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佛教與禪凈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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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間佛教」的思想,經(jīng)歷將近一個世紀,由播種、萌芽、成長,現(xiàn)在已是開花結果的階段。作為人間佛教的弟子,務必立足人間,肯定人類的特勝,發(fā)掘人人與生俱來的潛能,漸次修學,以期達到大悲、大智、大雄力的佛陀果位;即人的地位,發(fā)心菩薩道,以趨向究竟佛道;即現(xiàn)實人間的凈化,而完成理想的諸佛凈土,這是「人間佛教」的基本教義。

  「諸佛世尊皆出人間」,在人間修行、成佛說法;所教化的對象,主要是人類,唯有人才具足修學佛法、出家解脫的條件。如不能把握這一特點,而將人間佛陀推到天上,神化了「具眼兩足尊」;忘失「人身難得」,「人間為諸天仰望樂土」的圣教,而一味地否定人生,厭棄人間,則理智正覺的佛教,勢將演變?yōu)榉侨说摹?a href="/remen/mixin.html" class="keylink" target="_blank">迷信的鬼神教。

  印順導師在早期著作《印度之佛教》自序:「釋尊之為教,有十方世界而詳此土,立三世而重現(xiàn)在,志度一切有情而特以人類為本!篃o邊的剎土,無盡的三世,無量的眾生,確是大乘經(jīng)的通說,發(fā)菩提心的菩薩行者,不局于「此時、此地、此人」,而是遍歷十方世界,親近供養(yǎng)無量諸佛;盡未來際劫,普度一切有情。然而,如成語所說「登高自卑,行遠自邇」,「萬丈高樓從地起」。學佛不知次弟,急功近利,好高騖遠,「不假以本末先后之辨,任重致遠之行,而競為『三生取辦』,『一生圓證』,『即身成佛』之談,事大而急功,無惑乎佛教之言高而行卑也!」

  中國佛教在臺灣,「人間佛教」已是佛教徒的普遍信念,居于領導地位的名山大寺,不論是側(cè)重文化、教育,或慈善的推廣,大家有志一同,高舉「人間佛教」的旗幟,實踐大智、大悲、大愿的菩薩道,邁向「即人成佛」的目標前進,這是令人歡欣鼓舞的好現(xiàn)象。

  人生.人間.人乘

  「人生佛教」是太虛大師在民國十五年提出的革新思想,一方面為對治中國佛教末流,重死不重生,重鬼不重人的偏蔽;另一方面為顯示即人生而成佛道的理趣。重視現(xiàn)實的人生,以適應時代的需要;也唯有修成完善的人格,才能進修佛道。如說:「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這是『即人成佛的真現(xiàn)實論』之要義。

  印順導師在「人生佛教」的基礎上,進一步發(fā)揚「人間佛教」。導師說:「這不但中國流于死鬼的偏向,印度后期的佛教,也流于天神的混濫。如印度的后期佛教,背棄了佛教的真義,不以人為本而以天為本(初重于一神傾向的梵天,后來重于泛神傾向的帝釋天),使佛法受到非常的變化。所以特提「人間」二字來對治他:這不但對治了偏于死亡與鬼,同時也對治了偏于神與永生。」導師根據(jù)人在五趣中的地位:上有天堂,下有地獄;餓鬼與畜在人的兩旁;人處在五趣的中間,是上升與下墮的樞紐,也是流轉(zhuǎn)與還滅的中心。「佛法是宗教,有五趣說,如不能重視人間,那么如重視鬼、畜一邊,會變?yōu)橹毓砼c死亡的,近于鬼教。如著重羨慕那天神(仙、鬼)一邊,即使修行學佛,也會成為重于神與永生(長壽、長生)的,近于神教。」唯有擺脫鬼化、神化的人間佛教,才能闡明佛法的真義。

  有人不明「人間佛教」的真義,混同「人乘佛教」。佛法有五乘的差別,人、天、聲聞、緣覺、菩薩(佛)乘。人天乘是世間的,聲聞與緣覺是出世間的,菩薩是即世間而超越世間的。簡言之,初為戀世,次為出世,后為入世。人乘正法,著重于偏狹的家庭,不論持戒、布施等一切善行,都是為自己的人天福報。人間佛教不然,以菩薩道為本,兼攝人天道與二乘道。如宗喀巴大師的菩提資糧:「福德資糧,則人天具攝;智慧資糧,則聲緣相協(xié);律及經(jīng)論,皆所依止!谷碎g佛教的菩薩道,不同于人天乘的戀著世間,為個人的現(xiàn)世與來生而修;也與厭離世間、偏向一己解脫的二乘有異。菩薩有:凡夫菩薩、圣賢菩薩與佛菩薩三大類。人間佛教的菩薩道,重視人的地位,以具煩惱的凡夫身,發(fā)菩提愿,擴充悲心,修學緣起性空的正見,從人間的十善正行做起。以凡夫身來學菩薩行,而向于佛道的,不標搒神奇,不矜夸玄妙,老老實實地面對煩惱,化解煩惱,轉(zhuǎn)煩惱而成菩提。如太虛大師自述:「甲、非研究佛書之學者。乙、不為專承一宗之徒裔。丙、無求即時成佛之貪心。丁、為學菩薩發(fā)心而修學:愿以凡夫之身學菩薩發(fā)心修行,即是本人意趣之所在。」這就是人間佛教,人菩薩行的典范。

