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池幻有禪師語錄卷之二

　　龍池幻有禪師語錄卷之二　　　　史二

　　門人圓悟圓修等編

　　北錄

　　萬歷甲申歲師演法華妙典于秘魔巖寺時有萬融首座病眼四十日既愈一日仍來座下展本聽講經(jīng)師方升座見之言曰且喜萬融首座病眼重開幻人有賴彼悚身起立云不敢?guī)熢磺覇柸昙唇衲壳八�睹境界與向未病眼時同耶異耶對曰無異師曰然正古人所謂三十年前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及乎中間有個入處則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老僧今日休歇得見山依舊是山見水依舊是水是也師乃說經(jīng)不已及下座有空安禪者詣方丈叩曰前言古人見山是山云云之旨某甲實未明了愿老師方便一指曰禮拜著者禮拜起師問曰會么云不會師曰近前來安近前師豎起拂子云此是拂子打伊一下復(fù)豎起云此還是拂子會么云不會師乃曰昔妙色國王欲求勝法恨不值佛帝釋遂現(xiàn)藥義形而為說法乃曰我肚饑不能為汝說王遂呼廚吏作上膳奉之藥義曰此非我食人新血肉是我常食王思他人身肉俱非我有遂將己所愛子及所愛妻皆與食之猶未克足欲舍己身愿乞先為說法帝釋見王為法心切了無違拒遂舍藥義形而現(xiàn)帝釋本形一手托妻一手托子了無遺損爾果學(xué)道欲圖個得力處亦須如此一回始得者復(fù)問學(xué)道人病苦到來如何排遣師曰今見吾法門中人但得些些因緣福報便算了一生修行事畢便為止足更不圖進復(fù)不覺察是之與非只爾昏昏把日子輥過去了殊不審一旦大限到來八苦交煎之際始悔之噬臍不及矣且爾我手足晏安之時平懷適意處得力不得力他人不知要在各各自己揣摸檢點昧心不得欺人不得休把光陰虛度了每見有登華座踞方丈曾作人天標(biāo)榜者拈椎豎拂談禪論道說得如瓶瀉水相似大有可觀近似了了才有些少病苦到來便見排遣不下以至臨危之際不言可知矣不知素日談禪論道種種好處向甚處去也蓋此等流出家未有原志復(fù)不曾遇得真正明師點化所以不能到究竟徹頭處耳既未有工夫?qū)嶒灦�且無個把持處則憑何以排遣病苦乎故吾學(xué)道人先自要具眼具眼則易得其師得其師要求啟悟反掌無難矣所以古人才掉得個源頭到手便歸家穩(wěn)坐自在安閑縱橫無礙左右逢源所謂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矣縱有病苦到來只若無事人又奚假一毫之力用排遣哉故曰老僧自有安閑法八苦交煎總不妨是也者再拜曰某實同病苦但不解前謂源頭者何也師即召空安安應(yīng)諾師曰為我喚空安來安曰更喚某甲別無有也師云與汝說竟天晚珍重。

