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卷 大智度論

第三十四卷 大智度論

釋初品中信持

【經(jīng)】“十方如恒河沙等世界中諸佛所說法,已說、今說、當說;聞已,欲一切信持,自行亦為人說,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問曰:上已說十方諸佛所說,欲憶持不忘,當學(xué)般若,今何以復(fù)說信持三世佛法?

答曰:上說欲憶持十方諸佛法,未知是何法,故說十二部經(jīng)是佛法,及聲聞所不聞?wù)摺Ｉ系�言恒河沙等世界諸佛,今言恒河沙三世諸佛法。又上但說受持不忘,不說受持利益;今言自為,亦為他人說,是故復(fù)說。

【經(jīng)】“復(fù)次,舍利弗,菩薩摩訶薩,過去諸佛說已,未來諸佛當說,欲聞聞已,自利亦利他人,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問曰:十方現(xiàn)在佛所說法,可受、可持;過去已滅,未來未有,云何可聞?

答曰:此義先已答,今當更說。菩薩有三昧,名觀三世諸佛三昧。菩薩入是三昧中,悉見三世諸佛,聞其說法;譬如外道神仙,于未來世事,未有形兆,未有言說,以智慧力故,亦見、亦聞。

復(fù)次,諸菩薩力不可思議,未來世雖未有形,未有言說,而能見、能聞�；蛞酝恿_尼力,或以今事比知過去、未來諸事。以是故言,欲得是者,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經(jīng)】“十方如恒河沙等諸世界,中間闇處,日月所不照,欲持光明普照,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菩薩從兜率天上欲降神母胎,爾時,身放光明,遍照一切世界,及世間幽冥之處。次后生時,光明遍照,亦復(fù)如是。初成道時,轉(zhuǎn)法輪時,般涅槃時,放大光明,皆亦如是。及于余時現(xiàn)大神通,放大光明:如欲說般若波羅蜜時,現(xiàn)大神通,以大光明,遍照世間幽冥之處。如是比,處處經(jīng)中說神通光明。

問曰:此是佛力,何以說菩薩?

答曰:今言菩薩欲得是者,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諸大菩薩能有是力,如遍吉菩薩,觀世音、得大勢、明網(wǎng)、無量光菩薩等,能有是力,身出無量光明,能照十方如恒河沙等世界。又如阿彌陀佛世界中,諸菩薩身出常光,照十萬由旬。

問曰:菩薩身光如是,本以何業(yè)因緣得?

答曰:身業(yè)清凈故身得莊嚴。如經(jīng)說:有一鬼,頭似豬,臭蟲從口出,身有金色光明。是鬼宿世作比丘,惡口罵詈客比丘。身持凈戒,故身有光明;口有惡言,故臭蟲從口出。如經(jīng)說:心清凈優(yōu)劣,故光有上、中、下,少光、大光、光音。欲界諸天,心清凈布施、持戒,故身有光明。

復(fù)次,有人憐愍眾生故,于闇處燃燈,亦為供養(yǎng)尊像、塔、寺故,亦以明珠、戶向、明鏡等明凈物布施故,身有光明。

復(fù)次,常修慈心,遍念眾生,心清凈故;又常修念佛三昧,念諸佛光明神德故,得身光明。

復(fù)次,行者常修火一切入;又以智慧光明,教化愚闇邪見眾生,以是業(yè)因緣故,得心中智慧明,身亦有光。如是等業(yè)因緣,得身光清凈。

【經(jīng)】“十方如恒河沙等世界中,無有佛名、法名、僧名,欲使一切眾生,皆得正見,聞三寶音者,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菩薩于先無佛法塔寺處,于中起塔,以是業(yè)因緣,后身得力成就;于無佛法眾處,贊嘆三寶,令眾生入于正見。如經(jīng)說:有人于先無佛塔國土中,修立塔廟,得梵福德;梵名無量福德。以是因緣,疾得禪定;得禪定故,得無量神通;神通力故,能至十方贊嘆三寶。正見者,若先不識三寶功德,因菩薩故得信三寶,信三寶故信業(yè)因緣罪福,信業(yè)因緣故信世間是縛,涅槃是解。贊嘆三寶義,如八念中說。

