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八之三

《破斧》,美周公也。周大夫以惡四國(guó)焉。惡四國(guó)者,惡其流言毀周公也�！饜�,烏路反,注同。

[疏]“《破斧》三章,章六句”至“國(guó)焉”�！鹫�義曰:三章上二句惡四國(guó),下四句美周公。經(jīng)、序倒者,經(jīng)以由四國(guó)之惡,而周公征之,故先言四國(guó)之惡,后言周公之德。序以此詩之作,主美周公,故先言美周公也。○箋“惡四”至“周公”。○正義曰:案《金縢》,流言者,管叔及其群弟耳。今并言惡四國(guó)流言毀周公者,《書傳》曰:“武王殺紂。繼公子祿父及管、蔡流言,奄君薄姑謂祿父曰:‘武王已死,成王幼,周公見疑矣。此百世之時(shí)也,請(qǐng)舉事�！�然后祿父及三監(jiān)叛。”管、蔡流言,商、奄即叛,是同毀周公,故并言之�！兜乩碇尽吩�:“成王時(shí),薄姑氏與四國(guó)作亂�！眲t薄姑非奄君之名,而云“奄君薄姑”者,彼注云:“玄疑薄姑齊地名,非奄君名。”是鄭不從也。

既破我斧,又缺我斨。隋銎曰斧。斧斨,民之用也。禮義,國(guó)家之用也。箋云:四國(guó)流言,既破毀我周公,又損傷我成王,以此二者為大罪。○斨,七羊反,《說文》云:“方銎斧也。”隋,徒禾反,何湯果反,孔形狹而長(zhǎng)也。銎,曲容反。周公東征,四國(guó)是皇。四國(guó),管、蔡、商、奄也�；�,匡也。箋云:周公既反,攝政,東伐此四國(guó),誅其君罪,正其民人而已。

哀我人斯,亦孔之將!將,大也。箋云:此言周公之哀我民人,其德亦甚大也。

[疏]“既破”至“之將”。○毛以為,斧斨者,生民之所用,以喻禮義者,亦國(guó)家之所用。有人既破我家之斧,又缺我家之?dāng)帧�損其斧斨,是廢其家用,其人是為大罪。以喻四國(guó)之君,廢其禮義,壞其國(guó)用,其君是為大罪,不得不誅,故周公於是東征之。周公所以東征者,是止誅其四國(guó)之君,正是四國(guó)之民。主為四國(guó)之民被誘作亂,周公不以為罪而正之。此周公哀矜於我之民人,其德亦甚大,故美之。○鄭以為,有人既破我之斧,又缺我之?dāng)?此二者是為大罪。以興四國(guó)流言,既破毀我周公之道,又損傷我成王,此二者亦是為大罪,故周公東征之。馀同。○傳“隋銎”至“之用”�！鹫�義曰:如傳此言,則以破缺斧斨喻四國(guó)破毀禮義,故王肅云:“今四國(guó)乃盡破其用�！惫蕦O毓云:“猶《甘誓》說言毀壞其三正耳�！比粍t經(jīng)言我斧、我斨,乃是家之斧斨,為他所破。此四國(guó)自破禮義,與他破斧斨,不類。而云我者,此禮義天子所制,此四國(guó)破天子禮義,故云我。孫毓云:“王者立制,其諸侯受制於天子,故言我。”傳意或然也�！鸸{“四國(guó)”至“大罪”�！鹫�義曰:箋以此詩美周公,惡四國(guó),則是惡毀周公耳,不宜遠(yuǎn)言其人破毀禮義,故易傳以為破毀周公,損傷成王。孫毓云:“周公不失其圣,成王本為賢君,四國(guó)叛逆,安能破周公、損成王乎?”斯不然矣。當(dāng)管、蔡流言之后,商、奄叛逆之初,王與周公莫之相信。於時(shí)周室迫近危亡,其為毀損,莫此之大,何謂不能毀損?若不能毀損,自可不須征之,誅此四國(guó),復(fù)何為也?且詩人疾其惡心,故言缺破,豈待殺害王身,然后為損傷也?○傳“四國(guó)”至“皇匡”�！鹫�義曰:《書序》云:“成王既黜殷命,成王既伐淮夷,遂踐奄�！苯詵|征時(shí)事,故四國(guó)是管、蔡、商、奄。知不數(shù)淮夷者,以淮夷是淮水之上,東方之夷耳。此言四國(guó),謂諸夏之國(guó),故知不數(shù)之也�！稌�序》皆云成王伐之,此言周公東征者,鄭以《書序》注凡此伐諸叛國(guó),皆周公謀之,成王臨事乃往,事畢則歸,后至?xí)r復(fù)行。然鄭意以為,伐時(shí)成王在焉,故稱成王。鄭以為,周公避居?xùn)|都,成王迎而反之,攝政,然后東征。於時(shí)成王已信周公,故可每事一往。毛無避居之義,則東征之時(shí),成王猶有疑心,不親詣周公,而《書序》言成王者,以周公攝政耳,成王則為主,君統(tǒng)臣功,故言成王。此則專美周公,據(jù)論實(shí)事,故言周公東征也�！夺屟浴吩�:“皇、匡,正也�！眰饕曰蕿榭�,箋又轉(zhuǎn)為正�！鸸{“周公”至“而已”�！鹫�義曰:此四國(guó)之君,據(jù)《書傳》祿父、管叔皆見殺。蔡叔以車七乘,徒七十人,止言徒之多少,不知放之何處�！稌�序》云:“成王既踐奄,將遷其君於薄姑�！弊⒃�:“踐讀曰翦。翦,滅也。”奄既滅矣,其君佞人,不可復(fù),故欲徙之於齊地,使服於大國(guó)。是奄君遷於齊也�！稌鴤鳌吩�:“遂踐奄。踐之者,籍之也。籍之,謂殺其身,執(zhí)其家,潴其宮�！比绱�,則言奄君見殺,與序不同。《書傳》非也。

