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士全書白話解

下附征事（五則）因荒釀禍《隋書》

　　隋朝末年，馬邑大饑，太守王仁恭，堅閉糧倉，不搞賑濟。劉武周對大眾說：“現(xiàn)在百姓饑餓，到處都有餓死的尸體，而姓王的坐視不救，難道他還是我們的父母官嗎？”因此，他就敲起牛皮鼓，對眾宣誓說：“我們不能甘心等死，官倉的糧食，都是百姓的血汗，你們可隨我去取走，用以延長幾天生命。”大家齊聲答應(yīng)，就謀殺了仁恭，開倉賑濟。遠(yuǎn)近各個地方紛紛響應(yīng)。

　　（按）劉武州①的原意，不過是想號召饑民，好亂中奪權(quán)罷了。但釀成禍害的根源，來自王仁恭。從前趙清獻去越州為官，正碰上吳越大旱，公在百姓還沒有發(fā)生饑荒的時候，就提前規(guī)劃，安撫人民，順就民意，以后就民情安定，沒有出亂子。那些要保全自己和妻子兒女的臣子，為什么不這樣做呢？

　　注：①劉武周（？-622）隋河間景城人，遷居馬邑（今山西朔縣），任馬邑鷹揚府校尉。大業(yè)十三年（617年）與同郡張萬歲殺太守，聚兵萬余人，自稱太守。依附突厥，攻占雁門、樓煩、定襄等郡，受封為“定揚可汗”，自稱皇帝，年號天興。武德二年（619年）勾結(jié)突厥，攻占太原、晉州、澮州。次年兵敗奔突厥。后擬逃歸馬邑，事泄被殺。

　　增價免饑《荒政備覽》

　　宋范文正公，到杭州為官，正碰上年歲饑荒，一斗粟貴到一百二十文，百姓非常痛苦。范公反而增到一百八十文，并且到處張榜公布，詳細(xì)地說明本州米少，所以不惜重金收購。同行的人不知他為什么這么做。沒有幾天，四面八方的商人爭相來到，米就不賤而自賤了。這一措施，使百姓受益不淺。

　�。ò矗┗哪甏笈d土木，修造佛廟橋梁等，也是這個意思。人們只知年歲不好，就停下一切工作。哪里知道貧民無所事事，正是加快他們走向死路啊！只有出外做工，才能得到收入，富家的錢谷，就不知不覺地散布到了貧民的家里。無損于富家，卻有益于貧民啊！

　　種豆代谷《文獻通考》

　　宋朝程珦主管徐州，有一年，長期下雨，淋壞了稻谷。程想，等水干的時候，再耕種就來不及了，于是向富家募得豆子數(shù)千石，貸放農(nóng)民，播種于水田中。水還沒有盡干，豆子已經(jīng)發(fā)芽了。這一年，谷子雖然沒有收獲，但人民沒有鬧饑荒，這都是種豆子的功勞�。�

　�。ò矗┪以�經(jīng)閱覽《四友齋叢說》，上面記載了一個備荒的對策。說應(yīng)當(dāng)拿各府州縣罰沒的贓款，全部買谷；那些犯充軍流放以下罪行的人，可以容許用谷贖罪；如果一個地方遇到了水旱災(zāi)荒，就應(yīng)當(dāng)讓人民到無災(zāi)處通融借貸，等來年豐收時補還。如此一來，百姓可以免除流亡，朝廷可以沒有顧慮。這樣的善政，正是必須趕快推行的，只希望那些好善的人，想法去告訴那些當(dāng)政者��！

　　抗疏救遼《瑣闈管見》

　　嘉靖末年，遼陽大饑，軍民互相吞食。兵部侍郎王某上疏請求賑濟，商定將二萬石粟陸運到山海關(guān)，所花運費每萬達(dá)八千兩，地方官民深以為苦。昆山許伯云為給事，說遼人命在旦夕，如果是陸運，就會拖延時間并騷擾地方，不如暫時放松海上關(guān)卡，用船沿海送去，可以迅速到達(dá)。于是抗疏陳述自己的主張，并且發(fā)誓說，如果怕海運有差錯，我就以一家大小為人質(zhì)來擔(dān)保，這樣朝廷才聽從了他的請求。接受任務(wù)后，許將原來計劃陸運的糧食，加上天津的存糧，添到十多萬石，星夜兼程，航海赴遼。一到達(dá)遼地，遼人歡天喜地，救活了很多人，直到今天，那個地方，還有祭祀許公的寺廟。

