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身心才能養(yǎng)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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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幾年來,時常有人登門或來信,來電要我談談養(yǎng)身之道。在這些人當中,有年輕的、年老的,我感到很難回答。因為各入的體質(zhì)個同,愛好個一,有人喜歡動,也有人喜愛靜。同時有關(guān)這方面的書籍出版很多,一些專家學者也歸納出個少養(yǎng)身的奸方法。對養(yǎng)身的問題,我也在不斷地揣摩探索,尋找適合我的體質(zhì)和佛家用功辦道的方法進行養(yǎng)身修心。

  俗話說:“要得身體好,早起早睡很重要”。我春夏秋冬都堅持早晨四時起床,晚上八時睡覺。早起嗽洗完畢後,先喝一杯淡鹽水,咀嚼幾片嫩生姜。因為鹽水叮以清腹,生姜可以祛寒。民間也有這樣說法:“上床蘿卜下床姜”。然後在室外打幾套太極拳或八段錦,有時隨眾上早殿做早課,有時就在佛堂里禮拜。我是一個佛弟子,認為清早起身拜佛,既是對佛陀的禮敬,也是日常修持法門之一。但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拜佛亦不失為是一種鍛煉方法。恭敬而虔誠地拜佛,動作宜慢不宜快,上下起落,身體各個部位都在運動,俯下去腹肌收縮,起身時右手支撐。如此重復上下起落,即使在嚴冬季節(jié),磕幾十頭或上百次的拜佛,身體就會感覺發(fā)熱并微微出汗,渾身關(guān)節(jié)筋絡都覺得無比的舒暢。

  上午八時起,我開始工作,或接待來訪,或處理寺務,或外出參加有關(guān)會議活動。由于每天起身早,我中午要休息一小時,使精神稍事得到恢復一下。下午一時至五時,或接連工作,或雙膝盤坐看閱佛經(jīng),有時練練書法。每天一到晚上,除陪客以外,一般在七時我就開始打坐參禪。所謂“禪”者“定”也,即靜慮的意思。參禪時,要萬事放下,照顧話頭。按照禪宗的說法,這時只參一個話頭——念佛是誰:就參誰在念佛。抓住這唯三思念,窮追不舍,打破砂鍋紋(問)到底。如是反復參禪用功,終有一天會悟出答案。這就是禪宗說的:“明心見悟,豁然大悟”。達到“無我”的境界。當然,這不是一天功夫所能奏效的。打坐參禪,切忌昏沉打瞌睡,要雙目微睜,端身正坐,後腦緊靠衣領(lǐng),如此參禪,日久必有收獲。

  我認為,一般的人,一天工作下來,晚上抽出一點時間,認真回顧一下白天所做的工作是有益的?偨Y(jié)一下辦事的成敗得失,以期從中找出經(jīng)驗教訓。曾子曾經(jīng)說過:“吾三省吾身”。古人尚且如此,難道我們連“一省”的時間都抽不出來嗎?

  我數(shù)十年來堅持這樣做,可以說對思想修養(yǎng),身體鍛練,獲益匪淺。一九八三年,我已年近古稀,日本佛教朋友請我陪他們沿著唐代玄奘法師取經(jīng)之路訪問。當時,時值初秋,酷暑的炎熱尚未驅(qū)散,烈日當空,熟浪灼人。我們一行取道西安經(jīng)蘭州,入敦煌出陽關(guān),從天山腳下到爽西游記鑼裹描述的火焰山,最後抵達吐魯番。在這三十余天的訪問,有時途中馬糞作引,戈壁上行;有時車行一天,人煙不見,連一口水也喝不上,乾糧充饑,嘴唇乾裂。生活艱苦,行程疲勞,可想而知。雖然經(jīng)過這樣長途跋涉的訪問,但我的身體還能適應這樣的環(huán)境。回到玉佛寺時,唯一能反映出的只是皮膚曬得黑了些。還有一九八五年我赴京參加中國佛協(xié)會議,順道泰山,徒步登上玉皇頂;同年又朝拜四川峨嵋山普賢菩薩道場,不少同伴對攀登金頂,望而卻步,我卻饒有興致地份同數(shù)人登上金頂。雖然一天往返八十余里,路滑山峭,行走頗不容易,但我臨晚回到下宿處,毫不感到疲乏無力。

  其次,在生活上要甘于淡泊。我通常是早餐一碗豆?jié){,咸菜一碟,幾片饅頭;中午一碗素面或二兩乾飯,一碗青菜豆腐,一只水果,晚上喝些湯類。調(diào)料方面,我歡喜少鹽多醋,食時細嚼慢咽。我不愛甜食,飲食有節(jié),定時定量。我尤喜愛吃雜糧,有時朋友送點蕎麥粉或玉米粉,我喜不自勝。人說冬天進補,我不以為然。我認為飲食的質(zhì)量,對人的身體健康有一定的影響,但食無定時,或者遇到精美可口的飯菜,就暴飲暴食,遇到不對胃口的飯菜就不吃或少吃,這樣腸胃就失去正常的運動,日久豈有不影響健康的道理。