既破我斧,又缺我锜。鑿屬曰锜。○锜,巨宜反,字或作“奇”,音同,鑿屬也。《韓詩》云:“木屬。”周公東征,四國(guó)是吪。吪,化也�！鹩�,五戈反,又作“吪”

哀我人斯,亦孔之嘉!箋云:“嘉,善也。”

[疏]傳“鑿屬曰锜”。○正義曰:此與下傳云“木屬曰銶”,皆未見其文,亦不審其狀也。○傳“吪,化”。正義曰:《釋言》文。

既破我斧,又缺我銶。木屬曰銶。○銶音求,徐又音虬,《韓詩》云:“鑿屬也。”一解云:“今之獨(dú)頭斧。”周公東征,四國(guó)是遒。遒,固也。箋云:遒,斂也�！疱�,在羞反,徐又在幽反。

哀我人斯,亦孔之休!休,美也�！鹦�,虛虬反。

[疏]傳“遒,固”�！鹫�義曰:遒訓(xùn)為聚,亦堅(jiān)固之義,故為固也。言使四國(guó)之民心堅(jiān)固也。箋以為之不安,故易之�！夺屧b》云:“遒、斂,聚也�！北隋僮鳌皳[”音義同,是遒得為斂。言四國(guó)之民於是斂聚不流散也。

《破斧》三章,章六句。

《伐柯》,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成王既得雷雨大風(fēng)之變,欲迎周公,而朝廷群臣猶惑於管、蔡之言,不知周公之圣德,疑於王迎之禮,是以刺之�！鹂�,古何反。朝,直遙反。注及下篇同。

[疏]“《伐柯》二章,章四句”至“不知”�！鹫�義曰:作《伐柯》詩者,美周公也。毛以為,周公攝政,東征四國(guó)。既定,仍在東土。已作《鴟鸮》之后,未得雷風(fēng)之前,群臣皆知周公有成就周道之志,而成王猶未知之,故周大夫作詩美周公,以刺朝廷之不知。即經(jīng)二章皆刺成王不知周公之辭。鄭以為,周公避居?xùn)|都,三年之秋,得雷風(fēng)之后,啟金縢之前,王意稍悟,欲迎周公,而朝廷大夫猶有不知周公之志,故周大夫作此詩以美周公,刺彼朝廷大夫之不知也。經(jīng)二章皆言王當(dāng)以禮迎周公,刺彼群臣不知之也�！鸸{“成王”至“刺之”�！鹫�義曰:箋知此篇之作,在得雷風(fēng)之后者,若在雷風(fēng)之前,則王亦未悟,若有所刺,當(dāng)刺於王,何以獨(dú)刺朝廷?若啟金縢之后,則群臣盡悟,無所可刺。故知是既得雷雨大風(fēng)之變,欲迎周公,而朝廷猶有疑志,所以刺之也。《論語》云“其在朝廷”,《祭義》言“孝悌達(dá)於朝廷”,皆斥君朝謂之朝廷,則知此言朝廷亦是成王之朝,所刺必有其人,故知刺朝廷群臣之中有不知周公之圣者也。毛氏雖不注序,推《鴟鸮》之傳必?zé)o避居之事。周公初即攝政,群臣無有不知,必不得同鄭刺群臣也。群臣皆信周公,唯有成王疑耳�！独前闲颉吩�:“近則王不知�！贝舜坛�廷不知,當(dāng)亦刺成王不知。王肅云:“朝廷斥成王�！睂O毓云:“疑周公者,成王也。明周公者,群臣也�！薄稌�》曰:“史與百執(zhí)事對(duì)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二公下至百執(zhí)事皆明周公如此,復(fù)誰刺乎?且夫朝廷人君所專,未有稱群臣為朝廷者。漢魏稱人主,或云國(guó)家,或言朝廷,古今同也。曷以不言刺成王?刺成王當(dāng)在《雅》,此詩主美周公,故在《豳風(fēng)》,是以略言刺朝廷。傳意或然。雖刺成王與箋意異,其所刺者亦在作《鴟鸮》之后,得雷風(fēng)之前。何則?作《鴟鸮》之時(shí),周公親自喻王,王猶不悟,大夫故應(yīng)刺之。若得雷風(fēng)之后,王意已漸開悟,大夫不當(dāng)刺王,明所刺亦在雷風(fēng)之前。王肅以為,既作《東山》,又追作此詩以刺王,不知毛意然否。

