駁“青年出家可惜”說

　　駁“青年出家可惜”說

　　福建佛學院釋會性

　　崇福寺自附設“福建佛學院女眾班”以來,已經(jīng)十周年;其間不止一次聽到人說:“小尼姑年紀輕輕就出家,很可惜!”聽了這話,不由人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箕好(廠幺)風、畢好(廠幺)雨,人各有志。佛學院招的尼學員,年輕活潑,行為清雅,意志高潔,非一般俗子可想像,這是佛弟子的優(yōu)頁本色,應為世人所欽敬。有人偏說些不三不四的話,言下之意,無非是說青年小尼不知享受世間欲樂,跑去出家,真傻,可惜!殊不知貪著欲樂才可惜!

　　年輕出家不可惜,可分幾點說:

　　一、約染污心器說:有情的心,逐境受熏染,逐好境熏染善心,逐殆境熏染惡心。環(huán)境能造就人升華,亦能令人墮落。為了教子,孟母三遷擇鄰而居。染污心器,莫過于貪欲樂。心染欲樂,易染難除。易染,則如烈火遇干柴,一觸即著;亦如白布下染缸,投下即著色。難除,則須經(jīng)多劫修持;以既受染,必于煩惱、所知二障(或稱五住)隨增�！�俱舍論頌》云:“于彼漏隨增。”煩惱障為生死輪回之本,障涅槃:所知障為愚癡顛倒之根,障菩提。菩薩除此二障,須以三大阿僧只劫長時修習十勝行,經(jīng)十地段。成佛之所以要三大阿僧只劫修持者,為二障難除也。為不染心器,不受欲樂,年輕出家,豈不然乎?能說可惜嗎?

　　二、約耽欲樂乃生死輪回之本說:凡有志求解脫生死輪回者,皆應嚴持凈戒以除貪欲。佛說:“多欲為苦,生死疲勞,從貪欲起;少欲無為,身心自在�！庇终f:“五欲過患,雖為俗人,不染世樂�！庇终f:“多欲之人,多求利故,苦惱亦多;少欲之人,,無求無欲,則無此患。”又說:“人從愛欲生憂,從憂生怖;若離于欲,何憂何怖?”這諸多金口圣言,不知教育了多少人,挽回了多少玨瀾。但總有些花花兒即躺在欲樂中醉生夢死!如來視為可憐愍者。茲依大小乘教,將貪欲樂為生死輪回之本等理,概要述之:

　　(1)大乘《唯識三十頌》說:“由諸業(yè)習氧,二取習氧俱,前異熟既盡,復生余異熟。”

　　略釋頌文:

　　“諸業(yè)習氣”者,謂有情生生所造的有漏善惡行為遺留下來的習氣;亦名業(yè)種子,生生由它起現(xiàn)行諸業(yè)故。

　　“二取習氣”者,謂煩惱障等種子,由貪癡心,耽著欲樂境時留下的習氣。貪癡心為能取,欲樂境為所取,故名二取。此二取習氣,有起現(xiàn)行之功能,故又名種子。

　　有情造業(yè)已,二取已,事雖不存,余習尚在,如瓶盛酒,酒雖用完,酒氣尚在,故名習氣。此二種習氣湊合在一起,即頌中“俱”義。二種習氣俱,就是招感生死輪回果體之因。

　　“前異熟既盡,復生余異熟”者,異熟即生死輪回果體之名稱,是前二種習氣因所招感之果。

　　“前異熟既盡”謂以前二種習氣因所招感的異熟果,隨著因既巳滅盡(因盡果隨盡)。

　　“復生余異熟”謂由果上又再造因故,如瓜才吃掉又留下瓜種,又能生起今后余異熟果也。

　　世間有情,就是如此,由因生果,于果造因,因果互為緣,而生死輪回相續(xù)不斷。四時佳興與人同,萬物皆如是。要解脫生死輪回,唯有從果上截斷其因,因盡果息,則日:“因縛已盡,果縛隨減。”然則,有志求解睨生死輪回者,為果上不再造因而年輕出家,豈不然乎?能說可惜嗎?

