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法師傳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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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奘這個名字和我國的佛教以及印度的佛教,結下了不解之緣。

  佛教從東漢時傳入我國,發(fā)展到隋朝,是個由廢而興的大轉折時期。隋文帝在位時,大力提倡佛教,因此,當時寺院林立,講經(jīng)說法、研究佛學盛行于世。佛教被朝野上下的大多數(shù)人所接受。因而使“天下之人,從風而靡,竟相景慕”。

  玄奘--一個偉大的旅行家、思想家,翻譯家,中印文化交流的使者,便產(chǎn)生在這一歷史時代。

  玄奘在隋文帝楊堅開皇二十年(公元六〇〇年)誕生于洛州緱氏游仙鄉(xiāng)控鶴里鳳凰谷陳村(亦名陳堡谷。今河南偃師縣的陳村)。俗姓陳,名樟。兄弟四人,其排行第四。父親陳惠,當時做江陵縣(今湖北江陵縣)令,是一位深諳儒學之士。

  陳祎五歲那年,母親病故,便失去了依恃。第二年,陳惠為了幼子的健康成長,放棄了仕途、“解職歸里”,回到了河南老家。當陳祎八歲時,陳惠便教他學《孝經(jīng)》。至其學到“曾子避席”之時,陳祎“急整襟而起”。陳惠問他為何如此?陳祎回答說:“曾子聞師命避席,祎今奉慈訓,豈宜安坐。”陳惠對于陳祎如此幼小的年紀。便能言行必果,敬師尊教的行為,知其必與先哲齊肩,感到無限的高興和幸福。此後陳惠又教陳祎攻讀經(jīng)史。陳惠以儒家“克己”“為人”的處世哲學,克勤克精的學習作風,通過自身的言傳身敦,在陳祎幼小的心靈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隋煬帝大業(yè)五年(公元六〇九年)陳祎十歲那年,其父陳惠與世長辭。童年的陳祎,又一次失去了親人?

  隋煬帝大業(yè)六年(公元六一〇年)便是陳祎一生中轉折的一年。這一年,其兄陳素,在東都(洛陽)凈土寺做和尚,法號長捷。長捷便將陳祎帶入寺內(nèi),承擔起護養(yǎng)幼弟的責任。長捷是個不平凡的和尚,他不僅佛學造詣深,而且還“兼通書傳,尤善老莊”。陳祎從此便跟其兄學《維摩詰經(jīng)》和《法華經(jīng)》。

一、訪師求學

  大業(yè)十八年(公元六二二年)大理寺卿鄭善果奉敕到洛陽剃度二十七名和尚,當時要求剃度的有數(shù)百人,遠遠超過了預定的人數(shù)。十三歲的陳祎以他強烈的求知欲和聰明才學,博得了鄭善果的賞識,被破格入選,做小沙彌,取法名玄奘,開始了他的出家生涯。以後,玄奘在凈土寺聽景法師講《涅槃經(jīng)》,跟嚴法師學《攝大乘論》。每當法師講過之後,他便復講,闡述義理,譯盡透徹,贏得了大眾的欽佩。

  公元六一八年唐高祖李淵登基,國號武德。由于隋末的農(nóng)民起義,洛陽屢遭兵亂。該年春季,玄奘和其兄長捷同赴長安。到長安後聽說天下名僧多聚蜀地,又轉往成都。從道基學《毗曇》。道基(公元五七?~六三七年)是精通《涅槃》《地論》的精嵩的弟子。道基當時在成都威望很高,他著有《攝論序》和《攝大乘義章》八卷(今殘存四卷)。與此同時在成都弘揚《攝論》的寶邏,也頗有聲望,玄奘繼續(xù)從寶邏學習《攝論》。

  武德三年(公元六二〇年)玄奘二十一歲,在成都受具足戒,“坐夏學律”。從此玄奘由沙彌而成為一名比丘

  第二年(公元六二一年)玄奘與二兄長捷同往成都定慧寺,繼續(xù)潛心佛理,深入三藏。在成都前後約五年時間內(nèi),玄奘一面受學。一面講學,得到了當?shù)卮蠖鄶?shù)僧眾的好評,名聲也因此大著。公元六二三年玄奘自成都沿長江東下至湖北荊州,住天皇寺講授《攝論》和《毗曇》。從夏至冬,半年時間內(nèi)各講了三遍,《毗曇》是印度小乘佛教薩婆多部的論藏。玄奘不僅深研大乘“空”“有”二宗的教理,而且對小乘的理論也非常重視。其志在探求佛教之本源,融合各宗派的思想。

  當時國內(nèi)大乘有宗主要盛行的是地論學派和攝論學派。地論學派的起源是在北魏,以弘揚《十地經(jīng)論》為主。此論是世親聽其兄無著講《十地經(jīng)》有省而著。北魏宣武帝永平九年(公元五〇八年)由北印度僧菩提流支、中印度僧勒那摩那提、北印度僧佛陀扇多在洛陽太極殿譯出十二卷《十地經(jīng)論》,傳播弘揚大乘有宗教理,主張如來藏緣起說。開創(chuàng)了地論學派。由於他們?nèi)说囊娊獠煌?各有傳授,因此又分裂為南北兩道派系。

  地論北道的開山祖師是道宏,他受學于菩提流支,在相州(今河北臨漳縣西南的鄴鎮(zhèn))以北傳授《十地經(jīng)論》。主張佛性始有說。認為阿賴耶識是諸法的依持,一切法由它生起,雖和如來藏無別,但不具是如來藏一切功德,眾生要待新熏成佛而後始得。建立第九識阿摩羅識。

  地論南道的始祖為慧光,他受學于勒那摩提。在相州以南傳授《十地經(jīng)論》。主張佛性本有說。認為阿賴耶識即真如佛性,為一切法的依持,生一切法,如來藏一切功德與生俱有。

  攝論學派開創(chuàng)於真諦翻譯《攝大乘論》而形成。這派主張無塵唯識。認為第八阿賴耶識是妄識,此中有一分純凈之識,為第九阿摩羅識,即無垢識,真如佛性。眾生通過對洽染分增長凈分,證入阿摩羅識即成佛。因此和地論北派相近,後來兩派合一。真詆門下弟子眾多,最著名的是道尼。道尼是真諦在廣州的最後一個弟子,講授《攝論》名揚海內(nèi)。隋文帝有感於他的聲望,在開皇十年(公元五九〇年)下詔令道尼住長安大興善寺弘揚《攝論》。因此真諦之學在京師得以大盛,由南方發(fā)展到了北方。攝論學師眾多,遍及南北各地,各家學說觀點也不盡一致。玄奘主要師事攝論諸師。

