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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禪不即坐,功夫隨處做

參禪不即坐,功夫隨處做

  無趣如空禪師是唐代高僧。野翁曉禪師法嗣,俗姓施,嘉興(今浙江嘉興)人,如空白幼出家,曾一度跟隨法舟濟禪師參學數載,后來投嘉興東塔野翁曉禪師座下參學。每次人室請益,只要無趣禪師陳述見解,野翁禪師皆不稱可。天長日久,無趣禪師被弄得茫然無措。

  一日,野翁禪師告訴無趣禪師道:“我有一言,要與汝說。”無趣禪師以為他真的有所說法,便洗耳恭聽?墒,野翁禪師卻只是笑而不答。無趣禪師再三懇請,野翁禪師還是笑而不答。無趣禪師于是始具威儀,作大展禮,長跪哀請。野翁禪師道:“祖師西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貴在直下體究。子若果信得及,可放下萬緣,參個一歸何處。”無趣禪師于是謹遵師教,從此以后,便死心參究“萬法歸一,一歸何處”這個話頭。

  三年后的某一天,無趣禪師正在用功,忽然聽到雄雞一聲長鳴,終于當下悟道。無趣禪師喜不自勝,便直趨丈室,請求野翁禪師印證。野翁禪師聽了他的匯報,便舉古德悟道公案,反復詰問、勘驗,無趣禪師皆能一一透過。野翁禪師于是便將衣法交付給無趣禪師,并示偈云:

  非法非非法,非性非非性。

  非心非非心,付汝心法竟。

  無趣如空禪師得到野翁禪師印可之后,遂閉關靜修。在閉關之前上堂云:“三十余年參禮,請益十方宗匠。問法皆云無說,問佛皆云無相。幸得無相無說,不覺頓空伎倆。追昔腳跟失卻便宜,今喜眉毛端在眼上。從斯去,去草鞋,即便拗折拄杖。拍雙空手人玄關,坐看陰陽消長。”并作偈曰:“窮子還歸長者宅,善財參遍雜華林。大干收拾毫端內,推出虛空掩上門。”閉關期滿,大眾為如空禪師啟關,禪師出關后說偈云:“自結玄關自活埋,自吾閉也自吾開。一拳打破玄關竅,放出從前者漢來。”如空禪師出關之后應眾檀越之請住錫敬畏庵,從此在此開法傳禪,接引大批禪宗學徒,直至終老。

  無趣如空禪師不僅在禪學上有很深的造詣,而且他還是一位著名的詩僧。他的詩歌常常將自己對參禪的體悟融人到詩歌之中,是典型的以詩說禪的佳作。無趣如空禪師一生創(chuàng)作了一百多首詩歌,這些詩歌都收錄于《無趣如空禪師語錄》中,我們這里選取他的兩首《參禪詩》,來分析其詩歌所蘊含的佛理禪意。其《參禪詩》之一為:

  參禪不知要,奔馳言語道。衣底摩尼珠,紙上去尋討。

  心地鬧暄暄,塵緣忙擾擾。終日打葛藤,生死何時了?

  這首詩歌批評了一些禪宗學徒不知道從內心用功,而只知道在言語文字上來推究。這些執(zhí)著于語言文字的人雖然每天忙忙碌碌,卻永遠也無法找到明心見性的方法,白白地浪費了許多美好時光。詩歌的前四句“參禪不知要,奔馳言語道。衣底摩尼珠,紙上去尋討。”說的是一些禪宗學徒抓不住參禪的要點,每天在語言文字上做功夫。他們不知道禪宗的修證方法是“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從釋迦牟尼佛在靈山會上拈花微笑時開始,禪宗這種“不立文字,以心印心”的證道方式便被禪宗學者所繼承。達摩祖師來東土弘法,主張“凝心壁觀”,究明心地的修道方法,也將語言文字排斥在外。禪宗六祖慧能禪師則是一位不識字的文盲,當韶州曹候村無盡藏比丘尼向他請教《金剛經》經義之時,慧能卻說,“字即不識,義即請問。”無盡藏比丘尼大為吃驚,他怎么也不相信一個大字不識的人能夠解說經典。當他將自己的疑問講給慧能聽后,慧能對經文做了細致人微的解說,無盡藏比丘尼聽過解說,不禁心悅誠服,贊嘆慧能是奇才。在宋代之前,禪宗祖師在接引學人時,往往是通過參究話頭,掃除學徒情見的方式促使他們開悟。從來沒有哪一位禪師勸弟子通過看經聞教的方式來明心。禪宗的修證方式不僅不主張看經拜佛,更有甚者,像臨濟宗接引弟子時,竟然達到了呵佛罵祖的程度。詩中的“摩尼珠”是指人人本來具有的佛性,這種佛性在圣不增,在凡不減。如空禪師在這四句詩中指出,禪宗的悟道方式不是語言文字的解說,也不是通過讀誦經典來達到明心見性的目的。真正要使自己明心見性,每一位禪者都要反觀自心,且不可心向外求,舍本逐末,與禪悟背道而馳。

  “心地鬧暄暄,塵緣忙擾擾,終日打葛藤,生死何時了”四句,批評了那些所謂的修道之人終日被塵世中五欲六塵所纏繞,那顆充滿貪嗔癡的心永遠也靜不下來。這樣的人雖然身出家,但心卻沒有出家,他們整天與俗世中的各種紛繁復雜的事情糾纏不清,每天為了俗事而奔忙。由于心中有了雜念,他們便難以靜下心來修道,即使勉強靜坐參禪,也是妄念紛飛,俗心難了,所以,如空禪師感嘆這些人到什么時候才能了脫生死呢?