　　萬歷甲申師在秘魔巖寺有王胡二善人入山設(shè)齋備禮勉師升座師乃曰若教幻人說佛法無一字可語但問二善人每歲供送稻糧與我僧吃將何所圖善人同聲應(yīng)曰久聞此山師德都是真實辦道者某等俗緣忙迫未能學(xué)道唯減此口糧為少助緣耳師回首顧眾曰正可謂施主一粒米重若須彌山若然不辦道披毛帶角還信矣且如一粒米多許大古人謂重若須彌者何蓋原蘇學(xué)士云鋤禾日當(dāng)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也以今日觀之又翻成檀越信心膏血矣然吾惟患在今人不辦道耳且如我等今日為是捶鐘撾鼓集眾升堂是辦道歟為是唱偈提科鋪文演義為辦道歟又出口入耳數(shù)墨循行是辦道歟披衣坐立束整威儀為辦道歟又敲魚擊磬[言*奉]咒誦經(jīng)是辦道歟迎齋獻供作梵持鈴為辦道歟又書符??牒掛榜揚幡是辦道歟醮星安土灑凈行香為辦道歟乃至禪堂止靜放參開單展缽是辦道歟打坐經(jīng)行看經(jīng)念佛為辦道歟乃至廚房炊齋備供煉醬調(diào)羹是辦道歟洗碗擇菜運水搬柴為辦道歟乃至庫司注記券疏因果分明是辦道歟出入金帛取與米面為辦道歟乃至方丈寢高堂居巨室是辦道歟登華座拈麈尾為辦道歟撫養(yǎng)老病誘挾后昆是辦道歟量才授職察言辯色為辦道歟奸佞必除賢善必舉是辦道歟賞罰中節(jié)號令密嚴(yán)為辦道歟迎賓待客納眾招賢是辦道歟克己惠物下心一切為辦道歟乃至靜室穿破衲咬菜根是辦道歟打餓七吃水齋為辦道歟閉門靜坐一物不為是辦道歟墾土掘地攝散除昏為辦道歟諸大德即爾我許多出家之流反不如古時一個俗漢子卻謂道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諧頭頭非取舍處處弗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并妙用運水及搬柴且看這俗老漢得個什么消息便敢開大口謂搬柴運水猶屬彼之神通妙用而況于吾儕在袈裟下者反不及乎雖然這老漢最善畫龍猶欠點眼幻人今日試與指破使汝等易會去日用事無別切忌眼花唯吾自偶諧到此也未頭頭非取舍更欠什么處處弗張乖瞞吾不得朱紫誰為號只許你道丘山絕點埃自語相違神通并妙用你是俗漢運水及搬柴合應(yīng)如是且道這個辦道說話在汝等諸人分上還曾有么若有須出來與幻人對眾通個消息若無切莫因循造次各宜珍重尋思去乃下座。

　　普照寺開示舉陶太史一日問師曰弟子未有入處乞師指示浙音入與實同師以為實乃云檀越即今坐在虛空里耶時靜虛居士在傍以為答錯了也師即曰將錯就錯何如靜虛無語雖然據(jù)此一問無論錯與不錯良喻如人浴于大�；伎是缶认嗨剖馕粗�老僧今日覓個出處不可得又何用入良久乃召曰兄弟欲會大道當(dāng)會吾心唯吾心原同太虛洞徹?zé)o礙左右逢源凈裸裸赤灑灑露堂堂明歷歷無拘束莫可把又豈有內(nèi)外中間三處而俾之趨向背離容有出入之跡者乎正所謂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者么得惟僧惟俗誰得誰失大約今時人學(xué)道有二岐路是大病痛非此即彼不可不知第一路不肯反躬扣己自信自悟只要向他善知識口里討分曉求解會病在依他作解障自悟門第二路先任了自己一個見解確定以為主宰安頓在胸中了務(wù)要覓他善知識將個圓木楔子恰好投入他者四方孔竅無論投著投不著而不知正是個無明坑阱生死根本蘊積日久永難拔除兄弟道無別體且睹此娑婆世上未悟之人純是一團情識意見所以同我者乃喜乃愛日親日近異我者乃違乃厭日遠日疏師復(fù)召曰兄弟果爾相信依教奉行將二岐路妄想境一一覷破回光返照而無量法門莫不圓滿具足總是不思議境界又烏用別求知識開示種種方便然后悟哉唯患汝等從無始以來情塵意識積習(xí)濃厚了不能似大丈夫有決烈勇敢之志提得起放得下但只如半死不活底人提起來恰似都舍不得放不下惟恐斷了命根相似故大慧禪師曰大假今時學(xué)道人多怕落空且如怕落空底還曾空得么我笑巖和尚亦云只這怕落空底也須空卻始所謂鯨吞海水盡露出珊瑚枝耳非是前輩老和尚好專以空教人也秪緣學(xué)道人胸中一毫頭能所著不得一毫頭知見存不得不聞安楞嚴(yán)破句讀云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盤信夫才有些些能所知見留于胸次便成膏肓之病終為滯礙久之則不知不覺不可得而治矣但秪見得一切人說話不合我一切人行事不如我一切知識說話行事俱不合我矣如此則莫謂今時善知識一切人以至上古善知識圣人佛菩薩再出頭來亦有所不合矣汝等珍重。

