,仙長問你們,以及你們所說的,我們爺倆都聽見啦,不必重復(fù)。

我們二人的事,你們也不必問,因為不是一句半句的話能說清楚,我要說的,就是孫亮在公門中為官數(shù)十年,不分清紅皂白,亂捕亂抓,非皇上愛民之道,今后辦案一定要心細。白潔小小年紀,見義勇為,搭救李英,血心熱膽,是我大清的好臣民好子弟。白母深明大義,教子有方,比古之賢母不為過也。

李士鈞可稱丈夫,保全兩代深交,寬宏大量,是武林中的好后代,很是難得呀!“王爺又吩咐,”你們?nèi)藨?yīng)該同舟共濟,不計前嫌,馬上押著這個賊人,重返常德府衙掛號投文,要讓知府給白潔恢復(fù)名譽,使其母子團聚,以慰慈母之心!叭缓髮O亮又懇求李士鈞幫助,押解案犯回轉(zhuǎn)云南伏法,為死難者伸冤報仇。三個人給王爺、海川致謝。李英過來看了看陸寅道:”兄弟,不聽愚兄苦口婆心再三規(guī)勸,你一定認為愚兄是你的仇人,到現(xiàn)在你有何感想?當年先賢歐陽文忠公說過,先王治法本乎人情,你見識不明,視友為敵,認敵做友,到現(xiàn)在身敗名裂,領(lǐng)受國法,愚兄無法救你,只能這一路之上照顧,不叫你受罪,這就算哥哥我盡了心,對得起你,也對得起死去的叔父嬸母了!罢f著落淚如雨。陸寅眼含著淚光:”哥哥,千錯萬錯是小弟一人之過,到現(xiàn)在追悔不及,這才是未曾害人先害己。哥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小弟回到云南府,難免一刀之苦,是我咎由自取,我并不怨天尤人。只求您兩件事,第一,二老墳前就托付您,逢年到節(jié),您替我盡孝,墳前一祭。第二,我的死并不是兄長所害,實是陸豐所為,您能抓住他,也讓他領(lǐng)國法,小弟就含笑于地下啦!瓣懸脑,人們聽了也是難過的。李英點頭道:”兄弟,你放心吧!罢f著,李英把陸寅的刀撿起插入鞘內(nèi),然后把他背起,三個人又給王爺海川道了謝,走了。

童海川二目發(fā)直,看著幾個人,趁著曉星殘月越走越遠,不由得一陣難過。想著人家的案子怎么就會機緣湊巧,遇到了我們,很快抓住主犯,銷票無事,到我這兒怎么這樣難呢?什么時候才能拿住韓寶、吳志文,國寶還朝,自己能奉養(yǎng)雙親哪?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王爺跑了一身汗,在廊檐下站了這么半天,又感到渾身發(fā)緊,頭暈?zāi)_軟。心說壞了,我又感冒啦!一看海川發(fā)怔,王爺就知道他在想自己的事,心里難過,就說:“海川哪,我可又要病,這么一會兒,我覺著又感冒啦,咱們爺倆找個地方先休息休息吧。”海川也明白王爺?shù)男。他們二位順著道走了時間不大,遠寺鐘敲,沿村雞唱,天已大亮啦。往前走黑壓壓霧沉沉、煙籠霧繞,是個大鎮(zhèn)甸。鎮(zhèn)口有塊大石頭,上面刻著三個大字“長樂鎮(zhèn)”。東口路北有座大店,黑匾金字:“高升老店”。來到店門口,伙計覺著新鮮,怎么大清早就有住店的?把爺倆請到西跨院三間北房,十分清靜。擦臉嗽口喝茶吃早點,海川告訴伙計:“我們掌柜的初到南省,有些不服水土,你把本鎮(zhèn)最好的郎中給請一位來。”伙計侍奉殷勤,又派人請來先生診脈。爺倆住了四、五天,吃了幾劑藥,王爺病體痊愈,算還了店飯帳,離開長樂鎮(zhèn)。王爺覺得神清氣爽,爺倆說說笑笑,頗不寂寞。走到中午,天氣顯得很熱,沅江就在北邊不遠,護江堤上的大樹林蔥蔥郁郁,前面有一大片竹林,當中有一條狹窄的道路,路上沒有行人。