【經(jīng)】“欲令十方如恒河沙等世界中眾生,以我力故,盲者得視,聾者得聽,狂者得念,裸者得衣,饑渴者得飽滿,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菩薩行無礙般若波羅蜜,若得無礙解脫成佛;若作法性生身菩薩,如文殊尸利等,在十住地,有種種功德具足,眾生見者,皆得如愿。譬如如意珠,所欲皆得;法性生身佛及法性生身菩薩,人有見者,皆得所愿,亦復(fù)如是。

復(fù)次,菩薩從初發(fā)意已來,于無量劫中,治一切眾生九十六種眼病;又于無量世中,自以眼布施眾生;又智慧光明,破邪見黑闇;又以大悲,欲令眾生所愿皆得。如是業(yè)因緣,云何令眾生見菩薩身而不得眼?余事亦如是。此諸義,如放光中說。

【經(jīng)】“復(fù)次,舍利弗,菩薩摩訶薩,若欲令十方如恒沙等世界中眾生,諸在三惡趣者,以我力故皆得人身,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問曰:自以善業(yè)因緣故得人身,云何菩薩言:以我力因緣故,令三惡道中眾生皆得人身?

答曰:不言以菩薩業(yè)因緣,令眾生得人身;但言菩薩恩力因緣故得,菩薩以神通變化說法力故,令眾生修善得人身。如經(jīng)中說二因緣,發(fā)起正見:一者、外聞正法,二者、內(nèi)有正念。又如草木,內(nèi)有種子,外有雨澤,然后得生。若無菩薩,眾生雖有業(yè)因緣,無由發(fā)起,以是故知諸佛菩薩,所益甚多!

問曰:云何能令三惡道中眾生皆得解脫?佛尚不能,何況菩薩?

答曰:菩薩心愿欲爾,則無過咎。又多得解脫,故言一切。如諸佛及大菩薩身,遍出無量光明。從是光明出無量化身,遍入十方三惡道中,令地獄火滅湯冷,其中眾生心清凈故,生天上人中;令餓鬼道饑渴飽滿,開發(fā)善心,得生天人中;令畜生道隨意得食,離諸恐怖,開發(fā)善心,亦得生天人中。如是名為一切三惡道得解脫。

問曰:如余經(jīng)說生天人中,此何以但說皆得人身?

答曰:于人中得修大功德,亦受福樂;天上多著樂故,不能修道。以是故愿令皆得人身。

復(fù)次,菩薩不愿眾生但受福樂,欲令得解脫,常樂涅槃,以是故不說生天上。

【經(jīng)】“欲令十方如恒河沙等世界中眾生,以我力故,立于戒、三昧、智慧、解脫、解脫知見,令得須陀洹果,乃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問曰:先已說此五眾道果,今何以更說?

答曰:上說但是聲聞法,從須陀洹乃至無余涅槃;今雜說三乘,聲聞、辟支佛,乃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經(jīng)】“復(fù)次,舍利弗,菩薩摩訶薩欲學(xué)諸佛威儀,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問曰:何等是諸佛威儀?

答曰:威儀名身四動止。譬如象王,回身而觀;行時足離地四指,雖不蹈地而輪跡現(xiàn);不遲不疾,身不傾動;常舉右手安慰眾生;結(jié)跏趺坐,其身正直;常偃右脅,累膝而臥;所敷草蓐,齊整不亂;食不著味,美惡等一;若受人請,默然無言;言辭柔軟,方便利益,不失時節(jié)。

復(fù)次,法身佛威儀者,過東方如恒河沙等世界以為一步,梵音說法,亦復(fù)如是。法身佛相義,如先說。

【經(jīng)】“菩薩摩訶薩欲得如象王視觀,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菩薩作是愿:‘使我行時離地四指,足不蹈地。我當共四天王天,乃至阿迦尼吒天,無量千萬億諸天眾,圍繞恭敬,至菩提樹下。’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如象王視者,若欲回身觀時,舉身俱轉(zhuǎn)。

