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開宗明義章第一

[疏]正義曰:開,張也。宗,本也。明,顯也。義,理也。言此章開張一經(jīng)之宗本,顯明五孝之義理,故曰《開宗明義章》也。第,次也。一,數(shù)之始也。以此章總標(biāo),諸章以次結(jié)之,故為第一,冠諸章之首焉。案《孝經(jīng)》遭秦坑焚之后,為河間顏芝所藏,初除挾書之律,芝子貞始出之。長(zhǎng)孫氏及江翁、后倉、翼奉、張禹等所說皆十八章。及魯恭王壞孔子宅,得古文二十二章,孔安國(guó)作傳。劉向校經(jīng)籍,比量二本,除其煩惑,以十八章為定,而不列名。又有荀昶集其錄及諸家疏,并無章名,而《援神契》自《天子》至《庶人》五章,唯皇侃標(biāo)其目而冠於章首。今鄭注見章名,豈先有改除,近人追遠(yuǎn)而為之也?御注依古今集詳議,儒官連狀題其章名,重加商量,遂依所請(qǐng)�！罢隆闭�,明也,謂分析科段,使理章明。《說文》曰:“樂歌竟為一章,章字從音,從十。”謂從一至十,十,數(shù)之終。諸書言章者,蓋因《風(fēng)》、《雅》,凡有科段,皆謂之章焉。言天子、庶人雖列貴賤,而立身行道,無限高卑。故次首章先陳天子,等差其貴賤以至庶人,次及《三才》、《孝治》、《圣治》三章,并敘德教之所由生也�！都o(jì)孝行章》敘孝子事親為先,與五刑相因,即夫孝始於事親也。《廣要道章》、《廣揚(yáng)名章》即先王有至德要道,揚(yáng)名於后世也。揚(yáng)名之上,因諫爭(zhēng)之臣,從諫之君,必有應(yīng)感。三章相次,不離於揚(yáng)名�！妒戮�章》即忠於事君也�！秵视H章》繼於諸章之末,言孝子事親之道紀(jì)也�；寿┮浴堕_宗》及《紀(jì)孝行》、《喪親》等三章通於貴賤。今案《諫爭(zhēng)章》大夫已上皆有爭(zhēng)臣,而士有爭(zhēng)友,父有爭(zhēng)子,亦該貴賤。則通於貴賤者有四焉。

仲尼居,仲尼,孔子字。居,謂閑居。曾子侍,曾子,孔子弟子。侍,謂侍坐。

[疏]仲尼居,曾子侍。正義曰:夫子以六經(jīng)設(shè)教,隨事表名。雖道由孝生,而孝綱未舉,將欲開明其道,垂之來裔。以曾參之孝,先有重名,乃假因閒居,為之陳說。自摽已字,稱“仲尼居”;呼參為子,稱“曾子侍”。建此兩句,以起師資問答之體,似若別有承受而記錄之。

○注仲尼至閒居。

○正義曰:云“仲尼,孔子字”者,案《家語》云:“孔子父叔梁紇,娶顏氏之女徵在。徵在既往廟見,以夫年長(zhǎng),懼不時(shí)有男,而私禱尼丘山以祈焉�？鬃庸拭�丘,字仲尼。夫伯仲者,長(zhǎng)幼之次也。仲尼有兄字伯,故曰仲�！逼涿麆t案桓六年《左傳》:“申繻曰:名有五,其三曰以類命為象。”杜注云:“若孔子首象尼丘,蓋以孔子生而圩頂,象尼丘山,故名丘,字仲尼�！倍鴦�瓛述張禹之義,以為仲者中也,尼者和也。言孔子有中和之德,故曰仲尼。殷仲文又云:“失子深敬孝道,故稱表德之字。”及梁武帝又以丘為聚,以尼為和。今并不取。仲尼之先,殷之后也。案《史記·殷本紀(jì)》曰:“帝嚳之子契為堯司徒,有功,堯封之於商,賜姓子氏。契后世孫湯滅夏而為天子,至湯裔孫有位無道。周武王殺之,封其庶兄微子啟於宋。”案《家語》又《孔子世家》皆云:“孔子其先宋人也。宋襄公有子弗父何,長(zhǎng)而當(dāng)立,讓其弟厲公。何生宋父周,周生世子勝,勝生正考父,正考父受命為宋卿,生孔父嘉。嘉別為公族,故其后以孔為氏�！被蛞詾橛靡遗渥�,或以滴溜穿石,其言不經(jīng),今不取也�？赘讣紊�木金父,木金父生皋夷父,皋夷父生防叔,避華氏之禍而奔魯。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紇,紇生孔子也。云“居,謂閒居”者,《古文孝經(jīng)》云“仲尼閒居”,蓋為乘閒居而坐,與《論語》云“居!吾語汝”義同,而與下章“居則致其敬”不同。