　�。ò矗┯猛纯蘖魈榈恼\心，來救赴湯蹈火的危急，應(yīng)該詳載史冊，大力宣傳，使這樣的好事長期流播。偉大啊！許君的功德。

　　自諱其德（見周子愉筆記）

　　明朝崇禎時，常熟進士蔣畹仙，偶然住在同學(xué)周明遠(yuǎn)家。這一年大饑荒，夫妻父子都不能互相照顧。當(dāng)時有一個姓郭的，將要賣掉自己妻子，只因為看到手中抱著的孩子而遲疑不決，但最后還是狠狠心說：“只能各自逃生了！”就把孩子拋棄在大路旁。蔣公看到這個情景，惻隱之心，油然而起，說：“怎么能因為口腹的緣故，一下子就一家離散呢！”問郭需要多少錢，他回答說：“一十五千。”蔣立即拿出袋子里的錢，只有十千，就向明遠(yuǎn)借貸，以湊足數(shù)目。明遠(yuǎn)說：“世上的好事要大家做，您是明理人，怎么把我放到一邊呢！”也捐出五千。這樣妻子不用賣了，兒子也保全了。后來這個人有了一些家業(yè)，就帶著兒子去拜謝蔣公，蔣公不準(zhǔn)他們上前，并且不承認(rèn)做了這件好事。

　�。ò矗┟鬟h(yuǎn)是子愉的先祖，與蔣先生最要好，真是莫逆之交。我看了子愉的筆記，記載蔣氏三代的美德很詳細(xì)，就摘錄幾條，列在篇末百福駢臻三語下面，這里不多講。

　　斗稱須要公平，不可輕出重入

　　（發(fā)明）不用手，不用口，偏要用稱和斗。因為手和口都有心在發(fā)號施令，有私心在作怪，所以不如斗稱公平。什么叫公平呢？就是當(dāng)輕則輕，當(dāng)重則重，不會再有偏私了。虞帝巡視四方，一定把度量帶在身邊；周王登位時，首先考察衡器。這不正是看重公平，不能使輕重有差錯嗎？

　　說斗，則升和斛在其中；說稱，則丈和尺在其中；說輕重，則多少、大小、長短、精粗，都在其中了。

　　斗稱公平，不能僅僅從斗稱本身下手，必須在意念的瞬間下手，每天時時刻刻心中都有一桿公平稱，鍛煉到工夫純熟，心中度量自然寬宏，這樣再去使用斗和稱，也就沒有不公平的了。

下附征事（三則）遭譴不悟《文昌化書》

　　帝君說：蜀郡的百姓多狡猾，善于賺錢。東郭黎永正，本來做車輪，但他厭惡這項工作太笨重，出貨又遲，就改行經(jīng)營斗斛，不久又經(jīng)營衡器。過了一年，有人囑他做深斗重稱，加倍給他錢。慢慢又能作空中接絲之稱，折底隆梁之斗。技術(shù)越精明，使用就越廣，造孽就越重。我就派遣本地神段彥，在他的夢中鞭打他，醒來后沒有覺悟。又使他的兩眼失明，年紀(jì)不到四十，妻子就拋棄了他，跟從了別人，兩個兒子也雙目失明，苦不堪言。但黎感到丟了這個行業(yè)，就沒有另外的出路。于是就用手代目，估量寬狹、長短，應(yīng)付別人的要求。左手五指朝傷暮殘，膿血剛干，又增加了新痛苦。一直到指節(jié)斷落，不能拿物，只好出外到街上行乞，自己說自己的罪過，三年就死了。他的兩個兒子也相繼餓死。這樣才使一些人不敢用黎的斗稱了。

　　（按）紹興有一個人租居在蘇郡，想了一個巧妙的辦法，作了一個熔銀罐偷銀子�？滴醣�子年七月初三，他正在做這項工作時，忽然有人揭去屋頂上的瓦，他趕忙用手遮掩，忽然響起一個炸雷，砍去了他的半個手臂，雖然沒有送命，但從此就成為殘疾，再也不能拿東西了。因此，我們使用的器具，只要稍有欺騙性質(zhì)，這個造物者就一定會受到懲罰。

