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謀激眾勝廣起兵 諫稱王耳余獻策

話說吳廣正在竊聽眾兵士議論,忽見一人走進,大眾神情頓變。急忙定睛一看,原來卻是陳勝。心想:“他也是來探消息?此駳,偏裝作不知此事。但是眾人見他,何以十分注目?!此中原故,容易猜得!敝灰虮娙巳粘R姂T者,乃是身充屯長之陳勝,無甚稀奇。如今卻將他當(dāng)作一位國王,前后身分不同,便同遇著生人,看了又看。

吳廣一面心中尋思,一面看見陳勝向前走過。又有人背地指著陳勝向眾人道:“此便是將來楚王?此碥|雄偉,氣象軒昂,果有楚王身份。諸君欲圖富貴,不可當(dāng)面錯過!贝蟊娨娬f,哄然一笑。吳廣聽了大喜,心知事已成熟,便來尋陳勝,密議下手方法。陳勝附耳說道:“我等若平空殺了二將,尚恐人心不服。必須如此如此,激起眾怒,方得萬全!眳菑V稱善。便走近二將帳外,對著眾人說道:“吾輩住此已有數(shù)日,進又不進,退又不退,終日坐在營中,悶得難熬。我想逃走,不知眾意如何?”眾人聽了,意中盡皆贊成。但因恐被二將聞知,遂皆默然無語。

說起二將,平日對于外面之事一概不知。此次吳廣故意就近高聲說話,要他聽見。所以他方才句句聽得清清楚楚,并曉得是吳廣聲音。再聽一班兵士,卻無甚話說。心想:“在此耽擱多日,連我也甚著急,無怪他口出怨言。至逃走一事,想不過是句空話,我只當(dāng)作不聞罷了!眳菑V曉得二將已聞他之語言,卻偏不發(fā)作出來,想再撩他一次。候二將酒醉之時,又立在他帳外發(fā)話道:“諸位伙伴,明日若再停頓此地,我是真要逃走。只因大家相聚許久,甚是親熱,所以特地通知一聲,不要怪我不告而去!贝艘环,自然又給二將聽見。說是“當(dāng)真要走”,二將萬不能置之不理,遂令人喚進吳廣,責(zé)備道:“汝在外大驚小怪,說要逃走,此話是真是假?”吳廣答道:“小人生長田間,終日勞動,身子到現(xiàn)活潑。近來一住幾日,天天下雨,坐在營內(nèi)一步不能行走,實在拘束得很,便如下牢入獄一般,弄得無法,所以心想逃走!倍䦟⒙勓,拍案大怒,道:“汝豈不知軍法?!逃走之罪,應(yīng)該斬首,如何敢生此妄想!若人人效尤,豈不逃走一空?似此搖惑軍心,本應(yīng)即行正法。姑念初犯,從寬發(fā)落!北愫攘钭笥覍菑V拖翻在地,用軍棍責(zé)打。

原來吳廣平日善能籠絡(luò)人心,自為屯長以來,看待兵士如同自己骨肉,同甘共苦,買得人人歡喜,都愿聽他調(diào)遣。此次眾人聞得二將呼喚吳廣,知是勢頭不佳,便都跟進來。后見二將發(fā)怒,要責(zé)吳廣,一齊跪下求饒。二將酒后性發(fā),又見大家都替吳廣苦求,更似火上澆油,執(zhí)定不許。眾兵士見二將借酒作威,違拂眾心,大眾正在敢怒不敢言之時,忽有一將官趁著酒氣,直跳起來,指著吳廣數(shù)罵。誰知,他身邊所佩之劍被他一跳,劍鋒脫出鞘來,卻被吳廣看見。出其不意,即從地上爬起,將劍奪在手中,一揮過去,把那將官殺了。陳勝早已預(yù)備,立在二將身后。見吳廣動手,他也拔劍,將那一員將官一并結(jié)果。眾人出其不意,見二人殺死將官,都驚得目瞪口呆,不得主意。

陳勝、吳廣已把二將殺死,便召齊九百人,當(dāng)眾開言道:“諸位,此行為雨所阻,已是誤了行期。按起軍法,都該斬首。若仍舊前進,豈不自行送死!就使僥□萬一得了寬赦,但到得北邊嚴(yán)寒地方防守匈奴,十人之中,定有八九人不被胡人殺死,也被冰雪凍死!要想保全性命,真是萬難!據(jù)我愚見,大丈夫不死便罷,若到無路可走,拼此一死,只有舉事,尚可博得大名。試看古〔往〕今來王侯將相,豈有現(xiàn)成種子!都是出于人為。不知諸位意思以為然否?”此一篇話,說得大眾個個贊成,便齊聲應(yīng)道:“情愿聽命行事!