大人相者,身心專一;是故若有所觀,身心俱回。譬如師子有所搏撮,不以小物故而改其壯勢;佛亦如是,若有所觀,若有所說,身與心俱,常不分散。所以者何?從無數(shù)劫來,集一心法;以是業(yè)因緣故,頭骨與身為一,無有分解;又以世世破憍慢故,不輕眾生,觀則俱轉(zhuǎn)。如尼他阿波陀那中說:舍婆提國除糞人,而佛以手摩頭,教令出家,猶不輕之。

足離地四指者,佛若常飛,眾生疑怪,謂佛非是人類,則不歸附;若足到地,則眾生以為與常人不異,不生敬心。是故雖為行地,四指不到而輪跡現(xiàn)。

問曰:如佛常放大光,足不到地,眾生何以故不盡敬附?

答曰:眾生無量劫中積罪甚重,無明垢深,于佛生疑,謂是幻師,以術(shù)誑人;或言足不蹈地,生性自爾,如鳥能飛,有何奇特!或有眾生罪重因緣故,不見佛相,直謂大威德沙門而已;譬如人重病欲死,名藥美食,皆謂臭穢,是故不盡敬附。

共四天王天,乃至阿迦尼吒無量千萬億諸天眾,恭敬圍繞至菩提樹下者,是諸佛常法。佛為世尊,至菩提樹下,欲破二種魔:一者、結(jié)使魔,二者、自在天子魔。欲成一切智!是諸天眾,云何不恭敬侍送?又諸天世世佐助擁護菩薩,乃至出家時,令諸宮人婇女,純惛而臥,捧馬足逾城出。今日事辦,我當共侍送至菩提樹下。

問曰:何以不說剎利、婆羅門等無量人侍送,而但說諸天?

答曰:佛獨于深林中求菩提樹,非是人行處,是故不說。又以人無天眼、他心智故,不知佛當成道,是故不說。

復(fù)次,諸天貴于人,故但說天。

復(fù)次,諸佛常樂閑靜處,諸天能隱身不見,不妨閑靜,是故但說諸天侍從。

復(fù)次,菩薩見五比丘舍菩薩而去,而菩薩獨至樹下,是故作是愿。

【經(jīng)】“我當于菩提樹下坐,四天王天乃至阿迦尼吒天,以天衣為座,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問曰:如經(jīng)說:佛敷草樹下坐而成佛道,今云何愿言以天衣為座?

答曰:聲聞經(jīng)中說敷草,摩訶衍經(jīng)中隨眾生所見,或有見敷草樹下,或見敷天綩綖,隨其福德多少,所見不同。

復(fù)次,生身佛把草樹下;法性生身佛以天衣為座,或勝天衣。

復(fù)次,佛于深林樹下成佛,林中人見,則奉佛草;若貴人見者,當以所貴衣服為座;但林中無貴人故,時諸龍神天,各以妙衣為座。四天王衣重二兩,忉利天衣重一兩,夜摩天衣重十八銖,兜率陀天衣重十二銖,化樂天衣重六銖,他化自在天衣重三銖;色界天衣無重相。欲界天衣從樹邊生,無縷無織;譬如薄冰,光曜明凈,有種種色。色界天衣,純金色光明,不可稱知。如是等寶衣敷座,菩薩坐上,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問曰:何以但說諸天敷衣,不說十方諸大菩薩為佛敷座?諸菩薩等,佛將成道時,皆為佛敷座;或廣長一由旬,十百千萬億乃至無量由旬,高亦如是。此諸寶座,是菩薩無漏福德生故,是諸天目所不見,何況手觸?十方三世諸佛,降魔得道,莊嚴佛事,皆悉照見,譬如明鏡;如是妙座,何以不說?

答曰:般若波羅蜜有二種:一者、與聲聞、菩薩、諸天共說,二者、但與十住具足菩薩說。是般若波羅蜜中,應(yīng)說菩薩為佛敷座。所以者何?諸天知佛恩,不及一生、二生諸大菩薩;如是菩薩云何不以神通力而供養(yǎng)佛?是中合聲聞?wù)f,是故不說。

【經(jīng)】“我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行、住、坐、臥處,欲使悉為金剛,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問曰:何以故佛四威儀中,地悉為金剛?

