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見性靈,此心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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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此心光明,亦復何言

  今天與大家分享一個主題——“此心光明”。說這話的人是明朝的一位大儒——王守仁。王守仁是浙江余姚人,字伯安,世稱“陽明先生”。他是歷史上不世出的“真三不朽者”(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再次有立言)。在哲學上他發(fā)展了陸九淵的“心學”,是宋明理學的集大成者;又文武雙全,能領(lǐng)兵打仗,曾鎮(zhèn)壓農(nóng)民起義,平定“宸濠之亂”,拜南京兵部尚書,封“新建伯”。歷史上,他所講授的“王學”影響甚巨,不僅他門下的許多弟子成為了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而且影響遠播海外,流衍至今。

  陽明幼名云,相傳其祖母在他出生前夕夢見有人從云中送子,夢醒時陽明剛好出生,因此他的祖父便叫他王云。王云到了五歲都不會說話,家里非常著急,后來來了一位高僧,他摸著孩子的頭說:“好個孩兒,可惜道破!”他的祖父這才明白了是他的名字道破了他出生的秘密。于是,為其改名為守仁,從此以后,孩子開口說話了。陽明少負不羈之才,十二歲的時候就問自己的老師:“何為天下第一等事?”師曰:“讀書登第。”他說:“恐未是,該是讀書做圣人吧!”十七歲在洪都迎親之日,他偶然經(jīng)過一個叫做鐵柱宮的道觀,見到道士正在趺坐,叩之,對坐忘歸,竟連成婚之事也拋諸腦后了。

  在教學的過程中,王陽明始終主張“立誠”,特別強調(diào)做人做學問的誠意。他說:“立誠之說,自是圣人教人用功第一義。”錢穆在《宋明理學概述》中這樣評價他的學問:“他所講,也只本他內(nèi)心真實經(jīng)驗講,也不是憑空講,不在講書本,或講天地與萬物。他只是講的良知之學,只是講人之心,只是本著己心來指點人心。他之所講,正可地道稱之為‘心學’。”他以心為體,而以世上無窮的“名物度數(shù)”為用,認為如果沒有這顆心,那么就算知道了世界上所有的知識,解答了所有名相也只是“裝綴”而已,到了臨事的時候,是一點兒也派不上用場的。所以,王陽明講學不喜歡講得枝枝蔓蔓、名相紛呈,和陸九淵一樣,他喜歡用思想的剃刀剔除復雜的概念與名相。正如陸九淵詩中所寫:“簡易功夫終久大,支離事業(yè)竟難成”,王陽明也不大贊同格物的支離功夫,而更像是佛教史上的龍樹菩薩一樣,主張化繁為簡,他說:“吾輩用功,只求日減,不求日增。減得一分人欲,便是復得一分天理,何等輕快灑脫,何等簡易!”

  他講“知行合一”,更像是在講佛教的起心動念。佛教認為,人的行為只是一個果,真正的因乃在起心動念上。我們現(xiàn)在經(jīng)常講到了“吸引力法則”,從根本上講,也主張從念頭出發(fā),改變自己生命之中的磁場。所謂“Thoughts become things”(心念變?yōu)閷嶓w),指的就是通過改變自己的心念,發(fā)出善念和正面的心念來吸引正面的磁場和能量,使自己的生活逐漸趨于積極與正面。陽明先生也將人的行為追溯到了起心動念的問題上,他看人的方式與常人不同,他不看你行事的果,而會向前一步,回到原點,開顯你那心上的念頭:“今人學問,只因知、行分作兩件,故有一念發(fā)動,雖是不善,然卻未嘗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說個‘知行合一’,正要人曉得一念發(fā)動處便即是行了。發(fā)動處有不善,就將這不善的念頭克倒了。須要徹根徹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潛伏胸中,此是我立言宗旨。”這種及時扼殺惡念于未發(fā)之際的“省察克治”功夫,就是他所倡導的“知行合一”。

  正是這位倡導“致良知”、“知行合一”的、神奇卓異的大儒在臨終時曾留下這樣的話,說:“此心光明,亦復何言?”說罷,便帶著無限的光明與燦爛,離開了這個他曾以智慧照亮,并將恒久照亮的世間。他的生命如巖中花束,在懸崖絕壁之上綻放出驚人的美好與絢爛來。當我第一次聽到他的這句遺言時,當時就愣住了,我感受到一種力量,我想去深深感受他從內(nèi)至外的燦爛與光明。