  武德七年(公元六二四年)玄奘離開湖北荊州繼續(xù)沿長江東下至揚州、吳會等地參訪求學。在參學期間,聽說道尼的再傳弟子慧休在相州弘揚攝論。玄奘認為相州是地論學派的中心,很有必要到相州去學習,因此,北上相州從慧休學習《攝論》和《雜心論》及兼修《地論》。一年以後,慧休見玄奘才思過人,求知無厭,志在堂奧,便介紹他到道岳處學習。道岳師承攝論和俱舍,是道尼最得意的門生,尤其擅長《俱舍論》。道尼當時在長安講學,玄奘便啟程去長安。途經(jīng)趙州時遇見道深,跟道深學《成實論》武德九年(公元六二六年)玄奘抵達長安。長安是攝論學派的中心地。玄奘不僅跟道岳學習《俱舍論》,而且還從攝論學派論師法常學習《攝論》,從僧辯學習《俱舍論》。另外跟玄會學習《涅槃經(jīng)》。

  此時的玄奘已經(jīng)走遍了全國的大江南北,偏謁眾師,備餐其說,跟天下名師學遍了大小乘經(jīng)論、諸家學說。玄奘認為國內(nèi)雖然學風很盛,宗派林立,但各云其是,多有分歧,互相矛盾。不僅同出于無著、世親的地論和攝論的觀點不同,就是地論也有南北兩道觀點不一致。玄奘在《啟奏高昌王表》中說:“遂使雙林(涅槃)一味之旨,分成當現(xiàn)二常,大乘不二之宗,折為南北兩道。紛紜爭論,凡數(shù)百年,率土懷疑,莫有匠決”。而且在翻譯的數(shù)量和質量上也存在著大量的問題。如果要依經(jīng)典來考察認定誰是誰非,也很難確定,“譯考其義,各擅宗途,驗之圣典,莫之適從”。因此,玄奘認識到要統(tǒng)一大小乘各宗各派的學說,首先要重新整理翻譯經(jīng)典,增加經(jīng)論的數(shù)量,提高翻譯質量,才能使人們有法可依,有章可循。現(xiàn)存經(jīng)論使人莫知適從的主要原因是“遠人來譯,音訓不同。去圣時遙,義類差舛。”當時翻譯經(jīng)論主要是依靠西域人,由西域人口誦,漢人執(zhí)筆。由于語言文字的障礙,再加上執(zhí)筆人在理解上容易產(chǎn)生錯誤,不能直接反映出原始經(jīng)論的精神面貌,因此多有游離遺漏的乖誤。要翻譯好經(jīng)論,正確傳達經(jīng)論的思想,只有精通梵、漢兩國語言,精通佛教教理,才能做到。玄奘為了解決諸家爭議,澄清內(nèi)心多年的疑竇,萌發(fā)了到印度求法取經(jīng)的志愿。

  武德九年,高平王出使上蕃,帶回了印度僧人波頗密多羅。波頓密多羅是印度那爛陀寺戒賢法師的弟子。奉詔在長安大興善寺翻譯佛經(jīng)。玄奘經(jīng)常前去拜訪,咨詢問疑。波頗密多羅向玄奘詳細介紹了那爛陀寺的盛況,以及印度的一些佛教現(xiàn)狀。他倆都是大乘有宗的學者,因此波頓密多羅又向玄奘介紹了印度大乘有宗最主要的一部著作《瑜伽師地論》。《瑜伽師地論》是孺勒為無著聽說,共有一百卷,它反映了瑜伽(大乘有宗)學派的全部思想,對瑜伽思想的論述全面精湛,是瑜伽派的根本論典。當時國內(nèi)對《瑜伽師地論》的翻譯,只有真諦翻譯的《十七地論》五卷,只相當于《瑜伽師地論》中的“五識相應地”和“意地”兩個部分的內(nèi)容。另外,曇無懺翻譯的《地持論》十卷。從數(shù)量上來看,與印度那爛陀寺所存的《瑜伽師地論》相比是遠遠不夠的。如果能將《瑜伽師地論》正確無誤地原原本本翻譯過來,介紹給國內(nèi)的讀者,那麼國內(nèi)的瑜伽學派的思想就有可能得到統(tǒng)一,爭論可以平息,認識能夠得到進一步的提高。玄奘聽了很受鼓舞,決心不憚艱危,前往印度那爛陀寺學法,并取未至的佛經(jīng)。

二、西行取經(jīng)

  公元六二七年,唐太宗李世民登基,改國號為貞觀元年。鑒于唐王朝的統(tǒng)一事業(yè)剛剛完成,國家還不穩(wěn)定,便進行了一系列有效的政治措施。一方面偃武修文,扶植宗教,發(fā)展經(jīng)濟。另一方面穩(wěn)定民生,嚴守關隘,媾和四方。該年玄奘結侶陳表,奏請皇上恩準遠去印度求法。由于國家號令嚴禁百姓出蕃,因此沒有得到批準。仆射蕭瑀以玄奘是佛教界一位難得的人士,孚有聲望,奏請皇上令玄奘住莊嚴寺弘法。因玄奘志在西行,婉言謝絕。至秋季八月,長安等地發(fā)生災情,唐太宗“下敕道俗,隨豐四出”。玄奘便乘此機會發(fā)輛西行。

  玄奘從長安出發(fā),歷經(jīng)秦州(今甘肅天水)藍州(今甘肅皋藍)至涼州(今甘肅武威縣)。涼州是唐朝邊塞要鎮(zhèn),把守極嚴。玄奘被困涼州。由于道俗的請求,玄奘講了一個月的《涅槃》、《攝論》和《般若經(jīng)》當時正值朝廷下詔調回涼州都督宇文士及,令李大亮前往就任。玄奘在李大亮到任前混出了涼州城,向瓜州(今甘肅安西縣東南)進發(fā)。玄奘到了瓜州,看到由涼州發(fā)來的通輯令云:“有僧字玄奘,欲入西蕃,所在州縣,宜嚴候捉。”因此不敢露面,焦急萬分,想盡快離開此地。一天正巧碰上胡人西盤陀,向其求助。西盤陀熟悉道路,欣然許諾。第二天夜里開始啟程,走了五十多里,將近三更時分到了瓠瓜盧河,玉門關舉目可望。為了躲避關吏的耳目,離玉門板十里多的瓠瓜盧河上游,西盤陀斬樹搭橋而渡。過河之後,玄奘為順利渡過這一關防心里感到非常輕松,便與西盤陀枕草而臥,剛睡下不久,西盤陀忽然抽刀而起,向玄奘漸漸走來,復又回頭。玄奘見狀,心情急劇緊張,但見西盤陀又猶豫不決,心想只有保持鎮(zhèn)靜才能除去西盤陀的疑慮。此時玄奘默默念著觀世音菩薩,臥而不起。西盤陀徘徊了一陣後便躺下了。黎明,玄奘喚起西盤陀準備趕路。西盤陀忽對玄奘說:“前途險遠,又無水草。唯五峰下有水,必須夜到,偷水而過。但一處被覺,即是死人,不如歸還。”玄奘執(zhí)意不肯。西盤陀用刀相逼。玄奘問他為何如此,西盤陀說出了他擔心玄奘一旦被擒,供出他來,一家老小的性命因此不保。玄奘向西盤陀發(fā)誓,若是被擒決不牽連于他,并將自己的坐騎贈輿西盤陀,孑身西去。