　　癸卯八月十五日普照寺開示升座祝香云此一炷香不從天降豈逐地生雖假如來身分上藉來還向自己信心中拈出??向爐中端為供養(yǎng)本師釋迦世尊文殊普賢二大菩薩觀音大士護法韋?西天東土歷代祖師一切圣賢均沾供養(yǎng)次一炷香天不能蓋地不能載爇向爐中端為祝延今上皇帝圣躬萬歲東宮后主國太夫人文武官僚功勛內(nèi)宰以至十方檀越咸增壽算又一炷香非金非木非自非他用山僧信手拈來端為供養(yǎng)笑巖堂上傳曹溪正胍三十二世月心寶和尚用酬法乳之恩兼太平堂上資秉教授承??雪峰宗祖二十七世樂安悅和尚乃至荊山珂夢塘覺二大和尚以及天下諸善知識并大法師一切高人普同供養(yǎng)就座云靈光耿耿智體如如今古洞然圣凡靡間向上一著由來千圣不傳放下便休是衲僧從初本分以拂子豎起問眾云汝等即今還見這個么若言不見除是汝等生來眼盲若言見又是知見立知即無明本還知么還會么倘爾不會更聽山僧向下葛藤良久云且言昔日我釋迦如來出世本懷蓋為一大事因緣唯開示悟入佛之知見而已無論佛語蠢動含靈皆有佛性即裴休丞相亦曰血氣之屬必有知凡有知者必同體所謂真凈明妙虛徹靈通卓然而獨存者也始知者一點靈明不昧之知在爾我莫不均稟共有為什么卻又有佛與眾生之分也蓋有佛即有眾生有眾生便有佛既有眾生與佛之分所以便為眾生識見了則不得謂之佛知見矣試看世尊初一日在尼拘律樹下打坐有二商客倩人推車過了來問世尊曰曾見車過不世尊曰不曾見曰還聞不云不曾聞曰曾別去不云不曾別去曰曾瞌睡不云不曾瞌睡于是商人作禮世尊贊嘆愿云當(dāng)如世尊覺而不見遂獻寶珠而去故古德云即此見聞非見聞無余聲色可呈君個中若會些些意體用無妨分不分好個分不分話汝等會得么還聞世尊將說法華先從兩眉中間放一道白毫相光照見東方萬八千佛土靡不周遍于彼此國土眾生一切境界皆悉令見所謂一光東照智境全彰如永嘉大師曰境非智而不了智非境而不生智生則了境而生境了則智生而了智生而了了無所了了境而生生無能生生無能生塵遺非對了無所了念滅非知知滅對遺一向??寂闃爾無寄妙性天然其曰今言知者不須知知但知而已如此則可謂佛之知見者亦不可謂佛之知見何也可謂佛之知見者知見立知也不謂佛之知見者儱侗真如也到此之際各自著些精采討個分曉好正所謂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足圣人法圣人不會圣人若會即同凡夫凡夫若知即是圣人耳忽憶當(dāng)初有個智通和尚在歸宗處從夜半驀叫喚驚眾曰我大悟也我大悟也歸宗令僧扯住問悟個什么卻答曰尼姑天然是女人做試問大眾且道這個是悟不是悟此事且置山僧今日升座本為大眾敷揚法化宜先舉三歸五戒大綱略增幾句注腳云汝等善信男女可當(dāng)各各合掌胡跪分明諦聽師召云善男女等汝輩既已??心持齊決志修行冀脫生死苦輪必先歸依三寶佛法僧是也所謂佛者我所指歸清凈法身毗盧遮那佛身非指釋迦化身者也蓋爾我雖在釋迦世尊教化中咸承彼力即未獲親證親悟終為隔絕蓋已知彼當(dāng)此周末時在西域雙林樹下涅盤久矣既已滅度屬人歸依者但教法存耳教法既存必有歸旨歸旨所在即如來法身亙古亙今未嘗生滅吾所指歸依者此耳汝等不聞?wù)谀敲铙w遍法界以為身乎蓋言法身無相藉法界以為身者即四圣六凡皆合如來一體無二也夫四圣六凡為十法界俱屬有情類中所攝然法身盡此則如來法又有不周遍處也須知更有無情四法界即華嚴(yán)說理法界事法界理事無礙法界事事無礙法界是也然情與無情總屬如來法身為一體者即今在爾我分上當(dāng)又作么生會合耶且如永嘉大師曰智非境而不生境非智而不了作么生不合又豈有二體耶到此之際始知情與無情總屬如來法身當(dāng)知爾我則通身都在如來法身之中實無回避處也則又當(dāng)知離卻如來法身即爾我這個身心且無棲泊處也信知是歸依佛即法即僧都在其間矣歸依法者即指心法非有別法可依歸也既知爾我這個身心在如來法身之中則又當(dāng)知如來這個法身又在爾我這一點靈竅心中矣所謂心包太虛量周沙界不其然乎又所謂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除卻心法則無別法可依歸也況慈悲喜舍等法又豈外是乎歸依僧者僧為和合之義佛即法法即心心佛眾生三無差別又所謂即心即佛即境即心舉一而三言三即一者也如是則歸依佛竟歸依法竟歸依僧竟今屬八月十五日乃當(dāng)今天下十三布政南北兩京選舉之辰如昔圓霞所謂即選舉亦何如選佛耶所謂十方同聚會個個學(xué)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地歸擲拂子咄一聲下座。

