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安寢少寐乃老年大患,《內(nèi)經(jīng)》謂“衛(wèi)氣不得入于陰。”常留于陽,則陰氣虛,故目不瞑。載有方藥,罕聞奏效。邵子曰:“寤則神棲于心!庇衷:“神統(tǒng)于心!贝蟮忠郧逍臑榍幸。然心實最難把捉,必先平居靜養(yǎng)。入寢時,將一切營為計慮,舉念即除,漸除漸少,漸少漸無,自然可得安眠;若終日擾擾,七情火動,輾轉(zhuǎn)牽懷,欲其一時消釋得乎!
《南華經(jīng)》曰:“其魂交。”養(yǎng)生家曰:“先睡心,后睡目!本憧昭詳M議而已。愚謂寐有操縱二法,操者:如貫想頭頂,默數(shù)鼻息,返觀丹田之類。使心有所著,乃不紛馳,庶可獲寐;縱者:任其心游思于杳渺無朕之區(qū),亦可漸入朦朧之境。最忌者,心欲求寐,則寐愈難。蓋醒與寐交界關(guān)頭,斷非意想所及,惟忘乎寐,則心之或操或縱,皆通睡鄉(xiāng)之路。
語曰:“寢不尸”,謂不仰臥也。相傳希夷《安睡訣》:“左側(cè)臥則屈左足,屈左臂,以手上承頭伸右足,以右手置右股間,右側(cè)臥反是!卑肷轿淘娫:“華山處士如容見,不覓仙方覓睡方。”此果其睡方耶!依此而臥,似較穩(wěn)適,然亦不得太泥,但勿仰臥可也。
《記·玉藻》曰:“寢恒東首!敝^順生氣而臥也!侗I蔫b》曰:“凡臥,春夏首宜向東,秋冬首向西!庇拗^寢處必安其常,《記》所云“恒”也。四時更變,反致不安。又曰:“首勿親!敝^避陰氣。《云笈七簽》曰:“冬臥宜向北。”又謂乘旺氣矣。按《家語》曰:“生者南向,死者北首。”皆從其初也。則凡東西設(shè)床者,臥以南首為當。
臥不安,易多反側(cè),臥即安。醒時亦當轉(zhuǎn)動,使絡(luò)脈流通,否則半身板重,或腰肋痛、或肢節(jié)酸者有之。按釋氏戒律:臥惟右側(cè),不得轉(zhuǎn)動,名吉祥睡。此及戒其酣寐,速之醒也,與老年安寢之道,正相反。
胃方納食,脾未及化;或即倦而欲臥,須強耐之!扼缓<吩:“眼眶屬脾,眼開眶動,脾應之而動!庇衷:“脾聞聲則動,動所以化食也。”按脾與胃,同位中州,而膜聯(lián)胃左,故脈居右而氣常行于左。如食后必欲臥,宜右側(cè)以舒脾之氣!独m(xù)博物志》云:“臥不欲載脅。”亦此意,食遠則左右胥宜。覺須手足伸舒,睡則不嫌屈縮。《續(xù)博物志》云:“臥欲足縮”是也,至冬夜愈屈縮則愈冷。《玉洞要略》曰:“伸足臥,一身俱暖。”試之極驗。楊誠齋《雪詩》云:“今宵敢嘆臥臺弓!彼^愈屈縮愈冷,非耶?
