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戒的緣起及意義

　　戒律是否過時?在今天這個時代,如何認識戒律的價值?如何繼承戒律,發(fā)揮戒律在現(xiàn)實僧團中的作用?對于這些問題,我覺得應該從佛陀制戒的緣起及意義中領會。惟有認識佛陀最初制戒的精神,才能更好地認識戒律的價值,發(fā)揮戒律在當代僧團中的作用。

　　一、佛陀制戒的緣起

　　戒律并非佛陀憑空想象出來,而是產(chǎn)生于種種因緣,所謂“毗尼由因緣所顯”。從中,我們可以更清楚地了解戒律精神。

　　【1.過去七佛經(jīng)驗】

　　《四分律》開篇,有這樣一段記載:

　　時尊者舍利弗于閑靜處作是念言:“何者等正覺修梵行,佛法久住?何者等正覺修梵行,佛法不久住?”爾時,舍利弗從靜處起,整衣服至世尊所,頭面禮足在一面坐。須臾退坐,白世尊言:“向者我于靜處坐,作是念:何者等正覺修梵行,佛法久住?何者等正覺修梵行,佛法不久住?愿為開示�！狈鸶嫔崂�弗:“毗婆尸佛、式佛、拘留孫佛、迦葉佛,此諸佛修梵行,法得久住。隨葉佛、拘那含牟尼佛,法不久住。”舍利弗白佛言:“以何因緣,毗婆尸佛、式佛、拘留孫佛、迦葉佛修梵行,法得久住?以何因緣故,隨葉佛、拘那含牟尼佛修梵行,法不得久住耶?”佛告舍利弗:“拘那含牟尼佛、隨葉佛,不廣為諸弟子說法,契經(jīng)、祇夜經(jīng)、授記經(jīng)、偈經(jīng)、句經(jīng)、因緣經(jīng)、本生經(jīng)、善道經(jīng)、方等經(jīng)、未曾有經(jīng)、譬喻經(jīng)、優(yōu)波提舍經(jīng),不為人廣說契經(jīng)乃至優(yōu)波提舍經(jīng),不結(jié)戒亦不說戒。故諸弟子疲厭,是以法不久住�！�1

　　在過去七佛中,隨葉佛、拘那含牟尼佛的正法之所以不能久住,乃是因為他們未能向弟子廣泛說法,也未制定條文式的戒律。在他們?nèi)霚绾?弟子就失去依止,使梵行速滅,法不久住。

　　【2.舍利弗請求制戒】

　　聽聞這番因緣后,舍利弗立刻請求佛陀為僧團結(jié)戒、說戒,以使正法久住。但佛陀并沒有立即應允舍利弗的請求。原因何在?《四分律》卷一記載:

　　爾時,舍利弗從坐而起,偏露右臂,右膝著地,合掌白佛言:“世尊,今正是時,唯愿大圣與諸比丘結(jié)戒、說戒,使修梵行,法得久住�！狈鸶嫔崂�弗:“且止,佛自知時。舍利弗,如來未為諸比丘結(jié)戒,何以故?比丘中未有犯有漏法。若有犯有漏法者,然后世尊為諸比丘結(jié)戒,斷彼有漏法故�！�2

　　佛陀所以不為比丘制戒,并不是不愿意慈悲攝受他們,而是因為時機尚未成熟。在早期的僧團,比丘們道心真切,行為清凈,并無非法現(xiàn)象,也不曾造作有漏法。戒律是隨犯而制,當比丘沒有犯戒行為時,不應以戒律約束大眾。必須在比丘出現(xiàn)有漏不善行后,佛陀才為之結(jié)戒,以此幫助他們防非止惡。所以佛陀讓舍利弗無須再說,因為他很清楚,什么才是制戒的恰當時節(jié)。這一點,既體現(xiàn)了佛陀對僧團的充分尊重,也說明了制戒的意義所在。

　　那么,僧團怎么會出現(xiàn)有漏法呢?《四分律》中,佛陀接著告訴舍利弗尊者:

　　比丘乃至未得利養(yǎng),故未生有漏法。若得利養(yǎng),便生有漏法。若有漏法生,世尊乃為諸比丘結(jié)戒,欲使彼斷有漏法故。舍利弗,比丘未生有漏法者,以未有名稱為人所識,多聞多財業(yè)故。若比丘得名稱乃至多財業(yè),便生有漏法。若有漏法生,然后世尊當為結(jié)戒,欲使彼斷有漏法故。3

　　當時僧團形成不久,比丘們過著簡單清凈的生活,心無旁騖,一意向道,整體非常單純。隨著僧團在社會的影響日益擴大,供養(yǎng)逐漸豐厚,有漏的不善行也將隨之出現(xiàn),佛陀才開始為僧團制戒�？梢�,名聞利養(yǎng)是滋長煩惱和犯罪的搖籃,這是我們今天要特別注意的。佛陀制戒屬于案例法,有一件不善行發(fā)生,才制定一條相應的戒律,所謂隨犯隨制。

　　【3.最初制戒的因緣】

　　戒律,有略說戒和廣說戒之分。

　　略說戒屬于道德式的訓示,如“諸惡莫作,諸善奉行,自凈其意,是諸佛教4”,此為七佛通誡偈,也是佛弟子們非常熟悉的一個偈頌。此外,還有“善護于口言,自凈其志意。身莫作諸惡,此三業(yè)道凈。能得如是行,是大仙人道5”。佛陀成道后12年,僧團基本是依略說戒共同生活。

　　此后,由于比丘須提那子行不凈行,才制定淫戒,這是第一項條文式的戒律,為廣說戒的發(fā)端。此戒制定的時間,為佛陀成道后第五年的冬分。

　　二、毗尼由因緣所顯

　　【1.戒律隨犯隨制】

　　從比丘250戒到各種犍度的產(chǎn)生,都有其特定因緣�；蚴潜惹鸱噶四撤N過錯,或是某些行為引起社會譏嫌,在這些前提下,才制定相應的戒條。(以下內(nèi)容參見本書附錄)

　　(1)淫 戒

　　第一條淫戒的制定,是因為比丘須提那子發(fā)生了不凈行。

　　當時,僧團因饑荒而難以乞食,面臨困境,須提那子就帶領一些比丘回到家鄉(xiāng)迦蘭陀村乞食,以使他們度過難關。須提那子出家前家境殷實并已成婚,此行返鄉(xiāng),父親業(yè)已去世,寡母特來懇求他還俗。按照印度法律,如果家中沒有兒孫作為繼承人,財產(chǎn)將被官府沒收。他母親擔心家產(chǎn)充公,幾次三番前來勸說,都被須提那子堅拒。后來母親又提出,若不還俗,就得為家中留下孫兒。當時,僧團并沒有相應的行為規(guī)定,須提那子就應允這一要求,和故二(前妻)發(fā)生了不凈行。之后,須提那子比丘為此大為苦惱,總是悶悶不樂,最后將事情發(fā)露出來。比丘們將此事向佛陀作了匯報,佛陀呵斥了須提那子的愚癡行為,并由此因緣制定第一條淫戒。

　　(2)盜 戒

　　盜戒的制定,源于檀尼迦比丘。

　　檀尼迦比丘在羅閱城耆阇崛山中搭了一間草屋,有天去城里乞食時,草屋被人拆去當了柴禾。檀尼迦比丘出家前是瓦匠,就自己燒瓦蓋了座房子。建成后,色赤如火,非常醒目。佛陀遠遠看到就說:怎么出現(xiàn)如此豪華的房子?這不如法。于是,就讓比丘們?nèi)グ逊孔硬鸬�。檀尼迦比丘乞食歸來,看到房子又被拆掉,一問原委,方知是佛陀指示,也就無話可說。經(jīng)過這番挫折,檀尼迦比丘想,還是蓋間木屋比較好,既不會被人當柴禾撿去,看起來也足夠簡樸。但建木屋需要的材料在哪里呢?他就和護林人員說:“國王答應給我木頭蓋房子�！弊o林人員信以為真,聽任檀尼迦取走一堆國王留下的上好木材。