  我們每一個人都想找到宇宙大道,找到天地間最高的智慧,找到世界運行的根本法則。這最高的道和法則歸根到底,就是自心的無上清凈、無上光明。只有當自身光明到?jīng)]有幽暗的角落時,我們才有可能去照亮一切。如果我們自己心中還存有許多陰暗的角落,那又如何去照亮別人呢?所以,佛陀說“自利利他,自度度他”,只有能夠首先做到自利自度的人,才有幫助他人、化解他人心靈郁結(jié)的可能性。就像太陽光明無限,因此它才能夠去照亮這世間的一切。

  西藏的密宗所供奉的最尊貴的佛是大日如來佛(毗盧遮那佛)。“大日”是指除去一切暗,遍照宇宙萬物,能利養(yǎng)世間一切生物。大日之光無限光明,不生不滅,其無上智慧之光遍照一切處,無晝夜之分,世間與出世間的一切有情無情皆得受恩惠。根據(jù)《大日經(jīng)疏》的記載:“如來日光遍照法界,亦能開發(fā)眾生善根,乃至世間事業(yè)由之成辦。”他是光明與理智的象征,其遍照處,能使“陽春布德澤,遍地生光輝”。

  我們所想要尋找到的宇宙最重要的能量實際上也就是這種光明。如果我們能夠使自己與宇宙中正面的能量產(chǎn)生感應與對接,那么宇宙中光明的能量就能夠遍布我們的身心。說白了,就是如此,但為什么我們總是找不到這樣的光明呢?為什么做企業(yè)總是會遇到瓶頸,家庭中總是矛盾重重,人與人之間為什么總是充滿著誤解與責難而難以達成信任與寬容呢?這就是因為我們身上所充滿的負能量干預到了我們接收正能量的渠道,使光明沒有辦法來到我們的身邊。

  《老子》中強調(diào)的赤子之心,就是一顆充滿光明的心,孩抱中物,野獸不會去毀滅它,毒蛇也不會去咬傷它,其原因就在于柔弱的孩子啊,他的身上充滿了正向的光明。明代思想家李贄說要保持“童心”,在創(chuàng)作上主張“絕假還真”,抒發(fā)己見,實際上也是在召喚人心中的真誠與光明。

  在主張頓悟的惠能法師看來,人的心本來是清凈的。所以他在傳世的偈子當中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他看到了人心中本來具足的佛性,也就看到了通過頓悟達到光明清凈的可能。但是,頓悟畢竟是需要極大的機緣與根器的,對于絕大多數(shù)人而言,漸修未必不是一條同樣通向光明的道路。正如神秀的偈子所言:“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如果能夠時時刻刻看住自己的念頭,教自己不起邪念,只向著光明的路上去走,那么也是同樣能夠見道的。

  其實,王陽明所主張的“省察克治”的功夫,更接近于神秀的漸修法門。他曾這樣述說這種專治起心動念的功夫:“如去盜賊,須有個掃除廓清之義。無事時,將好色、好貨、好名等私念,逐一追究搜尋出來,定要拔去病根,永不復起,方始為快。常如貓之捕鼠,一眼看著,一耳聽著。才有一念萌動,即與克去,斬釘截鐵,不可姑容,與他方便。不可窩藏,不可放他出路。”

  而在臨終前,王陽明只講“此心光明”,除了這四個字,他沒有講更多的話。所以他說:“亦復何言?”但“此心光明”這四個字,難道還不充沛,還不圓滿嗎?真正的道,不見得要洋洋灑灑的議論,也不見得要花爛映發(fā)的語言,有時候,幾個字,甚至無字的拈花微笑,就是全部的義理,全部的教法,全部的生命的呈現(xiàn)。其實,在講出王陽明的這四個字以后,我根本沒有必要再贅述任何無用的話,我們完全可以用剩下的所有時間閉目冥想,各自領(lǐng)悟各自的道法去,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去,然后在生活中實踐這種心靈的光明,豈不是更好嗎?言語能夠道斷的機緣不一定是最高明的,在最高明的地方,語言只是可有可無的工具;最高明的地方,心靈的力量已經(jīng)能夠使語言達到“即說即掃”,完全不留痕跡的程度上。