  出玉門板,一路之上還有五座峰火臺,臺上均有人把守,極難通過。玄奘走了八十多里,時近日暮,來到了第一座烽火臺(今白墩子山,偷偷地潛入到烽火臺下取水。忽然,一箭射來,幾乎中了玄奘的膝蓋。須臾之間又是一箭。玄奘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便向守關人大呼:“我是僧人,從京師來,汝莫射我。”衛(wèi)土引玄奘入關。守烽校尉王祥,為人厚道,篤信佛法,接待了玄奘,勸玄奘不要西行,西行道路險要,難以到達。王祥家鄉(xiāng)在敦煌。敦煌有位法師張皎,德才兼?zhèn)?在地方上很有威望。王祥要把玄奘送張皎處供養(yǎng)。玄奘對王祥說,國內(nèi)名僧無不拜師從學,“然恨佛法經(jīng)有不同,義有所缺。故無貪性命,不憚艱危,誓往西方,追求遺法。”如果一定要強留,寧受刑罰處置。王祥被玄奘的精神所感動,當夜就給玄奘準備糧草。第二天王祥送玄奘上路,走了十多里,王樣指點玄奘一條捷徑,可以避開第二烽(今紅柳園)和第三烽(今大泉)。第四烽(今馬蓮井子)守吏王伯隴是王祥的同宗兄弟,有王祥的介紹信決不會留難。

  玄奘道別王祥,子夜間到達第四烽。為了不驚動戍吏,玄奘仍然潛至烽臺下取水。差點又被飛箭傷害。守吏王伯隴得知王祥介紹,對玄奘熟情款待,持禮甚備。勸玄奘不要過第五烽(今星仙夾),因第五烽守吏性情暴戾,恐有不測。可以改取它道,行約百里有野馬泉可取水。王伯隴又送玄奘一個盛水的大皮袋和一些干糧、馬草。從此前去就是莫賀延磧大沙漠了。

  莫賀延磧長八百余里,平沙茫茫,一望無際。玄奘在風刀割面,沙石亂走的大沙漠里走了百余里,找不到野馬泉。于是下馬取盛水袋飲水,不慎將水袋趺破。千里之資竟毀于一旦。玄奘四顧茫茫,無奈只好繼續(xù)前進。走了五日四夜,沒有滴水入口,便昏倒在沙漠中。到第五天夜半,忽然一陣狂風把玄奘吹醒。玄奘睡了一會兒後,前進約十里,馬忽然轉向別道,玄奘不能制止,信馬由韁,行不多久發(fā)現(xiàn)前有青草甘泉,人馬因此得以蘇息。玄奘在草池邊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帶上水草,繼續(xù)走了兩天,出了流沙,來到了伊吾(今新疆哈密縣)。

  玄奘至伊吾正逢高昌(今新疆吐魯番西雅爾湖附近的雅爾城)國使。高昌國使回稟高昌王曲文泰。曲文泰派特使迎玄奘于伊吾。玄奘原想從天山北麓避開高昌到焉耆。由于高昌國特使的殷勤邀請,無法推辭。因此與特使取道南磧,經(jīng)過了六天的跋涉到達高昌國界的自力城(今新疆鄯善縣)。少憩,換馬啟程,半夜趕到高昌都城。高昌國王曲文泰與王母、姬屬、文武百官執(zhí)蠟殿前迎候。曲文泰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因此,對玄奘百般恭維,禮敬備至,意欲挽留常住高昌。給予極高的榮譽和地位,遭到玄奘拒絕。曲文泰見利誘不奏效,便以遣送玄奘回唐王朝來要挾。玄奘絕食三日,以死表志,執(zhí)意西行。曲文泰無奈,最後提出要和玄奘結為異姓兄弟,并講《仁王般若經(jīng)》一個月才允許出境。玄奘滿足了曲文泰的要求。啟程之日,曲文泰為玄奘準備了二十年往返的資用,馬三十匹,工役二十五人,沙彌四人作侍伴。并且寫了二十四封給沿途二十四國國主的介紹信,請求給予方便。玄奘上表答謝曲文泰的盛情厚意。曲文泰送玄奘出境,灑淚道別。此是貞觀二年(公元六二八年)、高昌王曲文泰延壽六年,玄奘二十九歲事。

  玄奘得到了高昌王的資助,順利地通過了無半城、篤進城,進入了焉耆國界。在阿師父泉宿了一夜,次日繼續(xù)前進。度銀山時遇到一群強盜。高昌王送給玄奘的資糧、馬匹被一搶而空。玄奘一行信道速行,抵阿耆尼國王城(今新疆焉耆)。阿耆尼國國王群臣出城迎接,請入供養(yǎng)。因阿耆尼國與高昌國有隙,不肯提供馬匹。玄奘一行停留一宿,便啟程屈支國(今新疆庫車)。

  屈支國東西有一千多里、南北六百多里。國內(nèi)多信佛教,主要研習小乘說一切有部,境內(nèi)有寺廟一百多座。屈支都城西北有座阿奢理貳寺。寺內(nèi)有位高僧木叉毱多。此僧游學印度二十多年,主攻小乘經(jīng)論,受到王臣國民的崇敬。玄奘抵屈支後住阿奢理貳寺。木叉毱多勸玄奘說:“此處《雜心》、《俱舍》、《毗婆沙》等,一切皆有。學之足得,不須西涉受艱辛也。”意欲留玄奘于寺中。玄奘問道:“此有《瑜伽論》否?《婆沙》!毒闵帷繁緡延,恨其理疏言淺,非究竟說,故來欲學《大乘瑜伽論》耳。”接著玄奘又連連發(fā)問,木叉毱多折服。由於凌山大雪封路,停了六十多天始得啟程。

  玄奘西行六百里到達跋祿迦國(今新疆阿克蘇),又向西北走了三百里來到了凌山腳下(今木蘇爾嶺的天山隘口),用了七天的時間翻過凌山,一出山就是熱海(即大清池,今蘇聯(lián)吉爾吉斯的伊塞克湖)。玄奘沿熱海向西北走了五百多里,至碎葉城,西突厥統(tǒng)護葉叮汗正巧巡狩到此,見到玄奘非常高興,命達官答摩支,引送玄奘回城安置。三日後,統(tǒng)護葉可汗畋游而歸,在宮中款待玄奘數(shù)日,派人護送玄奘至迦畢試國。