　　(2)小乘《俱舍論頌》說:“無我唯諸蘊,煩惱業(yè)所為;由中有相績,入胎如燈焰。”

　　略釋頌文:

　　“無我唯諸蘊”者,諸蘊即色受想行識五蘊。蘊,積聚義,積聚所有色為一蘊,乃至積聚所有識為一蘊,名為五蘊。此五蘊,即有情果報體。有倩依此五蘊計為我。此句頌文,說明沒有如有情所計之我,唯有五蘊。

　　“煩惱業(yè)所為”者,煩惱即貪嗔癡慢等,相當于前所說之二取,由貪癡心耽著欲境故。業(yè)即前所說的有漏善惡業(yè)。此句是說,前句之五蘊,乃煩惱和業(yè)所招感的。

　　“由中有相續(xù)入胎”者,中有相當俗說靈魂。有情身死后尚未受下生身時,其間而有的知覺身,名為中有身。《俱舍論頌》云:“死生二有中,五蘊名中有。”世間有情前五蘊異熟果體死后,要續(xù)生后五蘊異熟果體,就是由中有身去投眙的。故頌文“由中有相續(xù)入胎”。

　　關(guān)于中有相續(xù)入眙情況,再說明一下。有情前一果報體,隨往業(yè)清盡而舍棄,就名為死,或名命終、壽終。既命終已,隨即又依本業(yè)習幻現(xiàn)起一個如夢中般的身體,這就是中有身。這中有身有知覺,但不甚明了,在糊知的狀態(tài)中。它將投生下一果體之前,當他應投胎的父母交配時,他會看到一道光明,認為那里有光明大道可走出去,那怕千山萬水,擋他不住,一剎那頃就到了父母身邊,見到父母交配,就以為自己交配。若是下生隨業(yè)勢力該為男身的,他把母親看做妻子;若是下生隨業(yè)勢力該做女身的,他把父親看做丈夫;父母交配,就這樣以為自己交配。待父母遺精時,他覺得愉快,隨這一感覺就入了母胎。中有入眙已,經(jīng)眙中三十六個七日變化,成為完整身體而出生世間,又成為下一生身心,即名五蘊異熟果體。

　　還有一情況,下生當為女身的,在母胎中母腹是平長的,這是由中有(中陰)投胎時仰著入胎之故;若下生當為男身的,在母胎中母腹是中尖的,這是由中有投胎時俯著人眙之故。筆者對此事,曾訪問過婦女,確是如此。人類身,在母胎中較難形成,故須三十六個七日變,這從婦女懷孕十月方生,可以證實佛法聽說不謬。他類胎生者,由于易形成,故不須那么長時間。

　　佛法說:有情一次輪轉(zhuǎn),分為四有。徙出生后至命終前,名本有;命終時,名死有:死后至受下生前,名中有;入胎已,名生有。故一次流轉(zhuǎn),又名四有輪轉(zhuǎn)。如圖:

　　這就是“由中有相續(xù)入胎”義。

　　“如燈焰一者,說明五蘊異熟果體,隨業(yè)緣而有,是如幻如夢之有,切不可計此為我也�！毒闵嵴摗肥且馈栋⒑�》等經(jīng)、《毗婆沙》等論編作的,這時尚在破我執(zhí)階段,故不開演真我。迨涅槃會上扶律談常時,真我則有不變、恒常、主宰、自在四義。那是一真法界之事,非眙卵濕化四生身可比也。

　　根據(jù)此頌所說,有情受生死輪回,亦是由煩惱業(yè)力所致,而煩惱業(yè)則是異熟果上所造成。這就告訴人們,要解脫生死輪回,唯有從異熟果上截斷造煩惱業(yè)因。然則,有志求解睨生死輪回者,為了果上不再造因而年輕出家,豈不然乎?能說可惜嗎?

　　(2)約十二緣起說:十二緣起,就是由無明為緣而有行,由行為緣而有識,由識為緣而有名色,由名色為緣而有六人,由六人為緣而有觸,由觸為緣而有受,由受為緣而有愛,由愛為緣而有取,由取為緣而有有(業(yè)),由有為緣而有下次的生乃至老死。分別略釋于下:

　　此亦顯示由因有果,果上起因,因果互為緣,相續(xù)流轉(zhuǎn)沒有窮盡。要盡此生死流,唯有從果上不再造因。然則,為截生死流,果上不再造因,年輕出家,豈不然乎?能說可惜嗎?

