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壇經(jīng)講記(16)

　　一日思惟:時當弘法,不可終遯。遂出至廣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師講《涅槃經(jīng)》。

　　《大般涅槃經(jīng)》分北本跟南本,北本四十卷,南本三十六卷。六祖大師在客店聽聞《金剛經(jīng)》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就開悟,他并沒有聽到佛性的問題;之后他參訪五祖弘忍大師,說:「佛性本無南北」,這不是《金剛經(jīng)》的思想,而是《涅槃經(jīng)》的思想,《涅槃經(jīng)》一直在談眾生皆有佛性、談如來藏、談常樂我凈。奇怪,他是聽聞《金剛經(jīng)》,怎么回答《涅槃經(jīng)》的思想?

　　根據(jù)《景德傳燈錄》,記載六祖聞《金剛經(jīng)》開悟之后,前往黃梅見五祖途中,聽到無盡藏比丘尼誦《涅槃經(jīng)》;但這本《曹溪原本》講的時間點剛好是相反。當然,之前或之后都不重要,不會影響你開悟。六祖大師的思想受《涅槃經(jīng)》和《金剛經(jīng)》的影響很深,在六祖大師的時代盛行《涅槃經(jīng)》跟《法華經(jīng)》,后來才盛行《華嚴經(jīng)》,每一個時代盛行的經(jīng)典不一樣。后人把這三本經(jīng)視為三本重要的經(jīng)典,讀完《六祖壇經(jīng)》,一定要讀《金剛經(jīng)》,之后要好好地讀《涅槃經(jīng)》。現(xiàn)在幾乎沒有法師在說《涅槃經(jīng)》,說明這個時代它沒有什么知名度,但六祖那個時代讀的人很多。

　　《涅槃經(jīng)》很重要,「眾生皆有佛性」的理論就在這本經(jīng),是釋迦牟尼佛臨涅槃前講的,將他講經(jīng)說法四十九年的內(nèi)容重新講一遍,無論是大乘、小乘的內(nèi)容都有。先把《六祖壇經(jīng)》讀通,有因緣看《涅槃經(jīng)》就會懂。

　　時有風吹幡動,一僧云:風動。一僧云:幡動。議論不已。能進曰: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一眾駭然!

　　【時有風吹幡動,一僧云:風動。一僧云:幡動。議論不已。】「有風才有幡動」還是「有幡才會動」?這兩種說法到底哪里有錯呢?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外面在動工?那現(xiàn)在是有施工還是沒有施工?外面施工也好,沒有施工也好,事實上只要你不起心動念,就是平等而已。到底說「風動」、「幡動」對不對?對,都是境,是外面的境界,你應如實觀,境界就是境界,風動和幡動平等,美與丑平等,現(xiàn)象本身不分別。

　　舉例說,是神木比較高,還是小草比較高?你講的是不是你的看法,那神木對小草有沒有看法?小草對神木有沒有看法?你現(xiàn)在有沒有坐在椅子上?你前面有沒有桌子?那桌子對椅子有沒有看法?沒有!椅子對桌子也沒有看法,桌子本身也不知道它叫桌子,椅子也不知道它叫椅子,它們連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會在那里比較!所以境界就是境界,現(xiàn)象就是現(xiàn)象,它們是平等的,現(xiàn)象沒有善惡,境界沒有罪過,是你自己起善惡好丑的概念,有言:「境緣無好丑,好丑起于心�！沟�是我們卻偏偏眼睛看著這個世界說:五濁惡世。

　　你如果深入研究經(jīng)典,就知道是因為你的心是五濁惡世,所以釋迦牟尼佛才跟你說五濁惡世;佛土本身是一樣的,是清凈的,是你的心不清凈,所以他隨順你的心來跟你說五濁惡世,或希望你覺醒,讓你離苦得樂,覺醒之后,凈與垢是一樣的。《心經(jīng)》不是說不垢不凈嗎?你明白了就一樣,不明白、這個世界就是五濁惡世,其他世界就是凈土。

