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無為

　　吳江流慶庵無為能公,齒先予,德先予,出家先予。予早歲游蘇湖間,與同堂坐禪。及予住云棲,公來受戒,求列名弟子。予謝不允。則因請曰:昔普慧普賢二大菩薩尚求入匡廬蓮社①,我何人斯?自絕佳會。不得已,如董蘿石謁新建故事②,許之以賢下愚③,有古人風(fēng),筆之以勸后。

　　[注釋]

　�、倏飶]蓮社:宋宗賾大師于真州長蘆寺遵昔年廬山蓮社之規(guī),建蓮華勝會,普勸僧俗,習(xí)西方妙觀,持萬德洪名,回向發(fā)愿,期生凈土。一夕夢見一烏巾白衣人,風(fēng)貌清奇,年約三十許,合掌對賾道:“愿入蓮華會,求書一名”。賾取會錄,問何姓名?答:“普慧!”賾書巳,白衣人又說:“家兄也求書一名。”賾問:“令兄何名?”答:“普賢!”言訖遂隱。賾醒后,對諸蓮友說:“華嚴(yán)經(jīng)離世間品中,有普賢普慧二菩薩助揚佛法。吾今建此蓮華勝會,共期西方,感得二大士幽贊,今當(dāng)以二大士為會首。”由是遠近僧俗皆踴躍參加。見《凈土圣賢錄》卷三。

　�、诙�蘿石謁新建故事:董蘿石,明代詩人。祖籍浙江海鹽。新建,指明朝理學(xué)家王陽明先生,世宗時封新建伯。浙江余姚人。其學(xué)以良知良能為主,提倡“知行合一”和“知行并進”的學(xué)說,在當(dāng)時影響很大。嘉靖甲申,董蘿石年六十八,游會稽,聞陽明先生講學(xué)山中,往聽之,喟然嘆道:“吾見世之儒者,支離瑣屑,修飾邊幅,為偶人之狀;其下者,貪饕爭奪于富貴利欲之場,以為此豈真有所為圣賢之學(xué)乎?今聞夫子良知之說,若大夢之得醒。吾非至于夫子之門,則虛此生也。”遂立志欲禮陽明為師。陽明時年五十二,因?qū)μ}石辭道:“豈有弟子之年過于師者乎?”然蘿石再三致禮。其平日詩社之友非笑之,謂:“翁老矣!何自苦?”蘿石正色道:“吾今而后始得離于苦海,吾愿從吾之所好。”因自號從吾道人。見《明儒學(xué)案》卷十四。

　�、垡再t下愚:意謂賢明的人能謙遜地向不如自己的人請教。

　　[譯文]

　　吳江(今江蘇吳江縣)流慶庵有位老僧,叫做無為能公。他年比我大,德比我高,出家也比我早。我以前游方參學(xué)在蘇州太湖一帶,曾與他同堂坐過禪。及至我住云林寺,建立凈土道場時,他得知消息,特地來云棲受戒,并要求我收錄他為弟子。我向他辭謝,可他卻再三苦求,說:“從前宗賾禪師創(chuàng)辦匡廬蓮社,連普賢、普慧二位大菩薩都愿意要求加入,我算得什么?遇到這么好的殊勝因緣,豈能錯過。”我見他的態(tài)度誠懇,不忍拂其意;不得已,只好仿效董蘿石拜見王陽明的故事,答應(yīng)他的請求。這位無為能公,能夠屈尊下士向不如自己的人請益,實在大有君子的風(fēng)度,因此把他記下,用以勸勉后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