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前位置:華人佛教 > 佛教故事 > 人物故事 >

鳩摩羅什 (傳法東土 關(guān)河大師)

\

  鳩摩羅什 (傳法東土 關(guān)河大師)

  龜茲國又迎來了一個平靜的黃昏。

  國師官邸內(nèi),卻出人意料地爆發(fā)出一場爭吵,這對恩愛夫妻究竟怎么回事呢?

  “你為什么非要出家,去過冷清的寺院生活?究竟為什么?我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國師鳩摩炎迷惑不解地問。

  “并非你有過錯,只是我不屬于這個榮華世界,我的歸宿在佛法。前日出城游玩,看到墳間枯骨縱橫,猛然悟到:貪欲乃一切苦難的根本,欲望之火猛如地獄之火,終究會將一個人燒成白骨,零落荒草間。我不想如此,不想再受欲望無盡的煎熬,我不能不出家,不要管我。”身為龜茲王妹的妻子堅決地說。

  “哎!早知現(xiàn)在,何必當(dāng)初!”鳩摩炎嘆息。他想到自己當(dāng)初為逃官位離開天竺(印度次大陸)來此,不想被龜茲王拜為國師,又被王妹選做丈夫,強迫成親,只得又過起富貴生活,F(xiàn)在自己習(xí)慣了,妻子又想出家,教他如何是好呢?

  “正因為有當(dāng)初,才有現(xiàn)在。”妻子寸步不讓。是的,當(dāng)初她若不親歷溫柔富貴,不曾在欲海中恣意漫游過,現(xiàn)在怎能深知其苦呢?又怎會拋棄塵世榮華一心出家呢?

  “你出家,孩子怎么辦?”鳩摩炎拿出最后一張牌。”

  “孩子自有其命運,非你我能管得了。”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兒子鳩摩羅什身上。小羅什已聽了許久,每句話他都細(xì)細(xì)想過,他望著燭光中母親的面孔,沒有說話。他其實也有與母親類似想法,只是沒講過。聽人說起,他在胎時,母親的悟性要高出平時幾倍,并忽然之間自通梵語,在法會上設(shè)問發(fā)難,必定窮根究底,眾人納罕,羅漢達(dá)摩瞿沙說:“一定是懷上了智子,這些表現(xiàn)就是比丘在胎之證。”智子不就是他么?想來想去,他沒理由連累母親。

  父母見他表情如常,便知他不看重世俗情感,爭吵暫時停歇。沒想到,幾天后母親突然發(fā)誓:若不能剃發(fā)出家,就不吃不喝。鳩摩炎最初不以為意,直到第六天晚上,看她氣如游絲,一害怕答應(yīng)了她。第二天便受戒,她修習(xí)禪法,心無旁鶩,證得了小乘初果(欲流果)。

  羅什七歲時,終于也效法母親,出家修行。他聰明絕頂,日記千偈,三萬余言。師傅的講解,當(dāng)下便通曉,對于常人難以覺察的隱微之意,他也洞若觀火。

  九歲時,羅什隨母親渡過辛頭河,到達(dá)罽宗賓(克什米爾一帶),隨名德法師槃頭達(dá)多學(xué)習(xí)。達(dá)多是國王從弟,為人才識高明,學(xué)問廣博,名被諸國。羅什隨他學(xué)了《雜藏》及中、長二《含》等四百萬言的經(jīng)典。達(dá)多常稱贊他神俊非凡,消息傳到國王耳中,國王便請他入宮,集合外道論師與他辯論。眾人見他年幼,心生輕慢,言語也很是無禮。羅什垂目靜聽,不急不惱,突然發(fā)語,指出其誤謬,當(dāng)即挫敗對手。國王贊嘆不已,對他特加禮遇,待如上賓。

  十二歲時,母親將他帶回龜茲。各國競相以高官聘請,他不以為意,潛心經(jīng)典。隨后母親又將他帶到月支(中亞古國)北山。那里一個羅漢見他,驚異非常,對他母親說:“千萬要守護(hù)好這個小兒,若到三十五歲不破戒的話,他會大興佛法,超度無數(shù)人。若持戒不全,就沒辦法了,只能成一個才識明達(dá)的法師。”羅什母親聽后,覺出了他話中的隱憂。