　　上堂師云鄙人將謂今時佛法門頭沒有可商量人仔細檢點也有一個半個有僧出問誰是一個師曰即今如鬧市街頭十字路邊盤膝坐地哇哇叫化錢者是誰是半個曰即今認住客塵煩惱確定以為主宰者是或曰若說佛法原不曾許汝有商量處烏用汝顛言倒語有許多饒舌師曰我不怪你雖然說得盡是你盡做得個膾子手何也任他佛頭來魔頭來獅子頭象頭來牛頭馬頭人頭狗頭羊魚頭鵝頭鴨頭既到汝案頭上一一盡汝破除打??一邊去只恐汝把個死貓兒頭便不能破除得打??不開去于此打??得開去才是好膾子手也或曰將那死貓兒頭來著師乃笑曰果然不識有人于斯一似個無尾巴底大蟲且道順毛還勒得伊么有人于斯一似個生鐵掆子有力者還拗得折伊么果乃順勒伊不得拗折伊不得只是有一人搖頭不肯何也第恐將個臭鶻突布衫做了貼體衣至死不肯脫總有青州布衫堆滿世界也沒用處況今時善知識都只要抱不哭底孩兒不敢觸著伊動著伊只怕退了伊底道心又恐斷絕往來了不唯不我供養(yǎng)反被伊生謗毀作禍害便不奈何若是??舍性命善知識則不然饒他是生鐵掆子須要誘引伊一舉舉到那半天里沒割殺處了始撒手待伊自放下來務(wù)要跌折了他底又饒他是個無尾巴太蟲先須掘個坑子隱覆卻候待伊來陷入內(nèi)務(wù)要使伊跳不出去直待伊計窮力盡時且問他你還要活么待伊頷首時更曰且緩緩直須教伊命根斷如死灰了這臭鶻突布衫方得卸下始可謂我救得這死漢了也不然這畜生還??跳在雖然說得也好只可惜今時末法世中無這等一個知識正所謂賢圣隱伏遇而不遇也怪伊說不得呵呵。

　　李孟白大夫問老師修行多少年方才得悟師云貧道修行未久亦無悟處雖然貧道自持齋出家學(xué)道以來不過四十余年前二十年止入得個信位于晝夜十二時中猶不知其饑飽雖寒暑亦莫辨后二十年但醒得一一病痛不從外入俱是自己心中所發(fā)近日又增得個歡喜處始知得人人肚饑都只是要飯吃然又恰如人從半夜睡醒了只顧東摸西摸信手摸著了自己底鼻孔不覺失聲呵呵一笑。

　　士大夫有問云今日望師開示師云若說開示則現(xiàn)前種種物色原不曾有一毫遮蔽處若論佛法在老僧則一字也無不見當(dāng)初老釋迦出廣長舌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談經(jīng)不過三百余會說法亦止得四十九年又誰知得是止啼黃葉及乎沒后結(jié)殺于人天百萬眾前拈華時竟無一人會得獨有迦葉破顏微笑而已孰又知是空拳誑小兒哉而今眾大夫若要向貧道口里討能有多少汁水請不如各各安分休去歇去倘休歇不下可將佛祖圣賢一則半則無義味底爛葛藤于晝夜十二時中咬嚼去參悟去果能聽信拳拳依教奉行十年二十年若不悟去老僧替你下地獄你若只似矮子看戲半信不信不肯扣己而參只要向他善知識口里討生死求決擇又貪著那一等瞎宗師開口向你說些有滋味底說話并有義路底言句管直保你到彌勒下生第二個彌勒下生恐亦不能悟得莫怪老僧性燥不能一一為汝等備悉得。

