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嚴(yán)五教止觀講義》釋“法有我無門”之三

　　《講義》釋“法有我無門”之三

　　釋華梵 著

　　(續(xù)釋:第一、法有我無門)

　　【第二、外六塵者。一一是有六種:一者名,口中言說色塵者是也;二者事,名下所詮,一念與眼識相應(yīng)者是也;三者體,八微者是也;四者相,青黃赤白者是也;五者用,引生眼識者是也;六者因,阿賴耶識中色種、色種子者是也�！�

　　前文已解釋過了“內(nèi)六根”一一之六重,這里接下來將解釋“外六塵”一一之六重。亦如前文中解說內(nèi)六根各自六重時,僅約眼根為例一樣,今解說“外六塵”一一之六重,亦只是約色塵為例,余塵例此,自可推而知之�！傲�重”者如前,即一名,二事,三體,四相,五用,六因。

　　一、名,口中言說,謂為“色塵”者是。

　　二、事,名下所詮釋者,一念與眼識相應(yīng)者是。一念與眼識相應(yīng)者即是“色塵”,故簡單的說,眼識向外作用了知的對境即是色塵之“事”。

　　三、體,色塵以地、水、火、風(fēng)、色、香、味、觸等八微因緣假合為體。

　　四、相,色具青、黃、赤、白等為其相。

　　五、用,色法能引生眼識者為其用。這里需要注意的是,前面說到眼根之用是“發(fā)生眼識”,而這里言色法之用則是能“引生眼識”。二者雖只一字之別,然義卻不同�！鞍l(fā)生”者為主因、內(nèi)因,而“引生”者,則為次因、外緣。

　　六、因,阿賴耶識中,色種、色種子者是。此處據(jù)文義“六者因,阿賴耶識中色種、色種子者是也”似應(yīng)為“六者因,阿賴耶識中,色種子者是也”。前“色種”二字可能系傳抄時之誤加�！鞍①囈�識中色種子”者,即阿賴耶識中自體變現(xiàn)之相分也。

　　【聲塵,以大、小、長、短音聲為相,香塵,以香、臭等為相;味塵,以酸、咸、甘、辛、苦為相;觸塵,冷、暖、澀、滑、硬、軟、輕、重等為相也;法塵,以方、圓、長、短形量等為相。其法塵以無明為體。除法塵體外,余五塵,準(zhǔn)色塵思之�！�

　　前已解釋“色塵”之相,今則接下來解釋余塵之相。其中:

　　“聲塵”者,以音聲大小、長短為相。音聲大小、長短者,直名其言說也。

　　“香塵”者,以香、臭之氣為相。

　　“味塵”者,以酸、咸、甘、辛、苦等滋味為相。

　　“觸塵”者,以冷、暖、澀、滑、硬、軟、輕、重等為相。

　　“法塵”者,以方、圓、長、短形量等為相。

　　若論法塵之體,則法塵以無明為體。何故言法塵以無明為體耶?尅實(shí)而言,一切諸法本初不生,乃因眾生最初一念無明心動而幻起諸法,起而皆幻,無有其實(shí),內(nèi)外求之,了不可得,推其本際,元是妙明,真如理體。諸法既因無明而幻起,是故文云“法塵以無明為體”。若淺而言之,一切諸法但四大、八微因緣假現(xiàn),而無實(shí)體,眾生起于無明,虛妄執(zhí)著法有實(shí)體,而強(qiáng)加分別善惡好丑者是也,是故文云“法塵以無明為體”。

　　除法塵以無明為體以外,其余聲、香、味、觸等四塵,皆準(zhǔn)色塵可知。即是其余四塵,皆以八微為體,這是就五塵自體性相而言的。諸法有二種性,即一、無性為性,本質(zhì)上而言一切諸法同是以無性為性;二、以自體性相為性。此處以八微為體,即是從事相上,約自體性相而言也。若究竟言,一切塵法,皆緣生無性,若執(zhí)為實(shí)有,即是無明。

　　【中間六識者。一名,口中言說眼識者是也;二事者,名詮不及,妙得不亡者是也;三體者,用如來藏為體;四相者,清凈圓滿為相也;五用者,得境了知為用也;六因者,以阿賴耶識中,眼識種子者是也�！�

　　此是于根、塵、識中,第三、解釋中間六識。于六識中,先解釋眼識,余五識則可準(zhǔn)眼識思之。眼識有六重:

　　一、名,眼識之名謂通過口說出來能指謂“眼識”的概念名稱,即口所呼為“眼識”者是。

　　二、事,眼識之事即“名詮不及,妙得不亡者”是也。此處意謂:眼識是抽象的,非具體的,故非可作固定形相來見的事物,故曰“名詮不及”。雖然名詮所不及,然眼識確實(shí)存在功用,當(dāng)知眼識元非虛無,故曰“妙得不亡”�！安煌觥闭卟粺o也。

　　三、體,眼識用“如來藏”為體。何謂“如來藏”呢?真如在煩惱中,謂之如來藏;真如出煩惱,則謂之法身。依《〈佛性論〉如來藏品》所說,藏有三義:

　　(一)所攝之義,真如立于眾生之位則含和合、不和合之二門,為和合門者生一切之染法;為不和合門者,生一切之凈法;一切染凈之法,皆攝于如來之性,即真如,故云如來藏。換言之則真如攝一切法,如來藏一切法也�！�楞伽經(jīng)》四曰:“如來之藏,是善不善因,能遍興造一切眾生。”《勝鬘寶窟》(下本)曰:“一切眾生無有出如如境者,并為如如所攝故名藏也。則眾生為如來所攝也,是如來藏眾生�！薄镀鹦耪摿x記》(上)曰:“如來藏心,含和合、不和合二門,以其在于眾生位故,若在佛地則無和合義�！�

　　(二)隱覆之義,真如在煩惱中時,為煩惱隱覆如來之性德,而不使顯現(xiàn),故名如來藏,是眾生之煩惱藏如來也�！秳亵N經(jīng)》曰:“無量煩惱藏所纏如來藏�！庇衷�:“如是如來,法身不離煩惱藏,名如來藏�！薄独砣�般若經(jīng)》曰:“一切有情皆如來藏�！蓖�《述贊》(下)曰:“此真性正實(shí)如來藏在纏中名如來藏,一切眾生皆有真理故�！薄秳亵N寶窟》(下本)曰:“如來性住在道前為煩惱隱覆,眾生不見,故名為藏,是眾生藏如來也�！�

　　(三)能攝之義,真如在煩惱中。含攝如來一切果地之功德,故名如來藏�！墩疾旖�(jīng)》(下)曰:“復(fù)次彼心名如來藏,所謂具足無量無邊不可思議無漏清凈之業(yè)�！薄镀鹦耪摗吩�:“如來藏,具足無量性功德故�！薄妒鲑潯废略�:“藏謂庫藏,諸佛所有一切功德皆在其中名如來藏,現(xiàn)行功德未能起,故不名法身。”《起信論義記》(下本)曰:“隱時能出生如來,名如來藏(能攝故出生也),顯時為萬德依止,名為法身�！�

　　又“如來藏”也指如來所說之一切經(jīng)藏也�！丁丛鲆话⒑�經(jīng)〉序品》曰:“其有專心受持增一,便為總持如來藏,正使今身不盡結(jié),后生便得高才智�！�

　　顯然此文中所言之“如來藏”非謂“如來所說之一切經(jīng)藏”也,而是指于一切眾生之煩惱身中,所隱藏之本來清凈(即自性清凈)的如來法身。蓋如來藏雖覆藏于煩惱中,卻不為煩惱所污,具足本來絕對清凈而永遠(yuǎn)不變之本性。而一切染污與清凈之現(xiàn)象及事法,卻又皆緣如來藏而起(所謂“如來藏緣起”),而阿賴耶識亦是緣如來藏而起,如《圓覺經(jīng)略疏》云“二者、心生滅門,謂依如來藏與生滅合,名阿黎耶識(即阿賴耶識)”,故如來藏實(shí)為一切現(xiàn)象事法的實(shí)質(zhì)、本體。而“眼識”又豈出其外,故今文云“(眼識)體者,用如來藏為體”。