  羅什又到了沙勒國。在寺中,他頭頂佛缽,忽然想到:“缽的形體如此之大,怎么這樣輕呢?”頓時覺得缽重不可支,不由得尖叫一聲將它拿下來。

  “怎么回事?”母親關(guān)切地問。

  “兒子心生分別,所以缽的輕重便有不同。”他面帶慚愧地答道。

  兩人在沙勒國住下來。羅什念誦《阿毗曇》,對于《十門》、《修智》諸品,無師自通,對《六足》中的諸種問題,也毫無滯礙。消息傳開,有個深通三藏經(jīng)典的僧人喜見對國王說:

  “此沙彌不可輕視,大王最好請他開法會。這有兩個好處:其一,國內(nèi)沙彌恥于自己趕不上他,必定加意用功;其二,龜茲王看羅什在我們沙勒國出名,必來與我們交好。這樣一來,與佛法于政事均有禆益。”國王當(dāng)時就答應(yīng)下來。

  于羅什便在法會上講起《轉(zhuǎn)*輪經(jīng)》,聽者無不心滿意足。在說法之余,他還搜求外道經(jīng)書,對于五明諸學(xué)(醫(yī)術(shù)、工藝、論理、文辭、等等)無不精通。羅什平常性情坦率放達(dá),不拘小節(jié),拘守戒法都對他很是懷疑,但他不以為意心安理得。

  莎車王子、參軍王子兩兄弟,將國事委于他人,相繼出家。弟弟須利耶蘇摩才技絕倫,專攻大乘,他哥哥以及其他學(xué)法者,紛紛拜他為師。羅什也投到他門下,兩人一見如故,親密無間。蘇摩為他講解《阿耨達(dá)經(jīng)》。羅什聽他說,一切感覺與色相均無自性,本來空無,便奇怪地發(fā)問:

  “眼、耳、舌、身、意等諸法皆非真實存在。……”蘇摩為他講解。

  羅什執(zhí)著于諸法皆有,蘇摩依據(jù)諸法由因緣而生的非實有觀點,兩人往復(fù)究詰,花費了許多時日,最后羅什嘆道:“哎!我當(dāng)初學(xué)小乘,就象不識金子的人,將鍮石當(dāng)做奇妙的寶物。”于是轉(zhuǎn)學(xué)大乘,廣求經(jīng)典,潛心鉆研。

  羅什又隨母親到了龜茲的北鄰溫宿,正趕上國中一個能言善辯的有道之士,手擊王鼓,自立誓言:“誰能辯論過我,我殺頭來謝他。”羅什便用大乘二義來問他。這二義包括,一了義,指經(jīng)中明說真實之理的,二不了義,指隱蔽實義而為方便之說的。這個“有道之士”聽他說完,當(dāng)下就迷惑不清,便向羅什叩頭,請求皈依。如此以來,羅什的名聲傳遍了蔥嶺以東、黃河以西諸國。龜茲王再也忍耐不住,親自到溫宿接他回國。

  羅什在國中廣泛宣講大乘經(jīng)典,為眾人推論事理,如“諸法由緣而生,沒有自性,故為空”,“五陰十八界等感覺與色相皆為名稱,而非實有。”聽講者都心下嘆服,以為相見恨晚:圣人在自己的家鄉(xiāng)仍是圣人。

  二十歲時,羅什在王宮受戒,隨卑摩羅叉學(xué)習(xí)《十誦律》。

  不久,羅什母親決定到天竺去——這次沒帶上他。臨行,母親對他說:

  “龜茲不久就要衰敗,我走了。你我母子緣分已盡,就此分別吧。大乘佛教,當(dāng)在東土弘揚,這就全靠你出力了。不過,這對你自身的修證并無好處,你作何打算呢?”

