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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嚴法師「建設人間凈土」理念根源 第二節(jié)(五)

  (三)「避世」的目的——建設以離開世界(美化人生〔提升人品〕以達理想社會〔建設人間凈土〕)

  關于批評佛教只「適合未來世界」一說,法師在民國四十六年(1957)〈理想的社會與美化的人生〉一文,對同一個世界的兩種對立態(tài)度——「離開」、「建設」,歸為兩個不同的層次——「目的」與「方法」:

  世間淺見人士,都……因為學佛的最后目的是在超脫三界,離開這個世界,而不是來努力于這個世界的建設。事實上,離開這個世界是學佛的目的,建設這個世界才是學佛的手段。45

  以修行的立場講「離開這個世界」是「學佛的目的」,而「建設這個世界」是「離開」的方法。法師善巧地讓問題各得其所,自然消泯。至于「建設這個世界」的內容,則是「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佛教的教化,是使得人人各安本分,不但「諸惡莫作」,而且「眾善奉行」,凡是有害于一切眾生的事情,佛教徒不會去做,凡是有益于大眾福利的,佛教徒則「從善如流」。46

  法師以消極于「諸惡莫作」,積極地以「眾善奉行」入世,避開否定批評者「消極」、「積極」互為不容的認知。如此一來,轉化、活化了這種尖銳、對立的的思維,而使成為能用且又合理的佛法,這正可說是圣嚴法師特有的風格,不同于二位大師思想性的特質。

  這篇文章并以要實現「佛國凈土」,就應先「美化人生」來論說。美化人生的方法就是透過「三學」:

  人生如何才可美化起來?……講到超現實的美化,那就不能不去仰求于宗教信仰,和宗教的實踐了。尤其是佛教,……我們應該從最基本的地方做起,那就是「五戒」、「十善」,由戒生定,由定發(fā)慧,如果「戒、定、慧」三學具足,那就是了生脫死的機緣成熟,也就是真常妙有,美化人生的境界。47

  法師這時期用「美化人生」「五戒、十善、三學、真常妙有」的精神意涵,實與民國七十九年(1990)以「提升人的品質」入手而講的〈法鼓山四眾佛子共勉語〉相應:

  信佛學法敬僧,三寶萬世明燈。

  提升人的品質,建設人間凈土。

  知恩報恩為先,利人便是利己。

  盡心盡力第一,不爭你我多少。

  慈悲沒有敵人,智慧不起煩惱

  忙人時間最多,勤勞健康最好。

  為了廣種福田,那怕任怨任勞。

  布施的人有福,行善的人快樂,

  時時心有法喜,念念不離禪悅。

  處處觀音菩薩,聲聲阿彌陀佛。48

  這一方便記憶、持誦的偈頌,內容有「三寶」、「利他」、「三學」、「六度」、「凈土」等之修學與心行。誦文中呈現了法師最具個人特質的風格——生活化的宗教家。入俗、在俗、用俗而脫俗,一脫佛學專家用語,使上至知識分子下至販夫走卒,不管學、不學佛,要、不要求生他方凈土,在日常中多少都能使用「佛法」。

  所以民國四十六年(1957)〈理想的社會與美化的人生〉一文里的「美化人生」,其實就是「提升人的品質」理念的另一說法。以「美化人生」為基礎,建設「人間凈土」為過程,直到一切有情輪回止息,才算是究竟,才算「美化人生」的理想,「佛國凈土」的目的:

  上面說過,我們的世界,個個信佛,人人學佛,便是大同世界的超然化,便是「佛國凈土」的實現化,可見美化人生是佛國凈土的基礎,佛國凈土是美化人生的表現。……上面說過,大同世界或是「人間凈土」,是佛國境界的一個過程,也是美化人生的一種表現。然而過程不是終點,表現也不是究竟,超出三界火宅,擺脫六道輪回,才算是佛國凈土的目的,才算是美化人生的理想。49那就是彌陀凈土之類的佛國凈土。50

  因此「人間凈土」是「過程不是終點,表現也不是究竟」。

  所以此文之意涵同于前文建設「人間凈土」是方法、手段;「他方國土」才是目地之說。難怪民國七十九年(1990)的一文,更就人類歷史的發(fā)展,說明佛講「苦諦」的目的是「人間凈土」的實現。