就寢即滅燈,目不外眩,則神守其舍!对企牌吆灐吩:“夜寢燃燈,令人心神不安”;《真西山衛(wèi)生歌》曰:“默寢暗眠神晏如!币嘤袦鐭舨怀擅抡,錫制燈龕,半邊開小竇以通光,背帳置之,便不照耀及目。
寢不得大聲叫呼。蓋寢則五臟如鐘磬不懸,不可發(fā)聲。養(yǎng)生家謂:“多言傷氣”,平時亦宜少言,何況寢時!《玉笥要覽》曰:“臥須閉口,則元氣不出,邪氣不入。”此靜翕之體,安貞之吉也,否則令人面失血色。
頭為諸陽之首!稊z生要論》曰:“冬宜凍腦”,又曰“臥不覆首”。有作睡帽者,放空其頂即凍腦之意;終嫌太熱,用輕紗包頭如婦人包頭式;颡M或?qū)?可趁天時,亦惟意所適。
腹為五臟之總,故腹本喜暖。老人下元虛弱,更宜加意暖之。辦兜肚,將靳艾槌軟鋪勻,蒙以絲綿,細針密行,勿令散亂成塊,夜臥必需,居常亦不可輕脫。又有以姜桂及麝諸藥裝入,可治腹作冷痛,段成式詩云:“見說自能裁衤日肚,不知誰更著綃頭!(注:衤日肚,即今之兜肚。)
兜肚外再加肚束。腹不嫌過暖也,《古今注》謂之“腰采”,有似婦人襪胸。寬約七八寸,帶系之,前護腹,旁護腰,后護命門。取益良多,不特臥時需之;亦有以溫暖藥裝入者,解衣而寢,肩與頸被覆難密,制寢衣如半臂,薄裝絮,上以護其肩,短及腰,前幅中分,扣鈕如常,后幅下聯(lián)橫幅,圍匝腰間,系以帶,可代肚束。更綴領(lǐng)以護其頸,頸中央之脈:督脈也,名曰“風府”,不可著冷。領(lǐng)似常領(lǐng)之半,掩其頸后,舒其咽前,斯兩得之矣。穿小襖臥,則如式作單者,加于外。《說叢》云:“鄉(xiāng)黨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疑是度其身而半之。如今著小襖以便寢,義亦通。
○晨興老年人,往往天未明而枕上已醒。凡臟腑有不安處,骨節(jié)有酸痛處,必于此生氣時覺之。先以臥功,次第行數(shù)遍(臥功見二卷導引內(nèi)),反側(cè)至再,俟日色到窗,方可徐徐而起;乍起慎勿即出戶外,即開窗牖。
春宜夜臥早起,逆之則傷肝;夏同于春,逆之則傷心;秋宜早臥早起,逆之則傷肺;冬宜早臥晏起,逆之則傷腎。說見《內(nèi)經(jīng)》,養(yǎng)生家每引以為據(jù)。愚謂倦欲臥而勿臥 ,醒欲起而勿起,勉強轉(zhuǎn)多不適。況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晝動夜靜,及一定之理,似不得以四時分別。
冬月將起時,擁被披衣坐少頃,先進熱飲,如乳酪蓮子圓棗湯之屬,以益脾;或飲醇酒,以鼓舞胃氣。樂天詩,所謂“空腹三杯卯后酒”也。然亦當自審其宜,《易》“頤”卦《彖》曰:“觀頤,觀其所養(yǎng)也,自求口實,觀其自養(yǎng)也。”晨起漱口,其常也!抖次⒔(jīng)》曰:“清早口含元氣,不得漱而吐之,常以津漱口,即細細咽津”。愚謂臥時終宵呼吸,濁氣上騰滿口粘膩,此明證也。故去濁生清,惟漱為宜!吨儋t余話》曰:“早漱口,不若將臥而漱,然兼行之,亦無不可!
漱用溫水,但去齒垢。齒之患在火,有擦齒諸方,試之久俱無效。惟冷水漱口,習慣則寒冬亦不冰齒,可以永除齒患;即當欲落時,亦免作痛。鬃刷不可用,傷輔肉也,是為齒之祟。《抱樸子》曰:“牢齒之法,晨起叩齒三百下為良。”日已出而霜露未?,曉氣清寒,最易觸人。至于霧蒸如煙,尤不可犯。元命包曰:“陰陽亂則為霧”;《爾雅》曰:“地氣發(fā),天不應曰霧”;《月令》曰:“仲冬行夏令,則氛霧冥冥”,其非天地之正氣可知。更有入鼻微臭,即同山嵐之瘴,毒彌甚焉!痘蕵O經(jīng)世》曰:“水霧黑,火霧赤,土霧黃,石霧白!泵咳湛崭,食淡粥一甌,能推陳致新,生津快胃,所益非細。如雜以甘咸之物,即等尋常飲食。揚子云《解嘲》文云:“大味必淡”;《本草》載有《粥記》,極言空腹食粥之妙;陸放翁詩云:“世人個個學長年,不司長年在目前。我得宛邱平易法,只將食粥致神仙!
