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溈山靈祐的主要禪法思想

  靈祐的禪法,從現(xiàn)存的記載看并不太多,正面表達禪法思想的更是少之又少。不過他的禪法記錄雖然很少,卻非常精要,對修行人具有綱領(lǐng)式的指導(dǎo)意義,下面舉要作些介紹。

  1、主張直心、“情不附物”以達到“無為”、“無事”的解脫自在

  《景德傳燈錄》載,靈祐上堂說:

  夫道人之心,質(zhì)直無偽,無背無面,無詐妄心行。一切時中,視聽尋常,更無委曲。亦不閉眼塞耳,但情不附物即得。從上諸圣,只說濁邊過患。若無如許多惡覺情見想習(xí)之事,譬如秋水澄渟,清凈無為,澹寧無礙,喚他作道人,亦名無事人。[11]

  直心是道場,這是大乘佛教的一貫說法,《維摩詰經(jīng)》、《楞嚴(yán)經(jīng)》等大乘經(jīng)論中都有明確的教導(dǎo)。因為按照佛法看來,正道與直心相應(yīng),不與諂曲、虛偽之心相合。一顆斜曲的心,必然是為凡情俗欲的煩惱所覆蓋的心,是執(zhí)著的、染污了的無明之心,是自已不健康的同時還會給他人給自然環(huán)境帶來負(fù)面影響的心,這是與正道與真理南轅北轍的虛妄識心。相反,只有以直心來生活,來為人處事,才是促成自己與真理與正道最終相契合的保證,也才能真正地開啟人人本有的“真心”的巨大潛能,達到消除一切自尋的煩惱、還生命以自在無礙的健康真面目、成就自利利他的無量功德善果的目的。當(dāng)然,直心是有凡圣的層次分別的,光是凡夫?qū)用娴闹彼、坦率和不欺詐是不夠的,必須要達到離諸相待,中道不偏,無所執(zhí)著的所謂“情不附物”,于一切時一切地逢緣對境的當(dāng)下又不沾不滯,如鳥飛空中,無跡可尋一樣,才是真正的“直心”。

  南宗禪特別強調(diào)開啟人人本有的真心自性。真心是與妄心相對的,只要常行直心,去除種種的凡情俗意,去除種種的煩惱污濁的心行,真心自性的光明自然顯現(xiàn),在此之外,無需再苦苦尋覓什么真心,所以靈祐禪師讓人以質(zhì)直無偽之心來臻達最終的清凈無為的解脫之境,如此一來,自然水到渠成地成為一個任運逍遙的“無事真人”,清凈無為,如秋水般的澄渟明潔。

  2、“理事不二”、“色心不二”的中道正見

  《祖堂集》載,慧寂在溈山時,曾向靈祐請教:“如何是佛?”靈祐回答:“以思無思之妙,返靈焰之無窮,思盡還源,性相常住,理事不二,真如如佛。”[12]

  理是體或是性,事是用或外相。理事關(guān)系是中國佛教經(jīng)常提到的,像法相宗、華嚴(yán)宗對此都有所探討。特別是華嚴(yán)宗,以“事法界”、“理法界”、“理事無礙法界”和“事事無礙法界”的四法界來充分闡述了重重?zé)o盡的法界圓融無礙的緣起觀,境界特別的高超圓滿禪宗里,早在靈祐之前的唐代著名禪師石頭希遷在《參同契》中便有理事相依相待,不一不二,不可呆板地偏執(zhí)一面的“回互”思想。

  溈山靈祐在這里明確提倡“理事不二”的理念,但作為禪師,他不會作出特別精細(xì)嚴(yán)密的論證與闡述,而更在于直截了當(dāng)?shù)刂更c學(xué)人來把握理事圓融的關(guān)系,從而教人不要逃避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事,不要將出世間與世間打成兩截。道就在日常的生活與工作之中,就在點點滴滴的人事里,清凈的出世間其實就是從污濁的世間中得到的超越,萬法本自如如,唯人自鬧,只要你換一個看法,換一種生活態(tài)度,就能獲得自由自在,故此一切時中,無論面對的是怎樣的花花世界,身處其中的你都無須閉目塞聽,只要你具有一顆與中道相應(yīng)的無著之心,那么你就是端坐紫金蓮臺的“真如如佛”,行住坐臥盡是道,盡是般若風(fēng)光。實際上,“理事不二”的思想,也是暗合慧能大師的思想的,因為如果離開世間去另外追求什么出世間,拋開事相去追求什么真性,恰恰就是六祖慧能大師所批評的猶如求兔角一樣的子虛烏有了。

  《祖堂集》又載:有一天,靈祐與慧寂一起游山。靈祐說:“見色便見心。”慧寂問:“樹子是色,阿那個是和尚色上見底心?”靈祐回答:“汝若見心,云何見色?見色即是汝心。”[13]