王爺說:“海川,咱們找個地方歇一下吧。”海川答應(yīng)。

正在這個時候,就聽見前面有人喊:“救命啊,救命啊!”聲音透急。

“海川,有了劫道的啦,我看著這地方就很兇險,快去救人!蔽髅娴穆曇粼胶霸浇,奔跑的腳步都聽見了。海川心里有譜,不管發(fā)生什么事,自己都不離開王爺。就說:“您先藏進竹林!蓖鯛斶~步進了竹塘。海川一貓腰,隱蔽身形往外看,有一位老人,穿的十分襤褸,須發(fā)皆白,滿臉急怒,身上背著一個包袱,跑得直喘。按理說偌大年紀,走路費力,可他現(xiàn)在跑得不慢!

后邊追的一個人,三十多歲,短矬蹲兒,柿餅子臉,又扁又白,兩道肉貢子眉毛,一雙小圓眼兒,趴趴鼻子,大嘴岔兒,兩條小短腿兒,掖把灑鞋,一身藍褲褂兒。海川一看這個人認得,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呀!原來是蝎虎子白亮,他是潘龍的伙計,兩次杭州擂都是他挑起來的,最后把他開除了。侯老俠給他幾十兩銀子,讓他做個小本經(jīng)營,以資口。他這樣的人不能安份守己,就愛賭博,結(jié)果一頭扎進賭錢場兒,沒有幾天,輸?shù)氖屈S鼠狼烤火——爪干毛凈!小子傻眼啦,結(jié)果就斷道劫財,非偷即搶,可他又不敢在附近做案,這樣他奔湖南大道就下來啦。他本想去云南八卦山投奔法禪,今天他在沅江南岸等候做案,很長時間不過一個人,他心里著急呀!正在這個時候,他發(fā)現(xiàn)這個孤行的老頭。老人姓張,家境貧寒,活活把老妻窮死,指著拉船纖為生。家里只有個女兒,今年二十歲,雖說出身貧家,長的倒很標致,許配本村劉家的孩子為妻,不管怎么也要給女兒做兩件衣服。他這是到女兒的舅爺家去取衣服。老頭兒給女兒取嫁妝,被白亮發(fā)現(xiàn),他攥著短刀,氣勢洶洶地蹦出來:“站住!睆埨项^一聽嚇得魂不附體,撒往東就跑,高喊救命。

白亮在后邊追:“老小子,把東西給我放下,萬事皆休,不然我要你的老命!”

老頭跑的一溜煙似的,白亮一邊追一邊說:“老東西你隨便喊,喊干了嗓子到沅江里渴水去,一個人沒有!”他追的這快呀,白亮眼看追上啦,就覺著腳脖子被人用手一抄:“喲——”白亮這個樂兒可就大啦,咕嗵來了個大馬趴狗吃屎,差一點把前臉栽平了!從竹林里噌的一下鉆出一位來,一抬腿右腳踩住白亮的腰骨:“白亮,你這奴才,真乃大膽,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公然斷道劫財,殺生害命,真是屢教不改,怙惡不悛!”說著,海川一抬右手,照白亮后腦勺,就是一巴掌。白亮摔懵啦,現(xiàn)在聽著好耳熟,他歪腦袋一看是海川,而且怒容滿面,自知必死?伤矊ふ疑南M,就喊道:“俠客爺,念白亮也是鏢局子舊人,您饒我一條狗命吧。俠客爺,小子求您啦!”白亮都哭出來啦。一提鏢局,海川的鐵掌實難落下,可自己又生著氣哪,可巧白亮腦袋旁邊就有一塊大石頭,得啦,把氣出在巨石上吧,掌到石碎,“叭!”——好厲害!碎石塊濺在白亮的腮幫子上,崩破了十幾處,鮮血嘩的一下就流出來了。海川一用力,右腳一使勁,差一點把白亮給踩放了炮。

張老頭本來往前跑,看海川把賊人給弄倒了就停了下來,王爺也從竹塘出來,問:“海川,別把白亮踩死,快抬腿叫他起來!焙4ò淹忍饋,白亮一看王爺,他知道死不了啦,過來磕頭:“小子白亮給爺磕響頭啦!

