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經(jīng)的人生智慧-濟群法師(三)

  又人類的樂受,與苦受、憂受、喜受一樣,都是一種情緒,我們喜歡樂受,也喜歡喜受,但樂受過后必然是苦受,喜受隨之是憂受,苦樂憂喜都屬于動蕩不安的心態(tài),在四禪八定的修行中,初禪、二禪、三禪因為喜樂受還在的關(guān)系,未能避免水火風的災難,唯有到了四禪舍念清凈,無喜無樂,才能平安無事。

  行苦:行,是遷流變化義。世間一切都是無常變化,這乃是宇宙人生之規(guī)律。但世人不識這種規(guī)律,追求永恒:希望身體永恒、家庭永恒、婚姻永恒、事業(yè)永恒、人際關(guān)系永恒、愛情永恒,事實上世間沒有一樣永恒的東西,世事無常,美好的事物往往是曇花一現(xiàn),轉(zhuǎn)瞬即逝。由于我們的認識與世間的事實──行,相違背,因而就有了行苦。

  明白苦的意義是在解脫苦,如何解脫苦呢?世間的方法是改善生存環(huán)境:所謂發(fā)展科技、發(fā)展經(jīng)濟,以為科技發(fā)達,經(jīng)濟繁榮了,生存的物質(zhì)環(huán)境改善了,人類就能過得很幸福了?墒聦嵣,今天社會出現(xiàn)的問題,及人類面臨的困惑和痛苦,可能比任何一個時代都要多,原因是什么呢?人類沒有能夠抓住問題的根本所在。通過改善外在的環(huán)境來解除人類痛苦,是揚湯止沸,治標而不能治本的。

  佛法以為解脫痛苦的方法是,明白了有情痛苦現(xiàn)狀之后,去尋求痛苦的根源。人類的痛苦固然與外在環(huán)境有關(guān)系,但主要還是根源于有情生命的內(nèi)在。從般若思想去看,人類的痛苦是對‘有’(存在)的迷惑和執(zhí)著造成的,解脫人生的痛苦,自然是對存在要有正確的認識。

  《經(jīng)》曰:‘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是告訴我們要用般若智慧去觀照五蘊。五蘊:即色蘊、受蘊、想蘊、行蘊、識蘊。蘊:是集聚義。如色蘊,聚集了過去色、現(xiàn)在色、未來色、粗色、細色等統(tǒng)稱曰色,因此色蘊是色的總和。色在這里相當物質(zhì),因為我們對物質(zhì)的認識,不外乎從形狀(形色)和顏色(顯色)的色相上,因而佛家稱物質(zhì)曰色。受:是領納義,當我們面對順境或逆境時,所產(chǎn)生心靈上的情緒,這有苦樂憂喜舍的不同。想:是取像義,在我們接觸境時,必然會攝取事物的影像,然后給它安立名稱。行:是對事物進行判斷并訴諸行動。識:是了別義,是精神領域的統(tǒng)覺作用。受想行識四蘊是屬于精神現(xiàn)象。

  五蘊,是佛家對世間一切生滅現(xiàn)象所作的簡單歸納和說明。它代表著「有’的一切,世間對‘有’的一切,不能正確認識,比如在有情生命體上執(zhí)有實在的我相,在六塵境界中執(zhí)有實在的法相,又對我法生起種種顛倒分別及執(zhí)著,于是造成了人類的煩惱及痛苦。

  《心經(jīng)》的照見五蘊皆空,是針對我們對‘有’的錯誤認識說的。我們執(zhí)‘有’為實在,這‘有’就成了實在有,然而,世間的一切生滅現(xiàn)象并非實有,而是空的。當然,空不是什么都沒有;而是說五蘊的‘有’,并非有如我們所執(zhí)的實在性,‘有’是假有,因此,空,是對‘有’的實質(zhì)的透視;空,是破除我們對‘有’的錯誤執(zhí)著,倘能照見五蘊皆空,人類自然能夠度脫一切煩惱痛苦。

  【有空不二──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有與空是哲學中的一對重要范疇,也是佛法中重點討論的內(nèi)容之一!缎慕(jīng)》中色受想行識的五蘊法門,是代表著有的存在。與有相對的是空,在一般人經(jīng)驗中,總以為有與空是對立的,他們認為有不是空,有在空外。本經(jīng)闡述了有與空的關(guān)系,說明有空不二的道理。

  要認識有與空的不二,先得說明有。有,在我們常人觀念中,它與‘實在性’往往聯(lián)系在一起,當我們說到有時,便會覺得自體有,實在有,人類對事物的實在感是根深蒂固的,它具有普遍和相通性。如原始野蠻人不知夢境是不實的,一旦做了一個惡夢就驚恐萬狀,以為災難就要降臨了,于是要祈禱三天。嬰孩不知道鏡里的影像是虛假的,他們見到鏡里影像,就會亂抓亂笑。