伐柯如何?匪斧不克�？�,斧柄也。禮義者,亦治國(guó)之柄。箋云:克,能也。伐柯之道,唯斧乃能之。此以類求其類也。以喻成王欲迎周公,當(dāng)使賢者先往�！鸨�,彼病反。

取妻如何?匪媒不得。媒,所以用禮也。治國(guó)不能用禮則不安。箋云:媒者,能通二姓之言,定人室家之道。以喻王欲迎周公,當(dāng)先使曉王與周公之意者又先往�！鹑�,七喻反,本亦作“娶”。

[疏]“伐柯”至“不得”。○毛以為,柯者為家之器用,禮者治國(guó)之所用。言欲伐柯以為家用,當(dāng)如何乎?非斧則不能。以興欲取禮以治國(guó)者,當(dāng)如之何乎?非周公則不能。言斧能伐柯,得柯以為家用,喻周公能行禮,得禮以治國(guó),能執(zhí)治國(guó)之禮者,唯周公耳。又言取妻如之何?非媒則不得。以興治國(guó)如之何?非禮則不安。以媒氏能用禮,故使媒則得妻,以喻周公能用禮,故任周公則國(guó)治,刺王不知周公而不任之也�！疣嵰詾�,伐柯之道,非斧則不能,唯斧乃能之。言以類求其類,喻王欲迎周公,非賢不可往。當(dāng)使賢者先往,亦以類求其類。取妻如之何?非媒不得。以媒能通二姓之言,定人室家之道,故使媒則得之。以喻王欲迎周公,當(dāng)使曉王與周公之意者先往,以其能通二人之意,故宜先使之。言王當(dāng)迎周公,以刺朝廷之不知也。○傳“柯斧”至“之柄”。○正義曰:《考工記·車人》云:“柯長(zhǎng)三尺,博三寸,厚一寸有半。五分其長(zhǎng),以其一為之首�！弊⒃�:“首六寸,謂關(guān)頭斧也�？缕浔�也。”是斧柄大小之度。斧喻周公,柄喻禮義。斧能伐得柯,喻周公能得禮�？滤�以供家用,猶禮可以供國(guó)用,故云禮義者,治國(guó)之柄。是以柯喻禮,則知斧喻周公。雖以斧喻周公,斧不能自伐得柯,必人執(zhí)之,是人與斧共喻周公也。人執(zhí)斧能伐柯,既伐得柯,人又執(zhí)柯以營(yíng)家用,喻周公能得禮,既能得禮,周公又能執(zhí)禮以治國(guó),以此美周公也。王肅云:能執(zhí)治國(guó)家之斧柄,其唯周公乎!是喻周公能執(zhí)禮也�！鸸{“克能”至“先往”�！鹫�義曰:“克,能”,《釋言》文。箋以下云“我覯之子”,謂得見周公,則二章皆勸迎周公之事,故易傳言以類求其類,喻使賢者先往也。○傳“媒所”至“不安”。○正義曰:傳以下文“籩豆有踐”,籩豆,禮器,則此亦禮事,故傳以上經(jīng)與此皆喻禮也。正以媒為興者,媒所以用禮,喻周公能用禮。取妻不以媒則不能得妻,喻治國(guó)不用禮則不能安國(guó),言周公能用禮以安,而王不知,故刺之。○箋“媒者”至“先往”。○正義曰:箋以媒者通傳二姓之言,勸迎周公而以媒為喻,故易傳言當(dāng)使曉王與周公之意者先往。孫毓云:周公之思?xì)w,患成王之未悟耳。王出郊而天雨反風(fēng),禾則盡起,精誠感天,而況於人乎!何須賢者之先往也?周公至圣,見能未形,非如讎敵,尚相阻疑,何須用人重相曉喻乎?鄭為此說者,以為此詩之作,在雷風(fēng)之后,王實(shí)未迎周公,致使朝臣尚惑,假言迎意,刺彼未知。言王以周公之圣,欲其速反,尚使賢者先行,令人傳通。其意說周公宜還,見疑者可刺耳,非謂周公有疑,須相曉喻也。