略進飲食后,如值日晴風定,就南窗下,背日光而坐,《列子》所謂“負日之暄”也。脊梁得有微暖,能使遍體和暢。日為太陽之精,其光壯人陽氣,極為補益。過午陰氣漸長,日光減暖,久坐非宜。
長夏晨興,勿輒進食以實胃。夏火盛陽,銷鑠肺陰,先進米飲以潤肺,稼檣作甘,土能生金也。至于曉氣清涼,爽人心目,惟早起乃得領(lǐng)略。寒山子曰:“早起不在雞鳴前”,蓋寅時初刻,為肺生氣之始,正宜酣睡;至卯氣入大腸,方可起身,稍進湯飲;至辰氣入胃,乃得進食,此四時皆同。
○盥洗盥洗手也。洗發(fā)曰“沐”,洗面曰“?”,洗身曰“浴”,通謂之“洗”。養(yǎng)生家言“發(fā)宜多櫛,不宜多洗,當風而沐,恐患頭風”,至年老發(fā)稀,沐似可廢。晨起先洗面,飯后午睡后,黃昏后,俱當習以為常。面為五臟之華,頻洗所以發(fā)揚之。《太素經(jīng)》曰:“手宜常在面”,謂兩手頻頻擦面也,意同。冬月手冷,洗以熱水,暖可移時,頗勝烘火!队洝び裨濉吩:“日五盥”,蓋謂洗手不嫌頻數(shù)耳。又《內(nèi)則》云:“三日具沐其間,面垢?覃潘請?,足垢?覃湯請洗”。?覃,溫也;潘,淅米汁也,即俗所謂米泔水。
洗面水不嫌過熱,熱則能行血氣,冷則氣滯,令人面無光澤。夏月井水陰寒,洗手亦恐手戰(zhàn),寒透骨也!队裨濉吩:“沐稷而?梁”,(注:沐稷,以淅稷之水洗發(fā)。?梁,以淅梁之水洗面,皆泔水也。)泔水能去垢,故用之。去垢之物甚多,古人所以用此者,去垢而不乏精氣,自較勝他物。
浴必開發(fā)毛孔,遍及于體,如屢屢開發(fā)之,令人耗真氣。諺云:多梳頭,少洗浴。盛夏亦須隔三四日方可具浴,浴后陽氣上騰,必洗面以宣暢其氣;進飲食,眠少頃而起。至浴時易冒風邪,必于密室。
《記·內(nèi)則》云:“五日則?覃湯請浴”,蓋浴水不可太熱,溫涼須適于體,故必?覃湯;或浴久湯冷,另以大?貯熱者,置于浴盆旁,徐徐添入,使通體暢快而后已!对企牌吆灐吩:“夜臥時,常以兩手揩摩身體,名曰‘干浴\’!薄端臅r調(diào)攝論》曰:“饑忌浴”,謂腹虛不可復令耗氣耳;又曰:“枸杞煎湯具浴,令人不病不老”,縱無確效,猶為無損。至有五枝湯,用桃枝柳枝之屬,大能發(fā)汗,乏人精血;蛞蛳麦w無汗,用以洗足。
春秋非浴之時,如愛潔必欲具浴,密室中,大瓷缸盛水及半,以帳籠罩其上,然后入浴。浴罷,急穿衣,衣必加暖,如少覺冷,恐即成感冒;浴后當風,腠理開,風易感,感而即發(fā),僅在皮毛,則為寒熱;積久入里,患甚大,故風本宜避,浴后尤宜避!論語》“浴乎沂,風乎舞雩”,狂士不過借以言志,暮春非浴之時,況復當風耶!
《清?錄》載香水洗身諸方,香能利竅,疏泄元氣;但浴猶慮開發(fā)毛孔,復以香水開發(fā)之可乎?愚按《記》言“沐稷?梁,不以稷與梁洗身香”,蓋貴五谷之意。凡上品諸香,為造化之精氣醞釀而成,似亦不當褻用!恫仄鳌吩:“樟木煎湯,浴腳氣疥癬風癢”。按樟辛烈香竄,尤不可無故取浴。
有磚筑浴室,鐵鍋盛水,浴即坐鍋中,火燃其下,溫涼惟所欲,非不快適;曾聞有入浴者,鍋破遂墮鍋底,水與火并而及其身,吁!可以鑒矣!