  玄奘繼續(xù)跋涉于錫爾河與阿姆河之間的大沙漠,又沿著土耳其斯坦山脈的北麓向西北至颯秣國。向西南登上帕米爾高原,翻過了三百里山路,穿越古代中亞通南歐的交通要道——鐵門。南下來到縛喝國(今阿富汗的巴爾殼)。在縛喝國與般若羯羅研究《毗婆沙論》一個多月。後般若羯羅與玄奘一起翻大雪山、度黑山到迦畢試國(今阿富汗的卡菲里斯坦)。國王和僧眾出城迎接。諸僧相爭,邀玄奘同住。玄奘考慮殷若羯羅習小乘教,不愿住大乘寺廟,就在一座小乘寺院沙落迦掛單。迦畢試國王唯重大乘,推崇大乘經(jīng)論。因此請玄奘和般若羯羅去一大乘寺說法。該寺有當?shù)刈钣袑W問的三位高僧。玄奘說法五天,大小乘各家論師云集於此,向玄奘提出各種疑難。玄奘根據(jù)他們各自所學一一給予解答,眾人聽後無不嘆服。不久般若羯羅被本國召回。

  玄奘單身從迦畢試國啟程進入北印度境濫波國(今阿富汗拉格曼),游歷了健陀羅國(今巴基斯坦的白沙瓦),咀叉尸羅國(今巴基斯坦的哈桑阿卜杜勒)等六個國家,沿途參學、禮拜釋迦牟尼佛遺跡。行程三千五百多里。于貞觀二年(公元六二八年)歲暮達迦濕彌羅國(今克什米爾)。

  玄奘一到迦濕彌羅境內(nèi),迦濕彌羅國王聞訊,派其弟前來迎接。將近都城,國王和群臣出城恭候。玄奘騎著大象,王臣前簇後擁,緩緩入城。百姓夾道歡迎,上下雀躍,視玄奘作菩薩蒞臨。國王將玄奘安置在阇耶因陀羅寺。第二天,國王叫來了當?shù)刈钣袑W問的高僧十多名,在宮中宴請玄奘。飯後五請玄奘說法,令諸高僧與玄奘論辯,諸僧折服,國王大喜。當即命令收集國內(nèi)梵本,派二十名書家為玄奘抄寫經(jīng)本。另外又派了五人供玄奘使喚,所有資用都由國王提供。阇耶因陀羅寺經(jīng)論極其豐富。論藏有《鄔波提鑠論》(又稱優(yōu)婆提舍)十萬頌,《毗奈耶毗婆沙論》十萬頌和R阿昆達磨夠十萬頌,共計三十萬頌,九十六萬言。二十名書家日夜替玄奘轉抄經(jīng)論。

  閣耶因陀羅寺有位高僧叫稱法師,擅長俱舍,致心因明,精通梵文,在國內(nèi)無與倫比。時年七十,由于體弱,已多年沒有登壇說法。玄奘的到來,稱法師激動萬分,決心重升法座,為東土菩薩開演佛法。稱法師極其器重玄奘,上午講《俱舍論》,下午講《順正理門論》、晚上教玄奘學習梵文,玄奘從春至夏,天天如此跟稱法師學習,每日都有長進。由于這段時間的學習,為其日後周游五印度和回國譯經(jīng)奠定了基礎。稱法師高度贊揚了玄奘,對大家說:“此支那僧,智力宏膽,顧此眾中,無能出者。以其明懿,足以繼世親昆季之風。”

  冬季到來的時候,玄奘帶著轉抄的梵文經(jīng)本和資糧,告別了阇耶因陀寺和稱法師,匆匆地又上路了。玄奘從克什米爾的西北印度出發(fā),沿著恒河向中印度進發(fā),進入了達磔迦國境(今巴基斯坦旁遮普),在一片森林地帶,一伙強盜擋住了去路。玄奘席地跏跌而坐,對強盜頭領說:“錢財拿去吧,佛經(jīng)留下。”眾強盜見玄奘長得眉清目秀,儀表堂皇,擬以殺之祭神。正當眾盜動手加害之時,氣候忽變,天空烏云滾滾,陰翳漫布。眾盜為之大怖,詢及同行的人,方才得知是大唐帝國的高僧遠來求法。諸盜以為是神下凡,趕快伏地,表示悔過,請求寬恕。玄奘施與錢財,又匆匆地上了路。

  玄奘遇盜脫險後,來到了大庵羅林中,碰到一位老婆羅門。自稱是龍猛弟子,年七百歲。玄奘從其學《百論》、《廣百論》、以及婆羅門教的《吠陀經(jīng)》、《奧義書》一個月。

  玄奘繼續(xù)沿恒河東下,經(jīng)那仆底國(今印度費羅茲普爾),從毗膩鉢臘婆學習《對法論》、《顯宗論》四個月,入中印度窣祿勒那國(今印度羅塔爾以北地區(qū)),從阇耶毱多學習《經(jīng)部毗婆沙》。在秣底補羅國(今印度羅希爾坎德的曼達洼),用四個月的時間從密多斯那學習《辨真論》、《隨發(fā)智論》,之後又來到曲女城(今印度恒河西岸的卡腦季)。

  曲女城是當時稱霸五印度的普西亞布蒂王朝戒日王統(tǒng)治的羯若鞠阇的首都。戒日王在位時大宏佛教,廣建伽藍,遍供僧眾,佛學風氣極其濃厚。玄奘住跋達羅毗阿羅寺,依止毗離耶犀那三藏學習《佛使毗婆沙》和《日胄婆沙》。三個月之後,玄奘沿途巡禮釋迦牟尼佛的遺跡,南渡恒河到達摩揭陀國。

  摩揭陀國是五印度的一個大國,位于恒河南岸,現(xiàn)今印度比哈爾邦的巴特那和伽耶地區(qū)。都城巴連弗,就是現(xiàn)今的巴特那。離巴特那東南約九十公里處有座那爛陀寺。

  那爛陀寺是玄奘最崇拜向往的地方,真不惜生命,長途跋涉,歷經(jīng)艱辛,就是為了到那爛陀寺學法。這一理想現(xiàn)在終於兌現(xiàn)了。

  那爛陀寺是印度佛學的最高學府。其始建于公元一世紀,經(jīng)過了幾個世紀的不斷發(fā)展,如今已成印度境內(nèi)最大的佛教學院。寺內(nèi)常住僧人有四千多,客居的求學道俗萬余人。每天寺內(nèi)的講座有百余所,學科設有大小乘的各派經(jīng)論,以及婆羅門教的吠陀經(jīng)典,因明、聲明、醫(yī)方術數(shù)等多種。寺內(nèi)造就了大批人材,精通二十部經(jīng)論的有一千人,精通三十部經(jīng)論的有五百人,精通五十部經(jīng)論的加上玄奘有十人。

  那爛陀寺的首座和尚戒賢法師,為全寺各論師的導師,年一百零六歲。是護法論師的弟子,嫡承無著、世親的瑜伽學派。其“博聞強識,內(nèi)外大小,一切經(jīng)書,無不通達”。由於年邁,已經(jīng)隱居。