  我們都知道,中國的唐詩,特別是盛唐詩是最為空靈高妙的。它就有一個特征,叫做“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羚羊掛角,無跡可求。”那些詩歌中的文字實際上不是文字,而是一顆又一顆溫潤而光華四溢的真誠的心靈。

二、澄懷納岳,吐納天地

  只有當我們能夠在靜定的狀態(tài)中不斷接收到宇宙能量(cosmic energy)的時候,我們才能夠更為澄明地洞見問題的本質(zhì),不再為人生中的種種表象和細節(jié)所迷惑。也只有在我們充分接納了宇宙能量以后,我們才能夠在生活中用這種光明的、正面的能量影響到更多的人。匯聚著宇宙能量的人,他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能讓人感受到一種別樣的影響力。他的語言會非常智慧,思想會非常靈透,心念會非常慈悲。他能夠時刻感受到別人的需要,別人的冷暖,并且能夠根據(jù)對象的不同應機說法,給對方以幫助。我在和一位學者談話時就曾告訴他,只有當你能夠洞見你普法的對象心靈的需求時,你才真正能夠用你的學識和涵養(yǎng)去幫助他們,啟迪他們。授課并不是為了炫博學識,也不是為了灌輸知識,而是為了心靈與心靈之間能夠達成一種能量的對接,能夠從心靈上、從根柢上使人受到感發(fā)。的確,每一個學生,他靈魂的深淺不一樣,每一個人根器利鈍也不一樣,但是只有當我們自己能夠很好地吸收宇宙能量,并從心到心地用思想去開示他們的時候,對方才有可能接收到你所發(fā)射出來的宇宙能量。

  《易傳·系辭》說:“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真正有德行的人,說話往往是慎之又慎,三思而言的。《世說新語》記載阮籍數(shù)十年不臧否人物,從來不說人的是非。佛教也把華而不實的綺語,假而非真的妄語,搬弄是非的兩舌等視為人行為上的過失與罪責。由此可見,說話須得謹慎才是。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千萬不要說。在開口之前,務必先問問自己:“我這話說了到底有沒有價值?能不能產(chǎn)生正面的宇宙能量來幫助和啟迪別人?”如果不能,那么就少說甚至不說。會帶來負面能量,給人造成困擾的話就盡量不要去說。真正有能量的話語,甚至能夠使我們周圍的花草樹木,圍繞在我們四周的精靈與善神都受到影響。

  當吸收宇宙正面能量的人能夠?qū)⑦@種能量貫徹到自己的生活之中時,天地都能與之感應。比如昨天我在《讀佛就是拜佛》一書中讀到的關(guān)于玄奘法師的故事。玄奘法師向西去取經(jīng)時,在路途中遇到許多從長安逃出來的饑民。有一位母親因為女兒已經(jīng)餓昏過去,抱著女兒正嚎啕大哭。玄奘法師見到這樣悲慘的情景,就把自己身上僅有的一塊干糧給了她們。他自己因為沒有食物,餓著走了三四天,走到了一條河邊,就汲水而飲。這時,他見到水上有一條很大的鯉魚被水草所纏繞,無法脫身。面對這樣的境遇,普通人一定會認為鯉魚就是上天給他的禮物,把魚吃掉以救活自己的性命。但是,玄奘法師卻沒有這樣做。他在極度困厄的情況下依然保持著釋子無量的慈悲。他把鯉魚從水草中解救出來,像從前千萬次所做的那樣,把它放生了。但是他實在太饑餓了,剛把魚放走,就餓暈在地上。這時,一位四川的弟子正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這位弟子突然見到那邊的天空中有一道明亮而耀目的閃光。他被亮光所吸引,來到了水邊,見到他的老師玄奘法師躺在地上。于是,他就把法師扶了回去,用稀飯救活了他。法師醒來以后說:“我剛才夢見觀音菩薩現(xiàn)身在我的面前。她身上的光非常明亮,一直指引著我,后來,我就慢慢醒了過來。”弟子對他說:“師父,我并沒有見到菩薩。但是我看到了河邊有一束光,我循著這道光找到了您,發(fā)現(xiàn)您暈倒在那里。于是就把您扶回來,給您吃了些稀飯,您才慢慢蘇醒過來。”