○飲食《記·內(nèi)則》曰:“凡和,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咸,調(diào)以滑甘!(注:酸苦辛咸,木火金水之所屬。)多其時味,所以養(yǎng)氣也。四時皆調(diào)以滑甘,象土之寄也。孫思邈曰:“春少酸增甘,夏少苦增辛,秋少辛增酸,冬少咸增苦,四季少甘增咸。”《內(nèi)則》意在乘旺,孫氏意在扶衰。要之無論四時,五味不可偏多!侗阕印吩:“酸多傷脾,苦多傷肺,辛多傷肝,咸多傷心,甘多傷腎!贝宋逦犊宋迮K,乃五行自然之理也,凡言傷者,當時特未遽覺耳。
凡食物不能廢咸,但少加使淡,淡則物之真味真性俱得。每見多食咸物必發(fā)渴,咸屬水潤下,而反發(fā)渴者何?《內(nèi)經(jīng)》謂“血與咸相得則凝,凝則血燥”,其義似未顯豁;《泰西水法》曰:“有如木燼成灰得鹵”,可知咸由火生也,故鹵水不冰。愚按物極必反,火極反咸則咸極反渴;又玩“坎”卦中畫陽爻,即是水含火性之象,故腎中亦有真火。
《記·內(nèi)則》曰:“棗、栗、飴、蜜以甘之,堇、?、?、榆、免、[B161]、氵修、氵隨以滑之,脂膏以膏之!庇薨锤手詯偲⑿,滑之以舒脾陽,膏之以益脾陰,三之字皆指脾言,古人養(yǎng)老調(diào)脾之法,服食即當藥餌。
《抱樸子》曰:“熱食傷骨,令食傷肺,熱毋灼唇,冷毋冰齒!庇衷:“冷熱并陳,宜先食熱,后食冷。”愚謂食物之冷熱,當須乎時之自然,然過冷寧過熱。如夏日伏陰在內(nèi),熱食得有微汗妙!秲(nèi)經(jīng)》曰:“夏暑汗不出者,秋成風虐!焙褂蓺饣,乃表里通塞之?念也。
《衛(wèi)生錄》曰:“春不食肝,夏不食心,秋不食肺,冬不食腎,四季不食脾。當旺之時,不可犯以物之死氣,但凡物總無活食之理。”其說太泥,《玉樞微旨》曰:“春不食肺,夏不食腎,秋不食心,冬不食脾,四季不食肝。”乃謂不食其所受克,此說理猶可通。
夏至以后,秋分以前,外則暑陽漸熾,內(nèi)則微陰初生,最當調(diào)停脾胃,勿進肥濃!秲(nèi)經(jīng)》曰:“厚為陰,薄為陽;厚則泄,薄則通。再瓜果生冷諸物,亦當慎。胃喜暖,暖則散,冷則凝,凝則胃先受傷,脾即不運!薄栋谆⑼ā吩:“胃者脾之府,脾稟氣于胃,午前為生氣,午后為死氣,釋氏有過午不食之說,避死氣也!秲(nèi)經(jīng)》曰:“日中而陽氣隆,日西而陽氣虛!惫试顼埧娠,午后即宜少食,至晚更必空虛。
應璩《三叟詩》云:“中叟前致辭,量腹節(jié)所受!薄傲扛埂倍肿蠲,或多或少,非他人所知,須自己審量。節(jié)者今日如此,明日亦如此,寧少毋多。又《古詩》云:“努力加餐飯”,老年人不減足矣,加則必擾胃氣。況努力定覺勉強,縱使一餐可加,后必不繼,奚益焉?