  玄奘游學印度已有五年,那爛陀寺的僧眾早有所聞,現(xiàn)在聽說這位唐僧前來參學,立即派了二百多位和尚和一千多位居士前去迎接。在大眾的引薦下,玄奘參拜了首座和尚戒賢法師。戒賢問玄奘從那里來?來干什么,玄奘回答從中國來,為學《瑜伽師地論》。戒賢法師聽後感慨萬分。據(jù)說,在三年前戒賢法師生了一場大病,痛如刀割,欲以絕食而死。有一日忽然夢見一位金人對戒賢法師說:“汝勿厭身,汝作國王,多害物命,當自悔責,何得自盡。有支那僧,來此學問,已在道中,三年應至。以法惠彼,彼復流通,汝罪自厭”。戒賢法師勉強飲食,後來康復。如今見到玄奘正巧三年。無著、世親的學說不僅有了傳承,而且能在中國大陸發(fā)揚光大。戒賢此時回顧著過去,心里覺得有一股悲切之感,瞻望未來,又充滿著希望和喜悅,不禁老淚奪眶而出。

  戒賢法師收了玄奘作弟子,重新開講《瑜伽師地論》,歷時十五個月,前後共講授了三遍。每逢開講就有三千多人參加。此後玄奘又跟戒賢法師學習《順正理論》、《集量論》因明學和聲明學等。玄奘又在那爛陀寺學習了《中論》、《百論》等中觀學派的著作,以及婆羅門教的經(jīng)典。在那爛陀寺的五年學習中,給玄奘日後回國的譯經(jīng)事業(yè)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玄奘在那爛陀寺時,大乘學派中有瑜伽和中觀兩派的對峙。玄奘奉戒賢法師之命在寺內(nèi)講授《攝大乘論》及《唯識抉擇論》。當時有中觀學派的大德師子光等立《中論》、《百論》的宗旨,來破斥瑜伽學派的理論。玄奘為了平息兩派之間的爭論,融會《中論》、《百論》和瑜伽的學說,作《會宗論》三千頌。認為“圣人作論,終不相違,但學有相背耳。”并提出了自己的主張。玄奘以獨有的見解為印度的佛教作出了貢獻,在印度歷史上留學僧中僅只有玄奘一人而己。兩派的爭論因此一度得到平息。戒賢法師和眾僧高度評價了《會宗論》。

  玄奘還想繼續(xù)留在那爛陀寺學習。戒賢法師認為玄奘的學業(yè)已就,初志已酬,是回國的時候了。于是勸玄奘說:“吾老矣。見子殉命求法,經(jīng)途十年,方至今日。不辭朽老,力為申明。法貴貫通,豈期獨善,更參他部,恐失時緣。智無涯也,惟佛乃窮。人命如露,非旦則夕。即可還也。”玄奘聽從師命,拜別了恩師戒賢法師,負笈啟程。

  玄奘離開了那爛陀寺後,繼續(xù)周游五印度,隨處參學。先至伊爛拿鉢伐多國(今印度比哈爾邦的蒙吉爾地區(qū))跟薩婆多部學者怛他揭多毱多,羼底僧訶學習《婆沙順正理》一年。後沿恒河東行,輾轉印度諸國來到憍薩羅(今今印度納格浦爾以南,錢達及其以東康克爾地區(qū))瞻禮龍樹、提婆遺跡。跟一位精明于因明的婆羅門學習《集量論》畢業(yè)滿後又來到馱那羯磔迦國(今印度南部馬得拉斯邦克里希納河口處)跟蘇部底和蘇利耶兩位法師學習大眾部的《根本阿毗達磨》。玄奘從南至北,從東到西,周游印度的各個國家,求學于各地學者。歷時三年,又回到了那爛陀寺。

  玄奘參謁戒賢法師後,在附近的低羅擇迦寺跟般若跋陀羅一起研究薩婆多部的三藏,以及聲明、因明等學問,解決了玄奘不少疑難問題。後又到杖林山跟勝軍論師學習《唯識抉擇論》,《意義理論》!冻無畏論》!恫蛔∧鶚務摗、《十二因緣論》!肚f嚴經(jīng)論》等。

  第二年,即貞觀十四年(公元六四〇年)的夏季,有位順世派婆羅門立論四十條在那爛陀寺前挑戰(zhàn)。叫囂誰能破他的論點,以首答謝。玄奘義不容辭,與之論辯。結果婆羅門辭屈,請伏前約。玄奘說:“我法弘恕,不在刑科。稟受我法,如奴事主。”寬恕了這位婆羅門,叫他皈依佛法。

  這時,有烏茶國小乘僧徒用正量部大師般若毱多所著的《破大乘論》七百頌向大乘僧徒挑戰(zhàn),來破斥大乘學說。中印度的統(tǒng)治者戒日王派人到那爛陀寺請玄奘、;、智覺、師子光四人前去烏茶國應戰(zhàn)。玄奘未能赴約,便用梵文制作《制惡見論》來破斥外道和小乘的異說、偏見,代替舌戰(zhàn)。

  不久,東印度迦摩縷波國(今度阿薩姆西部地區(qū))國王鳩摩羅仰慕玄奘的威名,遣使強邀玄奘至迦摩縷波國。玄奘為鳩摩羅王說法一個月,用梵文著《三身論》三百頌,贈與鳩摩羅王,闡述燈來功德無量。鳩摩羅王被度化,歸依玄奘。

  戒日王聽說玄奘著《制惡見論》一千六百頌。屢屢派人到那爛陀寺請玄奘,不遇。後聽說被鳩摩羅王挽留,戒日王派使前去索人。鳩摩羅王對來使說:“我頭可得,法師未可即來。”戒日王聞之大怒,便興師動眾,親自帶領官屬百余萬眾,順河東下前去問罪。鳩摩羅王懾于戒日王的武力,只好親自帶領象軍二萬,船只三萬,與玄奘赴殑伽河會晤戒日王。在羯朱嗢羅國(今印度恒河以北的拉杰馬哈爾地方》兩軍對峙。鳩摩羅王將玄奘交與戒日王。戒日王立即鳴金放炮,散花曼舞,頂禮膜拜。賓主剛一坐定,戒日王就迫不及待地要玄奘出示《制惡見論》,以飽眼福。戒日王看後,喜形于色,拍案叫道:“此論雖好,然未廣聞。欲于曲女城大會,命五印度能言之士,對象顯之,使邪從正,舍小就大,不亦可乎?”說干就干,戒日王當即發(fā)下敕令,普告天下、號召沙門僧侶、婆羅門以及一切異道學者,在曲女城集會。

  一個多月的召集工作,到會的有五印度十八個國家的國王,大小乘佛教徒三千多人,婆羅王以及尼乾外道學者兩千多人,那爛陀寺也有一千多人參加,再加上前來觀禮的那就更是不計其數(shù)了。這是印度歷史上一次空前絕後的大集會。