　　風動、幡動的問題很簡單,因為你看到現(xiàn)象,所以從現(xiàn)象來分析,現(xiàn)象的本身就是本身,它原來的樣子就是原來的樣子,你不需要將它污名化。比如說排水溝就是排水溝,要說它臭嗎?花開不可以和花謝比,花開就是花開,花謝就是花謝,連名詞都是多余的。我們首先創(chuàng)造名詞,其次在名詞中賦予個人的概念,接著在這個概念中決定現(xiàn)象的好壞,迷了又迷,迷三層,但是你不容易察覺。

　　你只要明白一句話,現(xiàn)象本身就是現(xiàn)象,你不要說這個現(xiàn)象怎么樣,問題是你這個人怎么樣。所以,這兩個出家人講風動、幡動,以現(xiàn)象來講是對,但是如果你一直停留在談現(xiàn)象,你根本沒有解決問題。我命不好就是命不好,你不要說這如夢幻泡影,不要否認現(xiàn)象。但是,佛法里面有兩種真理:一種叫俗諦,一種叫真諦,俗諦是人類共同的看法,所談的都是現(xiàn)象。開悟的人能不能闖紅燈?這很明顯嘛!你不能說:我已經(jīng)學得照見紅燈皆空;真諦講的是真理的部分,這兩個事實上可以同時存在的,實際就是一個,俗諦就是緣起,真諦就是性空,本身就是同時的。

　　說風動有道理,說幡動也有道理,因為「此有故彼有,此無故彼無�！惯@是緣起法則,緣起一定有彼此,兩個人在那里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有意義嗎?你爭贏了也還是有煩惱,還是不能開悟。如果不從佛法的角度來談,你根本沒有辦法解決世間人的紛爭。

　　【能進曰: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一眾駭然!】六祖大師一語道破:「是你的心在動!」事實上現(xiàn)象是現(xiàn)實,爭論是沒有意義的。為什么你會知道風動?電風扇現(xiàn)在在吹,就是風動,你為什么會知道它風動?因為你心動啊!你不起心,怎么知道風動、幡動?!明白佛法的人很清楚:事實上你現(xiàn)在是可以改變一切的,不是講現(xiàn)象變,你的心才變,是你當下的心可以變;你可以變得很快樂、很積極、樂意去幫助別人。

　　〔仁者心動〕:重點在「心」,和前面風動、幡動的「境」合起來就是「心境」,你不要學了《般若經(jīng)》之后,就忽略現(xiàn)象和境界,否則學錯、學偏都不知道。你要知道理體是什么,現(xiàn)象是什么,兩者一體一用,一體一相,理可以頓悟,事要去漸修。

　　印宗延至上席,征詰奧義。見能言簡理當,不由文字。宗云:行者定非常人,久聞黃梅衣法南來,莫是行者否?能曰:不敢!宗于是執(zhí)弟子禮,告請傳來衣缽,出示大眾。

　　【印宗延至上席,征詰奧義。見能言簡理當,不由文字�！磕銈冊诨卮饐栴}不是一句話都答不出來,要不就是說一大堆,沒有說出重點。你看禪師在講話,那些話不得了,不啰嗦、不是腦袋里所學的佛法知識,也不是背經(jīng)文給你聽,所以只要聽人講話就知道他有沒有悟。如果有人問你什么是色什么是空,你就說色就是空,空就是色,那你索性背《心經(jīng)》就好了。六祖是從他的心地上講出來的,內(nèi)行人一聽就懂。

　　【宗云:行者定非常人,久聞黃梅衣法南來,莫是行者否?能曰:不敢!】

　　五祖?zhèn)饕吕徑o六祖這件事發(fā)生在十五年前,印宗法師心中一直有這個人,而且他看到六祖慧能,聽他講話「言簡理當,不由文字�！共孪氪巳巳舨皇谴髲卮笪蛘�,大概就是六祖慧能了;六祖謙虛稱「不敢當」。六祖這時候尚未出家,印宗法師是老和尚,而且是一方的高僧、住持,誰為大?見性為大,不管你在家出家,他見性就比你大,所以印宗大師會施弟子禮,以示尊敬。

　　【宗于是執(zhí)弟子禮,告請傳來衣缽,出示大眾�！恳驗橐话闳硕贾�相,為了讓其他人信服,所以要拿出衣缽來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