勿極饑而食,食不過飽;勿極渴而飲,飲不過多。但使腹不空虛,則沖和之氣,淪浹肌髓!侗阕印吩:“食欲數(shù)而少,不欲頓而多”,得此意也。凡食總以少為有益,脾易磨運,乃化精液;否則極補之物,多食反至受傷,故曰少食以安脾也。
《洞微經(jīng)》曰:“太饑傷脾,太飽傷氣”,蓋脾藉于谷,饑則脾無以運而虛脾;氣轉(zhuǎn)于脾,飽則脾過于實而滯氣。故先饑而食,所以給脾;食不充脾,所以養(yǎng)氣。
《華陀食論》曰:“食物有三化:一火化,爛煮也;一口化,細嚼也;一腹化,入胃自化也!崩夏晡┙寤鸹,磨運易即輸精多。若市脯每加消石,速其糜爛,雖同為火化,不宜頻食,恐反削胃氣。
水陸之味,雖珍美畢備,每食忌雜。雜則五味相撓,定為胃患。《道德經(jīng)》曰:“五味令人口爽”,爽:失也,謂口失正味也。不若次第分頓食之,乃能各得其味,適于口,亦適于胃。
食后微滓留齒隙,最為齒累。以柳木削簽,剔除務凈,虎須尤妙;再煎濃茶,候冷連漱以蕩之。韋莊詩“瀉瓶如練色,漱口作泉聲”;東坡云:“齒性便苦”。如食甘甜物,更當漱。每見年未及邁,齒即缺落者,乃甘味留齒,漸至生蟲作{匿蟲}。公孫尼子曰:“食甘者,益于肉而骨不利也”,齒為腎之骨。
○食物《本草》謂煮飯:以陳廩米為補益,秋谷初成,老年食之,動氣發(fā)病。愚意胃弱難化則有之,滋潤香甘,莫如新粒,不妨酌宜而食;微炒則松而易化,兼開胃。有香稻米,炒則香氣減,可竟煮食,煮必過熟,乃佳。昌黎詩,所謂“匙抄爛飯穩(wěn)送之,合口軟嚼如牛?司”也。有以米浸水,冬月冰之風干,煮飯松軟,稱老年之供。凡煮白米,宜緊火,候熟開鍋即食。廩米炒米宜緩火,熟后有頃,俟收濕氣,則發(fā)松透里。
煮粥用新米,香甘快胃,樂天詩云:“粥美嘗新米”,香稻彌佳。按《本草》煮粥之方甚多,大抵以米和蓮肉為第一,其次芡實薏苡仁俱佳。此外或因微疾,借以調(diào)養(yǎng),雖各有取益,要非常供。李笠翁曰:煮飯勿以水多而減,煮粥勿以水少而添,方得粥飯下味。
茶能解渴,亦能致渴,蕩滌精液故耳。盧仝七碗,乃愈飲愈渴,非茶量佳也!秲(nèi)經(jīng)》謂“少飲不病喘渴”;《華陀食論》曰:“苦茶久食益意思”,恐不足據(jù)。多飲面黃,亦少睡。魏促先《謝友人惠茶》詩云:“不敢頻嘗無別意,只愁睡少夢君稀!蔽╋埡箫嬛,可解肥濃;若清晨飲茶,東坡謂“直入腎經(jīng)”,乃引賊入門也。茶品非一,近地可覓者,武夷六安為尚。
《詩·豳風》云:“為此春酒,以介眉壽。書酒誥云,厥父母慶!弊韵刺,致用酒。酒固老年所宜,但少時傷于酒,老必戒;即素不病酒,黃昏后亦不宜飲,惟宜午后飲之,藉以宣導血脈。古人飲酒,每在食后,《儀禮》謂之“?”。注云:?者,演安其食也。今世俗筵宴,飽食竣,復設(shè)小碟以侑酒,其猶存古之意與?米酒為佳,曲酒次之,俱取陳窨多年者。燒酒純陽,消爍真陰,當戒。煙草據(jù)姚旅露書,產(chǎn)呂宋,名“淡巴菰”,《本草》不載,《備要》增入,其說卻未明確。愚按:煙草味辛性燥,熏灼耗精粹,其下咽也,肺胃受之,有御寒解霧辟穢消膩之能,一入心竅,便昏昏如醉矣。清晨飲食未入口,宜慎。篤嗜者甚至舌胎黃黑,飲食少味,方書無治法,食豬羊油可愈,潤其燥也。有制水煙?,隔水吸之者;有令人口噴,以口接之者,畏其熏灼,仍難捐棄,故又名“相思草”。《蚓庵瑣語》曰:“邊上人寒疾,非煙不治,至以匹馬易煙一斛”。明崇禎癸未,禁民私售,則煙之能御寒信矣!盛夏自當強制。
