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門文偃生平及語錄公案

　　云門文偃

　　(一)生平

　　【文偃(864～949)】

　　五代禪僧。云門宗之祖。俗姓張,世居蘇州嘉興。幼懷出塵之志,依空王寺志澄出家,侍志澄數(shù)年,研究四分律。后離去,參睦州道蹤,經(jīng)數(shù)載,盡得其旨。既而謁雪峰義存,鉆研經(jīng)年始受宗仰。此后歷叩諸方,益究玄要,令名日盛。其后復參韶州靈樹如敏座下,如敏推為首座。貞明四年(918)如敏示寂后,廣主劉王請師主持靈樹寺。同光元年(923)建光泰禪院于云門山,海眾云集,法化四播;劉王嘗迎至內(nèi)廷叩問宗要,師酬答如流,王益崇仰之,賜紫袍及“匡真禪師”之號。乾和七年四月十日,上表辭王,垂誡徒眾,端坐示寂。享年八十六,僧臘六十六。弟子遵其遺囑,安遺體于方丈中。北宋?乾德四年(966,一說元年,或說三年),迎靈軀于內(nèi)廷供養(yǎng)月余,太祖追謚“大慈云匡真弘明禪師”。師于靈樹、云門二寺力弘禪旨。其機鋒險峻,門風殊絕,世稱“云門文偃”。于化導學人時,慣以一字說破禪旨,故禪林中有“云門一字關”之美稱。此外,亦常以“顧、鑒、咦”三字啟發(fā)禪者,故又有謂之為“云門三字禪”者。著有法語、偈頌、詩歌等,由門人守堅編錄為《云門匡真禪師廣錄》三卷及《語錄》一卷行世。嗣法弟子有實性、圓明、明教、道謙、智寂等八十八位。

　　[參考資料]《古尊宿語錄》卷十八;《景德傳燈錄》卷十九;《禪林僧寶傳》卷二;阿部肇一《中國禪宗史》;忽滑谷快天《禪學思想史》;鈴木哲雄《唐五代禪宗史》。(《中華佛教百科全書》文偃條)

　　(二)語錄公案

　　【藥病相治】(日種讓山著?芝峰譯《禪學講話》本論第三章)

　　云門藥病相治(第八十七則)

　　云門示眾云:“藥病相治,盡大地是藥,那個是自己?”

　　這則是依據(jù)《華嚴經(jīng)》中的︰

　　文殊一日,令善財去采藥︰“不是藥者采將來!”善財遍采,無不是藥;卻來白云︰“無不是藥者。”文殊云︰“是藥者采將來!”善財乃拈一莖草度與文殊。文殊提起示眾曰︰“此藥,亦能殺人,亦能活人。”

　　即云門所舉“藥病相應,盡大地是藥”,更添一句“那個是自己”的話來誘導大眾。故圜悟評云︰“識取鉤頭意”。“盡大地是藥”,和善財說的“無不是藥者”相同;即是說︰盡大地無不是法,宇宙全體都是法。釋迦原是不假他力,自己是釋迦;彌勒,也是自己是彌勒,什么也不曾假借過,便是物物全真,個個顯露,一切都是壁立萬仞的法。此是本則的中心思想,云門示眾的本意也在此。云門為使人體驗此法,說“那個是自己”,給與以思索的端緒。由于這端緒的攝引,才能于法得到把握,這是云門接化的手段。但是藥病相治一著,原為方便的施設,就是釋尊四十九年說法,也是應機說教,應病與藥的,所以只是一種尋常施設的手段,還不是根本法的直示。換言之︰與藥,為淘汰眾生的業(yè)根使之透達灑灑落落的心境的方便耳。圜悟曰︰“藥病相治,也只是尋常語論。你若著有,與你說無,你若著無,與汝說有;你若著不有不無,與汝去糞掃堆上,現(xiàn)丈六金身,頭出頭沒。”

　　這是藥病相治的解說,也是文殊的殺活的手段。然一說到“那個是自己”︰這是指到法的本源,為使把握住世界未現(xiàn)、佛祖未出世以前的無名無相的無法的法之釣餌。法的本源︰是無道、無禪、無自己、無名、無相的。達到這無名無相的法的本源的立場,卻來看宇宙森羅萬象時,萬象和自己也都是法,都是藥。因為若不透入自己即是法之本法,要得到“盡大地是法”的達觀,必不可能。故雪竇頌云︰“盡大地是藥,古今何太錯!閉門不造車,通途自寥廓。錯!錯!鼻孔撩天亦穿卻。”

　　何故說“太錯”呢?云門希望使人轉(zhuǎn)卻一切現(xiàn)象,一切意識,歸還到法之本法,可是自古到今,只死在做藥會,斯所以錯!本源底里的法,是“閉門不造車”的,不憑借種種論究,種種修行,是天然自性真。如萬里一條鐵,坦坦蕩蕩地一物也不立。“通途自寥廓”者︰是對他之作用言,因為一念起時,則三千諸佛悉起,一一具全,一一本真,任何物也都無少異。次說“錯!錯!”者:意說“盡大地是藥”,已是錯;“那個是自己”,也是錯!何以故?以本源的法,無名無相故;說是“藥”是“自己”,已落于第二義,遠離第一義故。至乎是,雖掀起撩天的鼻孔到高而且遠的蒼空的識見,也須穿卻始得,不穿 卻,都為無用。