  類似的神跡在玄奘取經(jīng)的路上還有很多很多,在《大唐西域記》中有比較詳備的記載。這本書詳細記載了玄奘法師取經(jīng)沿路所親歷和見證的城池、民俗、地理、文化等等。印度本國的歷史有很多都是根據(jù)這本《大唐西域記》所重新恢復的。在印度人的心中,玄奘法師是世界四大名人之一。所以胡適認為,玄奘法師是“中華民族的脊梁”。從古至今,所有出國去學習的人,所學習的本領(lǐng)能夠青出于藍,反而超越所去學習的母國的人,至今為止也只有玄奘一人而已。他真正能夠?qū)⒂钪娴闹晾磉\用到生活當中,無論遇到怎樣山窮水盡的狀況卻依然能夠堅持自己的修為和正念不改變,這是非常值得我們尊重與學習的。

  當我們遇到困難時,許多人會希望有一個外在于我們自己的先知或高人給予我們以現(xiàn)實或神秘的指引。而實際上,唯一能夠真正幫助到你的,只有你自己。通過省覺,感悟世間,與宇宙的正面能量對接。惟其如此,我們才能夠從困難和逆境中振拔出來,重獲新生。

  我曾經(jīng)在日本見到一些花道大師的表演。原本是毫不起眼的蓬草、枯枝,原本是散亂而零星的小花,一經(jīng)她們的手,竟然能夠馬上成為一件美輪美奐的藝術(shù)品,具有一種卓然天成的美的姿態(tài)。那些原本沉寂的花朵,凋零的、殘落的生命,似乎因了她們的手而重新具有了無限的生機;ǘ湓谒齻兊氖种芯`放,草木在她們的手中低唱。經(jīng)過她們的巧手,春天似乎躍然出現(xiàn)在了我們的面前。“二月春風似剪刀”,當時我想,她們的手不就是最和煦而溫情的二月的春風嗎?任何事情,只要進入到“道”的層面,就能夠使生命原初的能量顯現(xiàn)出來。一位老師如果通達了道,則能夠隨處指點良機;一位園藝師如果了解了道,則能夠建構(gòu)出最美的人間天堂;一位清道夫如果掌握了道,則他就成為了拂去人心塵埃的藝術(shù)家,他清掃的不再是馬路,而是四季的消息,是人心的污穢,是世間的流轉(zhuǎn)無常。道在誰的手中,真、善、美也都同時在那里迎候著他。剛才請大家觀看的影片《靈性的實相》,里面講到了如何用靜坐的方法吸收宇宙正面的能量,使人達到“覺”的境界。“覺”是什么?就是敞開而不鎖閉,光明而不幽暗。所以我們希望大家每天都拿一點兒時間和宇宙做一個鏈接,每天每日靜坐的時間應不少于自己的年齡數(shù),也就是說,一天一位30歲的男子應用至少30分鐘的時間做一個靜坐練習。孩子是學習靜坐最好的對象,孩子從5歲開始就可以開始練習靜坐。靜坐能夠使人正面的能量敞開,與宇宙中積極的頻道進行對接。

  為什么我們總是無法呈現(xiàn)美的一面,為什么我們總是苦惱糾結(jié)?就是因為身體中正面的能量還不夠充盈。中國古代的工筆畫,總是追求畫得越像越好,因為只有把人物畫得像了,才能夠留給后人更好地紀念和觀摩。但是,現(xiàn)在繪畫的這一種臨摹功能已經(jīng)被照相機所取代,相機可以在一秒鐘之內(nèi)拍下一個惟妙惟肖的個體,而不用借助于繪畫去辛苦地表現(xiàn)。但是,繪畫中有一樣東西是相機永遠無法取代的。那就是作者的靈魂。作者在繪畫中所寓托的深摯而真誠的靈魂,其實真是畫作最美、最寶貴的地方。比如魏晉時期被稱為“癡絕”的大畫家顧愷之,他的繪畫之所以如此動人,除了技法上的爐火純青以外,更為重要的還是他在畫中所隱藏著的私語化的、對于美的深刻領(lǐng)悟。據(jù)《世說新語·言語》的記載,顧愷之從會稽回來時,人們問他那里的山水如何秀麗,他回答說:“千巖競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籠其上,若云興霞蔚。”短短的幾句話就把他藝術(shù)化的心靈呈現(xiàn)出來了。山巖爭著展現(xiàn)它們的秀麗,溪水搶著要顯示它們流動的生機,草木如同蒼天一般籠蓋在山水上,就如青云一般風流,如晚霞一般彌漫。這些充滿靈機的話語,這種充滿了生命真誠的審美方式,就是照相機所無法替代的。我相信,顧愷之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心靈一定和宇宙做了充分的對接。