伐柯伐柯,其則不遠(yuǎn)。以其所愿乎上交乎下,以其所愿乎下事乎上,不遠(yuǎn)求也。箋云:則,法也。伐柯者必用柯,其大小長(zhǎng)短近取法於柯,所謂不遠(yuǎn)求也。王欲迎周公使還,其道亦不遠(yuǎn),人心足以知之。

我覯之子,籩豆有踐。踐,行列貌。箋云:覯,見也。之子,是子也,斥周公也。王欲迎周公,當(dāng)以饗燕之饌行至,則歡樂以說之。○覯,古豆反。踐,賤淺反。行,戶郎反。饌,士戀反。樂音洛。說音悅。

[疏]“伐柯”至“有踐”�！鹈�以為,伐柯之法,其則不遠(yuǎn),喻治國(guó)之法,其道亦不遠(yuǎn)。何者?執(zhí)柯以伐柯,比而視之,舊柯短則如其短,舊柯長(zhǎng)則如其長(zhǎng),其法不在遠(yuǎn)也。以喻交接之法,愿於上交於下,愿於下事於上,其道亦不遠(yuǎn)也。言有禮君子,恕以治國(guó),近取諸己,不須遠(yuǎn)求。能如是者,唯周公耳。我若得見是子周公,觀其以禮治國(guó),則籩豆禮器有踐然行列而次序矣。禮事弘多,不可遍舉,言其籩豆有列,見禮法大行也。○鄭以為,伐柯伐柯者,其法則不遠(yuǎn),舊柯足以法之。以喻王欲迎周公使還,其道亦不遠(yuǎn),人心足以知之。言眾人之心皆知公須還也,我王欲見是子周公,當(dāng)以饗燕之饌,籩豆有踐然行列以待之。言王宜厚待周公,刺彼不知者也�！饌鳌耙云洹敝痢斑h(yuǎn)求”�！鹫�義曰:此伐柯之不遠(yuǎn)求,還近取法於柯,以喻交人之道不遠(yuǎn)求,還近取法於己。故解不遠(yuǎn)求之義,以其所原於上接已,則以所原之事交於在已下者;以其所原於下之事已,則以所原之事事於己之上者,此皆近取諸己,所謂不遠(yuǎn)求。詩意言此者,以有禮君子能以身恕物,言周公能為此也。王肅云:“言有禮君子恕施而行,所以治人則不遠(yuǎn)。”○箋“伐柯”至“知之”�！鹫�義曰:箋以為勸迎周公之辭,故易傳言“不遠(yuǎn)者,人心足以知之”�！吨杏埂芬�此二句,乃云:“執(zhí)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遠(yuǎn)�！痹娧浴捌鋭t不遠(yuǎn)”,彼言“猶以為遠(yuǎn)”者,以作者言其不遠(yuǎn),明有嫌遠(yuǎn)之意,故言猶以為遠(yuǎn)�！饌鳌佰`,行列貌”。○正義曰:以籩豆之器必行列陳之,故以踐為行列貌。毛以為,此詩刺王不知周公,皆不言王迎之事,必不得如鄭以籩豆之饌迎周公也。上句說恕以行禮,則此當(dāng)為任用有禮之人則得禮事。陳設(shè)籩豆是行禮之器,言籩豆有踐謂見其行禮也,故王肅云:“我所見之子能以禮治國(guó)。踐,行列之貌�；e豆,行禮之物也�！眰饕饣蛉��！鸸{“覯見”至“說之”�！鹫�義曰:“覯,見”,《釋詁》文。飲食之事,圣人以之為禮。今勸迎周公,而言陳列籩豆,是令王以此籩豆與周公饗燕。