　　前文注解八識時曾云“眼識乃至末那識系由阿賴耶識之所生起”,今何故不說阿賴耶識為眼識之體耶?其實(shí)如來藏即是阿賴耶識�；蛴謫�:既如是,則佛何故又于阿賴耶識之外更立如來藏之名耶?至于佛為何于阿賴耶識之外更立如來藏之名,《大乘密嚴(yán)經(jīng)》中如是釋云:“世間諸眾生,染凈等諸法,皆依于藏識,為因而得生;此因勝無比,證實(shí)者宣示;非與于能作,自在等相似。世尊說此識,為除諸習(xí)氣;了知解脫已,此亦無所得。賴耶有可得,解脫非是常。如來清凈藏,亦名無垢智,常住無始終,離四句言說。佛說如來藏,以為阿賴耶。惡慧不能知,藏即賴耶識,如來清凈藏,世間阿賴耶,如金與指環(huán),輾轉(zhuǎn)無差別�！�

　　然今文云“眼識用如來藏為體”,此非就小乘教而言,乃是以大釋小也。何故?若就小乘教法而言,小乘人于阿賴耶識尚僅知名字,更何況于甚深如來藏耶!

　　四、相,眼識以“清凈圓滿”為相。眼識者,雖能圓照一切法,然其本身卻是清凈,不夾雜個人情見執(zhí)著分別的。譬如牟尼寶珠,圓照諸像,然珠體清凈湛寂�！把圩R”之相,亦復(fù)如是。

　　五、用,眼識以“得境了知”為用。譬如明鏡,對境影現(xiàn),不加情見分別,故曰“得境了知”�！傲酥�”者,明了知道,然不加情見分別爾。

　　六、因,眼識是以“阿賴耶識中能引生眼識之種子”為因。即阿賴耶識中,見分能取于相分之功能,即是眼識之因也。

　　【然意識中事者,名下所詮與正理不相應(yīng)者是也,以一切往礙為相。除意識事相外,余五識,準(zhǔn)眼識思之�！�

　　“眼、耳、鼻、舌、身、意”六識中,前五識性質(zhì)基本相同,故皆可準(zhǔn)眼識思而明之。唯意識與前五識性質(zhì)有異,故今于意識之“事”“相”二予以別釋。

　　若論意識中“事”,意識中“事”者,今文謂“名下所詮,與正理不相應(yīng)者”。何謂“意識”呢?“意識”者,謂意根若對法塵,即生意識。意識生時,即能于五塵之境,分別善惡好丑也。而其之所以于因緣假合之境強(qiáng)加分別善惡、好丑,皆系因此類人等昧于正理,不知不解五塵外境實(shí)乃由因緣假合而成,緣生無性,本來空寂。故知,但是“意識”生時即昧于正理,與正理不相應(yīng)也。是故文云:“名下所詮,與正理不相應(yīng)者是�！�

　　若論意識之“相”,即是“以一切往礙為相”。“往”者,過去也。意識者,不同于前五識,前五識對前五塵時,但是見色、聞聲、嗅香、嘗味、覺觸,而未起分別也;而意識則不同,意識生時,即能于五塵之境,強(qiáng)加分別善惡、好丑,而生邪執(zhí)取舍也。不起分別者即是現(xiàn)量之境,起分別者則非是現(xiàn)量之境,但為過去之境也。今意識者,既昧于正理,而于五塵之境強(qiáng)加分別善惡好丑,是則名之為“礙”�！暗K”者,礙于正理了。

　　除意之“事”與“相”外,余五識之六重,及意識之名、體、用、因等,皆準(zhǔn)眼識,思之可知。

　　【其名、事等,一界既六,總計十八界,都一百八界也�！�

　　其名、事、體、相、用、因等六重,于十八界中各各皆具�？傆嫳阌幸话侔私�。

　　【有經(jīng)用此為一百八煩惱,所治之病既爾,能治之藥亦然�！�

　　有的經(jīng)論認(rèn)為此一百零八界,即是一百零八種煩惱�！盁�惱”者,病也。既然有一百零八種病,故治病之藥,自然亦有一百零八種藥也。

　　【俱根、塵、識等并以藏識為體。故《楞伽經(jīng)》云:“藏識海常住,境界風(fēng)所動,恒起諸識浪,騰躍而轉(zhuǎn)生�！睋�(jù)此經(jīng)文,是為可證�！�

　　文義易見。

　　根、塵、識三,并以藏識為體�！安刈R”者,即是第八識“阿賴耶識”也。今文并引《楞伽經(jīng)》“藏識海常住,境界風(fēng)所動,恒起諸識浪,騰躍而轉(zhuǎn)生�！蔽亩�作為證據(jù)、證明。

　　【若行者觀此十八界,斷前等煩惱,得離我、我所,此即解脫�！�

　　文義易見,謂若學(xué)佛之人,若觀此十八界,以藥除病,斷前等煩惱,得離我與我所,此即是解脫也。

　　“觀十八界”者,觀也,“斷煩惱”者,止也。以止觀故,離我、我所,以離我、我所故,獲得解脫。

　　【能觀之心是智,所觀之境無人,名得人無我智也。人我雖去,法執(zhí)猶存。法執(zhí)者,謂色、心也�！�

　　前文已總說小乘人學(xué)佛修行,皆乃對待境界,故有能有所,有生有滅。

　　于小乘所修止觀,能觀之心謂之觀智,由此觀智觀所觀之境,而得通達(dá)所觀之境無人,亦即通達(dá)“人無我”之理也,故其觀智,文云“名得人無我智也”。

　　然小乘止觀僅空人我,未空法我,故空性未得圓明。關(guān)于人、法二無我前文未作什么解釋,今略釋如下。

　　人法二無我者,又稱人空、法空,或我法二空。其中:

　　一、人無我,謂了知人身乃五蘊(yùn)假和合,實(shí)無自主自在之我體。是為小乘之觀道,以斷煩惱障而得涅槃。

　　二、法無我,謂了知諸法因緣所生,實(shí)無自性實(shí)體。乃大乘菩薩之觀道,以斷所知障而得菩薩。

　　徹知人法二無我理之智慧,稱為二無我智(人無我智、法無我智)。

　　今小乘止觀既墮對待境界,自然失于化道,不能善解方便,偏空滯寂自當(dāng)難免,故文云“人我雖去,法執(zhí)猶存”�！胺▓�(zhí)”者,即是固執(zhí)認(rèn)為諸法有實(shí)體,有實(shí)用,即所謂有“法我”者是也。

　　結(jié)合前文而言,即是由前藥病相對,法開法合,小乘學(xué)佛之人已知此人身乃五蘊(yùn)假合,實(shí)無自主自在之我體。然尤執(zhí)藥對,開合之法,是為實(shí)有,具體而言,即是認(rèn)為色法、心法、十八界等法系為實(shí)有也。

　　【問:此中法執(zhí)色、心,與前破一我色、心何別耶?答:前則一身為有人,故舉色、心以破見,乃至如是展轉(zhuǎn)開一身為十一色,開一心為七心等,至此始知從眾緣和合生,故人見始亡;鑒理未明,猶執(zhí)眾緣,以為實(shí)有,有斯異也。此略出說小乘破我執(zhí),明界分別觀竟�！�

　　此乃問答釋疑。此疑系由前文而來,學(xué)人見前文以色心二法,開合不定,破執(zhí)此五蘊(yùn)之身有一自主自在實(shí)我的邪知邪見,而今文又云“法執(zhí)者,謂色、心也”,故而生疑。不知前后二者,到底有何差別耶?

　　答文文義易見,謂前由執(zhí)一身為有人我,故于色心二法開合不定以破一我者,是破人我執(zhí)也。今說法執(zhí)為色、心二法者,是說小乘人尚有法我執(zhí)也。故舉色心以破見者,是破人我見。如是展轉(zhuǎn)破人我見,而先開一身為色、心二法;次開一色為四色(四大),開一心為四心(受、想、行、識);次復(fù)展轉(zhuǎn)合四色為一色,即五陰中之色陰,合四心為一心,即十二入中之意入;次復(fù)展轉(zhuǎn)開一色為十一色,即五根六塵,開一心為七心,即六識及六根中之意根;展轉(zhuǎn)至此,方知“我”為從眾緣和合生,故人我見始亡。

　　然小乘人鑒理未明,猶執(zhí)眾緣之法為實(shí)有。故謂小乘為“法有我無宗”。

　　此是略說小乘,破其人我執(zhí),于五停心觀中,單明界分別觀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