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什法師的三論思想略述

  羅什法師的三論思想略述

  理凈

  三論宗是中國佛教八大宗派之一,宗派的形成是中國佛教的特色之一,八大宗派是中國佛教的重要標志。三論宗在八大宗派中是形成最早的一個宗派,也正是三論宗的形成促使了其它宗派的形成,對中國佛教八大宗派的形成有很大的影響。三論宗源自于印度龍樹菩薩中觀學,最早將中觀學傳入中國的是中國佛教史上著名的佛教翻譯家鳩摩羅什法師,但三論宗真正在中國的形成是陏唐時期的吉藏大師。因此,羅什法師被推為中國三論宗的初祖,是中國佛教三論宗的奠基者。由此可見,羅什法師的三論思想對三論宗在中國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

  一、羅什法師是中國三論宗之始祖

  羅什法師(344—413),全稱鳩摩羅什,意思是童壽。祖籍印度,世代為國相,其父鳩摩羅炎棄國相而出家,東渡蔥嶺來到龜茲(今新疆庫車)國,國王禮請為國師,后來將御妺耆婆下嫁于鳩摩羅炎,生鳩摩羅什。羅什七歲時隨母出家前往罽賓(今克什米爾)國學習一切有部,得到了著名高僧槃頭達多的贊賞,罽賓國王請羅什入宮同外道辯論,由此而名聲大振。十二歲時隨母返回龜茲,途經(jīng)沙勒(今新疆喀什)國時,從莎車王子須利耶蘇摩學習大乘經(jīng)典,繼承了須利耶蘇摩所傳的龍樹中觀學思想,從此羅什法師由小乘轉(zhuǎn)向大乘,奠定了羅什中觀學思想的基礎(chǔ)。羅什在回龜茲的途中用此中觀思想常與外道辯論,使其外道折伏,由此羅什法師名聲遠播,龜茲王聞其名譽而迎請入宮宣講大乘佛教經(jīng)論。二十歲時在王宮中受具足戒,從卑摩羅叉學習《十誦律》。不久其母返回印度,臨行前謂羅什言:“方等深教,應大弘真旦(長安),傳之東土,唯汝之力,但于自身無利,奈何?”[①]羅什言:“大士之道,利他忘驅(qū),若必使大法流傳,能洗悟蒙俗,雖復身當爐鑊,苦而無恨。”[②]由此表明了羅什法師將大乘佛法傳入長安的決心,他不為名利、不為困難,后來毅然將大乘佛法傳入了長安。

  羅什法師的名聲不僅在龜茲人人皆知,而且已經(jīng)傳到了東土長安。于苻秦建元十八年(382),苻堅遣呂光等出兵西域攻打龜茲,迎請羅什法師入關(guān)。后因苻堅被姚萇所殺,呂光便割據(jù)涼州(今甘肅武威),自立為涼主,羅什法師來到?jīng)鲋莺螅毂豢哿粼跊鲋,長達十八年之久。后來姚興繼位,于弘始三年(401)出兵攻打涼州,涼主呂隆兵敗投降,逐迎請羅什法師入關(guān),此時他已經(jīng)58歲高齡。姚興對羅什法師十分敬重,以國師之禮相待。于弘始四年(402),羅什法師應姚興之請,住逍遙園西明閣,開始翻譯經(jīng)典。羅什法師先后共譯經(jīng)律論三藏74部,384卷之多[③]。于弘始十五年(413)四月,因長期翻譯經(jīng)典積勞成疾,圓寂于長安大寺(今西安草堂寺),時年70歲。

  羅什法師在長安十二年中所譯經(jīng)論主要以般若類和中觀學為主,這些經(jīng)論的翻譯對三論宗在中國的形成產(chǎn)生了極大影響。羅什法師所翻譯的般若經(jīng)典和中觀學論著,對中國早期傳入的般若性空學作了全面準確的判定和定位,從而緩解了當時在般若思想上的紛爭,讓中國人認識和了解了什么是般若思想,這就為三論宗在中國的形成奠定了基礎(chǔ)。

  于弘始四年(402)至弘始七年(405)譯出《大智度論》一百卷(龍樹菩薩著)、《佛藏經(jīng)》四卷、《思益梵天所問經(jīng)》四卷;

  弘始五年(403)至弘六年(404)譯出《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大品經(jīng))二十四卷;弘始六年(404)譯出《百論》二卷(提婆菩薩著);

  弘始八年(406)譯出《妙法蓮花經(jīng)》七卷、《維摩詰經(jīng)》三卷;

  弘始十年(408)譯出《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小品般若)七卷;