  “佛法所傳,首在舍己利人,若能開啟蒙昧,洗凈塵俗,那么,既使我被燒被煮,既使嘗遍世間的辛苦,也無遺憾。”羅什望著母親深不可測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這么多年來,母親帶他遍游諸國,廣求名師,所付辛苦難計算,她所為何來?還不是佛法的傳揚?他想起母親出家時的情形,現(xiàn)在該由他獨自承擔(dān)自己的命運了,F(xiàn)在,又是一黃昏,如十幾年前一樣美妙,但如今的羅什已非昔日可比了。

  母親含笑而去,不久證得不還果。羅什留在龜茲潛心于經(jīng)典。龜茲王為他造了金獅子座,鋪上大秦所產(chǎn)名貴錦褥,請他說法。

  一天,羅什來向國王辭行:“我的老師還沒有參悟大乘佛法,我想親自去開導(dǎo)他,不能在此地久住。”國王竭力挽留。兩人正在談?wù),忽然有人來報:大師槃頭達(dá)多自遠(yuǎn)處趕來了。國王驚喜非常:“大師為什么這么遠(yuǎn)來光顧呢?”達(dá)多答道:“聽說弟子悟得非常之理,再則大王弘法殷勤,所以特意前來。”這正合了羅什的心意。

  羅什這次做起了老師,他講《德女問經(jīng)》,大體是說前后因緣虛而不實。達(dá)多問道:

  “你到底從大乘中看出了什么奇異之處,而如此推崇它?”

  “大乘佛法深微清凈,闡明‘有法皆空',小乘則偏執(zhí)不周,缺漏甚多。”羅什答道。

  “你說有法皆空,實在是可怕至極,怎能舍掉有為法而愛空無呢?聽我和你說:當(dāng)初有個狂人,讓紡線師紡線,說越細(xì)越好。紡線師加意工作,紡出的線細(xì)如微塵,狂人仍嫌太粗,紡線師忍無可忍,指著空中大怒道:‘瞧,這是細(xì)線!'狂人圓睜雙眼:‘怎么看不見?'紡線師說:‘這種線細(xì)極了,我這么高明的工匠尚且看不見,何況他人呢?'狂人大喜,命他將線交與織工,織工也仿效紡線師的做法,最后二人都受到賞賜?蓪嶋H上呢?空無一物。你的空法,也和這差不多吧!”達(dá)多振振有詞。羅什聽后,便連類陳說,往復(fù)推辯,經(jīng)過一個月,才使達(dá)多信服。他最后嘆道:

  “老師不能理解,學(xué)生反過來進(jìn)行啟發(fā),這句話于今慶驗了。”接著便向羅什施禮,拜他為師。并說:

  “你是我的大乘老師,我是你的小乘老師。”

  羅什的神俊之名越傳越盛,每年佛法大會,各國國王都在座側(cè)長跪,讓他踏著登座。羅什的名聲也傳到東土:他向東傳法的日子來臨了。不過,這一過程的開始卻不幸地沾染了血腥。

  當(dāng)時,前秦的苻堅正占據(jù)關(guān)中,前部王及龜茲王的弟弟來朝拜他,勸他平定西域,苻堅心意未決。建元十三年(公元377年),太史稟奏:“西方出現(xiàn)新星,應(yīng)有德智不凡的人來輔佐中國。”苻堅暗想:“西域有鳩摩羅什,襄陽有釋道安,莫非就是這兩人嗎?”建元十七年,鄯善王、前部王又勸苻堅出兵。第二年九月,苻堅便派驍騎將軍呂光、陵江將軍姜飛,帶著前部王、車師王等,統(tǒng)兵七萬,征伐烏耆、龜茲諸國。臨行,苻堅在建章宮為其餞行,對呂光說:

  “帝王都是順應(yīng)天命來治理國家,我更以愛護(hù)蒼生為本。此次出兵,難道是為貪圖別的嗎?不,我不過是渴望賢才。西域有鳩摩羅什,深通佛法,精曉陰陽,為那里學(xué)者的宗師,朕甚是想念。一旦攻克龜茲,就趕快把他送回來,賢哲是國之大寶,呂將軍切記。”

  羅什在龜茲,預(yù)感到災(zāi)難近了。他勸國王白純:“國運將衰,敵兵將至。日下人從東方來,最好恭敬相待,千萬不要抗其鋒芒。”白純不聽,率兵與呂光作戰(zhàn),鮮血與刀光在太陽下閃爍飛濺,最后白純戰(zhàn)死,呂光攻克龜茲。