三、順天而行,大美存焉

  我們的身體是一個具有自我凈化能力和自我修復能力的精確的生命構(gòu)成。那么,為什么我們總是會生病,總是會不舒服呢?就是因為我們的身體常常背叛了宇宙的規(guī)律,常常都處于“逆天而行”的境況之中。古人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這是有其道理的。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應當根據(jù)四季的更替、時辰的變化來養(yǎng)護、調(diào)息,F(xiàn)代人非常喜歡應酬,吃得太油膩或是喝得酩酊大醉,久而久之就會引起“三高”和脂肪肝等等;又喜歡熬夜,到了該睡覺的時候不睡覺,五臟六腑就沒有辦法進行正常地新陳代謝,久而久之就會導致一些惡疾的產(chǎn)生。這些疾病和隨之帶來的精神困擾就是因為沒有經(jīng)常和積極的宇宙能量進行對接所引發(fā)的。

  四時盈虛的消息使人自然地經(jīng)歷生存與死亡,也使一切事物具有天然的美,這樣的美,是天地所賦予的“大美”,比任何人工憑借聰明而雕琢出來的產(chǎn)品更為接近宇宙的本質(zhì)規(guī)律!莊子》中反復申述的就是這樣的思想!肚锼菲f:“牛馬四足,是謂天;絡馬首,穿牛鼻,是謂人。”牛和馬天生天長著四條腿,這就是自然;在馬頭上掛纓絡,在牛鼻上穿孔,這就是人工。在順任自然規(guī)律的莊子看來,自然總是要比人工好得多!娥B(yǎng)生主》中有一個畸怪的右?guī)熜蜗,這個人天生只有一條腿,公文軒見到他覺得他的形貌很奇怪,連忙驚問其一足的緣由。而從右?guī)熖谷坏鼗卮鹬,可見他不僅對于自己特異的形貌不以為丑,反而引以為豪。公文軒問右?guī)煟?ldquo;天與?其人與?”意思是說右?guī)熞蛔闶窍忍焖蛇是后天所致。而右?guī)熁卮穑?ldquo;天也,非人也。天之生是使獨也,人之貌有與也,以是知其天也,非人也。”他認為,人給的形貌都是無差異的、雙足的,而天給予的才是單足的,他坦然于自己乃是自然的“天之子”,要比雙足的“人之子”更高一籌。這樣的瀟灑曠達不是很值得引起我們的反思嗎?

  有一次,我來到了日本的金閣寺。金閣寺是日本京都一個非常有名的寺院,一休禪師曾經(jīng)在那里修行。它舉世無雙的美好是許多日本人心中的一個唯美主義的情結(jié)。日本作家三島由紀夫曾寫過一篇小說《金閣寺》,在這部充滿了頹廢與唯美情調(diào)的小說中,主人公溝口曾在金閣寺出家。他認為“世界上沒有什么比金閣寺更美的了。”于是他常;孟胫痖w寺的美。在戰(zhàn)爭中,又常常想到金閣寺遭遇空襲時被付之一炬的凄美。在他鎖閉的內(nèi)心中,金閣寺的幻滅更加具有悲劇性的美態(tài)。但是,戰(zhàn)爭并沒有毀滅金閣寺,金閣寺還是那樣永恒地矗立在溝口的面前。然而在他的心里,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卻應當是崩塌的。于是最終,病態(tài)的溝口在濛濛的細雨中放了一把火,使金閣寺在暗夜之中化為灰燼。在這篇充滿了“死與頹廢”的小說中,金閣寺就是作為一個至高無上的美的象征出現(xiàn)的。我們來到金閣寺的時候,院內(nèi)所有的樹木和花草全部被修剪成非常精致的樣子。在近處看,我們感嘆花匠的巧手。但是,當我們登上后山,這樣的想法就改變了。從山上俯瞰,寺院與周圍的自然景觀那么和諧一致地融合在一起,唯有那些被修剪的樹木看上去那么格格不入。那時候,我悟到了一個道理:“再高明的人工,始終無法與純粹而自然的天工相比。”花開花謝、草木枯榮,自然都有它展緩而細致的安排,不必人加一指于其上就已經(jīng)是曼妙絕倫了。金閣寺就是如此。

  古代的禪師所說的“隨流去”,指的不也是這樣自自然然、蕭蕭散散的情懷嗎?

