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雨集第一冊 五 精校燉煌本壇經(jīng)

　　精校燉煌本壇經(jīng) [P407]

　　燉煌本壇經(jīng)校刊記

　　燉煌本『壇經(jīng)』,是大英博物館所藏,斯坦因本五四七五號,為現(xiàn)存『壇經(jīng)』的最古本。這部寫本,不但字跡拙劣,錯字多得幾乎讀不下去。如「誑」字寫作「[誑ˋ]」,「頓」字寫作「[圭頁]」,「五祖」一再的寫作「五褐」,可見寫者不但對佛法毫無常識,識字也是不太多的�！笩趸捅尽故恰笁�經(jīng)傳宗」本,是荷澤門下,傳授一部『壇經(jīng)』,以證明學(xué)有稟承,是南宗弟子的。在當(dāng)時,『壇經(jīng)』從南方傳來,是手寫本,知道的人還不太多。也許是荷澤門下,怕外人知道內(nèi)容,失去秘密傳授的意義,所以找不通文墨的人,照本謄寫。原本有行書、草字,不通文墨而照本謄寫,再加上脫落、衍文、倒亂,這才成為這樣的錯訛連篇了!

　　「壇經(jīng)燉煌本」的整理校訂,從四方面著手。一、「壇經(jīng)」與「壇經(jīng)附錄」的分別:『壇經(jīng)』,本從慧能大師,于韶州大梵寺開法傳禪,法壇施法得名,弟 [P408] 子法海所記,應(yīng)成立于六祖生前�！笁�經(jīng)附錄」,是慧能接引弟子的機緣,臨終付囑,及臨終與身后的情形。有人次第的集錄出來,附編于『壇經(jīng)』之后,后來也就被看作『壇經(jīng)』了�，F(xiàn)在分別為「壇經(jīng)」與「壇經(jīng)附錄」二部分,以免讀者誤會(參考拙作『中國禪宗史』二三七──二四六頁)。

　　二、原本與增補的分別:『壇經(jīng)』燉煌本,是現(xiàn)存『壇經(jīng)』的最古本,不是『壇經(jīng)』的最古本�！簤�經(jīng)』演變到「燉煌本」,至少經(jīng)過了三個階段,就是「曹溪原本」,「南方宗旨本」,「壇經(jīng)傳宗本」。『壇經(jīng)』的演變?yōu)椤改戏阶谥急尽?「壇經(jīng)傳宗本」,不是重寫,而是在「原本」上,一段一段的增補,或插幾句進去。好在禪師們是不重文字的,雖然添糅補充,卻沒有注意到文字的統(tǒng)一性,所以有文意不銜接,重復(fù),或文筆前后不一致的現(xiàn)象。憑這些,可以理解出增補的部分出來(「明本」,曾經(jīng)宋代契嵩他們的整理,所以就不易分別了)。

　　有關(guān)「壇經(jīng)傳宗」及「南方宗旨」,可依文義而分別出來。「南方宗旨本」的特征,是身(心)無常而性是常�！笁�經(jīng)傳宗本」的特征是:為了傳授一卷『 [P409] 壇經(jīng)』,以證明學(xué)有稟承,是南宗弟子,所以處處說明『壇經(jīng)』傳承的重要,法統(tǒng),及暗示神會的得到正法。這都是增補后起的,從『壇經(jīng)』的稱呼上,也可看出先后的差別。如大梵寺說法部分,對于慧能,集記者稱之為「慧能大師」、「能大師」、「大師」�；勰茏苑Q為「慧能」、「能」;大眾稱慧能為「和尚」;慧能稱大眾為「善知識」,稱刺史為「使君」。這種稱呼,是吻合當(dāng)時實情的。偶有二處例外──「六祖言」,見于「釋疑」部分,正是后來增補的部分。附錄的弟子機緣部分,對于慧能,編集者也稱之為「大師」、「能大師」、「慧能大師」。學(xué)人稱慧能為「和尚」;慧能自稱為「吾」;稱學(xué)人為「汝」、「汝等」,或直呼名字。除三處例外──「六祖言」以外,也與當(dāng)時的實際稱呼相合。臨終部分,也合于上述的體例。而臨終前告別部分,多數(shù)是「壇經(jīng)傳宗」。編集者稱慧能為「六祖」,弟子稱慧能為「大師」,都與實際的稱呼不合。又如說「上座法海向前言」,更可看出是后人增附的了。不過,經(jīng)過不斷的增補,糅合已經(jīng)久了,要從文義、文字作精確的區(qū)別,實在是不容易的,只能表示大概而已。不 [P410] 過發(fā)見了稱呼上的差別,倒底多了一層客觀的標準,依之區(qū)別原本及增補,也就不致太離譜了(參考拙作『中國禪宗史』六章二節(jié))。

