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壇經(jīng)

《六祖壇經(jīng)》,佛教禪宗典籍。亦稱《壇經(jīng)》、《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全稱《南宗頓教最上大乘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六祖惠能大師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壇經(jīng)》。禪宗六祖惠能說,弟子法海集錄。《釋門正統(tǒng)》卷八《義天傳》有“大遼皇帝詔有司令義學(xué)沙門詮曉等再定經(jīng)錄,世所謂《六祖壇經(jīng)》、《寶林傳》等..[詳情]

《壇經(jīng)》諸版本考釋(節(jié)錄)

《壇經(jīng)》諸版本考釋(節(jié)錄)

  徐文明

  《壇經(jīng)》是研究六祖思想的主要材料,但因其版本較多,眾說紛紜,使人莫知所從。又一般認(rèn)為《壇經(jīng)》乃六祖所說、法海集記,但自胡適著《荷澤大師神會傳》等、標(biāo)立新說、認(rèn)為《壇經(jīng)》乃是神會杰作以來,又起紛爭,為《壇經(jīng)》研究提出了新的課題。此部分即試圖從《壇經(jīng)》幾種主要版本的考證探究有關(guān)《壇經(jīng)》的一些主要問題,以期對之得到較為準(zhǔn)確的理解。

  《壇經(jīng)》版本中具有獨立價值的是敦煌本、兩卷本(即所謂惠昕本)和曹溪原本(契嵩本),宗寶本依曹溪原本而成,與之類似,德異本更是曹溪原本的翻版。其中以敦煌本和曹溪原本的價值最大,兩卷本是二者的折衷。下面即通過對這幾個主要版本的研究考證《壇經(jīng)》的作者、時間、流傳等問題。

  依諸本所述,《壇經(jīng)》可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六祖在大梵寺所說法,由法海記錄整理,這是其主體,因為是六祖親說,故價值最大。第二部分是記載六祖行化及滅度等史事的,其中也有六祖語錄,這一部分并非全是六祖自說,而是由門人編著的,法海是主要編著者。關(guān)于第一部分,諸本內(nèi)容基本一致,唯敦煌本較略,兩卷本(惠昕本)、曹溪原本較詳,應(yīng)當(dāng)說確實是六祖大梵寺說法的記錄,只是詳略有異、抄本不一而已。第一部分在兩卷本(惠昕本)為一緣起說法門,二悟法傳衣門,三為時眾說定慧門,四教授坐禪門,五說傳香懺悔發(fā)愿門,六說一體三身門,七說摩訶般若波羅密門,八問答功德及西方相狀門;在曹溪原本為悟法傳衣第一,釋功德凈土第二,定慧一體第三,教授坐禪第四,傳香懺悔第五。這一部分次第分明,內(nèi)容連貫,涉及了禪、教、凈土諸方面,全面系統(tǒng)地體現(xiàn)了六祖“自性是佛”的宗旨,也是《壇經(jīng)》的第一本和后來諸本的底本。這一底本可能是經(jīng)六祖首可并訂正的,諸本中皆有“流傳壇經(jīng)”等語,大概多指此底本,這也表明確實有一本六祖親述的《壇經(jīng)》,并非都是后人的偽作或妄改之書。

  第二部分在兩卷本(惠昕本)為九諸宗難問門,十南北二宗見性門,十一教示十僧傳法門;在曹溪原本為參請機緣第六,南北頓漸第七,唐朝征召第八,法門對示第九,付囑流通第十。這一部分敦煌本、兩卷本(惠昕本)、曹溪原本的距離較大,原本比前兩本多了參請機緣和唐朝征召兩門,從內(nèi)容上比前兩本詳細(xì)得多,但這一部分既非六祖親述,門下皆有根據(jù)自己所知編著訂補的權(quán)力,故詳略雖異,卻不能以此定前后真?zhèn)巍?/p>