　　作牛示罰《冥報拾遺》

　　唐雍州萬年縣，元某妻謝氏，有一個女兒嫁給了回龍村來阿照。謝氏死在永徽末年，龍朔元年八月報夢給她的女兒說：“我在生的時候做小斗賣酒，多得的錢太多，所以這一生就在北山下人家做牛，最近又賣到法界寺旁夏侯師家耕田，非常辛苦，希望你能把我贖回。”女兒醒來后，哭著告訴了她的丈夫。第二年正月，正碰上法界寺有尼姑來了，夫妻倆就向她訪問了詳情，于是準(zhǔn)備了錢，到這個家里贖回那頭牛。牛一見女兒，就流淚。從此她的女兒就盡心飼養(yǎng)她。京城里的王妃，聽說了這回事，就喊他們?nèi)�，并贈送給他們一些錢物。

　�。ò矗┬《方o人，短斤少兩，是生意場上的一般情況，而死后受罰到了這個地步，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吸取教訓(xùn)呢？但是今天那些牟取暴利的奸商，以及強賣商品的人，他們還不知自己的處境是多么危險�。�

　　干蠱（gǔ毒蟲）裕后《感應(yīng)篇圖說》

　　明朝揚州有一個富人，開一家南貨店。臨終時，把一桿稱交給他的兒子，說：“這是我的發(fā)家物��！”兒子問他是什么原因，父親說：“這桿稱用烏木做成，中間藏有水銀。稱出時，就把水銀灌到前頭，別人看見稱往上翹，以為超重，卻不知反而輕了；稱入時，就把水銀灌到后頭，別人看見稱往下落，以為未到重量，卻不知反而重了。這就是我致富的訣竅。”兒子非常驚訝，又不敢說父親的空話。父親死了后，他就立即把這桿稱燒毀，煙中有什么往上升，好象龍蛇的樣子。沒有多久，他的兩個兒子就死了，因而感嘆天道不公，顛倒了因果。有一天，他夢見到一個地方，一位大官坐在堂上，告誡他說：“你的父親命當(dāng)富貴，與稱無關(guān)。上帝正因為他用心不正，所以就派遣了破、耗二星投胎到你家里，成為你的敗家子，敗家以后，又遇火災(zāi)�，F(xiàn)在你用心公正，掩蓋了你父親的罪行，所以就特意收回二星，將賜賢才，來作你的后代，光宗耀祖。你應(yīng)當(dāng)再接再厲，多做好事，不要怨天尤人。”醒來后，他大悟，為善的意志更加堅定了。后來果然生下了兩個兒子，都考上了進士。

　�。ò矗┘獌吹牡览恚�錯綜復(fù)雜，是禍?zhǔn)歉�，肉眼是看不清的，但因果報�?yīng)是絲毫不會錯的。從前，姑蘇有一個姓尹的，善于為別人打官司，門庭若市。后來他生了一個兒子，像貌秀麗，聰明絕頂。因而悔改以前的過錯，不再給人寫那些言詞不實的狀紙。沒有多久，他的兒子突然雙目失明，尹非常憤恨，就又代人寫狀紙。不到一年，他的兒子又復(fù)明。于是就說天道無知，從此不信善惡報應(yīng)的道理。他的兒子名叫明廷，順治年中巳丑進士。沒有幾年，在一次赴任途中，遇到亂兵截?fù)�，全家被害，沒有一人幸存。

　　（補充）老子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老子》58章）意思是禍緊挨著福，福隱藏著禍，壞事可以引出好的結(jié)果，好事可以引出壞的結(jié)果�！痘茨献印�“人間訓(xùn)”里有一個“塞翁失馬”的故事，說古時候邊塞上有個老人丟失了一匹馬，人家來安慰他，他卻說：“怎么知道這就不是好事呢？”果然，后來這匹馬自己跑回來，還引回一匹好馬。雖然一時受到損失，但因此而能得到好處。這是世人難以了解的道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世人急功近利，只能看到眼前利益，不能看到長遠(yuǎn)利益。所以總有人說，做了好事，不得好報，天理真是不公平啊。若是象上面的例子，改惡從善，反而出禍，世人就更不好理解了。這兩個例子可以說從正反兩個方面說明了因果報應(yīng)的道理，不被肉眼所蒙蔽，全心全意地行善，一定會得到好報。人心可欺，天心不可欺，不要迎合世俗而同流合污，要順從天理而終身行善。眼前損失了利益，卻得到了長遠(yuǎn)利益。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是一定不變的道理。