　　孫淇澳太史一日問及九峰勘石霜首座謂休去歇去云云首座謂明一色邊事九峰不肯何也師云欺他道眼不明耳公謂此可以說得否師云可與愚者道不可與智者傳公謂學(xué)生也不曉得師云貧道如今又不然止可與上上根人達而不可與中下之機言矣公頷之相與一笑。

　　李對泉太宰六月六日辦齋請師至問云禪師今日有以教我否師云貧道教何敢當(dāng)然有?焉放下一著可相勸耳何也蓋爾我始由最初一念之欲未能放下所以攝入父母胞胎有此色質(zhì)以來念念輪回無有休息以至臨命終時依然不能放下儼如落湯螃蟹致手足顛倒忙亂無措噬臍不及矣果爾相信先須要自己識得破決得斷頓把目前萬聚紛紛一切生滅之念?焉一齊放下便覺得于心無事于事無心自然了了分明當(dāng)下豁達一無障礙矣。

　　又問夢中不能作主者何也師曰設(shè)夢中果能作主得則又不得謂之夢矣昔所謂至人無夢者正以此有所檢耳又吾禪門下所謂打成一片寤寐一如者亦以此耳公曰何也師曰是吾參禪人做工夫直須到這田地夢中作得主正是打成一片寤寐一如之先驗也以至不二法門事理無礙惺寂雙流定慧等學(xué)是非一致物我同根萬物一體凡圣同源莫不一以貫之皆是打成一片事所謂若有一人發(fā)真歸源十方世界悉皆消殞若人識得心大地?zé)o寸土三界無別法唯是一心作縱橫無礙左右逢源且道又是第二著工夫?qū)嶒炓��?/p>

　　又問古人因緣請示幾則令吾輩時時參究得否師曰若論古人易會方便則無如趙州但觀伊作沙彌童稚時初見南泉泉因臥次問沙彌自何來答曰從瑞像來曰還見瑞像么答瑞像未睹秪見個臥如來泉不覺涌身起坐問汝是有主沙彌是無主沙彌答是有主沙彌曰今主在何處云仲冬嚴(yán)寒和尚尊體萬福且看伊作沙彌時利辯如此以至年逾八十猶未罷參故復(fù)庵和尚有頌云趙州八十猶行腳只為心頭未悄然及至遍參無一事始知虛費草鞋錢蓋伊作善知識接物應(yīng)機垂手處其圓遍之妙迥與他師不同故住院后凡有僧到便問曾到此間么答曾到州即云吃茶去又僧到便問曾到此間么答不曾到州即云吃茶去居士還知趙州未嘗草草么曰不知師云此可參。

　　又僧參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云庭前柏樹子僧云和尚莫將境示人州云吾不曾將境示人僧云既不曾將境示人畢竟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云庭前柏樹子居士會否曰不會師曰此可參。

　　又僧參問狗子有佛性否州云有僧云既有佛性因甚又撞入這皮袋州云為伊知而故犯又僧參問狗子有佛性否州云無僧云蠢動含靈皆有佛性為甚狗子獨無州云為伊有業(yè)識在居士曉得么曰不曉得師曰此可參。

　　又僧問趙州一物不將來時如何州云放下著僧云一物不曾將來更放下個什么州云放不下則擔(dān)取去居士還曾放下么太宰無語。

　　有客問某等修行當(dāng)何用工師提起數(shù)珠曰會么客曰會得師反詰曰汝作么生會客曰若恁掐著數(shù)珠念佛有什么不會師曰未也客云若更有別說某便不會矣師舉數(shù)珠掐曰但恁么一粒一粒撥過去。

　　又有客如前問師曰但著衣吃飯是汝修行用工處客云某鈍根不會此理師曰即這著衣吃飯工夫亙古亙今未曾少變初無汝用意著力處無汝安排造作處無汝回避處無汝輳泊處無汝思前算后處有什么不會。

　　又有客如前問師反詰曰汝擬修行圖個什么客云冀會道耳師曰果欲會道直須放下這要會道底念頭便是真用工處若此用工自當(dāng)會道客云奈要會道這一念放不下何師曰去汝正鬧在。