  戒日王設一座可容納幾千人的大殿,安置了香花音樂,請玄奘升座,做法會論主,當庭說法,闡述大乘義理。將《制惡見論》懸于會場,公布於眾,進行論辯。一十八日竟沒有一人敢來論難。戒日王大為得意,當眾嚷道:“支那國法師立大乘義,破諸異見,自十八日來無敢論者,普宜知之!”大會結束後,戒日王請玄奘騎上裝飾華麗莊嚴的大象,命群臣、諸道俗陪侍,上街游行。萬眾歡呼,熱鬧沸騰。從此玄奘的名聲震撼了五印度。大乘學者譽之為摩訶耶提那波(大乘天),小乘學者贊之為木叉提婆(解脫天)。

  曲女城大會結束後,玄奘向戒日王辭行,決定回國。戒日王勸玄奘參加當?shù)嘏e行的五年一度的七十五天“無遮大會”,玄奘為之心動:與戒日王一起赴鉢羅耶伽國(今印度北方阿拉哈巴德)參加大會。會畢戒日王又強留玄奘住了十天,玄奘又辭行,戒日王同意。

  戒日王決定派人從海路送玄奘返回唐朝。由于玄奘當初與高昌王曲文泰有約,不愿負人一片誠意。決定舍近就遠,赴高昌會曲文泰,以暢當年相聚之情。臨行,玄奘辭謝了戒日王贈送的無數(shù)珍寶奇服,只收下一頭大象。戒日王與十八國國王送程十多里,依依惜別。

  玄奘道別戒日王取道北行旋又西向,歷經(jīng)數(shù)國,行期一年多。來到坦叉尸羅國渡印度河時,風浪大作,將迦葉臂耶部三藏和一些花種失落河中。迦畢試王正在當?shù)?聽說玄奘駕到,立即到河岸迎接,偕往烏鐸迦漢萘城安居。玄奘派人到烏仗那國去補抄渡河失落的經(jīng)本,停留了五十五天。藍波國王正在舉行七十五天“無遮大會”,迦畢試王邀請玄奘同去參加。

  會畢,此時玄奘歸心似箭。經(jīng)伐刺拏國(今巴基斯坦、印度河西的班努地方),費栗持薩那國(今阿富汗的加滋尼),出迦畢試國的統(tǒng)轄區(qū)域,度過如今的庫什山的塔瓦克山口,入西突厥的領域。穿越帕米爾高原,達朅盤陀國(今新疆喀什專區(qū)的塔什庫爾干縣),遇到一伙強盜,強盜追逐大象,大象入水溺死。

  玄奘脫險後歷經(jīng)數(shù)國達瞿薩旦那(即于闐國。今新疆和田)。玄奘寓居瞿薩旦那國都城的小乘婆羅多寺。因國王的請求,玄奘在寺內(nèi)講《瑜伽師地論》、《對法》、《俱舍》、《攝大乘論》。這時有位商人馬玄智從高昌國來,告訴玄奘曲文泰已死。玄奘決定從天山南路直接回國,由于在渡河時失落了許多經(jīng)本,派人到屈支,疏勒一帶訪求,轉抄,尚無回音。再加上大象已死,無法運送。玄奘奏表,委托馬玄智隨商隊回國呈交朝廷,報告朝廷自己為取佛經(jīng),不惜性命,私往天竺。今困於于闐,“木獲奔馳,早謁軒陛”,聽候發(fā)落。八個多月後,玄奘接到唐太宗敕令:“聞師訪道殊域,今得歸還,歡喜無量?杉此賮砼c朕相見,其國僧解梵語及經(jīng)義者,亦伍前往。”玄奘奉詔即刻起程,度戈壁灘,抵達沙洲,回到了自己的祖國。

三、譯經(jīng)弘法

  貞觀十九年(公元六四五年)正月二十四日,房玄齡奉唐太宗之命,派遣了右武衛(wèi)大將軍侯莫、陳實,雍州司馬李叔慎,長安縣令李乾祐,在長安西郊迎接玄奘的到來。長安西郊外,前來瞻禮玄奘的人達幾十萬之多,人群長達二十多里。第二天玄奘在眾人的護衛(wèi)下浩浩蕩蕩地進了長安城,在朱雀街展覽了玄奘從印度帶回來的六百五十七部佛經(jīng),以及如來舍利、佛像等。長安城內(nèi)上下沸騰,齊來觀瞻,人山人海,動不得旋。

  二月初一,玄奘奉敕赴洛陽晉謁唐太宗。唐太宗詳細地詢問了玄奘在印度的情況,提出要求玄奘還俗,輔助自己治理國家,玄奘固辭不從。又請玄奘一起伐遼,玄奘以戒律不許觀戰(zhàn)為由,予以拒絕。玄奘請求要到菩提流支曾經(jīng)譯經(jīng)的嵩山少林寺翻譯帶回的佛經(jīng)。李世民不準玄奘入山,因此命玄奘在長安弘福寺譯經(jīng),一切事務由房玄齡負責,經(jīng)費由朝廷提供。

  三月初一,玄奘回到長安弘福寺,開始了籌備翻譯工作。訂立了一個組織翻譯人員的方案,共有四類:第一類,證義。就是核對翻譯的經(jīng)文是否符合原意,有無遺漏。第二類:綴文。就是負責對譯文進行統(tǒng)稿,潤飾,使文體完整統(tǒng)一。第三類,筆受。就是執(zhí)筆譯文的人員。第四類,書寫。就是抄寫已完成的譯文。方案交給房玄齡呈奏李世民,李世民下敕全國,招募各地高僧,協(xié)助玄奘譯經(jīng)。到四月底,佛經(jīng)譯場在弘福寺準備就緒。當時應招參加翻譯的高僧,據(jù)《開元釋教錄》記載有:

  證義的十二人:

  京師弘福寺沙門靈潤、沙門文備

  京師羅漢寺沙門慧貴

  京師實際寺沙門明琰;

  京師竇昌寺沙門法祥

  京師靜法寺沙門普賢

  京師海法寺沙門神防

  廓州法講寺沙門道深

  汴州演覺寺沙門玄忠

  蒲州普救寺沙門神泰

  益州多寶寺沙門道因

  綿州振音寺沙門敬明

  綴文九人:

  京師普光寺沙門棲玄

  京師弘福寺沙門明璇

  京師會昌寺沙門辯機

  洛州天宮寺沙門玄則

  蒲州普救寺沙門行友

  蒲州棲巖寺沙門道卓

  簡州福聚寺沙門靜邁

  終南山崇德寺沙門道宣

  幽州照仁寺沙門慧立

  另外,還有來自的京師大總持寺沙門玄應,以及證梵語梵音的京師大興善寺沙門玄謨。

  玄奘組織的佛經(jīng)譯場不僅在翻譯程序上有嚴格的要求,并且還明確規(guī)定了五不翻的翻譯準則:“一、秘密故,如陀羅尼。二、含多義故,如薄伽梵具六義(即指佛陀。有自在、熾盛、端嚴、名稱:吉祥、尊貴六種意義)。三、此無故,如閻浮樹(中夏實無此木)。四、順古故,如阿耨菩提(并非不可翻,而是摩騰以來一直沿用梵音)。五、生善故,如般若(般若即智慧。智慧有俗義,般若意義莊重)。”