　　此事后來被一位大臣發(fā)現(xiàn),就向國王反映了這個情況。國王說:“我怎么不記得曾經(jīng)答應過他呢?”就把檀尼迦比丘找來詢問。原來,國王登基時曾經(jīng)許諾:凡在本國的出家人,需要東西可隨便取用。檀尼迦比丘就以此作為砍伐木材的理由。國王知道原委后大為不滿,因為他指的是無主物,而不是有主物。而且這些木頭有專門用途,不可隨便挪作他用。

　　這件事反映到佛陀那里后,就制定了盜戒,也就是不與取戒。

　　(3)殺 戒

　　殺戒的制定,是因為難提比丘。

　　佛陀在毗舍離獼猴江邊講堂講述不凈觀后,很多比丘因修不凈觀而厭患色身,感覺身體污穢不凈,是很大負擔,一心想要舍棄。其中有位比丘就懇求難提比丘說:“請你把我殺掉,我的衣缽都送給你�！彪y提比丘就應對方請求把他殺了,之后心生悔意,感覺自己做了錯事。此時,魔就前來贊嘆他說:“你干得好,度化了那些尚未得度的比丘,可以獲得極大功德。”

　　難提比丘被其蒙蔽,真的以為自己是在度人。當時,還有很多修不凈觀的比丘都對身體產(chǎn)生厭倦,所以他就陸續(xù)殺了60位比丘,園中一時死尸狼藉,狀如冢間,使很多前來禮拜的居士驚訝不已,紛紛譏嫌道:“比丘既能自相殘殺,何況他人?”決定不再與僧團來往。

　　佛陀知道后,將比丘們召集起來,制定了不殺戒。

　　從以上內(nèi)容可以看到,制戒因緣是多方面的,包括犯緣起處(發(fā)生地點)、能犯過人(當事人)、所犯罪行、所犯境界等。而且,每條戒都是來自生活中的實際事例,不是神啟,也不是事先制定的。

　　【2.戒文逐步完善】

　　每條戒的制定,并非一次成形,而是隨著犯罪因緣的變化,有初制、隨制、定制、隨聽(開許)四個過程。

　　在初制后,可能還會發(fā)生一些相關事件。根據(jù)具體情況,就會對此戒增加一些內(nèi)容,經(jīng)過一次或多次補充調(diào)整,最后形成定制。定下之后,也不是一成不變了,還會有某些開許。比如在無心造作或神志不清等特殊情況下,殺生、偷盜也不算是犯戒,即隨聽。

　　每條戒的形成都涉及一系列因緣。所以,戒律條文是逐步完善的,和比丘們在同一件事上不斷違犯有關,也和這條戒可能涉及的種種情況有關。

　　【3.具緣成犯】

　　每條戒的制定皆因某種非法行為而起,而每條戒的違犯,又是由各種因緣決定�？疾旆附�,首先要考察犯緣是否具足,如犯罪動機為何,犯罪對象為何,結(jié)果是否達成,行動時有心或是無心,等等。比如殺人,究竟是無意誤殺還是蓄意殺害?是將對方致死還是殺人未遂?所犯對象是阿羅漢、父母還是普通人?等等,因緣不同,結(jié)罪也不一樣。

　　同樣是殺業(yè),殺人和殺動物的罪過就有區(qū)別。雖然佛教提倡眾生平等,但人身難得,從這個意義上說,殺人的罪過就比殺害動物更為嚴重。就像同樣是陶瓷的碗,從質(zhì)地來說,價值應該相差無幾。事實上,做工精致或粗糙,價值會有天壤之別。一個可能是藝術(shù)品,另一個可能做日用品都不合格。同樣的道理,從生命本身來說,眾生是平等無別的。但以不同身份顯現(xiàn)時,價值大不一樣。人的身份可以修行乃至成佛,動物卻不具備這樣的能力。所以我們理解平等時,不能因為平等而抹煞差別,也不能因為差別就抹煞平等。

　　總之,了解犯戒與否或犯戒輕重,必須從這些因緣中考察,所謂具緣成犯。

　　三、戒律的局限性及普遍性

　　毗尼是由因緣所顯,所以,它既有普遍性,也有局限性。

　　其普遍性在于,戒律是針對人性弱點制定,這種弱點存在于任何時代、任何地區(qū)。其局限性在于,戒律的制定離不開特定的文化背景、法律法規(guī)和當時的習俗、觀念,尤其是“息世譏嫌戒”部分,是和特定習俗發(fā)生沖突后才制定的。

