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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宿東林寺》的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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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東林寺

〔宋〕蘇軾

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豈非清凈身。

夜來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

【譯文】

  溪聲,是宣說無上真理的廣長舌,

  山色,是諸佛如來的清凈的法身。

  溪聲整夜滔滔不絕說了無數(shù)詩偈,

  日后我怎把它豐富涵義說給人聽?

【禪意】

  此詩表達(dá)了對“無情說法”禪理的透徹體悟。

  “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豈非清凈身。”佛經(jīng)用三十二相稱譽佛陀化身的相好莊嚴(yán),“廣長舌”就是其中的一種!洞笾嵌日摗氛f佛的舌頭廣而長,柔軟細(xì)薄,伸出來可以覆蓋整個面部甚至頭發(fā),“廣長舌”是佛陀善于說法的象征。“清凈身”就是清凈法身,佛的真身。詩意說,潺潺溪水,徹夜不停地宣說著微妙佛法;蔥郁青山,明明白白地呈露著清凈法身。

  “夜來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八萬四千”是佛經(jīng)中的常用法,表示事物的眾多。“舉似人”是講給別人聽。詩意說一夜之間,溪水流珠濺玉,宣說出千千萬萬首禪偈,它們是如此的豐盈富贍,如果僅憑我的三寸之舌又怎能將它的妙義奧義悉數(shù)傳達(dá)給別人?更何況,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即使想講說其中的一部分,也沒法用一般的言詞來表達(dá)啊。

  這首詩流暢明快,在藝術(shù)上是很好的一首作品,但到了禪僧的眼里,就壓根兒經(jīng)不住推敲了。雪堂行和尚看到這首詩偈時,認(rèn)為“便是”“豈非”“夜來”“他日”八個字多余,可以刪掉(《羅湖野錄》)。白隱和尚的老師正受老人則說:“廣長舌”“清凈身”也不要,整首詩只要留下“溪聲”“山色”就可以了。而不顧庵的禾山和尚更進(jìn)一步地說:“溪聲”“山色”也都不要,若是換了老和尚我的話,只要“嗯哼”一聲就可以了!

  這是禪師對禪詩的解構(gòu),照這樣的方法,解構(gòu)到最后,中國文學(xué)只剩下“哇噻”的感嘆,或是一個“爽”字了,甚至是維摩大士的了無言說的不二法門。一切語言文字,皆為多余,皆為戲論。所以靈山會上,世尊只需拈花,迦葉只需微笑,禪的情韻就風(fēng)致裊裊地充滿大千世界了。

  盡管如此,在讀這首詩偈時,我們還是非常佩服東坡居士的境界確實很高,因為這首詩可以給我們很多啟迪。

  溪聲是廣長舌說出的聲音,其他的各色聲音又何嘗不是廣長舌說出的妙音?

  《楞嚴(yán)經(jīng)》說:“若能轉(zhuǎn)物,即同如來。”如果心能轉(zhuǎn)物,則贊嘆聲、毀謗聲、水聲、風(fēng)聲、蟲鳴鳥叫聲、惡人辱罵聲、鬼哭狼嚎聲,都可以是最動聽的聲音,都可以當(dāng)成最美妙的佛號。有座佛寺的后山石橋邊立有一石碑,上面刻著清朝彭際清居士的一首偈子:“人在橋上坐,水從橋下過。殷勤謝流水,為我念彌陀。”溪水叮東作響,潺潺流過,在念佛人的耳里,就是在念阿彌陀佛的名號,這就是念佛人的心境。

  眼根也是如此。山色是清凈身,其他的形色也同樣可以是清凈身。不管我們看到什么人,男女老少,高低美丑,貧富尊卑,帝王將相,販夫走卒,都把他當(dāng)作是阿彌陀佛的清凈法身所變化。這樣,我們眼中所見的一切,就都是佛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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