王爺把臉一沉:“可惡的奴才,你真給鏢局丟人!不是給你幾十兩銀子嗎”?

“奴才都輸啦!薄翱蓯!為什么又劫道哇?”“奴才不是餓嗎?”“你不務(wù)正業(yè),怎能口!”“奴才在鏢局子吃得慣慣的,花得慣慣的,奴才就是個不務(wù)正業(yè)的人啊!薄澳氵@奴才,差點兒喪命,你今后能改嗎?”“奴才一定改!薄昂4ㄔ俳o他幾個錢,叫他走吧!蓖钟帜贸龆畠摄y子來對白亮說道:“白亮你可真得改,把錢拿去吧。”白亮接過錢給童林、王爺都磕了頭,走了。爺倆來到張老頭的面前,海川扶起來道:“老人家您受驚了。

怎么會遇見歹人呢?“張老頭掉著淚,把家中事全說了。最后說道:”要不是遇見二位恩公,怕我命都沒啦!巴鯛斠沧尯4枚畠摄y子給了張老頭:”得啦,你也算因禍得福,拿這錢給女兒添箱吧!袄项^千恩萬謝含著眼淚走了。白亮跑進一個大樹林,他暗自叫著自己的名字:”白亮啊,白亮,你可真白亮啦,今天不提出鏢局,童俠客爺不念舊義,這巴掌下來,我這小腦袋就成了那塊大石頭了,看來我是死狗扶不上墻去,我得學好哇,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童俠客現(xiàn)在正捉拿韓寶、吳志廣,我好好訪一訪他們,只要知道下落,我一報告,請王爺說兩句好話,鏢局子還得要我。“白亮橫下一條心,回心向善,暫且不提。

再說貝勒爺、海川他們一邊走一邊聊。王爺可說:“像白亮這樣的人,惡習難改,白天劫道,給百姓帶來災(zāi)難,就應(yīng)該殺死,以絕后患!焙4c頭道:“您把他放了也對,誰叫他是鏢局子的老人兒,又是潘龍的伙計,提出鏢局子就下不去手啦,希望他回心向善,莫要胡為,下次碰上您別心軟啦。

您心疼他一個,可給多少人帶來不安哪!“王爺一聽笑啦:”對對對,依你依你!盃攤z說說笑笑,不知不覺走出十幾里地來。

靠近沅江的江堤有一片茂密森林,聽著江水聲,如同牛吼。眼前都是丘陵地帶,王爺有些累啦:“海川,咱們進這樹林兒歇歇腳兒,我的兩腳板都走疼啦!逼鋵嵑4ㄖ,王爺身為皇子,不忘武事,騎馬射箭,搬石舉刀,每年都要隨鑾射獵兩次,弟兄諸皇子之間,一起論武射箭更是常事,何況王爺現(xiàn)在照樣兒每天早晨跟海川練八卦掌哪!王爺可能是前幾天得了病,身體尚未復(fù)原之故。便道:“好,我還是扶著您點兒。”二人進了樹林,海川用個樹枝子抽打青草,這叫打草驚蛇,把它們驚走啦,然后搬來一塊大石頭,往草地上一放,王爺坐在上邊,倒也涼爽宜人。海川跟王爺商量:“歇會兒咱就走,您身上有汗,這樹林太陰!蓖鯛敶饝(yīng)。海川提著雙鉞的包袱站在一邊。就在這個功夫,噔噔噔從西邊跑進一個人來,說話的聲音透著慘:“完啦,完啦,老天不睜眼,得了,我上吊吧!”說著,他扔了手中的紅纓槍,解系腰的絨繩,抬頭找歪脖樹。王爺臉沖西正看見,這人滿頭大汗,二目發(fā)直,正是云南府八班總役孫亮!他眼睛光看歪脖樹啦,沒看見這邊有人。海川早瞧見是他啦,心想著他可能差事丟了,可李士鈞呢?王爺招手:“海川,那是孫亮要上吊尋死,快去攔阻。”海川高聲一喊:“孫班頭不要行拙見,童林在此!苯鹧埴棇O亮真把扣都拴好了,就要鉆套兒。一聽聲音好耳熟,急忙回頭,一看,他可高興啦!解下絨繩系好了,貓腰撿槍,跑過來跪倒磕頭:“給王爺叩頭,給俠客爺叩頭,我,我不死啦,有救啦!哈哈哈,我不死啦!”王爺一看孫班頭這副神經(jīng)質(zhì)的樣子便問:“孫班頭,你們的差事輸啦?”按江湖上說輸啦就是丟啦。孫亮點頭:“恩人,一點兒也不錯!