陳勝見眾人同心造反,心中大喜。便命筑一大壇,樹起旗幟,即將二將首級祭旗。大眾立了盟誓,陳勝自為將軍,吳廣為都尉,定國號曰“大楚”。下令軍中,詐稱公子扶蘇、項燕為主。軍士各解開衣袖,袒露右臂,作為記號。號令已定,陳勝率人先將大澤鄉(xiāng)占領(lǐng)。四出招兵買馬,只是缺少兵器,一時打造不及。正在躊躇,忽想:“此時兵荒歲亂,到處逃難,農(nóng)家器具沒個用處,何不把它來充作兵器?”于是,耰鋤等類皆變做殺人之物,兵器頓時有了。又遣人入山,伐木作棍,截竹為旗,以助軍容。

陳勝、吳廣見諸事齊備,引兵北進。一路攻城掠地,勢如破竹,又陸續(xù)添了許多軍隊。到得陳縣已有車六七百輛,馬兵千余,步卒數(shù)萬人。陳勝下令攻城,正值縣令不在,只有縣丞帶兵,迎戰(zhàn)大敗,縣丞被殺。陳勝遂據(jù)了陳縣,安扎已定。忽報:“張耳、陳余二人前來求見!标悇倬寐劧酥,便請入內(nèi)相見。

原來張耳、陳余二人都是大梁人。張耳年少時,曾為信陵君門客,后來因犯事逃到外黃。外黃有一富家之女,容貌生得非常美麗,所嫁丈夫偏是蠢漢,此女心生厭惡。一日,趁丈夫不在,私自走到其父朋友家中,不肯回去夫家。其父朋友素來認(rèn)識張耳,知他是個豪杰,卻又憐他孤身作客,并無妻室。因想:“此女既與其夫不和,何不替張耳撮合成親?真是郎才女貌,兩相匹配!北銓ε诱f道:“汝欲尋好丈夫,更無有勝過張耳者!”女子也就應(yīng)允。果然此女仗著其父朋友之力,竟與其夫離婚,轉(zhuǎn)嫁張耳。張耳本一亡命之人,無意中忽得美妻,兼以婦家富足,又格外看重女婿,多與錢財。張耳便將錢交結(jié)許多賓客,名望愈大。魏王聞其才能,即命為外黃縣令。說起張耳,生平朋友交厚甚多,惟有陳余最為親密。陳余年紀(jì)比張耳小得多,奉事張耳如父兄,張耳也看待陳余如子弟。二人約同生死,當(dāng)時人稱之為刎頸之交。陳余為人喜讀儒生,少時常到趙國苦陘地方游玩。其地有富人,復(fù)姓公乘氏,見陳余人品軒昂,知是非常之人,便將女兒嫁之。他二人同在他鄉(xiāng)得婦,甚是湊巧。后來秦兵滅魏,張耳棄官,仍在外黃居住。過了數(shù)年,秦始皇聞得二人是魏國名士,要想殺他。捕拿不獲,便懸出賞格:有人擒獲張耳,賞以千金;陳余五百金。二人聞此風(fēng)聲,遂變換名姓,同往陳縣,充作里中監(jiān)門,借以餬口。他二人所居之里,恰好相對,便也得日在一處。

有一日,里吏經(jīng)過陳余所在地方,尋些小過,將陳余責(zé)打。陳余不服,便欲掙扎起來。張耳卻用足踹住,使他受打。直等到里吏去后,張耳將陳余引到一株桑樹之下,責(zé)備道:“吾從前與足下所言,如何忘記?!現(xiàn)在遭此小小恥辱,何故不能忍受,便欲與一個小吏拼命!”陳余見說,心中省悟,從此遇事含忍。其時正值秦廷有詔,購拿他兩人。他兩人卻喜無人認(rèn)得,反用監(jiān)門名義,號令里中訪拿,以掩眾人耳目。如今聞得陳勝據(jù)了陳勝,便到軍門求見。陳勝見了二人,甚是歡喜,優(yōu)禮款待。

陳生得了張耳、陳余二人,更召集縣中父老豪杰,都來會議。眾人議請陳勝稱王,都說道:“將軍披堅執(zhí)銳,征伐無道,復(fù)立楚國社稷,具有大功,宜為楚王!标悇賳枏埗、陳余:“可從與否?”二人答道:“秦為無道,破滅國家,殘害百姓。今將軍出萬死一生,為天下除暴,初至陳縣便自稱王,轉(zhuǎn)使天下人疑有私意。愿將軍勿即為王,急引兵西向,并遣人立六國之后,為我黨援,則勢大兵強。由此滅暴秦,據(jù)咸陽以令諸侯,則帝業(yè)可成。今獨王陳地,恐天下由此解體!”陳勝出身微賤,急欲自尊,遂不聽二人之計,擇日即了王位,改國號為“張楚”,下令起兵伐秦。立吳廣為假王,監(jiān)督諸將,領(lǐng)兵西進。欲知以后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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