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成水文吉懸公案，踏翻鍋灶虛公悟禪心

[明賢法師] 作者：明賢法師 [投稿] 放大字體正常縮小關(guān)閉

　　虛云老和尚

　　禪宗的話頭工夫,從疑入手,小疑小悟,大疑大悟。虛云長老于高旻寺打禪七時,遇開水濺手,打破茶杯而疑根頓斷。此番悟道,亦是于早年便疑情高懸,后砥礪生死,朝參夕究,經(jīng)年累月,方有所成。

　　1882年,虛云長老感出家日久,道業(yè)未成,親恩未報。為超度父母,發(fā)大誓愿,于七月初一日由普陀山法華庵起香,三步一拜,開始朝禮五臺。

　　1883年,長老由南京浦口轉(zhuǎn)入河南,曉行夜宿,風(fēng)雨晦明,如是行,如是拜,苦樂饑飽,不縈念也。臘月初二過光武陵,長老欲渡黃河,迫于天色,不得不暫歇于路邊茅棚。

　　是夜,四顧無人,寒深刺骨,大雪漫漫。不久,雪深盈尺,無路可走,而草棚鄙陋,無有遮蔽。長老飽受饑寒,唯枯坐念佛,雖僅存一息,而正念不失。

　　日轉(zhuǎn)夜移,至初六日,雪止,長老此時已入昏迷,病不能起。次日,不知何方來一乞丐,見長老昏臥雪中,不能言語,便取茅棚之草烤火、煮黃米粥。長老食粥后方恢復(fù)覺知。二人互問往來,得知乞丐名文吉,來自五臺山,人皆相識。

　　待到天放晴,文吉取雪代水,又煮黃米。

　　文吉指鍋中雪問虛云長老:“南海有這個么?”

　　長老道“無。”

　　文吉又問:“吃甚么?”

　　長老答:“吃水。”

　　待雪溶化后,文吉又指鍋中水問:“是甚么?”

　　長老無語。

　　文吉見長老不能對,便以路遠天寒之由,勸其不必強拜。而長老婉拒其好意:“誓愿已定,以報親恩,不問年月遠近也。”文吉感動,為長老指示前路,令踏其先前足跡而行。

　　次日,虛云長老繼續(xù)起香,拜二十里,至孟縣,轉(zhuǎn)往懷慶途中路過洪福寺,受住持德林老人之請,住寺過年。年后初三日后拜別老人,再次起香。至懷慶府,因城內(nèi)寺院小南海不許掛單,長老再次被迫夜宿路邊。

　　當夜,長老腹痛極劇。初四日夜渾身發(fā)冷,初五日發(fā)痢疾。雖至如此,長老依然每日拜香,無有間止。終至十三日,長老抵黃沙嶺上一無人破廟,體弱不支,再不能拜,只得歇下。飲食不進,日夜腹瀉數(shù)十次,渾身無力,唯瞑目待斃,卻心無悔念。

　　十五日深夜,長老見破廟西墻下有人燒火,初疑是匪,細看竟是乞丐文吉,不由大喜,頓感身心清凈。文吉依舊照料長老,為其換洗污穢衣物,并施湯藥。十七日長老便病退,進食黃米粥兩碗,發(fā)大汗,內(nèi)外身心輕快,次日病愈。

　　虛云長老兩次蒙難,化險為夷,對文吉感恩不盡。文吉再次勸他山遙路遠,不必拜香。長老雖死而不退,至誠以告:“先生美意可感,但我出世不見母親,母為生我而死。父僅得我一子,我竟背父而逃,父因我而辭官,而促壽。昊天罔極,耿耿數(shù)十年矣!特此發(fā)愿朝山,求菩薩加被,愿我父母脫苦,早生凈土。任他百難當前,非到圣境,死亦不敢退愿也!”

　　文吉有感于長老誠孝之心,便主動代長老背負行李,伴朝五臺。得文吉相助,長老妄想頓息,外無物累,內(nèi)無妄念,病亦日愈,體亦日強,辰旦至暮,拜行四十五里,亦不覺苦。二月底至太谷縣離相寺掛單,文吉由此辭去,長老繼續(xù)拜香。

　　五月底,虛云長老終拜至五臺山顯通寺。于各寺進香期間,遍尋文吉,而無有識者。后遇一老法師,據(jù)實相告。老法師聞言,即合掌恭敬:“文殊菩薩化身也。”虛云長老聞言,當即頂禮拜謝。長老后遍拜五臺,直至六月大佛會畢。至此,為報父母深恩,拜山大愿,三年終成。

　　三年中,除卻疾病所困,風(fēng)雨所阻,不能拜香外,長老一心正念,雖歷盡艱難,而心常歡喜。每每藉鏡驗心,愈是辛苦處,愈覺心安。古人云:消一分習(xí)氣,便得一分光明,忍得十分煩惱,便證少分菩提。長老至此,方有領(lǐng)悟。

　　拜山報恩,非深悲大愿而不能為;途中艱險,非堅毅決志而不能逾;菩薩相救,非精誠至心而不能感。而文殊菩薩所化現(xiàn)的乞丐文吉,更以救治之方便,為長老留下“雪化成水”之疑案。

　　1895年,虛云長老五十六歲,失足落水,雖被人救起,然而諸孔流血,形容憔悴。不久前往揚州高旻寺打禪七。住持月朗和尚請其任職事,長老相辭不就,亦不言落水一事,因此被視為慢眾,受香板之罰,病情加劇。長老不以為然,以死為待,日夜參究,萬念頓息,工夫落堂。后繼續(xù)精勤,一日護七沖開水,濺在長老手上,茶杯墮地,破碎聲中,頓斷疑根。昔日大雪成障,今日虛空無礙,雪化成水,杯子落地,文吉菩薩所懸公案,再欺瞞不得。

　　長老慶快平生,如夢初醒,自念:“出家漂泊數(shù)十年,于黃河邊茅棚,被個俗漢一問,不知水是甚么。若當時踏翻鍋灶,看文吉有何言語!”前有拜山遇阻,后遇墮水大病。既蒙文殊送炭,又歷高旻棒喝。“若不是遇順攝逆攝,知識教化,幾乎錯過一生,那有今朝!”故長老述開悟偈云:

　　杯子撲落地,響聲明瀝瀝。

　　虛空粉碎也,狂心當下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