　　奴婢待之寬恕，豈宜備責(zé)苛求

　　（發(fā)明）您沒有看見賣奴婢時，母女相別的情形嗎？慈母肝腸寸斷，真是萬不得已才這樣做��！于是灑淚囑咐說：“父母貧窮，拖累了你，自己勉勵自己啊，好好地侍奉主人。主人喊你高聲應(yīng)，主人教你側(cè)耳聽，同輩之中無爭競，你身肌膚是我肉，當(dāng)年珍愛如珠玉，不想今朝離別如此速，我若有錢定把兒身贖，你從今以后要自愛，不要經(jīng)常遭鞭撲。”叮嚀還沒完，雙方都大哭。多么痛苦��！這樣的情景。想到這里，就會可憐關(guān)心都來不及，哪里還會去求全責(zé)備呢！

　　經(jīng)中說：一切世人，對待他的奴仆，應(yīng)當(dāng)做到下面五件事。第一，要解決他的饑渴冷暖后，才喊他做事；第二，有病就應(yīng)當(dāng)給他醫(yī)治；第三，不能無故鞭打，應(yīng)問清情況，然后才能處理，可以寬恕的就寬恕，不能寬恕的就進行教育；第四，如果有微小私財，不能強奪；第五，給與物件，應(yīng)當(dāng)平等，不能有偏心。

　　天下最愚最苦的人是奴仆�。≈灰蛩�愚，所以天性健忘，顛三倒四；只因他苦，所以面目丑惡。他說話無味，又出言不遜，常常觸犯主人，還自以為是，強詞奪理。象這些情形，都是經(jīng)常挨打的原因。但是，對于這樣的人，主人還要求全責(zé)備，也說明主人太不明智，缺少度量。只愿仁人長者，寬恕他們，常常把他們看做是自己的兒女，應(yīng)當(dāng)鞭打時，就改為呵斥，應(yīng)當(dāng)呵斥時，就改為勸勉。這樣自己不費精神，奴仆的身體也無傷痛。不只是享受現(xiàn)在的清名，而且可以作為將來的家法。

下附征事（四則）死無奴婢《法苑珠林》

　　北齊一個作官的人梁某，家里很富足，他要死的時候，告訴妻子說：“我平時喜歡的奴仆和馬匹，一定要用他們殉葬。”死后，家人用袋子盛土壓在奴仆身上，殺死了他，馬還沒有殺。到第四天，奴仆忽然蘇醒過來，說：“我死后到了地府，在門外過了一夜，第二天看見主人披枷戴鎖過來了，對我說：‘我以為死后還要用奴仆，所以留下遺言要你來，沒有想到今天各自受苦，互不相關(guān)，我應(yīng)當(dāng)告訴冥官，放你回去。’說完就進去了。我從屏障外偷偷向里看，見一官問守衛(wèi)的人說；‘昨天壓油多少？’回答說：‘八斗。’官說：‘快把他押去壓一石六斗。’主人被牽出，已經(jīng)不能說話。第二天看見主人面有喜色，官問：‘得油嗎？’回答說：‘不得。’官問是什么緣故，回答說：‘他家請來僧人禮佛誦經(jīng)，一聽到念經(jīng)的聲音，鐵梁就自斷，所以不能得到。’主人趁此機會，請求放回奴仆，后來又托我轉(zhuǎn)告家人說：‘依賴你們念佛超拔，我已擺脫了大苦，但還沒有盡脫，請你們再為我多造經(jīng)像，才能最后擺脫。從今以后，千萬不要殺生祭祀，不僅死者不能得食，而且還增加了罪苦。’”