《伐柯》二章,章四句。

《九罭》,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鹆N,本亦作“罭”,于逼反。

[疏]“《九罭》四章,首章四句,下三章,章三句”至“不知”�！鹫�義曰:作《九罭》詩者,美周公也。周大夫以刺朝廷之不知也。此序與《伐柯》盡同,則毛亦以為刺成王也。周公既攝政而東征,至三年,罪人盡得。但成王惑於流言,不悅周公所為。周公且止東方,以待成王之召。成王未悟,不欲迎之,故周大夫作此詩以刺王。經(jīng)四章,皆言周公不宜在東,是刺王之事。鄭以為,周公避居?xùn)|都三年,成王既得雷雨大風(fēng)之變,欲迎周公,而朝廷群臣猶有惑於管、蔡之言,不知周公之志者。及啟金縢之書,成王親迎,周公反而居攝,周大夫乃作此詩美周公,追刺往前朝廷群臣之不知也。此詩當(dāng)作在歸攝政之后。首章言周公不宜居?xùn)|,王當(dāng)以袞衣禮迎之。所陳是未迎時(shí)事也。二章、三章陳往迎周公之時(shí),告曉東人之辭。卒章陳東都之人欲留周公,是公反后之事。既反之后,朝廷無容不知。序云美周公者,則四章皆是也。其言刺朝廷之不知者,唯首章耳。

九罭之魚鱒魴。興也。九罭緵罟,小魚之網(wǎng)也。鱒魴,大魚也。箋云:設(shè)九罭之罟,乃后得鱒魴之魚,言取物各有器也。興者,喻玉欲迎周公之來,當(dāng)有其禮�！瘅V,才損反,沈又音撰。魴音房。緵,子弄反,又子公反,字又作“緫”。罟音古。今江南呼緵罟為百囊網(wǎng)也。

我覯之子,袞衣繡裳。所以見周公也,袞衣卷龍也。箋云:王迎周公,當(dāng)以上公之服往見之�！鹦�,古本反,六冕之第二者也。畫為九章,天子畫升龍於衣上,公但畫降龍。字或作“卷”,音同。卷,卷冕反。

[疏]“九罭”至“繡裳”�！鹈�以為,九罭之中,魚乃是鱒也、魴也。鱒、魴是大魚,處九罭之小網(wǎng),非其宜,以興周公是圣人,處東方之小邑,亦非其宜,王何以不早迎之乎?我成王若見是子周公,當(dāng)以袞衣繡裳往見之。刺王不知,欲使王重禮見之。鄭以為,設(shè)九罭之網(wǎng),得鱒、魴之魚,言取物各有其器,以喻用尊重之大禮,迎周公之大人,是擬人各有其倫。尊重之禮,正謂上公之服。王若見是子周公,當(dāng)以袞衣繡裳往迎之。○傳“九罭”至“大魚”。○正義曰:《釋器》云:“緵罟謂之九罭。九罭,魚網(wǎng)也。”孫炎曰:“九罭,謂魚之所入有九囊也�！惫鶚阍�:“緵,今之百囊網(wǎng)也�！薄夺岕~》有“鮅”、“鱒”。樊光引此詩。郭樸曰:“鱒似鯇子赤眼者。江東人呼魴魚為鳊�！标憴C(jī)《疏》云:“鱒似鯇而鱗細(xì)於鯇,赤眼。”然則百囊之網(wǎng)非小網(wǎng),而言得小魚之罟者,以其緵促網(wǎng)目能得小魚,不謂網(wǎng)身小也。驗(yàn)今鱒、魴非是大魚,言大魚者,以其雖非九罭密網(wǎng),此魚亦將不漏,故言大耳,非大於馀魚也。傳以為,大者,欲取大小為喻。王肅云:“以興下土小國(guó),不宜久留圣人。”傳意或然�！鸸{“設(shè)九”至“其禮”�！鹫�義曰:箋解網(wǎng)之與魚大小,不異於傳,但不取大小為喻耳。以下句“袞衣繡裳”是禮之上服,知此句當(dāng)喻以禮往迎,故易傳以取物各有其器,喻迎周公當(dāng)有禮�！饌鳌八�以”至“卷龍”。○正義曰:傳解詩言“袞衣繡裳”者,是所以見公之服也。畫龍於衣謂之袞,故云袞衣卷龍。

鴻飛遵渚,鴻不宜循渚也。箋云:鴻,大鳥也,不宜與鳧鹥之屬飛而循渚,以喻周公今與凡人處東都之邑,失其所也�！瘌D音符。鹥,烏兮反,又作“翳”。

公歸無所,於女信處。周公未得禮也。再宿曰信。箋云:信,誠也。時(shí)東都之人欲周公留不去,故曉之云:公西歸而無所居,則可就女誠處是東都也。今公當(dāng)歸復(fù)其位,不得留也。