  敦煌本一般認(rèn)為是最早的版本,出現(xiàn)于中唐。此本題為“南宗頓教最上大乘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六祖惠能大師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壇經(jīng)一卷、兼受無相戒、弘法弟子法海集記”,從內(nèi)容上看以上述底本為主,第二部分較為簡略,故此本只有約一萬二千字,文字最少。今見的抄本文字多有錯訛脫落之處,內(nèi)容也混雜不堪,不大連貫,可能是此本最糟糕的抄本。但不少學(xué)者反而由此認(rèn)定此本是最早的本子,其邏輯是文字越簡單、內(nèi)容越煩雜,便愈是早出,反之文字越好、內(nèi)容越詳便上越是后人突發(fā)竄改之作,這種看法恐怕有失偏頗。敦煌本的錯失還可能是由于記錄不完善、抄寫者所見的底本是一簡本、并且抄寫者水平不高所致。如果把這一錯誤百出的本子當(dāng)作六祖《壇經(jīng)》的原本,那么六祖的宗旨便大可懷疑了,禪宗后來幾乎一統(tǒng)天下的盛勢便很難解釋了。

  當(dāng)然敦煌本的錯失還不能完全歸因于抄寫者的水平,文字錯誤可能部分在于抄寫者,內(nèi)容之脫漏便不能如此解釋,而很可能是最初的記錄者記錄不詳所致。此本既題為法海“集記”,可見當(dāng)時并非法海一人記錄,而是由法海匯集整理了諸人的記錄而成。記錄者水平不一,所聞、所記不會完全一致,文字之詳略、內(nèi)容之小異是很自然的。法海的記錄是兼集諸錄而成,又經(jīng)過六祖訂正,自然是最好的本子,但其他記錄本也會流傳開來。從此本內(nèi)容、文字來看,未必是本于法海原本,而很可能是依于另一較為簡略的記錄本而成。其中有大量的音誤,如受(授)無相戒,名(明)悟,領(lǐng)(嶺)南,佛姓(性),流(留)此偈,問(聞)已,先性(圣)等,簡直是不勝枚舉,可知記錄者本來水平不高。其中也有不少形誤,如后伐(代),白(自)悟,不息(思)法意等,這可能是記錄者之誤,也可能是抄寫者之誤。由此可知此本至少第一部分是比較原始的記錄,而第二部分也有不少音誤和形誤,因而也有可能是第二遍記錄,即是聽人講誦原記錄本的記錄本。

  近來學(xué)界最為引人注目的便是敦博本的重新發(fā)現(xiàn)和研究。先有楊曾文校寫《敦煌新本·六祖壇經(jīng)》(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的問世,其后又有周紹良編著《敦煌寫本壇經(jīng)原本》(文物出版社1997年版)、鄧文寬、榮新江錄!抖夭┍径U籍錄!罚òā秹(jīng)》)、李申合校、方廣錩簡注《敦煌壇經(jīng)合校簡注》(山西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等,楊曾文又對之重新校訂,出版《新版敦煌新本六祖壇經(jīng)》(宗教文化出版社2001版),是對這一版本的最新研究成果。

  敦博本原由任子宜收藏,后為敦煌博物館藏品,向達(dá)曾于20世紀(jì)40年代見之,其后將這一消息公之于世,80年代周紹良復(fù)于敦煌博物館見之,并由鄧文寬拍照,使之重見天日,嘉惠學(xué)林。其間原委,可參見楊曾文本之自序與周紹良序文等。

  敦博本的發(fā)現(xiàn)和校訂研究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敦煌本錯漏字較多的問題,使得這一版本更加受到學(xué)界關(guān)注。敦博本與敦煌本出自同一原本,在內(nèi)容上無大出入,并未從根本上解決這種版本過于簡略、“不見六祖大全之旨”的問題,其思想價值不是很高。