答曰:有人言:“菩薩至菩提樹下時,于此處坐,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爾時菩薩入諸法實相中,無有地能舉是菩薩。所以者何?地皆是眾生虛誑業(yè)因緣報故有,是故不能舉。菩薩欲成佛時,實相智慧身,是時坐處變?yōu)榻饎�。”有人�?“土在金輪上,金輪在金剛上,從金剛際出如蓮華臺,直上持菩薩坐處,令不陷沒,以是故,此道場坐處名為金剛�！庇腥搜�:“成佛道已,四種威儀處,悉變成金剛。”

問曰:金剛亦是眾生虛誑業(yè)因緣有,云何能舉佛?

答曰:金剛雖是虛誑所成,于地最為牢固,更無勝者。金剛下水,諸大龍王以此堅固物,奉獻于佛,亦是佛宿世業(yè)因緣故,得此安立處。又復(fù)佛變金剛及四大令為虛空,虛空不誑,佛智慧亦不誑,二事既同,是故能舉。

【經(jīng)】“復(fù)次,舍利弗,菩薩摩訶薩,欲出家日即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即是日轉(zhuǎn)法輪。轉(zhuǎn)法輪時,無量阿僧祇眾生遠塵離垢,諸法中得法眼凈;無量阿僧祇眾生,一切法不受故,諸漏心得解脫;無量阿僧祇眾生,于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得不退轉(zhuǎn),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或有菩薩,于惡世邪見眾生中,為除眾生邪見故,自行勤苦甚難之行。如釋迦文佛于漚樓頻螺樹林中,食一麻一米。諸外道言:“我等先師,雖修苦行,不能如是六年勤苦!”又復(fù)有人,謂佛先世惡業(yè),今受苦報。有菩薩謂佛為實受是苦,是故發(fā)心:“我當即以出家日成佛。”

又有菩薩于好世出家,如大通慧求佛道,結(jié)跏趺坐,經(jīng)十小劫乃得成佛。菩薩聞是已,發(fā)心言:“愿我以出家日即得成佛�！�

有菩薩成佛已,不即轉(zhuǎn)法輪,如燃燈佛,成佛已十二年,但放光明,人無識者而不說法。又如須扇多佛,成佛已,無受化者;作化佛留住一劫,說法度人,自身滅度。又如釋迦文佛成佛已,五十七日不說法。菩薩聞是已,愿:“我成佛已,即轉(zhuǎn)法輪。”

有佛度眾生有限數(shù),如釋迦文佛轉(zhuǎn)法輪時,憍陳如一人得初道,八萬諸天諸法中得法眼凈。菩薩聞是已,作是愿:“我轉(zhuǎn)法輪時,令無量阿僧祇人,遠塵離垢,諸法中得法眼凈�！�

以釋迦文佛初轉(zhuǎn)法輪時,一比丘及諸天皆得初道,而無一人得阿羅漢及菩薩道者,是故菩薩愿言:“我作佛時,當使無量阿僧祇眾生,一切法不受,諸漏心得解脫;及無量阿僧祇眾生,于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得不退轉(zhuǎn)�！�

問曰:若一切佛神力、功德、度眾生皆等,此菩薩何以作此愿?

答曰:一佛能變作無量阿僧祇身而度眾生,而世界有嚴凈者,有不嚴凈者。菩薩若見若聞,是諸佛有苦行難得佛者,有不即轉(zhuǎn)法輪者,有如釋迦牟尼佛六年苦行成道。又聞初轉(zhuǎn)法輪時,未有得阿羅漢道者,何況得菩薩道!是故菩薩未聞諸佛力等,故作是愿。然諸佛神力、功德,平等無異。