　　【1.戒律的局限性】

　　有些戒律和特定因緣有關,但這些文化背景、法律法規(guī)卻是變化的。

　　比如盜戒,雖是屬于性罪,在任何時代、任何地區(qū)都是不道德的行為。但盜戒有輕重之分,所謂重罪,在印度屬于判處死刑的罪。究竟偷多少東西才能判為重罪呢?其衡量標準是因地制宜的。佛陀制定盜戒時,根據(jù)當時摩揭陀國的法律規(guī)定,只要盜了五錢以上就屬于重罪,五錢以下則是輕罪�？梢�,佛陀對罪的判決是有特定背景的。

　　此外,比丘戒中不可鋤草、掘地等戒條,則和印度習俗有關。在印度,婆羅門的一生分為兒童教養(yǎng)期、成家立業(yè)期、森林期(遁世潛修)幾部分。完成世俗責任后,就會拋家舍業(yè),前往山林修行。這種重視精神生活的傳統(tǒng),使印度各種宗教特別發(fā)達,民眾也以供養(yǎng)修行人為榮。所以,印度的出家人多以乞食為生,沒人覺得乞食是低人一等,是不勞而獲。相反,如果出家人去種地經(jīng)商,反而會遭人譏嫌。

　　但這種傳統(tǒng)卻很難為中國社會所容,所以乞食制度在中國始終沒有普遍實行過。俗話說,“饞當廚子懶出家”,這就充分反映了社會對出家人接受供養(yǎng)的偏見。如果再去乞食,就更容易遭人誤解甚至誹謗。根據(jù)這種國情,祖師提倡的就不是乞食,而是“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2.戒律的普遍性】

　　雖然戒律有特定的時代背景,但也有其普遍性。

　　因為戒律是針對人性弱點制定,這種弱點在任何時代都有其共性。比如貪嗔癡,不論古今中外,只要還是凡夫,就離不開貪嗔癡,離不開殺盜淫妄的行為。

　　戒律的制定,正是為了對治殺盜淫妄,再從根本上對治貪嗔癡。所以,律中有許多關于衣食住的規(guī)定,非常細致。通過這些具體規(guī)范,幫助我們減少對物欲的貪著。

　　凡夫的生活,是充滿貪著的生活。因為有貪心,就會不斷產(chǎn)生需求,進而試圖占有。戒律,就是通過遠離而減少貪著。從這個意義上說,戒律永遠不會過時。因為凡夫都有這些弱點,要改變這些無始以來的不良串習,就離不開持戒的前提。

　　【3.正確對待戒律】

　　正確看待戒律,要避免盲從和輕毀兩個極端,一方面看到它的普遍性,一方面了解它的局限性。

　　戒律的普遍性,就是佛陀制戒的精神。比如乞食、樹下坐等頭陀行,雖然就形式來說,在今天的環(huán)境很難長期執(zhí)行,但這種簡樸的精神卻是我們必須繼承的,因為這是修行的增上緣,是和解脫相應的生活。它所傳達的精神,在任何時代都是有現(xiàn)實意義的。

　　但也有一些戒,如不得立大小便之類,那是因為印度的出家人穿裙子,但我們今天執(zhí)行起來,可能對修行的意義并不是很大。如果一定要機械照搬,反而會使某些人因此產(chǎn)生抵觸情緒,從而增加普及戒律的難度,這就需要靈活把握。

　　全面了解戒律的普遍性和局限性,立足佛陀制戒的根本精神及開遮持犯的原理,才能更好地繼承戒律,弘揚戒律,使之在現(xiàn)實僧團發(fā)揮更大的作用。

　　【4.隨時毗尼與隨方毗尼】

　　《五分律》中,佛陀明確告訴弟子們:

　　雖是我所制,而于余方不以為清凈者,皆不應用。雖非我所制,而于余方必應行者,皆不得不行。6

　　雖然是佛陀制定的戒律(主要指息世譏嫌戒),如果在其他地方執(zhí)行起來和當?shù)孛袼住⒎�律產(chǎn)生很大沖突,就不必執(zhí)行。雖然在戒經(jīng)中沒有相關規(guī)定,但在其他地方卻必須去做,否則就會引起大眾譏嫌,甚至影響僧團乃至佛教的整體形象。那么,就應該根據(jù)實際情況制定相應法規(guī)。這段開示,充分體現(xiàn)了佛陀民主、開放的態(tài)度。

　　今天發(fā)生的很多新鮮事物,如看電影、電子游戲、炒股等,都是佛陀時代沒有的,也是戒律不曾規(guī)定的,但只要我們?nèi)プ?一定會引起世人譏嫌,就要堅決禁止,不能因為戒律無此條文就任意妄為。

　　基于這一精神,戒律傳入中國后,也歷經(jīng)了本土化的演變過程。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南山律”的大乘化傾向,自道宣律師開宗弘化以來,盛行于漢傳佛教界。此外,歷代祖師還在戒律之外制定了很多僧制、清規(guī)。僧制始于東晉道安法師,據(jù)《高僧傳》記載:

　　安既德為物宗,學兼三藏,所制僧尼軌范,佛法憲章,條為三例:一曰行香、定座、上經(jīng)、上講之法,二曰常日六時行道、飲食、唱時法,三曰布薩、差使、悔過等法。7

　　而影響最大并沿用至今的,則是唐代百丈懷海大師所制的《百丈清規(guī)》。此外,各地叢林還根據(jù)當?shù)鼐唧w情況制定了相關的規(guī)章制度,以整肅道場綱紀。這些僧制和清規(guī),無不帶有強烈的本土特色,是對戒律內(nèi)涵的延伸。

　　四、制戒的意義

　　僧團是法治而非人治的團體。佛陀入滅時,未將僧團領袖權(quán)交給任何人,而提出以戒為師、以法為師,所謂“自依止、法依止,不余依止”。這就必須有健全的法律法規(guī)進行保障,使僧眾能夠依此修行并共同生活,從而令正法久住。

　　【1.十種利益】

　　當比丘出現(xiàn)某種不如法行為,佛陀便會根據(jù)所犯制定戒條。佛陀每次宣說戒條前,首先要闡述制戒的十種利益,然后才是關于戒條的具體內(nèi)容。這十種利益,也就是十句義。具體內(nèi)容為:

　　第一、攝取于僧。這是總的原則,即以戒律、制度管理僧團。當然,制度要靠人執(zhí)行,但執(zhí)行的依據(jù)是戒律,而不是個人利益,更不是個人好惡。攝取于僧的原則,彰顯僧團是一個法治團體。

　　第二、令僧歡喜,第三、令僧安樂。在集體生活中,必須有共同遵循的平等準則,這樣才能令大眾感到歡喜,并使這一團體保持長久的和諧安樂。如果厚此薄彼,朝令夕改,就會滋長人我是非,造成彼此對立,令大眾無法安住。

　　第四、令未信者信,第五、已信者令增長。戒律還具備化導社會的意義,因為佛陀已經(jīng)滅度,佛法深奧難解,信眾對三寶的直觀感受,常常是建立在僧人的威儀和氣質(zhì)之上。如果僧人都能嚴持凈戒,具足僧格,保持莊嚴、超然的外在形象,就能使沒有信仰的人生起信仰,使已經(jīng)信仰的人堅固道心。

　　第六、難調(diào)者令調(diào)順,第七、慚愧者得安樂。依戒行事,僧團中不如法的人和事就能得到應有制裁,幫助犯戒者調(diào)柔身心,改邪歸正。同時,也能使那些有慚愧心、有信心道念的出家人免受干擾,能夠在道場中安心修行。

　　第八、斷現(xiàn)在有漏,第九、斷未來有漏。漏,就是煩惱。以戒為師,依戒修行,就能斷除現(xiàn)前的痛苦煩惱,不再造作惡業(yè)。這樣也就不會種下苦因,使未來繼續(xù)不斷地受苦。