  靈祐主張見到外在的色,也就是見到內(nèi)在的心,也即是肯定自已的心與色身與周圍的物質(zhì)環(huán)境,都是渾然一體,不可分離的。對此,應(yīng)該說在大乘佛教看來,心色是不一不二的,兩者都可以統(tǒng)攝于本體意義的“一心”中。也就是說,從相上看兩者是有區(qū)別的,然而從體性上看,卻是無二無別,而且我們平常所謂的精神性的“心”與物質(zhì)性的“色”,其實都是“真心”第二層面上的兩分而已。既然如此,一個真正的修行人,剛開始入手時,也許應(yīng)該著重于向內(nèi)觀察自已的起心動念,仔細(xì)地加以防護,然而最終卻不應(yīng)該僅僅停留于關(guān)注內(nèi)心,實際上,當(dāng)你正確地面對環(huán)境,善巧地處理事務(wù)之時,就是心的妙用,也才是完美地把握了你的心。因此,像《維摩詰經(jīng)》心凈則國土凈的意思,并不是說停留于自我內(nèi)心的工夫而對外在的人事漠不關(guān)心,如果這樣的話,那僅僅是一種自受用的狹小的清凈,并沒有真正地把握到圓滿的清凈心。圓滿的清凈心,應(yīng)該不僅僅局限于內(nèi)心的純美莊嚴(yán),同時也應(yīng)該積極于凈化外在的世間環(huán)境,做到內(nèi)外一如,將內(nèi)在的真善美外化成對人間凈土的建設(shè)中,這才是心凈則國土凈的圓滿之義。而靈祐禪師心色不二,見色即見心的說法,筆者認(rèn)為正是與此相應(yīng)的中道圓融理念。

  3、頓漸圓融的修行觀

  《景德傳燈錄》載,有僧問:“頓悟之人更有修否?”靈祐回答說:

  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時,修與不修,是兩頭語。如今初心雖從緣得,一念頓悟自理,猶有無始曠劫習(xí)氣,未能頓凈。須教渠凈除現(xiàn)業(yè)流識,即是修也。不道別有法,教渠修行趣向。從聞入理,聞理深妙,心自圓明,不居惑地?v有百千妙義,抑揚當(dāng)時,此乃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計。以要言之,則實際理地,不受一塵;萬行門中,不舍一法。若也單刀趨入,則凡圣情盡,體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14]

  頓超直入,不落階層的修行成就觀,是南宗禪法所標(biāo)榜的,但這并非像一般人所誤解的那樣,以為南宗禪就是完全的否定漸修,完全否定傳統(tǒng)佛教的持戒、禪定乃至對經(jīng)論的學(xué)習(xí)等等。事實上,南宗禪師雖然無一例外地強調(diào)直截了當(dāng)?shù)仡D悟去,但多持有頓漸相結(jié)合的圓融修行觀,譬如神會、玄沙師備等。

  在此,我們也可以看到,靈祐禪師就是明確提倡頓悟漸修不相偏廢的人。他大概認(rèn)為,從究竟來講,說修或不修都是多余的,都是因為沒有真正體悟到無得中道而來的世俗思維方式以及表達方式。而對于我們這個世間的人來講,普遍的,即便根機較好,能夠在當(dāng)下一念中明白至理。然而多生累劫所熏染的習(xí)氣毛病,污垢重重,卻是難以隨著理上的頓悟而當(dāng)下轉(zhuǎn)化清凈的。所以必須不斷地藉著對真理的把握來清除煩惱眾多的凡俗虛妄心識,修正不合正理的世俗言行,這才是腳踏實地的修行功夫,于人于已才會有實質(zhì)性的受用。也就是說,從一般人來講,必須做好頓悟之后的漸修功夫,這當(dāng)然并不排除頓悟的當(dāng)下理事都清凈圓滿的可能性,只是這種可能性實在太過于稀有難得。不過,靈祐禪師畢竟是南宗禪師,故此頓悟成就仍然是其禪法的主體精神,所以在這一段開示中,他開宗明義便說“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時,修與不修,是兩頭語”,最后結(jié)束時,又再一次強調(diào):“若也單刀趨入,則凡圣情盡,體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

  [①] 見張華點校,(南唐)靜、筠禪僧編《祖堂集》,中州古籍出版社,2001年10月第1版。下面簡稱《祖堂集》。

  [②]見 妙音·文雄點校,(宋)釋道元著《景德傳燈錄》,成都古籍書店,2000年1月第1版。下面簡稱《景德傳燈錄》。

  [③] 見蘇淵雷點校,(宋)普濟著《五燈會元》,1984年10月第1版。以下簡稱《五燈會元》。

  [④] 見范祥雍點校,(宋)贊寧撰《宋高僧傳》,中華書局,1987年8月第1版。以下簡稱《宋高僧傳》。

  [⑤] 《佛祖歷代通載》,載《大正藏》卷49。

  [⑥] 見《五家語錄》,載《卍續(xù)藏》卷119。

  [⑦] 楊曾文《唐五代禪宗史》,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1999年5月第1版。

  [⑧] 吳立民主編《禪宗宗派源流》,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1998年8月第1版。

  [⑨] 杜繼文、魏道儒《中國禪宗通史》,江蘇古籍出版社,1993年8月第1版。

  [⑩] 王志躍《分燈禪》,浙江人民出版社,1997年12月第1版。

  [11] 見《景德傳錄》卷九,142頁。

  [12] 見《祖堂集》卷十八,597頁。

  [13] 見《祖堂集》卷十八,602頁。

  [14] 見《景德傳燈錄》卷九,142頁。

  [15] 朱謙之譯,楊曾文導(dǎo)讀,忽滑谷快天撰《中國禪學(xué)思想史》上冊,第225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4月新1版。

  [16] 宋契嵩編《傳法正宗記》第八,《大正藏》卷九,第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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