菹菜之屬,每食所需,本非一類,人各有宜。文王嗜菖[B20G],孔子不撤姜食,皆審其所宜,故取之。非僅曰菖可益聰,姜可通神明也。按菖[B20G]即菖蒲菹,《遁庵秘錄》有種石菖蒲法,以辰砂槌末代泥,候其生發(fā),采根食之,不必定作菹也。利竅兼可鎮(zhèn)心,據(jù)云能治不寐,極為神妙之品。
蒸露法同燒酒,諸物皆可蒸,堪為飲食之助。蓋物之精液,全在氣味,其質(zhì)盡糟粕耳。猶之飲食入胃,精氣上輸于肺,宣布諸藏,糟粕歸于大腸與蒸露等。故蒸露之性雖隨物而異,能升騰清陽之氣,其取益一也。如稻米露發(fā)舒胃陽,可代湯飲,病后尤宜。他如藿香薄荷之類,俱宜蒸取露用!短┪魉ā吩:“西國藥肆中,大半是藥露,持方詣肆,和露付之!眲t方藥亦可蒸露也,須預辦蒸器,隨物蒸用。
水陸飛走諸食物,備載《本草》,可考而知。但據(jù)其所采論說,試之不盡獲驗。張文潛詩云:“我讀《本草》書,美惡未有憑!笔秦M人之稟氣不同,遂使所投亦異耶?當以身體察,各隨稟氣所宜而食之,則庶幾矣。
○散步坐久則絡(luò)脈滯,居常無所事,即于室內(nèi)時時緩步,盤旋數(shù)十匝,使筋骸活動,絡(luò)脈乃得流通。習之既久,步可漸至千百,兼增足力。步主筋,步則筋舒而四肢健;懶步則筋攣,筋攣日益加懶。偶展數(shù)武,便苦氣管,難免久坐傷肉之弊。欲步先起立,振衣定息,以立功諸法,徐徐行一度(“立功”見二卷《導引》內(nèi))。然后從容展步,則精神足力,倍加爽健!盾髯印吩:“安燕而氣血不惰,此之謂也。”
飯后食物停胃,必緩行數(shù)百步,散其氣以輸于脾,則磨胃而易腐化!扼缓<吩:“脾與胃俱屬土,土耕鋤始能生殖,不動則為荒土矣,故步所以動之!”《瑯環(huán)記》曰:“古之老人,飯后必散步,欲搖動其身以消食也,故后人以散步為消搖!
《遵生箋》曰:“凡行步時,不得與人語,欲語須住足,否則令人失氣!敝^行步則動氣,復開口以發(fā)之,氣遂斷續(xù)而失調(diào)也。雖非甚要,寢食而外,不可言語,亦須添此一節(jié)。
散步者,散而不拘之謂。且行且立,且立且行,須得一種閑暇自如之態(tài)。盧綸詩:“白云流水如閑步”是也。《南華經(jīng)》曰:“水之性不雜則清!庇糸]而不流,亦不能清,此養(yǎng)神之道也,散步所以養(yǎng)神。偶爾步欲少遠,須自揣足力,毋勉強。更命小舟相隨,步出可以舟回,或舟出而步回,隨其意之所便。既回,即就便榻眠少頃,并進湯飲以和其氣。元微之詩云:“亻黽勉還移步,持疑又省躬!奔次疵馍嬗诿銖娨印
春探梅、秋訪菊,最是雅事。風日晴和之時,偕二三老友,支筇里許,安步亦可當車。所戒者,乘興縱步,一時客氣為主,相忘疲困,坐定始覺受傷,悔已無及。
午后坐久微倦,不可便榻即眠,必就臥室安枕移時,或醒或寐,任其自然,欲起即起,不須留戀。《左傳》醫(yī)和之言曰:“晦淫惑疾!弊:寢過節(jié)則惑亂。既起,以熱水洗面,則眼光倍爽;加薄綿衣暖其背,則肢體俱覺輕健。樂天詩,所謂“一覺閑眠百病消”也。三伏時或眠便榻,另設(shè)帳,窗戶俱必密閉。冬月晝臥,當以薄被覆其下體,此時微陽潛長,必溫暖以養(yǎng)之。血氣本喜溫而惡寒,何況冬月。如不以被覆,及起,定覺神色偃蹇,遍體加冷,陽微弗勝陰凝也。
長夏晝臥,醒后即進熱飲,以助陽氣,如得微汗亦妙。夏為陽極之候,晝宜動,而臥則反靜,宣達之所以順時。