  五月二日,玄奘自任譯主,首譯《大菩薩藏經(jīng)》二十卷。到這一年年底還譯出了《顯揚圣教論頌》一卷,《六門陀羅尼經(jīng)》一卷,《佛地經(jīng)》一卷加《顯揚圣教論》二十卷。

  第二年,貞觀二十年(公元六四六年),玄奘在譯完安慧的《大乘阿毗達摩雄集論》之後,集中了主要精力組織大家開始翻譯瑜伽宗派的主要論典《瑜伽師地論》一百卷。這項工作從該年五月十五日開始至貞觀二十二年(公元六四八年)五月十五日,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才告完成。

  在這期間,辯機將玄奘親歷西域一百一十個國家,加傳聞所知的二十八個國家的地理、物產(chǎn)、民俗、宗教等的所見所聞,整理編纂成十二卷《大唐西域記》。這本書的誕生給我們研究中亞、南亞地區(qū)的歷史、地理提供了重要的資料。對研究印度古代史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如今《大唐西域記》已有日文、英文、法文、德文、俄文等多種版本,在國內(nèi)外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同時玄奘又奉敕將中國《老子》一書譯成梵文,由唐使帶入印度,向印度人民介紹中國的思想文化。曾在印度的迦臂縷波國產(chǎn)生了相當?shù)挠绊憽P蔬將在印度早已失傳的《大乘起信論》譯成梵文,隨同唐使一起帶入印度。玄奘為中,印文化交流開創(chuàng)了先例。

  貞觀二十二年(公元六四八年)七月初一,唐太宗敕令玄奘到坊州宜君縣鳳凰谷的玉華宮會晤,勸玄奘還俗,賜予高官,永享富貴。被玄奘拒絕。唐太宗親閱了《瑜伽師地論》後,命令官吏手書九本,發(fā)送全國九個州,輾轉流通,“使率上之人,同稟未聞之義。”并為《瑜伽師地論》、《大唐西域記》撰寫了“大唐三藏圣教序”。

  玄奘在玉華宮并沒有停止翻譯工作,譯出了《能斷金剛般若波羅密多經(jīng)》一卷。後玄奘隨唐太宗回長安住紫微殿弘法院。白天被唐太宗留在宮里,談論佛法和在印度的見聞,晚上回到了弘法院繼續(xù)譯經(jīng),在一個月的時間里譯出了世親的《攝大乘論釋》十卷。

  同年,慈恩寺落成,玄奘奉敕住進了慈恩寺。玄奘任慈恩寺首座,寺務繁忙,但還是加緊時間翻譯經(jīng)典,常常至“至三更暫眠,五更復起。”譯出了大量的佛經(jīng)。

  譯出的佛經(jīng)在不斷地增加,為了預防火災的侵襲,玄奘在永徽二年(公元六五一年)奏請?zhí)聘咦诶钪卧诖榷魉陆ㄋ亟?jīng),被批準。五十三歲的玄奘負責建塔工作,其“親負簣畚,擔運磚石”,同大家一起參加勞動。經(jīng)過了兩年的時間辛勤勞動,一座五層方形(當時的塔形)的大雁塔在慈恩寺西院竣工。

  永徽六年(公元六五五年)玄奘在慈恩寺譯出了兩部印度因明學專著《因明入正理論》和《因明正理門論》,并在慈恩寺講解因明。玄奘的弟子爭相著疏,各述己見。當時作疏最好的有跟隨玄奘譯經(jīng)的神泰、明覺和清邁。他們的疏義在譯場廣為流通。有位居士呂才,他有位好友是譯場僧棲玄。棲玄將《因賜入正理論》和《因明正理門論》,以及神泰、明覺、清邁三家的注疏借給了呂才。呂才回家專心研究,撰寫出《因明注解立破義圖》,對因明的宗、因,喻提出了四十條不同的意見。呂才又奏明唐高宗,在慈恩寺開展一次有關因明學術性問題的辯論。唐高宗派遣了“群公學士”到慈恩寺,由玄奘主持“與呂公對定”。這次學術辯論達半年之久,在玄奘耐心透徹的解釋下,終于以“呂公詞屈,謝而退焉”而告結束。

  通過這件事,玄奘看到呂才對因明譯本在文字上產(chǎn)生了不少的誤解,意識到譯本的文字語言,應當接近一般的讀者,為更多的人所接受。因此,奏請朝廷派遣文學大臣協(xié)助參加證義、綴文工作。公元六五六年正月二十八日,唐高宗指派了左行射于老寧,中書令來濟,禮部尚書許敬宗,黃門侍郎薛元超,中書侍郎李義府、杜正倫等,協(xié)助玄奘進行翻譯。唐高宗并為慈恩寺撰寫了碑文。

  不久,玄奘生了一場大病,唐高宗派了御醫(yī)替玄奘治療。玄奘為了爭取佛教的社會地位,以及佛教徒的尊嚴,在病中向唐高宗提出,要求廢除“先道後佛”和“僧尼犯法依俗科罪”的敕令。病愈之後,玄奘更加抓緊時間翻譯佛經(jīng)。

  顯慶四年(公元六五九年),西明寺建成,玄奘住西明寺譯經(jīng)。自從生了一場大病之後,近三年來,玄奘經(jīng)常生病,如今年逾六十,身體衰弱,深感生命有限,無常難卜。加上身居京師事務纏身,不能專心譯經(jīng)。因此,上表唐高宗,請求住比較僻靜的玉華寺專心從事翻譯。得到了唐高宗的許可。玄奘帶領弟子及譯場人員,赴坊州玉華寺。

  此時,玄奘早有打算,他準備翻譯瑜伽學派的重要論著,就是印度十大論師對世親《唯識三十頌》釣注書。十大論師的注書共有四千五百頌之多,要將它全部譯成中文,費時較多。當時玄奘的弟子窺基認為,十大論師的注書不僅篇幅冗長,而且還有真謬之別,恐有使人無所適從之愆。因此,窺基向玄奘提出了一個創(chuàng)造性的建議,對玄奘說:“請錯綜群言,以為一本,楷定真謬,權衡盛則”。玄奘采納了窺基的意見,并留窺基一人在身邊從事這項工作。十大論師中的注書,其中以護法的注書最為精辟,而且最為難得。此書在印度被玄鑒居士珍藏,唯獨玄奘獲得。因此,玄奘以護法論師的注書為主,糅合其他九種注書,形成一本十卷的《成唯識論》。此項工作在師生倆的通力合作下,終于在年底完成。

  我們說《瑜伽師地論》的譯成,它結束了地論學和攝論學的爭論,統(tǒng)一了唯識學派的思想。那麼,《成唯識論》的譯成,它大大地豐富了唯識學的思想,使唯識學的理論更加完整,更有哲理性,為我國法相宗的開創(chuàng)和興起起了重要的作用。