　　現(xiàn)在依據(jù)文義與文字的特征,將「壇經(jīng)」及「壇經(jīng)附錄」,可推定為「曹溪原本」的,用四號宋體字。推定為「南方宗旨本」的,文末加一〔南〕字。推定為「壇經(jīng)傳宗本」的,文末加一〔傳〕字。推定為「南方宗旨」后,或「壇經(jīng)傳宗」后附入的;不同寫本而寫者綜合一處,成為重復(fù)的,文末加一〔附〕字。這都改用四號楷體字。這樣的分別排列,相信「曹溪原本」,可以明顯的表示出來。

　　三、章節(jié)的分別:鈴木大拙分「燉煌本」全部為五十七節(jié)。宇井伯壽采用五十七節(jié)的分類,除去他所認為是后人附加的部分,如南頓北漸、神秀作偈等,保留了三十七節(jié)。其實,這都是弟子的集記,即使是原始的,也不免有弟子的意見。南北、頓漸等傳說,是東山門下的事實,決非神會個人所造出的。如「曹溪原本」,提到『壇經(jīng)』已三傳到圓真,如完成于慧能去世后二十年──西元七三0 [P411] 頃,那末這些問題,都被注意而集出,不用假想為神會或神會門下的。又如慧能的得法緣由,從身世孤貧說起,一氣呵成,也不應(yīng)將作偈部分除去。又梁武帝與達磨的問答,因為神會的『南宗定是非論』,同樣的說到,也就把他除去。其實,「燉煌本」有關(guān)「壇經(jīng)傳宗」部分,一律寫作「菩提達摩」,與『南宗定是非論』相合。而有關(guān)達磨與梁武帝的問答,「燉煌本」是寫作「菩提達磨」的。這一用字的差別,可證明此事與神會門下無關(guān)。梁武帝與達磨相見的傳說,比神會的時代要早些�！笁�經(jīng)」的成立,也是比「壇經(jīng)傳宗本」早得多。現(xiàn)在以文義及文字的差別為主,原本與增補部分,每每是夾雜在一起的,所以不能說那幾節(jié)是「壇經(jīng)」原本。由于分別為「壇經(jīng)」及「壇經(jīng)附錄」二部分,所以現(xiàn)在分「壇經(jīng)」為十七章;「壇經(jīng)附錄」為十章。章又分節(jié),以便檢查。

　　四、文字的校正:用作校正的底本,是「大正藏本」(編號二00七),今簡稱為「原本」。不過,有些字,「大正藏本」已經(jīng)改正了。如「燉煌本」的[修->彳] ,已改正為修;[圭頁],已改正為頓等。通行的『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大正藏』 [P412] 編號二00八),本為「明藏本」,文字通順,雖修訂的時代遲一些,次第、廣略不同,然相同的部分,仍可以用來改正「燉煌本」之脫誤的。校正的有四:一、「脫落」的,或是脫落,或是文意不完全,增補一二字,并注明依「明本」補,或今補。不過「壇經(jīng)原本」,并非出于通人的手筆,每有文意不全的;有的似乎是抄寫而有了脫落。不能確定的,也不敢臆改。二、訛誤的,或是音聲相近而誤的,如名,明,迷;五,吾,伍,悟,俉;與,汝;之,知,智等�；蚴亲中蜗嘟�而誤的,如須,順;傳,縛;元,無(旡)等。都依據(jù)意義,改為常用的正字,注明依「明本」改或今改。在同一章內(nèi),同一錯字的改正,以下的在字下加卍,不再注明。三、倒亂的,并注明依「明本」改正,或今改正。四、衍文,一概刪去,并注明依「明本」刪,或今刪。 [P413]

　　南宗頓教最上大乘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

　　六祖慧(1)能大師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壇經(jīng)一卷 兼受無相戒(2) 弘法弟子法海集記

　　注【1-001】慧,「原本」作惠,唐人通寫,今一律改正為慧。

　　注【1-002】依「燉煌寫本」,經(jīng)題排列形式如此。說摩訶般若波羅蜜,受無相戒,為『壇經(jīng)』主要內(nèi)容,故列為別題,附寫于經(jīng)題前后。惟「燉煌寫本」,「戒」字在「弘法弟子」之上,距離不遠,致「大正藏本」誤刊為:「兼受無相戒弘法弟子」,今改正。 [P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