○注曾子至侍坐。

○正義曰:云“曾子,孔子弟子”者,案《史記·仲尼弟子傳》稱:“曾參,南武城人,字子輿,少孔子四十六歲�？鬃右詾槟芡ㄐ⒌�,故授之業(yè),作《孝經(jīng)》,死於魯。”故知是仲尼弟子也。云“侍,謂侍坐”者,言侍孔子而坐也。案古文云“曾子侍坐”,故知侍謂侍坐也。卑者在尊側(cè)曰侍,故經(jīng)謂之侍。凡侍有坐有立,此曾子侍即侍坐也�！肚�禮》有侍坐於先生,侍坐於所尊,侍坐於君子。據(jù)此而言,明侍坐於夫子也。

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孝者,德之至、道之要也。言先代圣德之主,能順天下人心,行此至要之化,則上下臣人,和睦無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參不敏,何足以知之?”參,曾子名也。禮:師有問,避席起答。敏,達(dá)也。言參不達(dá),何足知此至要之義?子曰:“夫孝,德之本也,人之行莫大於孝,故為德本。教之所由生也。言教從孝而生。復(fù)坐,吾語汝。曾參起對(duì),故使復(fù)坐。

[疏]子曰至語汝。

○正義曰:“子”者,孔子自謂。案《公羊傳》云:“子者,男子通稱也�！惫耪咧^師為子,故夫子以子自稱。“曰”者,辭也。言先代圣帝明王,皆行至美之德、要約之道,以順天下人心而教化之,天下之人,被服其教。用此之故,并自相和睦,上下尊卑,無相怨者。參,汝能知之乎?又假言參聞夫子之說,乃避所居之席,起而對(duì)曰:參性不聰敏,何足以知先王至德要道之言義?既敘曾子不知,夫子又為釋之曰:夫孝,德行之根本也。釋“先王有至德要道”。謂至德要道,元出於孝,孝為之本也。云“教之所生也”者,此釋“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謂王教由孝而生也。孝道深廣,非立可終,故使“復(fù)坐,吾語汝”也。

○注孝者至無怨。

○正義曰:云“孝者,德之至,道之要也”者,依王肅義,德以孝而至,道以孝而要,是道德不離於孝。殷仲文曰:“窮理之至,以一管眾為要�！眲㈧旁�:“性未達(dá),何足知?”言性未達(dá),何足知至要之義者,謂自云性不達(dá),何足知此先王至德要道之義也。

○注人之至德本。

○正義曰:此依鄭注引其《圣治章》文也,言孝行最大,故為德之本也。德則至德也。

○注言教從孝而生。

○正義曰:此依韋注也。案《禮記·祭義》稱曾子云:“眾之本教曰孝�！薄�尚書》:“敬敷五教。”解者謂教父以義,教母以慈,教兄以友,教弟以恭,教子以孝。舉此,則其余順人之教皆可知也。

○注曾參至復(fù)坐正義曰:此義已見於上。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父母全而生之,已當(dāng)全而歸之,故不敢毀傷。立身行道,揚(yáng)名於后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言能立身行此孝道,自然名揚(yáng)后世,光顯其親,故行孝以不毀為先,揚(yáng)名為后。

[疏]身體至終也。

○正義曰:身謂躬也,體謂四支也,發(fā)謂毛發(fā),膚謂皮膚�！抖Y運(yùn)》曰:“四體既正,膚革充盈�！薄对姟吩�:“鬢發(fā)如云�！贝藙t身體發(fā)膚之謂也。言為人子者,常須戒慎,戰(zhàn)戰(zhàn)兢兢,恐致毀傷,此行孝之始也。又言孝行非唯不毀而已,須成立其身,使善名揚(yáng)於后代,以光榮其父母,此孝行之終也。若行孝道,不至揚(yáng)名榮親,則未得為立身也。