歐陽公曰:“介甫嘗云:‘夏月晝臥,方枕為佳!彼脷庹粽頍,則轉(zhuǎn)一方冷處,老年雖不宜受冷,首為陽,不可令熱。況長夏晝臥,枕雖末節(jié),亦取所宜。
《天祿識余》云:“李黃門以午睡為攤飯!狈盼淘:“攤飯橫眠夢蝶床!贝宋┠陦盐笍姺娇,老年胃氣既弱,運動尚慮停滯,必待食久既化,胸膈寬然,未倦猶弗臥;少倦及就枕,過此恐又不成寐矣。
坐而假寐,醒時彌覺神清氣爽,較之就枕而臥,更為受益;然有坐不能寐者,但使緘其口、閉其目、收攝其心神,休息片時,足當晝眠,亦堪遣日。樂天詩云:“不作午時眠,日長安可度?”此真老年閑寂之況。
當晝即寢,既寢而起,入夜復寢,一晝夜間,寢興分而二之。蓋老年氣弱,運動久則氣道澀,故寢以節(jié)之。每日時至午,陽氣漸消,少息所以養(yǎng)陽;時至子,陽氣漸長,熟睡所以養(yǎng)陰。東坡詩云:“此身正似蠶將老,更盡春光一再眠!比羯賶殃枤夥绞,晝寢反令目錯頭重,陽亢也。
○夜坐日未出而即醒,夜方闌而不寐,老年恒有之。黃昏時如輒就寢,則愈不能寐。必坐有頃,坐時先調(diào)息以定氣,寒聰掩明,屏除雜想;或行坐功運動一番(“坐功”見二卷《導引》內(nèi))!犊簜}子》曰:“體合于心,心合于氣,氣合于神,神合于無!币棺绱,即安睡之妙訣。
五臟之精氣,上注于目,坐時燈光照耀,即閉目亦似紅紗罩之,心因目動,遂致淆亂神明,須置隱燈。放翁詩所云“小幟幛燈便細書”是也。使光不射目,兼養(yǎng)目力;若滅燈而坐更妥。《楞嚴經(jīng)》曰:“開眼見明,名為見外;閉眼見暗,名為見內(nèi)。”《荀子》曰:“濁明外景,清明內(nèi)景。”意同。
坐久腹空,似可進食,亦勿輒食,以擾胃氣!秲(nèi)經(jīng)》曰:“胃不和則臥不安。”或略進湯飲以暖之,酒更不可飲。氣血入夜而伏,酒性動散,兩相妨也。夜不食姜亦此意。
剪燭夜話,此少壯之常,老年若不斂束,愈談笑愈不倦,神氣浮動,便覺難以收攝。鮑氏《皇極經(jīng)世》注曰:“人之神晝在心,夜在腎!鄙w腎主納氣,談笑則氣不納,氣不納則神不藏,所以終夜無寐,談笑亦足致之。
夜以更點為候,如更點無聞,何所取準?拈香一炷或兩炷,隨其坐之久暫,令每夜同之,則氣血之動定有常,入寢始覺安然。四時夜有長短,各酌其宜可也。予嘗有《秋夜》詩云:“薄醉倦來禁不得,月光窺牖引人看!狈仓翟旅鲿r,推窗看月,事所恒有,然呼吸間易感風露,為從暖室中頓受涼氣耳。《內(nèi)經(jīng)》曰:“因于風露,乃生寒熱!鼻镌聫浖,尤宜戒看。
夏夜時刻甚短,即早臥僅及冬夜之半,陳傳良詩:所謂“短夜得眠常不足”,縱未就枕,?宜寢室中坐少頃。至若風檐露院,涼爽宜人,非不快意,但夜氣暗侵,每為病根所伏。大凡快意處,即是受病處,老年人隨事預防,當于快意處發(fā)猛省,又不獨此夜坐納涼之一節(jié)也。
夜坐乃凝神于靜,所以為寐計耳。按《紫巖隱書》曰:“每夜欲睡時,繞室行千步,始就枕!逼湔f卻與坐相反,蓋行則身勞,勞則思息,動極而返于靜,亦有其理。首篇論安寢,愚謂有操、縱二法。此夜坐是以靜求靜,行千步是以動求靜,與操縱意相參,可以體驗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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