【經(jīng)】“我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以無量阿僧祇聲聞為僧,我一說法時,便于坐上盡得阿羅漢,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有佛以聲聞為僧,有數(shù)有限。如釋迦文尼佛,千二百五十比丘為僧。彌勒佛初會,僧九十九億,第二會九十六億,第三會九十三億。如是等諸佛僧,各各有限有數(shù)不同,以是故,菩薩愿言:“我當以無量阿僧祇聲聞為僧。”

有佛為眾生說法,一說法得初道,異時更說,得二道、三道、第四道。如釋迦文尼佛,為五比丘說法,得初道,異日得阿羅漢道。如舍利弗得初道,經(jīng)半月然后得阿羅漢道。摩訶迦葉見佛得初道,過八日已得阿羅漢。如阿難得須陀洹道,二十五歲供養(yǎng)佛已,佛般涅槃后得阿羅漢。如是等諸阿羅漢,不一時得四道。以是故,菩薩愿言:“我一說法時,便于座上盡得阿羅漢�！�

【經(jīng)】“我當以無量阿僧祇菩薩摩訶薩為僧。我一說法時,無量阿僧祇菩薩,皆得阿鞞跋致!”

【論】菩薩所以作此愿者,諸佛多以聲聞為僧,無別菩薩僧。如彌勒菩薩、文殊師利菩薩等,以釋迦文佛無別菩薩僧,故入聲聞僧中次第坐。有佛為一乘說法,純以菩薩為僧。有佛聲聞、菩薩雜以為僧;如阿彌陀佛國,菩薩僧多,聲聞僧少。以是故,愿以無量菩薩為僧。

有佛初轉(zhuǎn)法輪時,無有人得阿鞞跋致。以是故,菩薩愿言:“我一說法,無量阿僧祇人得阿鞞跋致�！�

【經(jīng)】“欲得壽命無量,光明具足,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諸佛壽命,有長、有短。如鞞婆尸佛,壽八萬四千歲;如拘樓餐陀佛,壽六萬歲;迦那伽牟尼佛,壽三萬歲;迦葉佛,壽二萬歲;釋迦文佛壽百歲,少有過者;彌勒佛,壽八萬四千歲。如釋迦文佛常光一丈,彌勒佛常光十里。諸佛壽命、光明,各有二種:一者、隱藏,二者、顯現(xiàn)。一者、真實,二者、為眾生故隱藏。真實者,無量顯現(xiàn);為眾生者,有限有量。實佛壽不應(yīng)短。所以者何?諸佛長壽業(yè)因緣具足故。如婆伽梵宿世救一聚落人命,故得無量阿僧祇壽命。梵世中壽法不過半劫,而此梵天壽獨無量,以是故,生邪見言:“唯我常住�！狈鸬狡渌�,破其邪見,說其本緣救一聚落,其壽乃爾。何況佛世世救無量阿僧祇眾生,或以財物救濟,或以身命代死,云何壽限不過百歲?又不殺生戒,是長壽業(yè)因緣,佛以大慈眾生,愛徹骨髓,常能為眾生故死,何況殺生!又以諸法實相智慧,真實不誑故,亦是長壽因緣;菩薩以般若波羅蜜,和合持戒諸功德故,得壽命無量,何況佛世世具足此諸無量功德,而壽命有限?

復(fù)次,如一切色中,佛身第一;一切心中,佛心第一。以是故,一切壽命中,佛壽亦應(yīng)第一。如世俗人言:“人生于世,以壽為貴�！狈馂槿酥兄�上,壽亦應(yīng)長!

問曰:佛雖有長壽業(yè)因緣,生于惡世,故壽命便短;以此短壽,能具佛事,何用長為?又佛以神通力故,一日之中能具佛事,何況百歲!

答曰:此間閻浮提惡,故佛壽應(yīng)短;余處好,故佛壽應(yīng)長。

問曰:若然者,菩薩于此閻浮提凈飯王宮生,出家成道,是實佛;余處皆是神通力變化作佛,以度眾生?