  至于文明人雖然知道夢境的不實,但卻以為認識的一切物件都是實在的;科學家雖然擺脫了常人的錯覺,但他們在分析物質(zhì)現(xiàn)象時,由于智慧不夠,往往就會認為構(gòu)成物質(zhì)的元素是實在的,如原子說,極微說;哲學家的智慧,似乎又高一疇,他們已能透視到現(xiàn)象的虛假性,但他們卻又執(zhí)著隱藏在現(xiàn)象的背后,有個永恒不變的本體,如泰勒士的‘水’,巴門尼德的‘存在’,柏拉圖的‘理念’。從原始幼稚人到現(xiàn)代文明人,乃至科學、哲學家,他們對存在的認識雖有程度上的不同,但所產(chǎn)生的實在執(zhí)卻是一樣的。

  人類的對‘有’所產(chǎn)生的實在感,是‘自性見’的表現(xiàn)。須知‘自性’一詞,或譯自體,含有自已有,自已成,自已規(guī)定自已,本來如此,實在,恒常的意義。從自性見出發(fā)。我們對‘有’的一切,必然會有實在感。然而,以般若中觀的智慧來看。‘有’是緣起有,世間一切有的現(xiàn)象,莫不是眾緣所生。也就是說:任何一種有為現(xiàn)象的存在,都是由眾多條件和合,由條件決定它的存在性。

  緣起與自性是勢不兩立的。世人無知,不了解‘有’的緣起性,才會出現(xiàn)自性見,實在感,假如認識到‘有’的緣起性,必然知道無自性。因為自性:是以‘有’的一切現(xiàn)象,為自已有,自已成,自已規(guī)定自己;而緣起:是以‘有’的一切,為條件有,條件成,條件規(guī)定。因此,緣起的‘有’不是本來如此,更非恒常的,實在的。由此可知,對‘有’的實在感,是錯誤的。

  《大智度論》卷十二說到有,從程度上分三種不同:一曰相待有,二曰假名有,三曰法有。

  相待有:是相待而有,離開相待的物件就無法說明。比如說我們認為這個花瓶很大,那是相對小的花瓶說的;說這個人胖,那是相對瘦人。高是相對低說的,長是相對短說的,美是相對丑說的,善是相對惡說的,離開大,小是什么?離開胖,瘦是什么?離開高,低是什么?因為大小、胖瘦、高低、長短、美丑、善惡都相待假立,是為相待有。

  假名有:事物的存在不過是一種假名安立,隨著不同的因緣安立不同的名稱。正如我們眼前的臺子,人們稱它曰桌子。桌子只不過是一大堆木料的組合,離開木料,請問桌子是什么?這一大堆木料古人將它叫桌子,它便是桌子;古人將它叫椅子,它便是椅子了?梢娮雷踊蛞巫硬贿^是一個假名。同樣的我們說人,也是一個假名。如果古人把我們這個有情生命叫做豬,把豬叫做人,那么現(xiàn)在要是不稱你為豬,閣下聽了,恐怕會生氣,你竟然瞧不起我,不把我當豬看待,真是豈有此理?梢娙、豬乃至世間一切都是假名安立,假名而有。

  法有:是指世間萬物萬事名稱雖然假立,但也不是什么都沒有,因為事物除了名稱之外,尚有形成現(xiàn)象的種種因緣。這些因緣雖無自性,但假相宛然,這因緣法的有,便是法有。

  《金剛經(jīng)》對有的實質(zhì)也作了深刻的說明,認為有,只不過是假有。經(jīng)中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有為是具有生滅、造作的一切現(xiàn)象。如夢:夢境虛假,這是眾所周知的,可是夢中人卻執(zhí)以為實,覺醒了才覺得可笑。諸法如夢,虛妄不實,但世間有情無明妄想故,執(zhí)以為實,智者從無明夢中覺醒,乃知諸法無實。如幻:幻,是由幻師用幻術(shù),幻現(xiàn)種種事物,如馬、車、房舍、人物等,客觀上雖然沒有實物,但卻宛然存在我們眼前,有色可見,有聲可聞,‘有’的存在也是這樣,雖空無自性,而假相宛然。如泡:泡是水因汽體出現(xiàn)了,華而不實,瞬間即逝,諸法如泡,剎那生滅。如影:影是陽光投射下顯現(xiàn)的,太陽落山影也隨之消失,諸法如影但隨緣現(xiàn),緣散即無。如露、電:喻諸法存在的短暫性。應作如是觀,是要這樣的去看待‘有’的一切。

  與《金剛經(jīng)》同一思想體系的《維摩詰經(jīng)》維摩大士假示疾為大眾說無常、空的道理:‘是身如聚沫,不可撮摩;是身如泡,不得久立;是身如炎,從渴愛生;是身如芭蕉,中無有堅;是身如幻,從顛倒起;是身如夢,為虛妄見;是身如影,如業(yè)緣現(xiàn);是身如響,屬諸因緣;是身如浮云,須臾變滅;是身如電,念念不住’。這是從色身,說明有為法的無常、空,顯示存在的虛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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