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臺朝圣感懷

　　五臺朝圣感懷

　　道堅法師隨筆

　　閱讀高僧傳記,時時耳聞五臺勝景,那里不僅清涼神圣,更充滿智慧的光芒,是妙吉祥之秘境,令我景仰萬分。八年前,我虔誠朝禮五臺,越過每一個山崗,躺過每一條河,在臺懷鎮(zhèn)、黛螺頂和白雪裝點的五臺,以純潔的心和帶血的汗,叩響五臺的朝圣之路。心中滿懷信心和希望,一心期盼著妙吉的身影,拯救這千年沉淪的靈魂。

　　六年前,我第一次登上正規(guī)的講臺,在五臺山顯通寺的五觀堂。面對全山的寺院主事、領導及經(jīng)營單位、導游三百余人,腦子里一片空白,至今不知所云。課余,參訪以道風著稱的普壽寺,被請進客堂,一陣打板聲中,知客、當家及如瑞法師相繼頂禮。奉茶畢,數(shù)百學生已集合殿外,穿戴如律。在維那師的三呼下,大眾師一起頂禮,慌得我及另一位同學,不知是還禮還是向菩薩敬禮。如瑞法師要求為大眾開示,嚇得臉色發(fā)青,頭頂冒汗,手腳發(fā)軟,不知所措,雖吱唔幾句,不外“邏輯混亂,思路不清,有始無終,主題不明”之類。在大眾師“清涼之歌”的吟唱聲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如輕風一般,逃出普壽寺。

　　我的心在變,五臺山也在變,不變的,是那份真誠和執(zhí)著的信念。一次次朝圣五臺,每每見到虔誠朝山的人們,總是觸動我的心弦。受朋友之邀,再上五臺山,為五臺的繁榮而欣然,為五臺的道風而崇仰,為五臺的變遷而感慨,為五臺的一切而感動。

　　五臺山的門票即將上揚,可能從目前每人90元上漲到150元;為了申報世界文化遺產(chǎn),五臺山正在撤除臺懷鎮(zhèn)的民居;因為千僧齋的特色,來自內(nèi)蒙、西藏等地的喇嘛(有真有假),正在形成一個上千人的喇嘛村;數(shù)以百計的或真或假的漢地僧人匯聚臺懷鎮(zhèn),或托缽化緣,或抽簽算命,或欺詐香客。我偷偷混進這些不住寺院而托缽五臺山的僧侶中,發(fā)現(xiàn)數(shù)以百計的冒牌僧侶隊伍中,有非正規(guī)出家者(無師承關系,有正規(guī)出家戒牒),有為寺院除名者,有以僧侶形象化緣的乞丐,有精神病患者,有為生活所迫而裝扮出家人化緣者。托缽化緣隊伍中,也有個別真修行者混跡其中,自得其樂。這些人收入不等,少則一天十多元,多則數(shù)百元。如來自遼寧的某位假僧人,一身喇嘛打扮,將自己的親外孫女裝在手推車里,逢人就哭喪著臉,說是撿的孩子,幾天沒飯吃了——據(jù)同行透露,他一天收入平均在500元左右。有從甘肅來五臺的父子兩人,兒子十歲,一身出家人打扮,煞是可愛,化緣最多一天700元,少則一天100多元。至于那些長相正常的假冒僧尼,收入一般不多,一天少則十多元。和他們混熟后,跟他們開玩笑,為什么不到正規(guī)寺院去掛單,他們搖搖頭,說不劃算,當真和尚不能睡懶覺,不能吃喝好的,還要干苦活,況且也念不來經(jīng),念不了佛,最關鍵的,真和尚一個月的收入,只當我們有時一天半天的收入,誰愿意當真和尚啊!經(jīng)濟帳算得有條有理,令人感慨萬千。

　　山上的一切都在變,五臺純正的道風,無論青廟黃廟,維系著千年的傳承,未嘗有變。文殊菩薩的智慧之光,永不變易。

　　五臺山因文殊菩薩而繁榮,人們因以智慧的象征的妙吉祥而迷失,這卻是經(jīng)濟社會的悖論。我不會因為這些社會的表象而煩惱,我倒以為,這是沙中淘金的方式,在磨礪人們的靈性。經(jīng)得住山上的風雪和繁榮而心不動蕩的,就與文殊同在。而文殊道場非文殊道場,何以故,文殊者智慧也,智慧所在,皆文殊道場。于是,天下有佛法之地,都成了五臺山。五臺在哪里,就在智慧生發(fā)的一念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