  敦煌本本來就被多數(shù)學(xué)者認(rèn)定為最早的本子,敦博本的發(fā)現(xiàn)更提高了此類版本的地位,乃至被視為《壇經(jīng)》原本。其實敦煌本雖然包含著惠能于大梵寺說法的記錄,卻是經(jīng)后人大量改篡的本子,離原本距離甚遠(yuǎn)。是本的名字便大有問題,“南宗”之說,就不可能為六祖所允許。六祖受五祖?zhèn)鞣,為整個禪宗的第六代祖師,不只是南方禪宗的領(lǐng)袖。六祖本人、甚至神秀都不承認(rèn)有南宗北宗之分,南北宗之分只是“世人盡傳”,外界無知者之說。二大師均認(rèn)為“法即一宗”,“法無頓漸”,本來是一家,沒有必要妄立南北,以起彼我。以“南宗”相標(biāo)榜,只是神會之意,神會將“南宗”的創(chuàng)始者歸于菩提達(dá)摩(蓋是由于達(dá)摩來自南天竺),道是“菩提達(dá)摩南宗一門”,甚至不允許神秀一系使用“南宗”之號,直言“普寂禪師,與南宗有別”,這就等于否定普寂為達(dá)摩子孫。是以首貫以“南宗”之號,完全是神會之意。

  “最上大乘”之說頗不可解。六祖對智常說過四乘法:見聞讀誦是小乘,悟法解義是中乘,依法修行是大乘,萬法盡通,萬法俱備。一切不染,離諸法相,一無所得,名最上乘。六祖的解釋重在修行的程度,與通常的三乘分別不同。只有最上乘,并無最上大乘,這一名相是改篡《壇經(jīng)》者的編造,與六祖無涉。

  敦煌本的作者很難說是誰,但它確實記錄了六祖所說法和史事,盡管內(nèi)容、文字不大詳實。那位無名的記錄者可能說是前一部分的編者,后一部分的編者非一,可能有法海、神會及其門下。敦煌本有可能是神會自曹溪帶到北方、并使之得以流傳的。胡適認(rèn)定此本乃神會之作固然無據(jù),但它確實與神會有很大的關(guān)系。

  神會是南宗戰(zhàn)勝北宗的先鋒和大功臣,故敦煌本有20年預(yù)言,以神會為六祖?zhèn)魅,這也表明此本確實經(jīng)神會門下改訂過。敦煌本的原本應(yīng)是神會在六祖卒后自曹溪帶到北方的,此時當(dāng)然無20年預(yù)言。神會到曹溪時間雖早,但居留時間不長,《宋高僧傳》云其“居曹溪數(shù)載”較為可靠。神會第一次至曹溪時年紀(jì)尚幼,所得必然有限,他真正的“聞道”應(yīng)在景龍年(707-709)至六祖滅度之間。因此他在六祖門下資歷不深,年齡不大,故六祖稱之為“小師”。他第一次到曹溪大約在萬歲通天元年(696),六祖大梵寺說法時他還未曾出生,故不得親聞,他所得的寫本自然來自于先至的同門師兄,此寫本不一定是法海的集記本。

  敦煌本后一部分可能與神會有關(guān),其中涉及他本人的部分很清楚,問惠能坐禪見與不見當(dāng)是第一次至曹溪時之事,法門對示中述十弟子時將神會列為最后一位便是一證。這一部分的簡略便是由于神會對六祖史事所知不全而致,中宗征召生景龍年前,參請機緣涉及的許多人神會并不知道(行思、玄覺等已經(jīng)離去),故無此二門,而是在南北二宗部分中摻雜了他所知的數(shù)人之事。然最后付囑流通部分所述與《神會語錄》相違,表明這一部分肯定不是神會所編。這一部分顯然經(jīng)過神會門下的改訂,證據(jù)便是20年預(yù)言,其謂:“吾滅后二十余年,邪法遼亂,惑我宗旨,有人出來,不惜身命,第佛教是非,豎立宗旨,即是吾正法,衣不合轉(zhuǎn)。”此預(yù)言必非出自六祖,因為他決不會稱神秀所傳為“邪法”。其或出于神會暗示,由其門下編造,添加到《壇經(jīng)》中去。從此預(yù)言及后面的傳承來看,敦煌本的最后訂正最早也在神會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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