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的真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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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以上原因,老子認為,古往今來的善為“士”者,不淺露易見,都會進行順世隨緣的隱逸。雖亦微妙通玄,卻深不可識。

  這樣深不可識的真“士”,要形其容是很困難的,憨山大師謂之“夫為不可識,最難形容,特強為之形容耳!”(見《老子道德經憨山注》。)

從以下這幾方面說起

  第一行動。

  真“士”的行動,“豫若冬涉川,猶若畏四鄰”。冬涉川,即冬天渡河,豫然(遲疑)不決,既像欲渡,又像不欲渡,其實情不可得而見。這里意謂不敢遽(jù)進;畏四鄰,四鄰合攻中央之主,主遲疑不決不知所趣向。此謂不敢妄動;此句大意是說,具上德的真“士”,其端兆(細微跡象)不可得而見,其意趣(內心活動)不可得而睹。

  猶、豫,都是遲疑不決貌;豫若冬涉川,猶若畏四鄰,是行而不進的樣貌。全句大義,是說“取舍深邃,跡象難尋”,不是畏縮膽怯,而是“從容不迫”(憨山大師語,見《老子道德經憨山注》:形容其行動也,“豫若冬涉川,猶若畏四鄰”,猶豫,行不進貌;冬涉川,謂不敢遽進;畏四鄰,謂不敢妄動。此乃從容不迫之意。)。

  這樣的人要是在現代,是難以被人理解的。當今生活節(jié)奏快,時間緊張,如果來這么一位真“士”在河邊,行而不進,若畏四鄰,恐怕早就被人訶斥了:“爽快點兒,你到底過還是不過!這么個慫人窩囊廢!”人們心里求真“士”,人們現實中是容不下真“士”的!

  第二威儀。

  “士”的威儀,“儼兮其若容”。此句憨山大師《道德經解》中是“儼若客”,文字有別,義理相同。儼,是指肅然可觀、莊嚴寬大。若客,則謂謙退不敢直前;若容,則指待人處事皆存敬畏,決不隨意馬虎應付,甚至獨處時也“慎獨”,沒有荒唐離譜不合情理的行為。

  第三氣(氣象、氣質)。

  “渙然冰將釋”,是個“現在進行時”。真“士”的氣象,“其氣融和,使可親愛”。春天到了,天氣正在變暖和,冰山積雪遇暖漸融,變作清流普潤大地。

  莊子謂“暖然似春”(見《莊子·大宗師》:“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時,與物有宜而莫知其極。”),又說“冰解凍釋”(見《莊子·庚桑楚》:“是乃所謂冰釋凍釋者能乎?”)。

  如孔門弟子形容孔子的話,“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見《論語·子張第十九》:“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胸襟氣度瀟灑。若一接觸,便感親和,暖然似春,使人心結逐漸冰解凍釋,恰如禪門活潑的溈仰宗風,春風化雨,溫雅宜人。曾國藩確立了這種氣象的修為方式,他說:“養(yǎng)活一團春意思,撐起兩根窮骨頭”(見曾國藩自題對聯)。

  第四外貌。

  “敦兮其若樸”,敦是敦厚,樸是無文飾。真“士”的外貌,沒有巧言令色或姿態(tài)做作,厚道樸實,務實深厚。如寶玉在石,其貌無華;又如沉楠之木,灰泥在面,其貌不揚。以貌取人,難識堂奧。

  第五中心。

  真“士”“曠兮其若谷”。曠,空;谷,指虛。外體敦厚樸素,而中心空虛寂定。

  普通人的心中不是這個狀態(tài),莊子云:“夫子猶有蓬之心也夫”(見《莊子·逍遙游》:“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慮以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憂其瓠落無所容?則夫子猶有蓬之心也夫!”),你的心就像被蓬蒿(hāo)塞死了一樣。腦子塞滿蓬蒿亂草,哪有什么空虛寂定可言,來點火星,就激情燃燒掉歲月了。

  心中空虛寂定的真“士”,一旦接觸,撲面而來的,那是靜氣襲人,當年沉周謂之“不是深山養(yǎng)不成”(沉周《贈西山老僧》:“此心應與山俱靜,不是深山養(yǎng)不成。”)。

  第六是其跡。

  “渾兮其若濁”。渾通混,這里是說“和光同塵”。和光同塵首先要從知見認識上,深度認同世間的不圓滿性,否則,如果混俗,則是真俗,妄想求完美,行動追大俗,那不是同塵的隨順世俗,而是徹底俗了。和光同塵者與大眾的同事同行,不是被裹挾進去,也不是被裝點出來的,他不必表露道業(yè),不用刻意表自己的道而顯異惑眾,只在樸實的大眾中。

  老子認為,這樣的有道之“士”,心空無著故,行動威儀、氣象體段、胸次悠然、微妙通玄之若此,其“惟道是從”,故可觀而不可識(可見而不可理解),難以用語言文字去界定他,勉強形容,也只好拿山谷、樸玉、冰釋等事物,來意象性地表徵他的品格意境。以上所說的,便是真正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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