  窺基在完成了《成唯識論》的翻譯後,在玄奘的指導下,於慈恩寺講解《成唯識論》,并對《成唯識論》進行了注釋,撰寫了《成唯識論述記》和《成唯識論掌中樞要》。窺基在十七歲時奉敕師事玄奘,二十五歲起開始跟隨玄奘從事翻譯工作。玄奘對他極其偏愛,不僅把唯識學的全部思想傳授給他,而且把因明的知識毫不保留的傳承給他,使其成為唯識學派的一代大宗匠。窺基還在玄奘幫助下,對佛典進行了大量的注釋,作出了卓越的成績,享有“百部疏主”的美名。

  玄奘不僅熱心于翻譯,還重視培養(yǎng)人才。除了譯經(jīng)外,每天堅持為弟子講解佛法。玄奘的弟子林立,個個都有成就。除了窺基外,與窺基齊名的遐有圓測。圓測早年受學于法常和僧辨,專攻攝論學。玄奘從印度回長安時,他就學于玄奘。顯慶四年徙居西明寺,當時敕選了五十名高僧協(xié)助玄奘譯經(jīng),其中有一位就是圓測。後來圓測繼承了玄奘唯識學、在西明寺弘揚唯識救義,門下出了許多有學問的弟子。與慈恩寺窺基形成我國法相宗的兩大派系。圓測的唯識學還傳到了西藏,充實了西藏的唯識學思想。

  玄奘不僅國內(nèi)弟子眾多,而且還培養(yǎng)了日本的留學僧。日本的法相宗開創(chuàng)者道昭,就是其中之一。道昭于公元六五三年隨遣唐使吉士長丹等來到長安,跟隨玄奘學習唯識、因明八年之久;貒鴷r玄奘贈與大量的法相宗著作;貒岽笏梁霌P法相宗,日本佛學界才開始認識唯識學,成為日本法相宗的第一傳人。另外,還有公元六五八年來唐跟隨玄奘學習唯識的智通、智達。他們回國後在日本奈良興福寺傳播法相宗,成為日本法相宗的第二傳人。法相宗在日本得到了空前的興盛。玄奘不僅把印度的唯識學傳到了日本,豐富了日本的佛學思想,而且通過朝鮮的留學僧順璟、元曉傳到了朝鮮。

  玄奘在完成了《成唯識論》的翻譯後,開始著手以《大般若經(jīng)》為中心的翻譯工作!洞蟀闳艚(jīng)》是中觀學派的主要經(jīng)典,主要淵源。在國內(nèi)雖有譯本,但零星不全。玄奘想把般若思想完整地介紹給國內(nèi)學者,以此說明瑜伽學派的學說上通於般若,融會瑜伽和中觀的兩派思想,以實現(xiàn)其年輕時的思想。玄奘從印度帶回了三種梵文版本的《大般若經(jīng)》,它記述了釋迦牟尼佛在四處說法的內(nèi)容,共有二十萬頌。當時玄奘的弟子們以《大般若經(jīng)》的卷帙浩大,勸其刪減一部分。玄奘堅持一字不刪地將它譯成中文。玄奘以三版梵文本作范本,將以前的舊譯本作為參考。組織起大家進行逐字逐句的斟酌,一絲不茍的翻譯。玄奘長期的兢兢業(yè)業(yè)從事翻譯,積勞成疾,如今年遵體弱,自覺“經(jīng)部甚大,每懼不終”,感嘆地對大家說:“各人加勤,勿辭勞苦。”決心在有生之年將這部巨著完成。通過了整整四年的努力,在唐高宗麟德元年(公元六六四年)正月初,翻譯工作全部結束。玄奘此刻欣喜萬分,贊嘆道:“此得鎮(zhèn)國之典,人天大宅!”

  《大般若經(jīng)》勝利告成了,但玄奘的病情在一天一天地加重。正月初三,玉華寺譯場諸僧,請求玄奘翻譯《大寶積經(jīng)》。在諸僧的再三啟莆下,玄奘推辭不得,勉強參與翻譯。譯了幾行之後,實在支撐不住了,對大家說:“此經(jīng)部軸與大般若同。玄奘自量氣力,不復辦此。死期已致,勢非久遠。”玄奘起座,走出譯場。諸僧面面相視,潸然淚下。從此玄奘棄筆,專致修道。

  二月四日,玄奘病篤臥床,講弟子周匝圍繞。玄奘對眾人發(fā)愿說:“愿以所修福德,迥施有情。共諸有情;同生覩史多天,彌勒內(nèi)眷居中,奉事慈尊。佛下生時,亦愿隨下。廣作佛事,及至無上菩提。”玄奘不僅把自己有限的一生獻給了佛法,獻給了唯識事業(yè),就是死後也要生彌勒內(nèi)院?繼續(xù)進修唯識。來世與佛陀共同救度有情眾生。

  二月五日夜半,玄奘帶著他美好的理想和愿望奔赴了彌勒法會,與世長辭,享年六十五歲。

  結束語

  玄奘的一生,是奮斗的一生,追求真理的一生。他以強烈的求知欲心,追求知識,從不滿足。

  貞觀元年至貞觀十九年的孤征遠邁,從印度帶回了大量的佛經(jīng),大大地豐富了中國文化的內(nèi)容,并且將中國的《老子》、唐初音樂《秦王破陣子》介紹給了印度人民,成為中印文化交流史上的一個偉大的使者。稱霸五印度的戒日王,聽了玄奘對中國大陸的介紹,特遣使節(jié)來華訪問,成為中印兩國政府邦交史上的正式開端。印度人民世代流傳著玄奘的美好故事,以這位唐僧曾經(jīng)踏遍印度大地而感到自豪。

  從貞觀十九年到玄奘逝世的十九年中,玄奘共翻譯佛經(jīng)七十四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是中國歷史上翻譯數(shù)量最多的一位翻譯家。與玄奘齊名的四大翻譯家,鳩摩羅什、真諦,不空,竺法護再加上義凈的翻譯,總共只有一千二百多卷。玄奘翻譯的佛經(jīng),不僅從數(shù)量上是前人所莫及,而且在質量上也是劃時代的。中國的翻譯史上,自從出了玄奘以後,就把玄奘以前的翻譯稱為“舊譯”,把玄奘的翻譯稱為“新譯”,開創(chuàng)了一代新的譯風。有人稱贊他的譯文是形式與內(nèi)容高度統(tǒng)一的藝術杰作。

  玄奘作為一個唐僧在中國人民中已是家喻戶曉,廣為流傳。正因為他以無限的慈悲、智慧和才能,無私地奉獻給了中國人民。

  一個人對國家、民族作出了巨大的貢獻。那么,他的貢獻就會打破國界和民族界限,受到全世界的人民的尊敬,玄奘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是中華民族的“脊梁”。

  一九八五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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