  弘始十一年(409)譯出《中論》四卷(龍樹菩薩著);《十二門論》一卷(龍樹菩薩著)[④]。

  羅什法師所譯以上經(jīng)論為三論宗所依的四經(jīng)四論,三論宗后來的思想皆是依據(jù)此四經(jīng)四論來建立,正因為羅什法師所譯出的般若經(jīng)典和中觀論著,使得中國人正確理解和認識到了般若性空的理論,對“空”有了新的理解和定義,批判了早期的般若思想六家七宗[⑤]之說,由此形成了中國三論宗的思想體系。因此,羅什法師也被中國三論宗推舉為三論宗之始祖,開創(chuàng)了中國三論宗的般若性空思想體系。

  二、羅什法師的“般若性空”思想

  性空思想是般若學的主題,也是三論宗的主要思想,三論宗主張的是緣起性空思想,這里的“性空”也就是般若性空思想。羅什法師早期游學印度,曾接受須利耶蘇摩的教導,學習龍樹中觀學思想,這從他后來翻譯的經(jīng)典中表現(xiàn)的非常突出,《大品經(jīng)》、《大智度論》、《中論》、《百論》等都主要講述的就是般若性空思想。如《大智度論》云:“性名自有,不待因緣”,[⑥]即是說諸法自性是本有,不是因緣和合后才說是空,在諸法未生之前本來是空,名為“自性空”。羅什法師言:“空法門者,五陰、十入、十八界、十二因緣,從本以來無所有,畢竟空。[⑦]”所以羅什法師所說的空就是“緣起性空”,認為緣起之法皆是無自性,而無自性的法畢竟是緣起法,即是緣起與性空不二,也就是“般若性空”思想。如羅什法師言:“法無自性,緣感而起。”[⑧]也就是說諸法自性空,由眾因緣和合招感而起,此因緣和合而起的法只有假名,無有實體可得,也就沒有實在諸法可言。如羅什法師所言:“當其未起,莫知所寄,莫知所寄,故無所住,無所住故,則非有無,非有無而為有無之本。”[⑨]

  在羅什法師看來這種“性空”思想,就是雙遣二邊非有非無的中道義。一般人們認識事物和判斷事物都是以“有”或“無”的二邊判定,而羅什法師認為有無都是二邊執(zhí)見,不能正確認識和判斷事物的真實性,唯有遣除人們的這種虛妄分別,才能悟入諸法實相的性空義。如羅什法師言:“本言空,欲以遣有,非有去而存空;若有去而存空,非空之謂也。二法俱盡,乃空義也。”[⑩]羅什法認為要了達此自性空,必須依諸法智慧來體悟,如果沒有諸佛之空慧,觀諸法性空時仍然墮入有見,執(zhí)著為此“性空”是實有,如此之人仍然不識諸法性空義。如羅什法師言:“雖法性自空,不待空慧。若無空慧,則于我為有。用此無分別慧,故得其空,則于我為空也。”[11]因此,羅什法師非常重視中觀學的無所得觀,主張諸法自性不可得,若有所得者仍然是“有”法,只要是“有”,就是生滅之法,而生滅之法即是無常法,豈能說是實有!唯有諸法不生不滅的無所得之“性空”,才是諸法的本來自性。如羅什法師所言:“若大乘法畢竟空,現(xiàn)眼所見,如夢如幻。決定相尚不可得,況極微塵也!”如《大品經(jīng)》云:“何等為畢竟空?畢竟名諸法畢竟不可得,非常非滅故。何以故?性自爾,是名畢竟空。”[12]

  三、羅什法師的“緣起無我”思想

  佛教雖然主張“無我”,認為我是由四大、五陰和合而成,沒有真實的自我可言。但由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靈魂不滅”思想影響,認為現(xiàn)在的五陰色身雖然是假,但有因果相續(xù)不斷,由善惡業(yè)力前后相續(xù)不滅,形成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三世的輪回之說。而能夠主宰三世轉(zhuǎn)回的就是人們不滅的“靈魂”,也就是佛教的“神我”論。如僧叡的《注維摩詰經(jīng)序》中說:“此土先出諸經(jīng),于神識性空明言處少,存神之文其處甚多,《中》《百》二論文未及此,又無通鑒,誰與正之。先匝(道安)所輟章遐概,思決于彌勒者,良在此也。”[13]也就是說道安大師雖然曾經(jīng)對神我有無的問題懷疑,但無以正之。只有到羅什法師來長安翻譯了龍樹的《中論》和《百論》之后,才明確提出了“無神我”之說,闡明了中觀學所主張的“性空”思想,也就是“緣起無我”論的思想。

