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慧長老解壇經(jīng) 運用無相頌破執(zhí)著

　　我在七、八年前就說《六祖壇經(jīng)》是佛法的一個大寶藏,蘊藏著無窮無盡的智慧,也是指導我們人生生活的寶典。我們能夠真正吃透這本《壇經(jīng)》,然后依之而行,可以說學佛的大事就完成了。關于《六祖壇經(jīng)》的種種問題,寫出來的書和研究的文章,要比《六祖壇經(jīng)》本身的字數(shù)超過一千倍。不管是從哪一個角度,是肯定它還是否定它,說明人們都是很重視這本經(jīng)典。

　　我今天既然講這個題目:《六祖壇經(jīng)》與生活禪,我想推薦大家學習其中的兩首《無相頌》,真是說得好。我不用講,希望大家回去以后,一定要把下面這首《無相頌》背誦下來。背誦這首《無相頌》,我們就可以在生活中、修行中來加以運用。我們不妨在這里念一遍:

　　說通及心通,如日處虛空。唯傳見性法,出世破邪宗。

　　法即無頓漸,迷悟有遲疾。只此見性門,愚人不可悉。

　　說即雖萬般,合理還歸一。煩惱暗宅中,常須生慧日。

　　邪來煩惱至,正來煩惱除;邪正俱不用,清凈至無余。

　　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凈心在妄中,但正無三障。

　　世人若修道,一切盡不妨,常自見己過,與道即相當。

　　色類自有道,各不相妨惱;離道別覓道,終身不見道;

　　波波度一生,到頭還自懊。欲得見真道,行正即是道;

　　自若無道心,暗行不見道。若真修道人,不見世間過;

　　若見他人非,自非卻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過。

　　但自卻非心,打除煩惱破,憎愛不關心,常伸兩腳臥。

　　欲擬化他人,自須有方便;勿令彼有疑,即是自性現(xiàn)。

　　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

　　正見名出世,邪見是世間,邪正盡打卻,菩提性宛然。

　　此頌是頓教,亦名大法船,迷聞經(jīng)累劫,悟則剎那間。

　　多好,對很多的問題,就是三言兩語給我們說得清清楚楚。我再一次希望大家很好地把這首《無相頌》背誦下來,能背誦了,受用無窮。還有一首《無相頌》,內(nèi)容上是相互發(fā)揮的。我們大家在口頭上經(jīng)常說到:

　　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恩則孝養(yǎng)父母,義則上下相憐。

　　讓則尊卑和睦,忍則眾惡無喧。若能鉆木取火,淤泥定生紅蓮。

　　苦口的是良藥,逆耳必是忠言。改過必生智慧,護短心內(nèi)非賢。

　　日用常行饒益,成道非由施錢。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

　　聽說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我們讀這兩首《無相頌》,究竟要說明一個什么問題呢?歸結(jié)到本題來講,首先是教我們破執(zhí),破除偏向一邊的執(zhí)著。我們不論做什么事情,只要你偏執(zhí)一邊了,那就不合中道。如果你合乎中道,就沒有執(zhí)著了。執(zhí)著從對待中產(chǎn)生,自他是對待,人我是對待,是非是對待,有無是對待……。《六祖壇經(jīng)》里指出有三十六對,把三十六對都能很好地運用了,就能破除這些執(zhí)著。所以《六祖壇經(jīng)》的第一個頌子就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重點不是否定菩提樹,也不是否定明鏡臺,而是要我們破除執(zhí)著。

　　“執(zhí)著”就是在事物的本身以外人們強加上去的種種分別計執(zhí)。如其本來地認識一切事物,那就是中道。我們強加在那個事物上面的種種的分別計度,就是執(zhí)著,不是如其本來,所以它就是執(zhí)著。把一切事物上因人們的妄想而附在其上的執(zhí)著去掉就是中道。

　　唯識宗關于三性三無性的道理講得非常好。三性即遍計所執(zhí)性、依他起性、圓成實性。這三性有一個比喻,圓成實性比喻麻,依他起性比喻用麻搓成的繩子,遍計所執(zhí)性比喻晚上走路,看到麻繩執(zhí)以為蛇,并產(chǎn)生種種恐懼,怕得要命。麻繩就是麻繩,如果執(zhí)它是一條蛇,那就是我們不明事實真相,在麻繩上起種種分別、種種計度,所以叫遍計所執(zhí)性。能在依他起性上去掉分別、計度,去掉遍計所執(zhí),看破了,明白了依他起性,當下就能證得圓成實性。這里并不是說離開了依他起,還有一個圓成實。就是把一切事物上的妄想、執(zhí)著、分別、計度排除干凈了,它所顯示的如其本來的那種境界,那就是圓成實性。