  如空禪師的第二首《參禪詩》為:

  參禪不即坐,工夫隨處做。運水與搬柴,供茶并送果。

  黃梅嘗負薪,東山曾執(zhí)磨。作用盡真機,頭頭皆可悟。

  在這首參禪詩中,如空禪師針對處于迷途中的禪子,指出了正確的修道方法。詩歌的前四句說:“參禪不即坐,工夫隨處做,運水與搬柴,供茶并送果。”這四句詩歌所講述的是禪宗祖師所倡導的方便靈活的修證方法。很多祖師都認為,參禪并不僅僅局限于坐禪,日常生活中的很多作為都是參禪。所以云門宗的許多大德都主張“日用是道”,也就是說,日常生活中一切勞作行為都是在修道。唐代大居士龐蘊曾作《日用事無別》偈云:

  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偕。頭頭非取舍,處處勿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并妙用,運水與般柴。

  可見,禪修的神通妙用,就是運水搬柴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運水時運水,搬柴時搬柴,就是莫大的神通妙用。日用無非道,安心即是禪。佛法存在于日用中,是“吃茶吃飯隨時過,看水看山實暢情”般的“平常心是道”,能在日用中體現出高情遠韻就是禪。

  六祖慧能大師對參禪的理解則更為透徹。他在《六祖壇經·坐禪品》中說:

  善知識,何名坐禪?此法門中,無障無礙。外于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名為坐。內見自性不動,名為禪。善知識,何名禪定?外離相為禪,內不亂為定。外若著相,內心即亂。外若離相,心即不亂。本性自凈自定,只為見境思境即亂。若見諸境心不亂者.是真定也。善知識,外離相即禪,內不亂即定。外禪內定。是為禪定。

  慧能大師認為修道并不是完全依賴坐禪。只要你能達到禪定的要求,在運水搬柴的勞作中同樣能夠證道;勰艽髱熯對坐禪和禪定的意義作了解釋,認為我們只要能對外在的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從而達到自性清凈,明心見性的目的,就是坐禪。不一定要像枯木一般靜坐求開悟。

  禪宗認為,我們日常生活中的穿衣吃飯、運水搬柴、掃灑做飯等勞作,都是在參禪。所以,在中國禪宗史上,有許多高僧都是在日常勞作當中開悟的。如溈山靈佑和無著文喜禪師曾經在大寮中做飯多年;香嚴智閑禪師在跟隨溈山靈佑學法不得證悟之后,來到南陽慧忠國師遺跡朝拜并安住下來。有一天,智閑禪師正在割除草木,隨手扔出一塊碎石,那石頭恰巧打在竹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香嚴愣了一下,突然省悟了。類似靈佑、文喜和智閑禪師這樣的在日常勞作中開悟的禪師不計其數。所以,如空禪師告訴參禪弟子,參禪并不一定非要坐,在生活中隨處都可以用功夫,只要你心在道上,你所從事的運水搬柴,供茶送果的勞作都是修道,都能夠在修行上取得一定成就。

  “黃梅嘗負薪,東山曾執(zhí)磨,作用盡真機,頭頭皆可悟”四句,以六祖慧能大師的人生經歷為例,來說明一個人只要心安住于道,他就能夠在日常行事當中體會到禪味之樂;勰艽髱煹慕洑v可謂坎坷,但他卻慧根獨具。他年輕時為了養(yǎng)家糊口,以賣柴為生,卻在一次賣柴間隙,聽人讀誦《金剛經》而有所悟。為了求得正法,他在人的指點下到黃梅親近五祖弘忍大師。弘忍大師經過對他一番問對,了知慧能根性不凡,為防止別人的加害,便命他到后院從事舂米、劈柴等雜務。等到因緣成熟之后,弘忍親自密室傳法給慧能,并連夜送他南下。從而,成就了一代祖師。如空禪師在這四句詩中引用慧能悟道的事例,來激勵后世學道的人,只要心中懷有道念,你的一切作為都是在修道,都能夠取得最終的成就。

  如空禪師的這兩首參禪詩,分別從不同的角度,指出了一些參禪者與道相違的不良行為,并進而指出了正確的修道方法,引導習禪者用功辦道。今天重溫如空禪師的這兩首詩歌,相信對我們的習禪修道也有一定的指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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