[疏]“鴻飛”至“信處”�！鹈�以鴻者大鳥,飛而循渚,非其宜,以喻周公圣人,久留東方,亦非其宜,王何以不迎之乎?又告東方之人云:我周公未得王迎之禮,歸則無其住所,故於汝東方信宿而處耳,終不久留於此。告東方之人,云公不久留,刺王不早迎。○鄭以為,鴻者大鳥,不宜與鳧鹥之屬飛而循渚,以喻周公圣人,不宜與凡人之輩共處東都。及成王既悟,親迎周公,而東都之人欲周公即留於此,故曉之曰:公西歸若無所居,則可於汝之所誠處耳。今公歸則復(fù)位,汝不得留之。美周公所在見愛,知東人愿留之�！饌鳌傍櫜灰搜�渚”。○正義曰:言不宜循渚者,喻周公不宜處東。毛無避居之義,則是東征四國(guó)之后,留住於東方,不知其住所也。王肅云:“以其周公大圣,有定命之功,不宜久處下土,而不見禮迎�！惫{為喻亦同,但以為辟居處東,故云與凡人耳�！饌鳌爸芄�”至“曰信”�！鹫�義曰:言周公未得王迎之禮也。“再宿曰信”,莊三年《左傳》文。公未有所歸之時(shí),故於汝信處,處汝下國(guó)。周公居?xùn)|歷年,而曰信者,言圣人不宜失其所也。再宿於外,猶以為久,故以近辭言之也�！鸸{“信誠”至“得留”�！鹫�義曰:《釋詁》云:“誠,信也。”是信得為誠也。以卒章言無以公西歸,是東人留之辭,故知此是告曉之辭。既以告曉東人,公既西歸,不得遙信,故易傳以信為誠。言公西歸而無所居,則誠處是東都也。此章已陳告曉東人之辭,卒章始陳東人留公之辭。此詩美周公,不宜處東。既言不宜處東,因論告曉東人之事。既言告曉東人,須見東人之意,故卒章乃陳東人之辭。

鴻飛遵陸,陸非鴻所宜止。公歸不復(fù),於女信宿!宿猶處也。

[疏]“公歸不復(fù)”。○正義曰:箋以為避居則不復(fù),當(dāng)謂不得復(fù)位。毛以此章東征,則周公攝位久矣,不得以不復(fù)位為言也。當(dāng)訓(xùn)復(fù)為反。王肅云:“未得所以反之道�！眰饕饣蛉�。

是以有兗衣兮,無以我公歸兮,無與公歸之道也。箋云:是,是東都也。東都之人欲周公留之為君,故云“是以有兗衣”。謂成王所赍來兗衣,原其封周公於此。以兗衣命留之,無以公西歸。

無使我心悲兮!箋云:周公西歸,而東都之人心悲,恩德之愛至深也。

[疏]“是以”至“心悲兮”�！鹈�以為,首章言王見周公,當(dāng)以兗衣見之。此章言王有兗衣,而不迎周公,故大夫刺之。言王是以有此兗衣兮,但無以我公歸之道兮。王意不悟,故云無以歸道。又言王當(dāng)早迎周公,無使我群臣念周公而心悲兮。○鄭以為,此是東都之人欲留周公之辭,言王是以有此兗衣兮,王令赍來,原即封周公於此,無以我公西歸兮。若以公歸,我則思之,王無使我思公而心悲兮�！饌鳌盁o與公歸之道”。○正義曰:周公在東,必待王迎乃歸。成王未肯迎之,故無與我公歸之道,謂成王不與歸也。○箋“是東”至“西歸”。○正義曰:箋以為,王欲迎周公,而群臣或有不知周公之志者,故刺之。雖臣不知,而王必迎公,不得言無與公歸之道,故易傳,以為東都之人欲留周公之辭。首章云迎周公當(dāng)以上公之服往見之,於時(shí)成王實(shí)以上公服往,故東都之人即原以此衣封周公也�！鸸{“周公”至“至深”�！鹫�義曰:東都之人言已將悲,故知是心悲念公也。傳以為刺王不知,則心悲謂群臣悲,故王肅云:“公久不歸,則我心悲,是大夫作者言已悲也�！贝私�(jīng)直言“心悲”,本或“心”下有“西”,衍字,與《東山》相涉而誤耳。定本無“西”字。