　　有客問某留心此道有年矣不悟何也師曰不然我有個比喻比如南北兩京之間有個庶民發(fā)意擬詣北闕面君既自不識所由兼乏指引出門卻往南都走逾走逾遠轉(zhuǎn)急轉(zhuǎn)遲然南都之景像無差原非異國但反初心則究竟不是蓋為打初發(fā)足處便背馳行錯了而今請試檢點看果于世間功名富貴之念輕微利欲貪圖之情澹薄正所謂狂心歇處即菩提不然則如曰斑鳩樹上鳴意在麻地里終日行路何曾踏著一步終日吃飯何曾咬著粒米是也然世出世間色空事理生死得失好惡長短是非彼我情與無情等法本是二貫行處雖如步步不同到后可言頭頭不異耳不見大通和尚一日上堂云老僧未行腳前見山是山見水是水中間得個入處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洎至今日老僧見山依舊是山見水依舊是水又僧問趙州如何是道州云墻外底僧云不問這個道州曰你問那個道僧云我問大道州曰大道透長安是也。

　　屢有客問道于師師或答或不答問嘗聞有如來禪有祖師禪作么生甄別師舒手班指數(shù)曰余今年五十六歲矣客曰老師耳背那傍有僧走過師驀扯住問今日是八月十五否僧答云今日是十四明日是也師撒手對客云唯這僧記得端的又有問祖意教意是同是別師忽云好打好打客作色曰何只言好打耶師豎起拳云不是拳頭定是巴掌客揖之而去客有再扣之畢竟何以為道也師乃從容諭之曰道無方所無有形名指點伊不得取舍伊不得是非伊不得向背伊不得有無伊不得增減伊不得揀擇伊不得動靜伊不得好惡伊不得逆順伊不得可否伊不得進退伊不得語默伊不得思議伊不得垢凈伊不得依倚伊不得營為伊不得對待伊不得偏黨伊不得閑忙伊不得前后伊不得難易伊不得始終伊不得人我伊不得親疏伊不得損益伊不得寤寐伊不得異同伊不得男女伊不得老少伊不得得失伊不得新故伊不得迷悟伊不得固必伊不得高低伊不得貴賤伊不得果如是信得會得則無往而非道也客又曰然則某意念不動時還是道否師驀以手插向腰間摸得個虱子擲向地云阿啞阿啞跌殺我耶跌殺我耶便休。

　　有客問西來大意師指古鏡云是這個客曰奈某不會何師云為汝未曾用工磨得客曰某作么生用工即得師云即目前古鏡聻復(fù)急索曰還我西來大意來客有省曰我會也我會也師云會即不無試說來客乃指古鏡曰某既會矣奚又止在是師頷之。

　　客有問某心緒萬端不能歸一何也師曰不見永明壽禪師謂未達境唯心起種種分別達境唯心已分別即不生客曰我會也師曰怎生會客云三界無別法唯是一心作師曰又何曾會且問如何是汝心客云無心曰如何是境云無境師曰汝何不問我客即問如何是心師曰汝還見境么問如何是境師曰汝還見心么客歡喜禮拜起師但與振威一喝客不覺吐舌乃退。

　　僧問九峰勘石霜首座云云而九峰不肯何也師舉拳示之曰為伊不識這個僧云識得后如何師云石霜住持有分僧又曰聞毗陵孫太史亦曾問此未知如何答伊師曰山僧但答為伊道眼未明耳僧云即如道眼明后又作么生師云則不見有休去歇去云云語矣僧再擬開口師叱曰去汝不會我語。

　　有客問今此四大幻身從何而有耶師答曰從妄想有曰至百年后又從何去耶答如人夢醒所作之夢事又從何去乎問此妄想從何而生答從無有生曰無有妄想不得謂之無有矣答妄想不出于無有此身則應(yīng)常有此身既非常有雖有而不為有矣當(dāng)知無有不復(fù)更無雖無而豈為無歟般若所為不有不無者以此也孰又知夫妄想不有無有亦不有矣。

　　師一日過叢席見學(xué)者看書看教者即從容諭之曰汝等看經(jīng)書務(wù)先知其緩急道為急務(wù)達者為先第一須用銷磨無量劫來種種習(xí)氣對治一一病痛夫烘烘人我妄作母使一毫芥蒂留于胸次是急又如吃飲食一一須是消化得便是爾我真實受用其他資談柄長識見博學(xué)強記及無礙辨才皆為末事可緩耳。