○注父母至毀傷。

○正義曰:云“父母全而生之,已當(dāng)全而歸之”者,此依鄭注引《祭義》樂正子春之言也。言子之初生,受全體於父母,故當(dāng)常自念慮,至死全而歸之,若曾子“啟手啟足”之類是也。云“故不敢毀傷”者,毀謂虧辱,傷謂損傷。故夫子云:“不虧其體,不辱其身,可謂全矣�！奔班嵶ⅰ�周禮》“禁殺戮”云“見血為傷”是也。

○注言能至其后。正義曰:云“能言立身行此孝道”者,謂人將立其身,先須行此孝道也。其行孝道之事,則下文“始於事親,中於事君”是也。云“自然名揚(yáng)后世,光榮其親”者,皇侃云:“若生能行孝,沒而揚(yáng)名,則身有德譽(yù),乃能光榮其父母也�！币蛞�《祭義》曰:“孝也者,國(guó)人稱原然,曰:幸哉!有子如此�！庇忠�《哀公問》稱孔子對(duì)曰:“君子也者,人之成名也。百姓歸之名,謂之君子之子。是使其親為君子也�！贝藙t揚(yáng)名榮親也。云“故行孝以不毀為先”者,全其身為孝子之始也。云“揚(yáng)名為后”者,謂后行孝道為孝之終也。夫不敢毀傷,闔棺乃止,立身行道,弱冠須明經(jīng)。雖言其始終,此略示有先后,非謂不敢毀傷唯在於始,立身獨(dú)在於終也。明不敢毀傷,立身行道,從始至末,兩行無怠。此於次有先后,非於事理有終始也。

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言行孝以事親為始,事君為中。忠孝道著,乃能揚(yáng)名榮親,故曰終於立身也。

[疏]夫孝至立身。

○正義曰:夫?yàn)槿俗诱?先能全身而后能行其道也。夫行道者,謂先能事親而后能立其身。前言立身,末示其跡。其跡,始者在於內(nèi)事其親也;中者在於出事其主;忠孝皆備,揚(yáng)名榮親,是終於立身也。

○注言行至身也。

○正義曰:云“言行孝以事親為始,事君為中”者,此釋始於事親,中於事君也。云“忠孝道著,乃能揚(yáng)名榮親,故曰終於立身也”者,此釋終於立身也。然能事親事君,理兼士庶,則終於立身,此通貴賤焉。鄭玄以為“父母生之,是事親為始。四十強(qiáng)而仕,是事君為中。七十致仕,是立身為終也”者,劉炫駁云:“若以始為在家,終為致仕,則兆庶皆能有始,人君所以無終。若以年七十者始為孝終,不致仕者皆為不立,則中壽之輩盡曰不終,顏?zhàn)又�流亦無所立矣�！�

《大雅》云:‘無念爾祖,聿脩厥德。’《詩·大雅》也。無念,念也。聿,述也。厥,其也。義取恒念先祖,述脩其德。

[疏]大雅至厥德。

○正義曰:夫子敘述立身行道揚(yáng)名之義既畢,乃引《大雅·文王》之詩以結(jié)之。言凡為人子孫者,常念爾之先祖,常述修其功德也。

○注詩大至其德。

○正義曰:云“無念,念也”,“聿,述也”,此并《毛傳》文;“厥,其也”,《釋言》文。云“義取常念先祖,述脩其德”者,此依孔傳也。謂述修先祖之德而行之。此經(jīng)有十一章引《詩》及《書》。劉炫云:“夫子敘經(jīng),申述先王之道。《詩》、《書》之語,事有當(dāng)其義者,則引而證之,示言不虛發(fā)也。七章不引者,或事義相違,或文勢(shì)自足,則不引也。五經(jīng)唯《傳》引《詩》,而《禮》則雜引,《詩》、《書》及《易》并意及則引。若泛指,則云‘《詩》曰\’、‘《詩》云\’;若指四始之名,即云《國(guó)風(fēng)》、《大雅》、《小雅》、《魯頌》、《商頌》;若指篇名,即言‘《勺》曰\’、‘《武》曰\’:皆隨所便而引之,無定例也。”鄭注云:“雅者,正也。方始發(fā)章,以正為始。”亦無取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