  禪凈雙修

  中國佛教大乘八宗:三論、唯識、天臺、華嚴、禪、凈、律、密。印公導師在『中國佛教之特色』一文直言:「中國佛教之宗派雖多,其能不拘于因襲西方,以『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之精神,予佛法以發(fā)揚、整理、通變,最為中國民眾所崇者,莫如天臺、賢首、禪、凈──四宗!乖诜êM粞笾,天臺與賢首大師,以五時八教、五教十宗,統(tǒng)攝全部佛法,而組成淺深的修學歷程;四教、五教的判攝,顯出彼此間的差別,又顯出彼此間的關聯(lián)。在實修的法門中,禪宗與凈土,深入淺出,焦點醒目,令人容易找到入處。該文結說:「禪凈二宗,篤于行持。大略言之,禪之所入深,凈之所益廣。禪者為法行人,凈者為信行人。一重自力,一重他力。明、清而后,臺、賢之學者,修持止觀者少,相出入于禪、凈。而后教稱臺、賢,行歸禪、凈,平流競進而和同,則又中國佛教之特色矣!」中國佛教談教理,不出天臺、賢首、或加三論與唯識四宗。講修行的宗派,雖有禪、凈、律、密,而主要的是參禪念佛。過去凈宗大德,強調(diào)「一句彌陀,成佛有余」,專弘稱名念佛法門;相對地,禪宗祖師則反對念佛,如說:「東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國?」禪堂里如出現(xiàn)念佛聲,全體處罰挑水洗禪堂。宋明以來,則念佛與參禪相融,主張「禪凈雙修」,如永明延壽大師說:「有禪有凈土,猶如帶角虎,現(xiàn)世為人師,來生做佛祖!

  禪宗盛行于凈土念佛法門的時代,禪師們也教導以念佛為方便,令凈心入定。如『傳法寶紀』說:「忍、如、大通之世,則法門大啟,根機不擇,齊速念佛名,令凈心。」傳承自五祖的法脈──智說、處寂、無相禪師,成立「凈眾」一派,其開緣說法的情形,「先教引聲念佛,盡一氣絕,聲停,念說云:「無憶、無念、莫忘(以三句配合戒定慧)」接著「便令言下,息念坐禪。」另外「宣什宗」:「正授法時,先說法門道理,修行意趣,然后令一字念佛。」這是禪宗東山法門的念佛禪。禪與凈土,最大差別是:自力自度,念佛不是求佛攝受,愿往生凈土的。

  禪、禪宗;凈、凈宗

  禪凈法門,靜坐、修禪;念佛、修凈業(yè)。此乃佛法共義,不分宗派,凡是佛教徒都應該這樣修。佛是佛法的創(chuàng)覺者,一切佛法的本源,學佛而懷念佛,依法修行,凈化三業(yè),是為名實相符的三寶弟子。禪定,列為佛門必修課,從人天道三福行,聲聞道三學,菩薩道六度,都有禪修一課。而禪宗與凈宗,乃是中國佛教宗派之一,其他南傳與藏傳,并無此二宗存在。所以永明禪凈四料簡:「無禪無凈土,銅床并鐵柱,萬劫與千生,沒個作依怙。」根本不通!

  宏傳人間佛教的印公導師,對禪凈的思想,集成『凈土與禪』一書,尤其是專論凈土的『新論』,為了扭轉(zhuǎn)凈土信仰的偏差,依大乘法義,作如實地開導,不意帶來凈宗門人焚書之強烈反彈。至于禪宗,印公導師雖非該宗的徒裔,不是揣摩公案的禪和子,但為正本清源,寫了一部『中國禪宗史』,被日本學術界評定為權威之作,獲得博士學位。其他關于禪法的開示,在導師的著作之中,幾乎俯拾皆是。呂勝強居士發(fā)心編輯成書:『妙云華雨的禪思』,遍讀『妙云集』與『華雨集』,摘錄出有關禪法的篇章。此外,為慶祝印公導師九五崇壽,弘誓文教基金會性廣法師出版其『人間佛教禪法及其當代實踐』,這是一本人間佛教禪法的專書,從印順導師的思想,人間佛教與禪法,作深度與廣度的探討,深得導師本人的稱許。

  今日中國佛教界,各名山大剎,弘法一方的大善知識,各各發(fā)揮其「人間佛教」、「人生佛教」思想,禪師、大師、宗師,無不兼容并蓄,圓融無礙,禪凈兼弘,顯密圓通。印公導師則獨具慧眼,本著佛法的宏觀與深觀,從完整的理論與修證的法義,闡述其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思想。對于傳統(tǒng)的中國佛教──禪宗與凈宗,兼帶地有所評論;因為是超越宗派的態(tài)度,故其若干觀點不能為標榜禪、凈行者所接受,而衍生一些無謂的誤會。其實,如上所引,「禪之所入深,凈之所益廣」,導師對禪、凈二宗的評價是相當公正的!溉碎g佛教」,顧名思義,理論與實踐的內(nèi)容是「佛教」的,同時也是不離「人間」的;「人間」是時代眾生的方便適應;「佛教」是釋尊正覺的本質(zhì)──證法和教法。契理的佛教與契機的人間,也即是方便與真實,二者互相呼應,才不致于偏離「人間佛教」的本義。把握佛法這一根本原則,以抉擇、貫攝禪、凈法門,乃至所有一切教派,無不融匯于釋尊的大覺智海,令「一切諸善法,同歸于佛道!」

  西元二○○二年七月十六日

  寫于觀音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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