　　師一日因諸士大夫請集于京西慈因談道罷師因出袖中扇展之舉起問諸大夫曰請問孔夫子當(dāng)時還知有這個么眾俱默然唯槐庭蔡大夫聳身義手云此學(xué)生不敢言師云這算不得務(wù)須說出乃云若謂孔夫子當(dāng)時實不知有此師接曰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聻眾大夫咸舉首頷之次日有湛然上座至師所復(fù)徴曰設(shè)昨日士夫中有道老和尚還知有這個么又作么生師急索舉扇收之縮袖對上座展兩手??目視之移時直使湛然無語臉上有熱色乃休。

　　有謂官人祁奚度者日誦金剛般若最苦中有間斷為告師云殊不知才舉念要誦時便間斷了也又云要得念念無有間斷直須是恒誦不已不欲滿耳可也。

　　客有恃會禪會道者師一日忽邂逅途中因舉蘇學(xué)士考琴操善參禪話詰之曰即如琴操所答湖中境云云且置之勿論如東坡云門前冷落車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何謂也客曰好一個光景師乃云若恁么會禪會道較之琴操一觸便悟遂削發(fā)為尼去遠之遠矣客卻問趙州當(dāng)初勘破臺山婆子何者是趙州勘破處師呵呵大笑曰何與今日仿佛有如此耶遂不語掉頭別去。

　　師一日對客語及曹操與楊修讀曹娥碑話師因嘆曰大假今時人不及古人多矣即如這八個字總是閑文沒要緊事古人尚放伊不過務(wù)要明了才休如曹操云有智無智較三十里便識得也昨鄙人亦有兩句沒要緊說話凡對平常人則不敢舉但對具高明識見兼恃會禪會道者每舉東坡點琴操曰門前冷落車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這兩語有甚蘊奧一百個便有九十九個未知下落若曰即會得中什么用都是閑言語夢葛藤會得會不得總與他沒交涉鄙人且輕輕向伊道汝輩素日在背地里密密底所做是什么工夫也莫嫌不與汝說。

　　王墨池員外請師至慈因寺齋畢乃問云昔有僧問巴陵如何是道陵云如有眼人墮井又僧問老宿如何是道宿云五鳳樓前又僧問老宿如何是道宿云腳下泥深三尺師云吾不恁么乃提數(shù)珠繞佛堂供桌走一轉(zhuǎn)云大段今時都要求會禪會道者多要求不要會禪不要會道人似少然但不要會禪不要會道又烏用求雖然若論前輩明眼知識不同他要教人悟去恰似把得住底不見大慧令謙道者往張無垢處達書謙道者自謂我二十年來參禪未有個入處此行又當(dāng)荒廢意欲無行友人宗元者叱曰你途中便參不得禪耶你但去我與你同行至途中謙哀告曰我一生參禪殊無得力處今又途路奔波如何得相應(yīng)去元告之曰但把你從前往諸方學(xué)底會底禪并圓悟與你說底大慧與你說底總不要理論拈放一邊途中有難行底事我都替你止有五件事替你不得須你自己擔(dān)當(dāng)謙曰那五件元曰著衣吃飯屙屎放尿拖個死尸在路上行謙遂豁然打破漆桶不覺手舞足蹈元曰你此番方可達書宜前矣吾且歸元即回徑山如何如何墨池頷之師又云現(xiàn)前眾大夫素與貧道盤桓聞蘇云浦居士識見高明久于此道多與作者游敢有少小葛藤請教往者蘇東坡今琴操參禪語前段弗問即東坡道門前冷落車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琴操何所感遂削發(fā)為尼士不契師又云大慧當(dāng)初道我平生好罵人大喜玄沙勘靈云道諦當(dāng)甚諦當(dāng)敢保老兄未徹在此言可謂壁立萬仞及后來與靈云會話了卻云你恁么方始是徹他后頭卻恁么撒屎撒尿因請益圓悟悟云他后來恁么地我也不理會得大慧歸到寮忽悟遂去告圓悟云大假玄沙作怪悟云且喜你知也云云居士以為如何士云師道靈云已徹否師云徹士云既徹得非有辜玄沙乎師云居士將謂吾所云徹異不徹耶士無語遂問世尊救產(chǎn)難事曰吾從賢圣法來未曾殺生乃令人傳語至其婦當(dāng)下便產(chǎn)何也師云是乃公私兩利何難會之有士云吾輩以此為難會久矣緣湛堂準(zhǔn)曰設(shè)令人傳語未至先已產(chǎn)了又作么生設(shè)令人傳語洎至不產(chǎn)又作么生況雪竇又有頌云云師云此難乃湛堂雪竇公案非世尊公案也居士所以為難者蓋緣多了這兩轉(zhuǎn)葛藤又要管伊生又要管伊不生所以難吾今但據(jù)世尊語以為憑準(zhǔn)不用這兩段葛藤直管教伊生不管伊不生便了所以易然即使要用這兩段葛藤貧道判之亦易何也即使其婦緣人傳語至便生或傳語洎至不生莫不皆承世尊之力其或不然即使其婦便產(chǎn)也與世尊沒交涉便不產(chǎn)也與世尊沒交涉吾所以判云甚易甚易。