　　再說耽著欲樂,更可惜:如來大慈大悲,憐愍眾生于生死輪回受無邊苦楚,以種種方便教育人們少欲,或防欲,并說耽欲過患的嚴重性不可估量。如《遺教經(jīng)》說:

　　汝竿比丘,已能住戒,當制五根,勿令放迄,入于五欲;譬如枚牛之人,執(zhí)杖視之,不令縱逶,犯人苗椽。若縱五根,非唯五欲,將無涯叫,不可制也。亦如惡馬,不以轡制,將當牽人,墜于坑陷。扣被劫賊,苦止一世;五根賊禍,殃及累世,為窖甚重,不可不慎。是故智者,制而不隨,持之如賊,不令縱迄。

　　此五根者,心為其主,是故汝等當好制心;心之可畏,甚于毒蛇、惡獸、怨賊,大火趟迄,未足喻也。譬如有人手執(zhí)蜜器,動轉(zhuǎn)輕躁,但觀于蜜,不見深坑。

　　佛教誡人們(不只比丘)當控制五根(眼耳鼻舌身,亦名五官),切莫把它放蕩人于色等五欲境;當如牧童放牛,手握竹杖降伏牛,眼睛盯住牛,不要讓它隨便去把害農(nóng)作物——苗稼。若放蕩五根,非但耽著五欲,將遭到無邊無際的苦禍,那時就不可收拾。亦好比惡劣的馬,若不用轡器制伏它,將把人牽到深坑摔得粉身碎骨。又如遭怨賊搶劫,財物被劫盡,受苦上一世;可是五根賊禍,殃可廷至累世,遺害就太重了。故于五根,不可不謹慎啊!智慧的人們,都控制住五根,不隨它們放逸,如防賊一樣的防住它們。

　　控制五根,以控制攀緣心為主要。攀緣心的可畏,甚于毒蛇、惡獸、怨賊,大火蔓延,還此它(心)不上。切莫如人手捧蜜碗跳舞,只顧住蜜碗(欲樂),而沒看到深坑(譬累世禍患)。

　　這一段經(jīng)文,說出放逸耽欲樂的嚴重性,亦顯示出耽欲樂更為可惜的道理。

　　通過上述的教理探討,顯示年輕出家不可借,且路走對了。佛教史上成祖師者,多是年輕出家的。如蓮宗初祖慧遠大師二十一歲出家,二祖善導大師十歲出家,禪宗六祖惠能大師也是年輕出家,不勝攸舉。

　　至于人各有志,不能年輕出家,也不可勉強。但亦當少欲知足,以免在欲樂中碰得不可收拾。歷史上夏桀、商紂、周幽,三代帝王;春秋時,晉獻公等等,都是在欲樂中碰得不可收拾的。民間也有很多因欲樂搞得家破人亡的。這些都可作不出家者的鏡子。問:有情惑業(yè)所招感之果,何以名異熟?答:有三義說明:

　�、佼悷┒�熟,謂惑業(yè)有善惡性煩不同,但都成熟,故共感一總果。

　�、诋愋远�熟,謂善性業(yè)感樂報,惡性業(yè)感苦報。此是于一總果上,隨別報善業(yè)成熟力而感樂報;隨別報惡業(yè)成熟力而感苦報。據(jù)此,故有情有時樂、有時苦,民間稱為命運。

　　此中當知,感受總果的,是第八異熟識。感受別報的,是前六識�？偣�名異熟,別報名異熟生。

　�、郛悤r而熟,謂所造有漏善惡業(yè),皆有順現(xiàn)受報、順生受報、順后受報之別。據(jù)此,故有頌言:“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節(jié)未到;時節(jié)若到,一切都報。”又云:“假使百千劫,所作業(yè)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有此三義,故果體名異熟。

　　問:假如人都年輕出家,人種豈不斷絕?

　　答:這就不必把人憂天了,佛教教人知因識果,令人人端正自因行,創(chuàng)辦自受樂果報,免有情墮進三途受劇苦,這是必要的。至于出家、不出家,不勉強要求。根機達到,有志出家者,可以出家。若根殷不到,就在家修學佛法,亦同樣可以解睨生死,成就佛道。但必須奉行《華嚴經(jīng)》所云:“菩薩在家,當愿眾生,知宋陸空,免其逼迫。孝事父母,當愿眾生,善事于佛,護養(yǎng)一切。妻子集會,當愿眾生,怨親平等:水離貪著。若得五欲,當愿眾生,拔除欲箭,究竟安隱�！倍疾怀黾�,亦不可,不能住持正教,令佛法久住故。

　　摘自《慧炬》第34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