　　于此又作評唱曰︰“云門云︰拄杖子是浪,許你七縱八橫;盡大地是浪,看你頭出頭沒。”

　　“拄杖子”,是本源的法;“浪”,是現(xiàn)象。若識本源底的法全體是現(xiàn)象,就在一物中都體驗得本體和現(xiàn)象,既不拘泥于現(xiàn)象,也不滯留于本體,自在的妙用,才自然地自由顯現(xiàn)。然而若僅是認取浪的現(xiàn)象,以離卻了本體故,便得不到自由,墮在生滅有無之見中“頭出頭沒”。照這個意義來看︰“藥”,是浪,是現(xiàn)象;“自己”,是拄杖子,是本體。盡大地是藥,指顯現(xiàn)了的法,是“教內(nèi)的法”,不外天臺所謂“一色一香無非中道”;但是“教外的法”,即是自己的本源底的法,是“閉門不造車”的本自圓成、脫體現(xiàn)成的法。是故通途而成現(xiàn)象,亦無何掛礙,自在無礙。然而,這不是閉門獨自耽著冥想上制造出抽象的概念或假定,凡是我們可履踐的大道,必定是自然完備成就的。這就是早被達磨喝出了的“廓然無圣”。

　　【云門一字關】(云門匡真禪師廣錄上,收于《古尊宿語錄》卷十五)

　　時有僧問。如何是一句。師云。舉。問。如何是說時默。師云。清機歷掌。進云。如何是默時說。師云。嗄。進云。不默不說時如何。師將棒趁。僧問。如何是云門劍。師云。祖。問。如何是諸佛出身處。師云。更請一問。問。如何是露地白牛。師云。覿機無改路。進云。放著什么處。師云。再舉不逾塵。問。如何是塵塵三昧。師云。桶里水。缽里飯。問。如何是一如體玄。師云。欠你一問。問。如何是玄中的。師云。[祝/土]。進云。如何即是。師云。速退。速退。妨他別人問。問。如何是非思量處。師云。識情難測。問。鑿壁偷光時如何。師云。恰。

　　問。如何是吹毛劍。師云。骼。又云。胔。問。如何是內(nèi)外光。師云。向什么處問。學云。如何明達。師云。忽然有人問。你作么生道。進云。明達后如何。師云。明即且置。還我達來。問。如何是切急一句。師云。吃。

　　【云門兩病】(云門匡真禪師廣錄中,收于《古尊宿語錄》卷十六)

　　師有時云。光不透脫。有兩般病。一切處不明。面前有物是一。又透得一切法空。隱隱地似有個物相似。亦是光不透脫。又法身亦有兩般病。得到法身。為法執(zhí)不忘。己見猶存。坐在法身邊是一。直饒透得法身去。放過即不可。子細點檢來。有什么氣息。亦是病。

　　上引之中,“光不透脫”系謂凡夫被無明覆蓋而虛妄迷執(zhí),猶如光線被遮擋,無法自然透射;“法身”即指清凈法身,亦為“真空無相”之法身本體。法身又分未法身、到法身。尚未證得法身之前,稱為未法身、未到底;若已悟得法身,則稱到法身、已到底。云門于此公案中指出未法身、到法身各有二種病。未法身之病:(一)此階段因有微細之煩惱,故無法迅速到達法身。(二)即使到達,亦非真正之“真空無相”。到法身之病:(一)執(zhí)著于法身底而不自由。(二)即使能由法身底跳出,亦不能飛轉(zhuǎn)得無拘無束。故欲自由自在地往還而無心,唯有根本拔除未法身、到法身之病。[云門匡真禪師廣錄卷中、聯(lián)燈會要卷二十四云門文偃章](《佛學大詞典》云門兩病條解釋)

　　【色聲香味,當體菩提】(云門匡真禪師廣錄中,收于《古尊宿語錄》卷十六)

　　舉。見聞覺知無障礙。聲香味觸常三昧。師云。一切處不是三昧。行時不是三昧。有處云聲香味觸。體在一邊。聲香味觸在一邊。見解偏枯。

　　師一日拈起拄杖。舉。教云。凡夫?qū)嵵^之有。二乘析謂之無。緣覺謂之幻有。菩薩當體即空。乃云。衲僧見拄杖但喚作拄杖。行但行。坐但坐�？偛坏脛又�。

　　師有時拈拄杖打床一下。云。一切聲是佛聲。一切色是佛色。你把缽盂噇飯時。有個缽盂見。行時有個行見。坐時有個坐見。者般底。作與么去就。把棒一時趁散。

　　舉。古人道。一處不通。兩處失功。兩處不通。觸途成滯。師拈起拄杖云。山河大地三世諸佛盡在拄杖頭上。有甚滯礙。如今明也。暗向什么處去。只者明便是暗。一切眾生只被色空明暗隔礙。便見有生滅之法。

　　舉。僧問雪峰。如何是觸目菩提。峰云。好個露柱。有處云。還見露柱么。師拈起拄杖云。有底體上會事。見露柱祗喚作露柱。有處道不見有露柱。見解偏枯。見露柱但喚作露柱。見拄杖但喚作拄杖。有什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