　　第十、令正法久住。在過去七佛中,有些佛陀沒有說法結(jié)戒,在他們滅度后,正法很快衰落。所以,佛陀制戒的根本目的就是令正法久住,使世世代代的眾生能夠從中獲益,從中解脫。

　　【2.三大意義、一大理想】

　　以上所說的十句義,又可歸納為三大意義、一大理想。

　　(1)個人解脫的意義

　　十句義中,斷現(xiàn)在有漏、斷未來有漏兩項,屬于個人解脫的內(nèi)容。戒律又稱為別解脫,由建立一種與解脫相應的生活,進而生定發(fā)慧,導向究竟解脫。

　　修學佛法的關鍵,是具備解脫的能力。事實上,每個人內(nèi)心都具備解脫的能力,只是被無明遮蔽,雖有若無。受持戒律,就是幫助我們掃除遮蔽心靈的煩惱塵垢,進而定心一處,破妄證真,引發(fā)本自具足的解脫能力。否則,我們將永遠被串習左右,在有漏的心行相續(xù)中沉淪。

　　(2)僧團和諧的意義

　　十句義中,攝取于僧、令僧歡喜、令僧安樂、難調(diào)者令調(diào)順、慚愧者得安樂五項,屬于僧團和諧的內(nèi)容。這種和諧,體現(xiàn)在和合、安樂、清凈三方面。

　　戒律面前人人平等,才能使大眾和合相處。如果有特權(quán)階層,就不可能達成真正的和諧。所以,佛陀提出“六和”的管理精神。一、戒和同修:大眾共同受戒、持戒,依戒生活。二、見和同解:了解制戒精神,識達開遮持犯,依戒處理問題,不自以為是。三、利和同均:僧團利益大眾平等享有,財食與共。四、身和同住,五、口和無諍,六、意和同悅,此三為身口意三業(yè)的和諧,對于僧團所有的如法制度、如法僧事,大眾應該無條件地認同并隨喜。

　　以上所說的六和,屬于事相的和諧,此外還有理和。理,即空性之理。十方諸佛所證得的真理是不二的,所謂理和同證。相比之下,理體的和諧比事相的和諧更深層。但我們也要看到,佛法在世間流布,主要是靠事相的和諧。所以,事和理不可偏廢,否則就不利于佛教的健康發(fā)展。

　　(3)化導世間的意義

　　十句義中,令未信者信、已信者令增長兩項,屬于化導社會的內(nèi)容。僧人具足完善的僧格,僧團才有弘化世間的功能。

　　佛法在世間的流傳,主要是靠住持三寶。所謂住持,即傳承并弘揚佛法,使之在世間薪火相傳。其中,以佛像為佛寶,經(jīng)書為法寶,現(xiàn)前僧團為僧寶。但佛像不會說話,教理太過深奧,人們對佛教的觀察,往往集中于現(xiàn)前的出家人。出家人慈悲為懷、清凈莊嚴,他們就覺得佛教很好,生起向往乃至皈依之心;出家人熱衷名利、世俗不堪,他們就對佛教不以為然,沒信仰的固然無法生起信仰,有信仰的也可能因此退心。可以說,出家人的所作所為就是佛法的廣告,直接關系到佛法在世間的流傳,關系到大眾的法身慧命。

　　(4)正法久住

　　如果僧眾都能依戒修行,實現(xiàn)個人解脫、僧團和諧、化導世間的三大利益,自然就能達到正法久住的效果,這也正是佛陀制戒的究竟理想。

　　“毗尼住世,則佛法住世。”但毗尼住世不僅在于律藏的流傳,也不在于各種流于表面的形式,而在于出家人對戒律的真履實踐。作為佛法的住持者,每個出家人都有責任受持戒律,把戒律真正落實到修行中,落實到生活中,以此改造身心。這樣,才有能力荷擔如來家業(yè),成為正法的傳承者。

　　注釋:

　　1.《四分律》卷1,T22-569上-中。

　　2.《四分律》卷1,T22-569下。

　　3.《四分律》卷1,T22-569下。

　　4.《增一阿含經(jīng)》卷1,T02-551上。

　　5.《四分律比丘戒本》卷1,T22-1022下。

　　6.《五分律》卷22,T22-153上。

　　7.《高僧傳》卷5,T50-353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