答曰:此言非也!所以者何?余處閻浮提,亦各各言我國是實佛,余處為變化。何以知之?若余處國土,自知是化佛,則不肯信受教戒。又如余國土人,壽命一劫,若佛壽百歲,于彼裁無一日,眾生則起輕慢,不肯受教;彼則以一劫為實佛,以此為變化。如首楞嚴三昧經(jīng)說:神通遍照佛,壽七百千阿僧祇劫。佛告文殊尸利:“彼佛則是我身�！北朔鹨嘌�:“釋迦文佛則是我身�！币允枪手�諸佛壽命,實皆無量,為度人故,現(xiàn)有長短。

汝言釋迦文佛,以神通力故,所度眾生與久壽不異者,則不須百歲,一日之中可具足佛事!如阿難一時心生是念:“如燃燈世尊、一切勝佛、鞞婆尸佛,出于好世,壽命極多,能具佛事;我釋迦文佛出生惡世,壽命極短,將無世尊不能具足佛事耶?”爾時,世尊入日出三昧,從身變化,出無量諸佛及無量光明,普至十方;一一化佛在諸世界,各作佛事,或有說法,或現(xiàn)神通,或現(xiàn)三昧,或現(xiàn)飯食。如是之比種種因緣,施作佛事而度眾生。從三昧起,告阿難曰:“汝悉見聞是事不?”阿難言:“唯然!已見!”佛告阿難:“佛以如是神力,能具佛事不?”阿難言:“假令佛壽一日,大地草木悉為可度眾生,則能度盡,何況百歲!”以是故,知諸佛壽命,皆悉無量,為度人故,現(xiàn)有長短。譬如日出,影現(xiàn)于水,隨水大小,水大則影久,水小則速滅;若照琉璃、玻璃珠山,影則久住。又如火燒草木,燃少則速滅,燃多則久住;不可以滅處無火故,謂多燃處亦無。

光明長短義,亦如是。

【經(jīng)】“我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世界中無有淫欲、瞋恚、愚癡,亦無三毒之名。一切眾生,成就如是智慧,善施、善戒、善定、善梵行、善不嬈眾生,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問曰:若世界無三毒,亦無三毒名者,佛為何等故出生其國?

答曰:貪欲、瞋恚、愚癡,名為三不善根,是欲界系法。佛若說貪欲、瞋恚、愚癡,是欲界系不善;若說染愛、無明,是則通三界。有佛世界,純諸離欲人,為是眾生故,菩薩愿言:“我成佛時,國無三毒及三毒之名�！睆�(fù)有清凈佛國,純阿鞞跋致,法性生身菩薩,無諸煩惱,唯有余習(xí);是故言無三毒之名。若有人言:“如菩薩愿言,我當度一切眾生,而眾生實不盡度。”此亦如是,欲令世界無三毒之名,亦應(yīng)實有三毒不盡。若無三毒,何用佛為?如地無大闇,則不須日照!如經(jīng)所說,若無三法,則佛不出世;若三法不斷,則不得離老病死。三法者,則是三毒;如三法經(jīng),此中應(yīng)廣說。

復(fù)次,有世界眾生分別諸法,是善、是不善,是縛、是解等,于一相寂滅法中而生戲論。菩薩以是故愿言:“令我世界眾生,不生三毒。”知三毒實相即是涅槃。

問曰:一切眾生如是智慧,是何等智慧?

答曰:智慧是世間正見。世間正見中,說有布施,有罪福,有今世、后世,有阿羅漢。信罪福故,能善布施;信有阿羅漢故,能善持戒、善禪定、善梵行;得正見力故,能善不嬈眾生。世間正見,是無漏智慧根本;以是故,說國中無三毒之名。貪欲有二種:一者、邪貪欲,二者、貪欲。瞋恚有二種:一者、邪瞋恚,二者、瞋恚。愚癡有二種:一者、邪見愚癡,二者、愚癡。是三種邪毒眾生,難可化度,余三易度。無三毒名者,無邪三毒之名。善布施等五事,如上放光品中說。

【經(jīng)】“使我般涅槃后,法無滅盡,亦無滅盡之名,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問曰:佛為法主,尚自滅度,云何言法無滅盡?