  羅什法師主張的“無我”說思想主要有三個言面:一是以無我說消除了當時的爭亂。羅什法師認為如果執(zhí)實有我,則必為我所執(zhí),執(zhí)著于有我,則“爭亂必起”,因此要消除爭亂就首先要明“無我”之理。所以羅什法師言:“我無法則無我執(zhí),……我既無執(zhí),彼亦無競,無執(zhí)無競,諍何由生?”[14]二是以無我說明無主宰神我。羅什法師認為一切法皆是因緣業(yè)感而起,無常生滅變化,沒有一個真實的神我主宰一切。以無常變滅業(yè)感緣起,說明無神我主宰;以無有主宰即無神我,建立“無我”之思想。如羅什法師說:“形鄣(即彰)日光,光不及照,影由此現(xiàn),由無明三業(yè),隔實智慧,所以有身也。是身如影,從業(yè)緣生。”[15]所以說羅什法師反對中國人所主張有一個永恒存在的神我(靈魂)之說,認為人的形體和精神活動都是空不可得,但有假名無有實體。人們在生活中認為人的精神活動客觀存在,那是人們的虛妄分別而已。三是我與無我不二說,羅什法師不僅主張無我,而且還主張我與無我不二的中道思想。也就是說我與無我都不能偏執(zhí)于一邊,如果只講無我空義,那就會使人偏執(zhí)于空,失去對眾生教化的作用,在世俗諦因緣法上講有“假名我”。如羅什法師言:“無我則眾生空,空而非無,故誨人不倦也。”[16]由此雖然我空但不墮斷滅空,雖有而非實有,雖空而非實無。羅什法師認為能“去我而有無我”,就應當是“我無我不二,乃無我耳。”以上三點是羅什法師“無我”思想的主要體現(xiàn)。

  四、羅什法師的“非有非無中道”思想

  在三論學未傳入漢地之前,中國學者大多崇尚玄學“虛無”思想,所以當時的佛教學者也對般若“空”解釋為“本無”義,認為玄學所講的“本無”就是佛教般若的“空”,在歷史上把這段時期稱為“格義”佛教。認為人們眼前所見的一切現(xiàn)象皆是因緣和合而成,是人們的“幻有”,所以說是“本無”。運用玄學的“本無”義來解釋佛教般若“空”義,也就出現(xiàn)了般若學的“六家七宗”之說。這“六家七宗”所主張的無論是“本無”義說,還是“性空幻有”說,都是墜在偏空。自羅什法師來中土翻譯了《中論》等中觀學論典之后,人們才真正認識了佛教般若“空”的含義。為了能破此偏空的思想,羅什法師提出了中觀學的非有非無“中道觀”思想。

  羅什法師是從緣起性的理論提出“非有非無”的中道觀,羅什法師認為:“佛法有二種:一者有,二者空。若常在有,則累于想著;若常觀空,則舍于善本。若空有迭用,則不設二過。”[17]因為如果只講有法,則會執(zhí)著于有,欲生貪著;只觀空法則會住空,舍一切善法而不修。所以執(zhí)有執(zhí)空皆是過失,唯有遣除空有二邊,主張“非空非有”之中道方是正觀。故羅什法師言:“未遣空則空為累,累則是病,故明空病亦空也。”[18]這也就是說諸法實相既不是有,也不應執(zhí)著為無,唯有非有非無方是般若正觀。故羅什法師言:“故有無非中,于實為邊也。言有而不有,言無而不無。”[19]又言:“若法定有,則不生滅;若法全無,亦不生滅。不生滅則與因緣相違。深經(jīng)所說,非有非無。非有非無,順因緣法也。”[20]羅什法師的“非有非無”中道思想,對經(jīng)糾正當時的“格義”佛教起到了重要作用。

  五、結(jié) 論

  羅什法師是中國佛教史上的著名譯經(jīng)大師,對大乘佛教思想在中國漢地的傳播起到了巨大的促進作用,尤其是大乘般若思想對后來中國佛教的八大宗派都產(chǎn)生了非常重大的意義。羅什法師的佛學思想主要體現(xiàn)在大乘中觀思想,也就是佛教的般若思想,也是后來形成三論宗思想的基礎(chǔ)。羅什法師在中國漢地生活的時很有限,只有短短十二年時,而大部分時間都在翻譯大乘佛教經(jīng)典上,其講說佛法和著述非常之少。羅什法師的著作與所翻譯的經(jīng)論三百多卷相比顯得非常之妙小,兩者之間相差非常之大。其論著基本上失傳,我們迄今為至沒有見到一本完整的羅什法師的論著,唯有收藏于《大正藏》中《羅什大乘義章》一書,是羅什法師與慧遠大師問答的書信,經(jīng)后人整理而成。其余有《實相論》二卷、《注維摩詰經(jīng)》、《金剛經(jīng)注》、《老子注》二卷、《耆婆脈訣》十二卷等[21],只能從其后人的著作中所引而得知。羅什法師的思想及其豐富,本文僅就其對三論宗有影響的幾點加以略述,如果要完全了解羅什法師的三論思想,就還得對三論宗論典進行全面研究,才能從中更多的認識和了解羅什法師的三論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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