　　要破除執(zhí)著,所以說菩提本無樹。你要說菩提是一棵樹,那就錯了。那菩提是不是一棵樹呢?如果我們不加計度、分別,只是作為一個比喻而言,也可以講。神秀大師講“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他講的并沒有錯,只是說他還沒有真正達到絕對待、離分別的那個境界而已。所以,六祖慧能就在他的那首偈子上反其意而用之,實際上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來破除執(zhí)著。這是很高明的,這是佛教辯論當中常用的一種方法。所以六祖大師開了悟以后,盡管他是一個沒有讀過書的人,他能夠運用辯證邏輯、辯證思維來破除對方的執(zhí)著。這顯示出六祖見地的高明,顯示出他充滿著無漏的智慧。

　　破執(zhí)是不是目的呢?我覺得不是目的。佛法不破世間相。破執(zhí)是指我們在修證上的一種境界,一種體驗,一種對法的認可。于法認可了,達到這種境界了,還要入世度生。菩提道路還漫長得很。所以從大乘的角度,從禪宗的角度來講,出世是為了要入世,要度眾生。破執(zhí)實際上就是出世,就是妙華法師昨天引用朱光潛的那兩句話,“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業(yè)”。這兩首無相頌,都充分地說明了破執(zhí)是為了什么。

　　入世以后也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入世還要修行。怎么修呢?這就是禪宗經(jīng)常講的“保任”。因為從教下來講,要到八地菩薩才不會退轉(zhuǎn),八地是不動地。保任的功夫有深有淺。你破執(zhí)入世,你要保任;我們平常所謂照顧腳下,照顧當下,實際上也是一個保任。保任什么呢?保任你那個正念,使你不會在日用云為當中失去了你的正念,不會在生死當中被生死轉(zhuǎn)。在這個地方講生死,世間就是生死,出世間就是涅迷就是生死,悟就是涅。這個生死大體上講應該有兩種:一種是念念生死,一種是一期生死。念念有生滅,就是念念生死。我們哪一念覺悟了,我們那一念就是了生死,我們?nèi)绻�念念覺悟,那就念念在了生死。談到生活禪,我自己從學習佛法、修持佛法的過程中體會到,生活禪是最難的修行法門,是最高的修行法門,是最契合如來本懷、契合歷代祖師本懷的法門。佛說三藏教典,教我們做什么?教我們照管此心。這是個什么心呢?在迷的時候就是妄想心,打破了妄想就是真心,所以我們首先就是要照管這個妄想心。保任有兩個意思,在我們沒有大徹大悟的時候,就要時時刻刻保持自己的正念,明明朗朗,清清楚楚。

　　前兩年我對這種境界有一個概括,就叫輕安明凈。就是說修行人一天24小時能否做到身體輕安,心地明凈。我們修道的人做到輕安明凈了,初步能夠做到這一點,哪怕僅僅是一分鐘、一秒鐘做到這一點,你就要抓住它,不要放過它,要好好保任它、保持它、照管它。這是我們在迷失的時候,在用功的過程當中,保任、照管你那個正念。在你開悟了以后,你就要保任你那個悟境和體驗,不要再被塵勞、煩惱染污。有的人總在說,我們應該怎么修行怎么修行,把這個修行弄得支離破粹,把佛的法門弄得支離破粹。我們要明白,我們的心是念念生滅、念念生死,我們要對治這個心,要調(diào)伏這個心,調(diào)伏、看管此心,即是觀心。觀心法門有一定的難度,所以就不妨給你一個敲門的瓦片,給你一個拐杖,叫你念一句阿彌陀佛。這是把你的千百個妄念集中到一個念頭上,集中到一句佛號上面,你就可以以妄治妄。這是非常有效的方法。目的就是要我們調(diào)伏這個妄心。阿彌陀佛又說要我們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就是要把我們每個人追求財色名食睡的念頭轉(zhuǎn)移到追求往生凈土上來,要想象阿彌陀佛極樂世界的種種莊嚴,無非是要制伏我們的妄心。當你一旦桶底脫落,真正證得的時候,原來阿彌陀佛所說的極樂世界就已經(jīng)到了;到那個時候,你到哪兒去都是極樂世界。在地藏菩薩的眼中,地獄就是極樂世界,所以他說,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因為他是乘愿而去,不是隨業(yè)流轉(zhuǎn)。所以我們說生活里到處有禪,但是,要把生活真正禪化,何其難哉!我希望各位在學佛的過程當中,要立大志,走險道,攀高峰,這樣才能夠顯示出我們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包括女營員在內(nèi),在這個問題上沒有男女相,人人都是大丈夫。在這里,可能有很多修凈土法門的人,凈土法門是我們當今最流行的一個法門。凈土法門同樣可以納入到生活禪里面。因為離開了禪,沒有法門可以說。一切法門,禪,是一個總的歸口。“說即雖萬般,合理還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