《九罭》四章,一章四句,三章章三句。

《狼跋》,美周公也。周公攝政,遠(yuǎn)則四國(guó)流言,近則王不知。周大夫美其不失其圣也。不失其圣者,聞流言不惑,王不知不怨,終立其志,成周之王功,致大平,復(fù)成王之位,又為之大師,終始無愆,圣德著焉。○狼跋,省郎,獸名也。跋音卜末反,又蒲末反,字或作“拔”,同。王功,于況反。大平音泰,下“大師”、“大平”同。愆,起然反。

[疏]“《狼跋》二章,章四句”至“其圣”。○正義曰:作《狼跋》詩者,美周公也。毛以為,周公攝政之時(shí),其遠(yuǎn)則四國(guó)流言,謗毀周公,言“將不利於孺子”;其近則成王不知其心,謂周公實(shí)欲篡奪己位。周公進(jìn)退有難如此,卒誅除四國(guó),成就周道,使天下大平,而圣著明。故周大夫作此詩,美進(jìn)退有難而能不失其圣也。經(jīng)二章,皆言進(jìn)退有難之事。美其不失圣者,本其美周公之意耳,於經(jīng)無所當(dāng)也。鄭以周公將攝政時(shí),遠(yuǎn)則四國(guó)流言,而周公不惑,不息攝政之心;近則成王不知,而周公不怨,不生忿懟之意,卒得遂其心志,成就周道,是進(jìn)有難也。及致政成王之后,欲老而自退,成王又留為大師,令輔弼左右,是退有難也。知此進(jìn)退有難,而圣德著明,終無愆過,故周大夫美其不失其圣也。經(jīng)二章皆云進(jìn)退有難之事�！暗乱舨昏Α�,是不失圣也。序稱“流言”與“王不知”,唯說進(jìn)有難也。不言退有難者,“不失其圣”之中,可以兼之矣。○箋“不失”至“者焉”�！鹫�義曰:序言“不失其圣”,是總美周公之言,故箋具述周公進(jìn)退有難,能使圣德著明之意以充之。箋以“流言”與“王不知”是一時(shí)之事,不宜分為進(jìn)退。經(jīng)云“公孫碩膚”,則是遜位之后,故以“流言”與“王不知”為進(jìn)有難也。既遜而留為大師,是退有難也。以此二者,皆違周公之志,是故俱名為難。進(jìn)退有難,為終始無愆,所以美其不失其圣也。毛不注序,必知異於鄭者,傳以公孫為成王,則此經(jīng)所陳,無周公遜位之事,不得以留為大師當(dāng)退有難也。傳言進(jìn)退有難,須兩事充之,明四國(guó)流言為進(jìn)有難,王不知為退有難,能誅除四國(guó),攝政成功,正是不失圣也。

狼跋其胡,載疐其尾。興也。跋,躐。疐,跲也。老狼有胡,進(jìn)則躐其胡,退則跲其尾,進(jìn)退有難,然而不失其猛。箋云:興者,喻周公進(jìn)則躐其胡,猶始欲攝政,四國(guó)流言,辟之而居?xùn)|都也;退則跲其尾,謂后復(fù)成王之位,而老,成王又留之,其如是,圣德無玷缺�！鸠F,本又作“”,丁四反,又陟值反。躐,力輒反。跲,其劫反,又居業(yè)反。難,乃旦反。玷,丁簟反。

公孫碩膚,赤舄幾幾。公孫,成王也,豳公之孫也。碩,大。膚,美也。赤舄,人君之盛屨也。幾幾,絇貌。箋云:公,周公也。孫,讀當(dāng)如“公孫于齊”之孫。孫之言孫,遁也。周公攝政,七年致大平,復(fù)成王之位,孫遁辟此,成公之大美。欲老,成王又留之,以為大師,履赤舄幾幾然�！饘O,毛如字,鄭音遜。舄音昔。屨,俱具反。絇,其俱反。遁,徒遜反。