答曰:如上所說,是菩薩愿,事不必實。一切有為法,從因緣和合生,云何常住而不滅?佛如日明,法如日沒余光,云何日沒而余光不滅?但久住故,無能見滅者,故名不滅。

復(fù)次,菩薩見諸佛法住,有多有少,如迦葉佛法住七日,如釋迦牟尼佛法住千歲。是故菩薩發(fā)是愿言:“法雖有為,愿令相續(xù)不滅,如火得薪,相傳不絕。”

復(fù)次,諸法實相,名為佛法;是實法相,不生不滅,不斷不常,不一不異,不來不去,不受不動,不著不依,無所有如涅槃相。法相如是,云何有滅?

問曰:法相如是者,一切佛法,皆應(yīng)不滅?

答曰:如所言,諸法實相無有滅者。有人憶想分別,取諸法相,壞實法相,用二法說,是故有滅!實相法中,無有滅也。

復(fù)次,般若波羅蜜無礙法,集無量功德故,隨其本愿,法法相續(xù),無有見其滅者。譬如仰射虛空,箭去極遠,人雖不見,要必當墮。

【經(jīng)】“我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十方如恒河沙等世界中眾生,聞我名者,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欲得如是等功德,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論】問曰:有人生值佛世,在佛法中,或墮地獄者。如提婆達、俱迦梨、訶多釋子等,三不善法覆心,故墮地獄!此中云何言:去佛如恒河沙等世界,但聞佛名,便得道耶?

答曰:上已說有二種佛:一者、法性生身佛,二者、隨眾生優(yōu)劣現(xiàn)化佛。為法性生身佛,故說乃至聞名得度;為隨眾生現(xiàn)身佛,故說雖共佛住,隨業(yè)因緣有墮地獄者。法性生身佛者,無事不濟,無愿不滿。所以者何?于無量阿僧祇劫,積集一切善本功德,一切智慧無礙具足,為眾圣主,諸天及大菩薩,希能見者。譬如如意寶珠,難見難得,若有見者,所愿必果。如喜見藥,其有見者,眾患悉除。如轉(zhuǎn)輪圣王,人有見者,無不富足。如釋提桓因,有人見者,隨愿悉得。如梵天主,眾生依附,恐怖悉除。如人念觀世音菩薩,悉脫危難。是事尚爾,何況諸佛法性生身!

問曰:釋迦文佛亦是法性生身分,無有異體;何以故佛在世時,有作五逆罪人、饑餓賊盜,如是等惡?

答曰:釋迦文佛本誓:“我出惡世,欲以道法度脫眾生,不為富貴世樂故出�！比舴鹨粤εc之,則無事不能。又亦是眾生福德力薄,罪垢深重,故不得隨意度脫。又今佛但說清凈涅槃,而眾生譏論誹謗言:“何以多畜弟子,化導(dǎo)人民?”此亦是系縛法;但以涅槃法化,猶尚譏謗,何況雜以世樂!如提婆達,欲令足下有千輻相輪故,以鐵作模,燒而烙之,烙已足壞,身惱大號。爾時,阿難聞已,涕泣白佛:“我兄欲死,愿佛哀救!”佛即伸手就摩其身,發(fā)至誠言:“我看羅睺羅與提婆達等者,彼痛當滅!”是時提婆達眾痛即除,執(zhí)手觀之,知是佛手,便作是言:“凈飯王子,以此醫(yī)術(shù)足自生活!”佛告阿難:“汝觀提婆達不?用心如是,云何可度!”若好世人,則無是咎。如是眾生,若以世樂,不得度也。是事種種因緣,上已廣說。以是故說:聞佛名有得道者,有不得者。

復(fù)次,佛身無量阿僧祇,種種不同:有佛為眾生說法,令得道者;有佛放無量光明,眾生遇之而得道者;有以神通變化,指示其心而得道者;有佛但現(xiàn)色身而得道者;有佛遍身毛孔出眾妙香,眾生聞之而得道者;有佛以食與眾生,令得道者;有佛,眾生但念而得道者;有佛能以一切草木之聲而作佛事,令眾生得道者;有佛,眾生聞名而得道者。為是佛故,說言:“我作佛時,其聞名者,皆令得度�！�

復(fù)次,聞名,不但以名便得道也;聞已修道,然后得度。如須達長者初聞佛名,內(nèi)心驚喜;詣佛聽法而能得道。又如貰夷羅婆羅門,從雞泥耶結(jié)發(fā)梵志所,初聞佛名,心即驚喜;直詣佛所,聞法得道。是但說聞名,聞名為得道因緣,非得道也。

問曰:此經(jīng)言聞諸佛名,即時得道,不言聞名已修道乃得!