原來他們從菩提寺押著陸寅,三個人直奔團練所,來到之后,三大件就給陸寅帶上啦。把事情都說明,給團練所的人道了謝,陸寅捆在車上,一路押解陸寅回到常德府。來到衙門前,往里一回,還是王頭值班。孫亮一說,王頭樂啦:“孫爺,我跟您說過,白少爺是好人。得啦,我給您回一聲!

金知府得信后,看了公文,吩咐升堂。金知府升公堂,先問原差,孫亮首先認錯,白潔確系善良。然后又把拿陸寅歸案的事,如何拒捕,李英如何協(xié)助,陸豐如何逃走詳細說明。然后帶陸寅,審訊明白,陸寅全招啦,當堂畫供,給陸寅三大件砸死,提牌子押入大牢。退堂后,金知府來到書房,把李英、白潔叫到房中,行禮之后,細問一番,白潔、李英把當年的事又敘說一遍,金知府也很贊嘆。知府拿自己名片,請來本城的紳商、知名的老人,恭送李英、白潔回家。使全城的人都知道白潔、李英是好人。白潔、李英見了白母,悲喜交加,紳商告辭。母子三人重聚,哥倆把事情說完,才跟老太太商量:“娘啊,弟弟已然回家,事情總算過去,孩兒尚有未了之事,必須幫助孫班頭把陸寅解回云南府,洗刷兩家先人的清白。然后孩兒接您兒媳孫男女,來常德府居住,我和弟弟好好孝順您老人家!卑踩俗允歉吲d。左胳膊劉三爺夫妻聽訊趕來,李英也給道謝,從此跟劉三交了朋友。李英吃完飯,囑咐兄弟看家,然后來到衙門跟孫亮相見,才知道金知府出了火票,調(diào)城守營二百官兵,以及三班人役,到陸家堡捉拿大盜陸豐。陸豐沒拿到,案后訪查,緝查歸案。全部家財充公入庫,以助善舉,倒也不錯。

孫、李二人商定,提出陸寅上了囚車,金知府給撥了十六名兵丁,押送陸寅直奔云南府,囑咐一路上嚴加防范。今天就走在沅江的江堤下邊,往西是一段山溝,南邊是大片的竹林,湛青碧綠。這個地方叫青竹塘冷風嘴。李英告訴孫亮:“老班頭,這個地方十分兇惡,加點小心。”這些日子孫亮感到李英為人忠厚,能為又好,而且心細如發(fā),有了李英,孫亮省了心。他想啊:這個年輕人老成練達,將門虎子,不愧是李光輝的跨灶佳兒!自己六十多歲,已是風燭殘年,此番能平安回家,還鄉(xiāng)告老,一定保舉李士鈞為八班總役。孫亮打定主意,所以李英說什么,他準聽從。正往前走,只見江堤之上嗆亮亮鑼聲震耳,順著沅江江堤以內(nèi),唿啦啦撞出足有一百多名嘍羅,各持腰刀,喊殺連天。竟有大膽賊人,在冷風嘴劫囚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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