  除了以上講的起居有時,飲食有節(jié),堅持鍛練以外,還有我認為很重要的,要時刻保持樂觀豁達,坦蕩無憂的思想情緒。人的一生中,不可能從呱呱落地到百年壽終正寢,都處在順境之中,做起事來樣樣得心應手。因為在我們這個“娑婆世界”中(漢譯為堪忍),順境和逆境總是伴隨而生的,甚至在某種情況下,或者某人的一生中,逆境要大于順境。這就是說,當一個人處于順境時要居安思危,處于逆境時,要振奮精神;仡櫸业囊簧,也是順逆參半的。但我不為逆境所屈服,始終保持樂觀豁達的思想情緒。說起來,這可能與我所學的佛學有關(guān)。佛經(jīng)上說:“諸法無我,諸行無常。”當我處于逆境時,我常常這樣想,這不是我一個人在受這樣的遭遇,在我以外還有很多的人受著同樣的遭遇。倘能這樣想,那么所受的痛苦就會減輕,承受的能力也就會增強。再說逆境也是順著條件的改變而轉(zhuǎn)化的,即佛經(jīng)上說的:“諸行無常”。“行”者,遷流的意思,說明世界上任何事物時刻都是在起變化的,因此,不必拘泥于一事一時。還有世界上的事情是復雜的,你即使懷著好意去處理一件事,往往也會發(fā)生誤解,甚至遭到惡意誹謗或造謠中傷。處于這種情況之下,無論是精神上或身體上是痛苦的。類似這樣的事情,在我一生中也碰到過不少。遇有這種情況,我想起釋迦牟尼佛在《金剛經(jīng)》里開導須菩提的一段經(jīng)文:“須菩提,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我于爾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若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應生瞠恨。須菩提,菩薩應離一切相。”佛陀這樣告誡學佛的人,要遠離一切相,不執(zhí)著一切相。怎樣才能做到這一點呢真?這就要修學菩薩所修學的“六度”萬行法門。“六度”即精進布施、持戒,忍辱、禪定智慧。修學其中任何一種法門,都可以達到菩薩的思想境界。因此,當別人誤解你的時候,不要產(chǎn)生怨恨情緒,也不要急于去申辯表明自己的心意,讓時間來作結(jié)論。這裹既要有修持禪定的功夫,也要有受忍辱的精神。

  那么這種精神從何而來呢?這里又要談到無我相的問題。佛教認為:“萬物從緣起”。所謂緣聚則生,緣盡則散。拿我們的身體來說:佛家認為是由“四大”組合而成的,即地、水,火、風。究其實,“我”是不存在的。大家不妨試把人的身體分析一下,“我”在何處?身體那一部分是叫“我”的,所以佛家主張無我論,不要把“我”看得太重,乃至于執(zhí)著我來,這是我的,那也是我的。佛教勸人修行常常這樣說:“來時光赤赤,去時赤條條,萬貫帶不走,唯有業(yè)隨身”。這里說的“業(yè)”是指“業(yè)力”,即人生在世所為善惡之事。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以上說的是“我執(zhí)”。佛教還要人去除“法執(zhí)”。所謂“法執(zhí)”,即執(zhí)著我以外的東西,例如金錢、房屋等等,這是我的,別人誰也動不得。比如有人失落一件東西,說什么也想不開,放不下,念茲在茲,耿耿于懷,徒傷精神。其實身外的東西不要看得太重,受金錢物質(zhì)所左右,這是放不下的表現(xiàn)。我們學佛的人,要根據(jù)自己的力量修持“布施”法門。所謂“布施”即以己之財事分布于他人,名之為“布”,舍己惠人,名之為“施”。簡單地說,就是要有扶貧濟弱的慈悲心腸。佛教是以慈悲為本,所謂“慈”能與樂,“悲”能拔苦。能通過我們的“布施”而使別人減少痛苦,獲得幸福快樂,這就是發(fā)菩提心,行菩薩道。我是個佛弟子,多年來,我遵循佛陀的教導,修學六度法門,將我一點積蓄以及弟子們供養(yǎng)我的香儀,都捐贈給上海殘疾人福利事業(yè)和社會公益事業(yè)。當然這只是滄海一滴水。但滴水匯總可以成為巨川大海的。我每年捐贈以後,身心都感到無比的愉快和踏實。

  我常常這樣想,假使全社會都能發(fā)慈悲心,將己之余,奉獻一點力量發(fā)展殘疾人福利事業(yè),鼓勵他們揚起生活的風帆,從社會重新獲得力量,人間樂事還有勝過于此的嗎,

  總之,真正做到養(yǎng)身,要先放下。放下身心,不執(zhí)不著,無我我昕,離欲離染,如此才能滋養(yǎng)生身和凈化色身。這是“幻化空身即法身”的養(yǎng)身辨證法,即是禪家的本地風光。否則,當一名守尸鬼,永不見佛。

  一九八八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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