　　上堂拈拂子示眾云今時初心晚學(xué)既在此門中又都要求個入處何不且看保福問長慶云盤山道光境俱忘復(fù)是何物洞山道光境未忘復(fù)是何物據(jù)二老總未??絕作么生得剿絕去慶良久福云情知你向鬼窟里作活計慶云汝作么生保云兩手扶犁水過膝若于此會得許你有個入處倘未會更看老僧這拂子逞神通去也一時??跳上三十三天繞須彌山洎四天下走一轉(zhuǎn)下來依然還落在老僧手里卻曰土?xí)缛讼∠喾暾呱僬渲亍?/p>

　　示眾先輩多謂我宗無語句亦無一法與人久在學(xué)地聞之脫有不信即如道信年十四禮僧璨曰愿和尚慈悲乞與解脫法門璨云誰縛汝曰無人縛璨曰何更求解脫乎信于言下大悟且看悟底是什么別又與伊說個什么法來而今還有一個半個牢拴腰帶緊帩草鞋忙忙底貴圖參求知識尋訪明師固是好事總是無繩自縛之流。

　　上堂師云大段吾輩既擔(dān)個學(xué)道之名必先于參訪遇得個出格宗師明眼知識庶不辜我生平行腳又當(dāng)要具參方眼自解作活計始得即如當(dāng)初德山上堂曰問即有過不問又乖有僧出禮拜山便打僧曰某甲始禮拜為什么便打山曰待汝開口堪作什么還知么既來到這所在了須自有大方便有大作用有出身底活路始越得伊這圈繢過去果無些些傷鋒犯手處便可謂跳得金剛?cè)ν痰美跫�蓬過得荊棘林許汝天下橫行去才有些些沾粘犯手且漫漫張大口說大話在。

　　上堂師云但凡參方須具擇法眼目不要傳言送語問答之際須識來機出言務(wù)要斬截目然活鱍鱍地不見光孝慧覺至法眼處眼問近離甚處覺云趙州眼云曾聞趙州有柏樹子話是不覺云無眼云往來皆謂僧問如何是西來祖意州云庭前柏樹子上座何得道無覺云先師實無此語和尚莫謗先師好此是參方作得主把得住者然法眼當(dāng)時失卻一只眼我若做法眼才見慧覺先道無處便云始知上座在趙州住日尚淺所以不知便了又烏用許多葛藤云云此喚作賓看主太原孚上座參雪峰才至法堂上顧視雪峰便下看知事至明日入方丈作禮云昨日觸忤和尚峰云知是般事便休此可謂主看賓便是作得主把得住活鱍鱍地有決斷具大眼目堪為人師范者珍重。

　　潘澹游居士共師對坐言及東坡訪佛印借四大作禪床以致輸卻腰間帶話師問居士當(dāng)初若作東坡又作么生士云我若在那一時自有方便師云連汝也不會士卻問老師若作東坡又作么生師曰汝道我如今坐在什么處士無語。

　　有僧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云屋北鹿獨宿僧云不會師云溪西雞齊啼。

　　龍池幻有禪師語錄卷之二

　　音釋

　　撾

　　(張瓜切音撾擊也)。

　　倦

　　(區(qū)愿切勸契也)。

　　掐

　　(乞洽切音恰爪刺也爪按曰掐)。

　　芥蒂

　　(上居拜切音戒下當(dāng)蓋切音帶與??同蒂芥小鯁也)。

　　??

　　(子了切焦上聲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