  由于「人類無不因為痛苦的刺激,促成了智慧的果實」,所以佛教「『以苦來概括人生和人類的歷史』,并不是『悲觀失意者的論調』,『要擺脫生死輪回的苦海』,也不是『厭世逃遁者的宗旨』」,而是「佛陀明白人類乃至一切眾生的惰性,以及了解人類的社會,不到『人間凈土』的實現,絕不會有永久的快樂或絕對的快樂;個人不到超出三界的境界,也不會脫離痛苦的感受!51因此,佛以苦的觀念來策勵社會,希望社會從痛苦中不斷地奮斗,直到拋棄了所有乃至可能的痛苦時為止——那是「人間凈土」的實現(超越的大同世界);他以苦的理由來警惕人類乃至所有的眾生,希望我們由生老病死,死生老病,生死死生中漸漸磨煉,慢慢升華,直到了生脫死為止——那是超出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52。

  文中法師以「人類無不因為痛苦的刺激,促成了智慧的果實」,來解說人類文明發(fā)展歷史,而論說佛陀講「苦諦」的真義是要策勵「人類、眾生從生死升華」,直到「生死死生止息」——「出三界」、「拋棄所有痛苦」,為實現了「人間凈土」。

  法師這里所說的「苦諦」,就是印順導師舉根本佛教《阿含經》「佛在人間成佛,成了佛還在人間教化」,而以「苦諦」為最初教法——「四圣諦」的首諦。這「苦諦」為首的佛教世間觀,正是造成學者楊惠南指為「出家、禁欲」、「出世多于入世」的「原始佛教」,也是被梁漱溟說成「重感覺,取消問題……,適用于未來世界」的「印度佛教」。然而「出家、禁欲」,法師則解讀為「策勵人類從生死升華」;「出世」、「未來世界」則是「出三界」、「拋棄所有可能的痛苦」的「人間凈土」實現。

  至于楊氏的「援儒入佛」之說,法師在民國八十二年(1993)《學思歷程》一書,追憶他十四歲(民國三十二年)在狼山出家,聽老師講解《禪門日誦》、《四書》、《五經》時的看法是:

  孔孟之道可以治世,佛教的義理及其方法可以化世。若能互為表里,一定可以實現世界大同或人間凈土的局面。53

  法師對于儒學的理解是從《四書》、《五經》而來,法師以儒學相對于佛學而言,是「治世」的,為「表」;而佛學相對于儒學,則是「化世」,是「里」,二者是互補,不相對立。54

  法師這樣的說法院是否同于楊氏「援儒入佛」,在某種相融的立場是可以說得通。如前述引法師民國四十六年(1957)一文「美化人生,應該是從最基本的『五戒』、『十善』做起……」;民國七十九年(1990)所謂「報恩、利人、勤勞、任怨、任勞、行善」,到民國八十二年(1993)以佛制比生「必須……將佛法……以及佛教徒的生活軌范、五戒、十善,傳播到人間去」。這里所謂「佛教徒的生活軌范」,同年法師在另一場合,更舉印光大師的「敦倫盡分」為例。

  這些佛教原有的人天善法,本來就不與儒家教化有所抵觸,甚至能互通,當不須待援入儒學才有,只等有識者以時代語言、觀念,重新闡揚、宣說。不管「孔孟之道」是所謂的「治世」或為「表」,就法師來講,應該都是「入世」,且為「出世」的基礎,是使「拋棄所有可能的痛苦」,當然也就包括拋棄社會,乃至生命生死等痛苦的方法。所以法師不同于楊氏把儒家歸為「入世」,佛教為「出世」后,以對立、不容的思考看待二者。55

  由于法師當時才十四歲,那時候法師是否有如此明確的思惟,或「人間凈土」用語,恐怕是法師追憶過往時,受今之思想、表達所影響。因此這部分不當此節(jié)「沿革」的論證,而是作為參考。

  檢閱前面諸種引文,不管在破世人對佛教「消極」、「避世」的誤解,或是為人類的身心豎立正法幢,都可發(fā)現圣嚴法師以各種不同的角度回歸到「美化人生」(「提升人的品質」),「創(chuàng)造理想的社會」(「建設人間凈土」的理念。56并試圖將佛學的問題消融在學佛、修行中。

  由上可知,「美化人生」、「創(chuàng)造理想的社會」是法師的根本信念,此一信念早于民國四十六、四十七年(1957、1958)就確立了。根據法師《學思歷程》,其因民國四十六、四十七年(1957、1958)已有這樣的理念,故而認同、贊嘆印老:

  正由于我有這樣的想法,故對太虛大師「人成即佛成」的主張,相當認同,對印順法師《佛在人間》那一本書,也很贊嘆。57

  從文意可以了解法師是經由自己的獨立思考,而相應于這二位大師的理念,但其中之輕重,「認同」自是多于「贊嘆」,也就是「虛大師」多于「印老」。而且法師以「人間凈土」的建設,為其弘法利生的目標,這「建立人間凈土」史上率先提出的正是虛大師。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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