  呂光初見羅什,見他年紀(jì)尚輕,便對他的智慧器量產(chǎn)生懷疑,對他百般戲弄,并強迫他娶龜茲王女為妻。羅什拒不接受,言辭凄苦。呂光將眼一瞪:“算了我的小大師,你的操行怎會超過你父親呢?強硬推辭,不是裝給我看嗎?”隨后叫人讓他飲下濃酒,將兩人關(guān)在密室中。羅什被逼無奈,只得破了節(jié)操。呂光有時讓他騎笨牛劣馬,想讓他摔下來取樂,——他早已忘了苻堅所囑。但羅什忍辱含垢,不急不惱,面無異色,呂光才覺出一點慚愧,連忙停下來。

  羅什隨呂光上路;仡^望去,故國已淹沒于塵沙之中,聽得出空中隱隱的蕭瑟之聲。他閉上眼,鈴聲伴著他走了很遠(yuǎn),在半睡半醒之之間,他重溫了在西域的游蕩生涯,嘴角流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猛然,他聽到嘈雜的聲音:呂光命令,在山腳宿營。他望望天空,對呂光說道:“在這樣低的地方駐扎,會弄得狼狽不堪,應(yīng)在高地停留。”呂光不聽,結(jié)果半夜下起大雨,山洪暴發(fā),幾千人馬被沖走。此時呂光才暗暗感到羅什的奇異。羅什又說:“這是兇亡之地,不宜久留。推究運數(shù),應(yīng)當(dāng)速歸,途中定有福地可居。”呂光不再反對,連夜啟程。走到?jīng)鲋,聽說苻堅已被姚萇殺害,呂光三軍戴孝,痛哭于城南。隨后便停在關(guān)外建國,年號太安,史稱后涼。

  太安元年(公元3846)正月,姑藏(甘肅武威)大風(fēng),羅什說:“此風(fēng)不祥,當(dāng)有奸人叛亂。但極易平定。”不久彭晃、梁謙謀反,尋即破滅。龍飛二年(公元397年),張掖一帶的沮渠男成及其從弟蒙遜造反,呂光派庶子呂纂率兵五萬討伐。呂光以為區(qū)區(qū)烏合之眾,再加上呂纂有威武名聲,平定是不成頭問題的。但羅什卻說:“看不到什么有利的征兆。”說得呂光十分喪氣。等到呂纂大敗而歸,他就不能不嘆服了。呂光的中書張資極富文采,很受賞識,忽然得病,呂光到處求醫(yī)問藥。有一外國僧人羅叉自稱能治,呂光大喜,對他賞賜甚多。羅什知道他在誑騙,便對張資說:“羅叉不能救你,他來只是白添麻煩。冥間運數(shù)雖隱晦莫測,也可以事跡驗試。”使用五色絲做成繩,燒成灰末,扔進(jìn)水中,“灰若還原為繩,病就不可治了。”果然灰又成繩,張資一見,心下絕望,不久便身亡。

  呂光死了,兒子呂紹繼位。

  幾天后,呂纂殺掉呂紹自立為王,稱元咸寧(公元 400年)。

  咸寧二年,有豬產(chǎn)仔,一身三頭。又有龍從東廂井中升出,蟠臥殿前,第二天早晨就不見了。呂纂大喜,以為祥瑞,便改殿名為龍祥殿。不久又有龍出現(xiàn)在當(dāng)陽九宮門。呂纂改其名為龍興門。羅仲見他這般折騰,稟奏道:

  “陛下切不可妄動。豬妖顯異,潛龍出游,并非祥瑞:龍是陰類,出入有時,現(xiàn)在屢現(xiàn)?恐生災(zāi)禍。依我看來,定有下人謀上之變亂。陛下應(yīng)克制自己,修身養(yǎng)性,以謝蒼天。

  呂纂正在興頭止,哪里聽得進(jìn)?他與羅什打賭,以殺人為戲,說:

  “若為祥瑞,我殺一胡奴,若為惡兆,你砍胡奴的頭。”羅什輸了,自無所謂,贏便要破殺戒。

  “恐怕不能砍胡奴的頭,胡奴將砍人的頭。”羅什慢慢說道。他在點撥呂纂,但如此愚鈍的人,如何聽得出呢?他正在為自己設(shè)的賭暗自得意。

  不久,呂光的侄子呂超殺掉呂纂,立其兄呂隆為主。呂超小字胡奴,呂纂至死不能醒悟。

  一轉(zhuǎn)眼十五年過去了。羅什回想此段時光,心中甚是焦慮:呂氏父子并不弘揚佛法,他們看重的,只是他的陰陽之術(shù),他在涼州只不過一算命先生而已。他只得隱藏自己的深奧見解,無所宣揚。他很遺憾苻堅死得太早,他只能耐心等待。

  殺害苻堅的的姚萇在關(guān)中一帶建立后秦。因羅什聲名遠(yuǎn)播,便虛心相邀。呂氏則考慮到他足智多謀,放羅什走無異授人以刀柄。入關(guān)的希望又成泡影。姚萇死,兒子姚興即位,又派人相邀。弘始三年(公元401年)三月,廣庭中生出連理樹,逍遙園里蔥變?yōu)槠彛εd以為佳兆,說定有智人前來相助。五月,他派隴西公碩德西伐呂隆。隆軍大敗,上表請降,姚興才得以迎羅什入都。羅什終手如愿以償,在長安他又恢復(fù)了高僧面目。姚興待之以國師之禮,兩人對談,終日不倦,他自己研討機(jī)微妙理,則是終年不輟。

  羅什用力最殷者,還是譯經(jīng)。

  自漢明帝時佛法東傳,經(jīng)過魏晉,譯幽的經(jīng)論漸多,但支、竺等人所出,文辭、意義多有滯礙。羅什來長安,遇到推崇佛法、立志宣講的姚興,可謂萬幸,他被請入逍遙園中譯經(jīng)。羅什對經(jīng)典均已精熟,又懂漢語,譯起來十分便利。姚興又派了僧契、僧遷、法欽、道流、道恒、道標(biāo)、僧叡、僧肇等八百余人,聽取羅什的解釋。先譯出《大品》,譯后羅什手持梵本,姚興手執(zhí)舊譯,互相校對,新出文字,均圓融無礙,眾人佩服至極。姚興以為,佛法玄奧精深,主張向善,確是出離苦海的渡口,駕馭世事的規(guī)范。所以也潛心研讀,著出《通三世論》,探求因果之理。自王公以下,無不欽佩贊嘆他這種作風(fēng)。大將軍常山公顯、左軍將軍安城候蒿都篤信因緣業(yè)報之說,屢次請羅什在長安大寺講解。

  羅什所譯經(jīng)論,先后有《小品》、《金剛波若》、《十住》、《法華》、《維摩》、《思益》、《首楞嚴(yán)》、《持世》、《佛藏》、《菩薩藏》、《遺教》、《菩提無行》、《呵欲》、《自在王》、《因緣觀》、《小無量壽》、《新賢劫》、《禪經(jīng)》、《禪法要》、《禪要解》、《彌勒成佛》、《彌勒下生》、《十論律》、《十誦戒本》、《菩薩戒本》、《釋論》、《成實》……等等,共三百多卷,為佛法的傳揚打下了堅實基礎(chǔ)。正當(dāng)此時,四方義土,萬里來投,羅什的名聲更加遠(yuǎn)揚。、龍光釋道生,智慧非凡,入關(guān)來請羅什決斷言語之正誤;廬山的慧遠(yuǎn),學(xué)貫群經(jīng),棟梁之才,也向他請教。