[疏]“狼跋”至“幾幾”�！鹈�以為,狼之老者,則頷下垂胡,狼進(jìn)前則躐其胡,卻退則跲其尾,是進(jìn)退有難,然猶不失其猛,能殺傷禽獸,以喻周公攝政之時(shí),遠(yuǎn)則四國(guó)流言,近則王不知其志,進(jìn)退有難,然猶不失其圣,能成就周道。所以進(jìn)退有難,而攝此政者,欲待公孫成王長(zhǎng)大,有大美之德,能履赤舄幾幾然,盛服以行禮,然后授之故也。○鄭以為,老狼進(jìn)則躐其胡,退則跲其尾,進(jìn)退有難,不失其猛,喻周公將欲攝政,遭四國(guó)流言,歸政成王,王復(fù)留為大師,進(jìn)退有難,能不失其圣。又美周公不失其圣之事,言周公既致大平,乃遜遁避此成功之大美,復(fù)留在王朝,為大師之官,履其赤舄,其舄之飾幾幾然。美其圣德,故說其衣服也�！饌鳌鞍硝瘛敝痢捌涿汀薄！鹫�義曰:“跋,躐”,“疐,跲”,《釋言》文。李巡曰:“跋,前行,曰躐。跲,卻頓,曰疐也�！薄墩f文》云:“跋,蹎”,丁千反;“跲,躓”,竹二反。躓即疐也。然則跋與疐皆是顛倒之類,以跋為躐者,謂跋其胡而倒躓耳。老狼有胡,謂頷垂胡,進(jìn)則躐其胡,謂躐胡而前倒也,退則跲其尾,謂卻頓而倒於尾上也。跋胡言狼,疐尾亦是狼也,文不可重,故以“載”代之。下章倒其文,明“跋”上宜有“載”,所以互相見也。序言周公遠(yuǎn)近有難,不失圣德,故知此經(jīng)說狼進(jìn)退有難而不失猛�！鸸{“興者”至“玷缺”�！鹫�義曰:箋下言“公孫”,則遜位之后,故以進(jìn)則躐胡喻將欲攝政,退則跲尾喻成王留之耳。周公人臣,以臣攝為進(jìn),致政為退,取象為安,故易傳也�！饌鳌肮珜O”至“絇貌”�！鹫�義曰:傳以《雅》稱“曾孫”,皆是成王,以其是豳公之孫也�！按T,大”,《釋詁》文�！澳w,美”,《小雅·廣訓(xùn)》文�！短旃�·屨人》掌王之服屨,為赤舄、黑舄”,注云:“王吉服有九,舄有三等。赤舄為上,冕服之舄。下有白舄、黑舄。”然則赤舄是舄之最上,故云“人君之盛屨也”。《屨人》注云:“服屨者,著服各有屨也。復(fù)下曰舄,單下曰屨。古之人言屨以通於復(fù),今世言屨以通於單,俗易語反。”然則屨、舄對(duì)文有異,散則相通,故傳以屨言之�！妒抗诙Y》云:“玄端黑屨,青絇繶純。爵弁纁屨,黑絇繶純。純博寸�！弊⒃�:“絇之言拘,以為行戒,狀如刃衣,鼻在屨頭。繶,縫中紃也。”屨順裳色,爵弁之屨以黑為飾。爵弁尊,其屨飾以繢次。云“幾幾,絇貌”,謂舄頭飾之貌。以爵弁祭服之尊,飾之如繢次,屨色纁,而絇用黑,則冕服之舄必如繢次,舄色赤,則絇赤黑也。王肅云:“言周公所以進(jìn)退有難者,以俟王之長(zhǎng)大,有大美之德,能服盛服以行禮也�！薄鸸{“周公”至“幾幾然”�！鹫�義曰:箋以上言公歸皆謂周公,故以此公為周公。古之遜字借孫為之,《春秋》昭二十五年經(jīng)言“公孫於齊”,《春秋》之例,內(nèi)諱奔謂之遜,言昭公遜遁而去位。此周公亦遜遁去位,故讀如彼文。“遜,遁”,《釋言》文。孫炎曰:“遁,逃去也�！敝芄珨z政七年,遜遁避成功之大美,《尚書·洛誥》有其事�！稌�序》云:“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召公不悅,《周公》作《君奭》�！笔浅赏趿糁疄榇髱熞�。上公九命,得服兗冕,故屨赤舄。孫毓云:“《詩》、《書》名例,未有稱天子為公孫者。成王之去豳公,又已遠(yuǎn)矣。又此篇美周公,不美成王,何言成王之大美乎?公宜為周公,箋義為長(zhǎng)�！�

狼疐其尾,載跋其胡。公孫碩膚,德音不瑕?瑕,過也。箋云:不瑕,言不可疵瑕也�！鸫�,才斯反。

[疏]傳“瑕,過”�！鹫�義曰:瑕者,玉之病。玉之有瑕,猶人之有過,故以瑕為過。箋言無可疵瑕者,亦是玉病。言周公終始皆善,為無疵瑕也。

《狼跋》二章,章四句。

豳國(guó)七篇,二十七章,二百三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