答曰:今言即時,不言一心中,但言更無異事間之,故言即時。譬如經(jīng)中說:修慈心時,即修七覺意。難者言:“慈三昧有漏,是緣眾生法,云何即時修七覺?”答者言:“從慈起已,即修七覺,更無余法,故言即時�！奔磿r有二種:一者、同時;二者、雖久更無異法,即是心而得修七覺,亦名即時。

復(fù)次,有眾生福德純熟,結(jié)使心薄,應(yīng)當?shù)玫?若聞佛名,即時得道。又復(fù)以佛威力故,聞即得度;譬如熟癰,若無治者,得小因緣而便自潰;亦如熟果,若無人取,微風因緣,便自墮落。譬如新凈白氈,易為受色;為是人故說,若聞佛名,即時得道。譬如鬼神著人,聞仙人咒名,即時舍去。

問曰:過如恒河沙等世界,誰傳此名令彼得聞?

答曰:佛以神力,舉身毛孔放無量光明,一一光上皆有寶華,一一華上皆有坐佛,一一諸佛各說妙法以度眾生,又說諸佛名字,以是故聞。如放光品中說。

復(fù)次,諸大菩薩,以本愿欲至無佛法處,稱揚佛名,如此品中說者,是故得聞。復(fù)有大功德人,從虛空中聞佛名號,如薩陀波侖菩薩;又有從諸天聞,或從樹木音聲中聞,或從夢中聞。

復(fù)次,諸佛有不可思議力,或自往語,或以聲告。又如菩薩作愿,誓度一切眾生。以是故說:我成佛時,過如恒河沙等世界眾生,聞我名皆得成佛。欲得是者,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問曰:上欲得諸功德及諸所愿,是諸事皆是眾行和合所成,何以故但說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答曰:是經(jīng)名般若波羅蜜,佛欲解說其事,是故品品中皆贊般若波羅蜜。

復(fù)次,般若波羅蜜,是諸佛母,父、母之中,母功最重;是故佛以般若為母,般舟三昧為父。三昧能攝持亂心,令智慧得成,而不能觀諸法實相;般若波羅蜜,能遍觀諸法分別實相,無事不達,無事不成,功德大故,名之為母。以是故,行者雖行六波羅蜜,及種種功德和合,能具眾愿,而但說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復(fù)次,如般若后品中說:若無般若波羅蜜,余五事不名波羅蜜;雖普修眾行,亦不能滿具諸愿。如種種畫彩,若無膠者,亦不中用。眾生從無始世界中來,雖修布施、持戒、忍辱、精進、一心、智慧,受世間果報已而復(fù)還盡。所以者何?離般若波羅蜜故。今以佛恩,以般若波羅蜜修行六事,故得名波羅蜜,成就佛道,使佛佛相續(xù)而無窮盡。

復(fù)次,菩薩行般若波羅蜜時,普觀諸法皆空,空亦復(fù)空;滅諸觀,得無礙般若波羅蜜。以大悲方便力,還起諸功德業(yè);此清凈業(yè)因緣故,無愿不得。余功德離般若波羅蜜,無有無礙智慧,云何言欲得諸愿,當學(xué)檀波羅蜜等!

復(fù)次,又以五波羅蜜離般若,不得波羅蜜名字。五波羅蜜如盲,般若波羅蜜如眼;五波羅蜜如壞瓶盛水,般若波羅蜜如成熟瓶;五波羅蜜如鳥無兩翼,般若波羅蜜如有翼之鳥。如是等種種因緣故,般若波羅蜜能成大事。以是故言:欲得諸功德及愿,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