  羅什譯經(jīng)既多,對譯事自然頗有體會。他常為僧叡講解西方的修辭文體,指出與漢文異同之處,說:“天竺風(fēng)俗,極重文章體制,文字韻律,以合于音樂為佳。凡朝見國王,一定要有言辭贊頌其功德,晉見佛的儀禮,也以歌唱詠嘆為貴,佛經(jīng)里的偈頌,就是這類文體格式。但是將梵語譯為漢文,文采就失掉了,雖能譯出大意,但風(fēng)貌迵異,這就象嚼飯哺人,不但失了原味,還令人嘔穢。”這是見道之言,為后世論者稱賞。羅什曾作偈頌給法和:“心中孕育明德,流芳遍及四處,鸞鳥鳴于孤桐,清音響徹九天。”共十偈,都是譬喻之辭。羅什嗜好大乘,有志于弘揚。他常對月長嘆:“我若下筆作《阿毗曇》,就非迦旃延子能比了。可身處此地,識見高深的人太少,猶如被困孤城,還議論什呢?凄然慘容,只得作罷。他自己的著作,便剩下《實相論》二卷了。他的才能,貫注在傳譯之中,他常手持梵本,出口成章,落筆不用刪削,而文辭婉約,意義顯達(dá)。

  羅什為人神情開朗,傲岸出群,而性情篤厚仁義,心懷眾生,謙虛處事。姚興對他深加推崇。一日,姚興象參悟了什么玄妙禪機(jī)一樣一拍頭嘆道:“哎呀!這么多年怎么就沒想到!大師聰悟過人,舉世無匹,若一旦辭世,誰人能替代?怎能使法種無后?”于是挑來十名美妓,讓他接受。自此之后,羅什便不在僧房居住,而是另造房舍,姚興供給豐厚的財物。羅什也知道,他的行為已屬犯戒,所以每次說法前,先講譬喻道:“臭泥中能生青蓮花,大家采蓮花即可,不要取青泥。”大約其中含有某種無可奈何的自嘲吧!也有傳說,他為了清除在信徒中的壞影響。當(dāng)眾表演,將一碗針吞下,以證明自己道行高深,雖近女色,也不妨事,無德行者,切不可效法,又仿佛在為自己辯護(hù),F(xiàn)代作家施蜇則在小說中寫他身上佛性與人性的沖突,以及他潛意識中的人性萌動,這就是見仁見智了。我們更相信他是被逼行事:月支北山羅漢的提醒已是讖語,在呂光手下被逼與王女成婚,他也曾苦苦哀求過。

  教羅什戒律的卑摩羅叉來到關(guān)中。羅什一見故人,頓覺如同枯木逢春,心境明朗了許多,對羅叉極盡尊敬的禮節(jié)。但羅叉總是淡淡的:三妻四妾,哪里見過這種高僧?他暗含譏諷地說道:“你與漢地緣分很重,所以得此厚遇。受法弟子有幾個人呢?”羅什明白老師為何不悅,但又不好委過于姚興,只得面帶慚色答道:“漢土境內(nèi),經(jīng)律尚不完備。新出諸種經(jīng)論,多是弟子所譯。如今有三千人隨我學(xué)法,但弟子業(yè)障深重,故此不能得到老師看重。”羅叉也非等閑之輩,他細(xì)想其中定有緣故,也就不再為難他。兩人重又談起別后情形,從清晨到黃昏,從黃昏到年夜,兩位高僧對床共語,直到太陽重新升起。

  春去春來,許多日月過去了。大師已明顯地不再年輕,他花費的心血已太多。一天,他忽然覺得體有不適,便說出三番神咒,讓外國弟子念誦救護(hù)——然而已經(jīng)晚了。他召集眾僧,做了最后一次談話。

  “你我因佛法相遇,然而未及盡心,便又要到后世相見,讓人悲傷得無話可說。我才智暗昧,卻謬充傳譯者,所出三百余卷,只有《十論》未及刪改,與本義并無差別。但愿我的譯作,能流傳后世,對弘法有益,F(xiàn)在我立誓:若所出經(jīng)典無謬,焚身后舌不焦?fàn)。

  一席話說得眾人暗然傷神。

  弘始十一年(公元409年) 八月二十日 ,大師圓寂于長安城中,一切與往常都沒有區(qū)別。逍遙園中點起了火,大師安臥于上。火焰貪婪而又熱烈地上下跳動,將大師的骨肉化成灰燼。

  只有他那只完整如初的舌頭在向世人宣說:大師不愧為大師。

精彩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