  順任天道說起來可能很疏闊,做起來卻可以很簡單。比如說,我們在別的國家做客,有沒有尊重別的國家的道德與文明?進入一個飯店,是不是隨意地抽煙,大聲地喧嘩,旁若無人地在玩手機?如果表現(xiàn)出這樣的行為,就是沒有尊重別人,也就沒有尊重自然和人倫的道。有一個在白宮工作了一輩子的接待人員,在他退休以后回憶說:“比起那些突然登上高位或者取得權(quán)勢的人來,貴族是最容易接待的。”西方有這樣的說法:“貴族的血液是藍色的。”他們之所以連血液也是高貴的,這就是因為他們對于禮儀的注重,對于他者的尊重是深入到血液當中去的。所以有人說,麥子在成熟以前總是高昂著它的頭顱,但當它真正碩果累累的時候卻真正謙卑地低下頭來。人不也是這樣的嗎?道不是多么“玄之又玄”的哲理奧義,而是一顆平常心,是一顆光明的平常心,是一顆“同體大悲、無緣大慈”的平常心。什么是慈悲?看到路邊的一棵草,想到草的痛苦而不忍心踩下腳去就是慈悲;看到身邊走過的一只小動物,想到它生活的不容易而不再去吃掉它,也不再用它的皮毛去做華麗的皮草就是慈悲。有慈悲心,也就是有道心,也就是順天而行。

  當我們能夠感受到世間萬事萬物的痛苦時,我們與它們就是同體的。佛教主張茹素也就是這個道理。如果有一個巨人,他想要吃掉你來滿足他的口腹之欲,那你肯定是不愿意的。既然你自己都不愿意,那么就記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有這樣一個故事。一個祭司要殺死一頭羊。這頭羊突然之間發(fā)出了笑聲。祭司聽到羊的笑聲,感到非常驚異。他問羊:“你行將赴死,何故發(fā)笑呢?”羊說:“因為我已經(jīng)在六道輪回畜生道中輪回了九十九次,這一次你把我殺掉,我下一世就可以成為人了。”祭司于是又拿起刀,準備把羊殺掉:“好吧,那我就成全你。”突然間,那只羊又哭了。他又問那只羊:“你為什么又要哭呢?”羊回答到:“愚蠢的人吶,我是在為你而哭泣啊。在六道輪回中,你已為人九十九次,而在下一世,你馬上就要變成羊了。”祭司聽了,大大地感到驚秫,于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顆怵惕之心,實際上也就是同體之心。這個世間的一切莫不是相互關(guān)聯(lián)著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變成了我,我變成了你。如果真能感知到我們都是同體的,看到別人痛苦、受難就不會再無動于衷了不是嗎?

  有一次,我去荷蘭,在公園里看見一只兔子。這只兔子竟然躺在人行道中間睡覺,我們幾十個人走過去,那只兔子也不管,依然躺著睡覺。所有人都自然地給它讓路,它也就繼續(xù)怡然自得地躺著。我們知道,如果是中國的兔子看見了人,肯定早就飛快地跑走了。為什么那里的兔子根本就不怕人呢?只有人與動物真正能夠和諧相處,人不會傷害動物的時候,動物才能真正地和人成為朋友啊。

  我們接受宇宙間萬物的恩澤,接收宇宙間的一切能量,為什么我們對于萬物,對于宇宙會沒有愛呢?沒有愛,心靈就沒有光明;沒有光明,就接收不到更多正向的能量,也就無法從痛苦和糾結(jié)中拔除出來。我們生活在人工智能的時代,很容易忽視自然的力量;但實際上,它卻是無時無處不在的。因此,我們就應該要回歸到與天地自然合一的生活狀態(tài)之中,回到與自然萬物“同體大悲,無緣大慈”的狀態(tài)之中。

  如果能時刻提點著自己保持這種與宇宙大道相和合的處世方式,那么這一生,到底也不會辜負了“此心光明”這四個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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