　�。ò矗┧篮蟛荒茉儆门�仆，就如罷官后不能再用衙役。為死者誦經(jīng)，死者就能得福；為死者殺生，死者就會得禍。道理本來就是這樣��！

　　小奴為祟《感應(yīng)篇圖說》

　　洪州司馬王簡易，得腹疾，腹中有一硬塊，隨氣上下，死了又活過來，對他的妻子說：“我到陰間，被家里奴仆告狀，因為他在生時我管得太厲害了，所以就逼死了他，現(xiàn)在腹中的小塊就是小奴。因為查簿一看，我還有五年陽壽，所以就回來了。”妻子說：“小奴怎敢這樣？”簡易說：“世間有貴賤，陰間就沒有了。”過了五年，果然因為腹中小塊發(fā)作而死了。

　�。ò矗┳鸨百F賤，就好象南北東西；夫妻父子，不過是暫時的名稱。東鄰認(rèn)為我在西，那是就東鄰的角度來說的；如果是西鄰，就會認(rèn)為我在東了。父親認(rèn)為我是他的兒子，那是從父親的身分來看；如果從兒子的身分來看，那么我就是父親了。黃泉路上，從來沒有聽說還有兒孫繞膝；那么鬼門關(guān)里哪里還有隨身奴仆呢！

　　難忍能忍《勸懲集》

　　明朝司徒馬森的父親，到四十歲時，才得到兒子。孩子長到五歲，眉清目秀，父母愛如珍寶。一天奴婢偶然抱出門，失手跌傷左額而死。父親馬公見狀，就喊奴婢快逃，自己抱著死兒進屋。母親震驚而痛心，一頭撞向馬公，使馬公一連倒地四次。她又去尋找奴婢，想要打她，但奴婢早已逃之夭夭了。奴婢逃走后，就藏在娘家，把事情的原由告訴了父母，父母都感動得傷心流淚，日夜向天祈禱，愿馬公早生貴子。第二年，就生下了馬森，左額還留著傷痕，和原來那個孩子跌傷的地方一模一樣。

　�。ò矗┡�仆的過失，哪里有大過殺自己的兒子的？寬恕奴仆的過失，哪里有超過放縱他逃跑的？殺了我晚年所得的貴子，反而放縱它逃跑，使我又損失了一個婢子，這樣專為別人著想的人，他的兒子即使沒有作司徒的命，父親也已經(jīng)給他種下這個福了。那些因為子女而鞭打奴仆的人，其結(jié)果只不過是損失子女的福壽罷了！

　　悍婦產(chǎn)蛇（先大人筆記）

　　崇禎初年，嘉定有一個耿賣面的，他的妻子很兇暴，打罵虐待女婢，使女婢難過日子。庚辰年春，懷孕生產(chǎn)，兩天都不下來。有一個姓王的接生婆，最能（因版本原缺，暫略）

　　下澆風(fēng)。獨有太倉、昆山、嘉定、崇明、松江幾處，有子孫軍之說。一經(jīng)投靠，便如叛逆之人，沒入功臣家為奴婢，永不出頭。不惟世其為仆，且復(fù)例之以軍，使其后人，永不得為良家子女，何其酷也！獨不思為家主者，現(xiàn)受父母重恩，猶不能及身孝養(yǎng)！今為仆者，不過得此些須身價，直欲使其與天同休！豈不上干天地之和，幽觸鬼神之怒乎？夫人雖有良賤，所生子女，一般珍惜。獨到有名分之家，則其婚其嫁，總不自由�；蚺�貌有姿色，而家主強逼之以通房；或主母有妒心，而牙嫗逢迎之以遠(yuǎn)賣。致使抱憤抱慚，含冤莫訴，其存其沒，家莫聞知，此有子女之慘也。設(shè)或家富無子，則一生苦撐財產(chǎn)，家主如同籍沒，公然據(jù)為己有。甚至家人之女婿，略有貲蓄，便謂伊岳是我家奴，從此借端索詐，而世仆之禍，延及外姓矣。又不特此也，有世仆，即有冒認(rèn)世仆者。目睹土豪勢宦，窺見懦弱之民，有產(chǎn)業(yè)田房，或艷妻艾女，即統(tǒng)仆駕船。如擒盜一般，劈空鎖歸，送官懲治。誣其叛主弒主，且出遠(yuǎn)年之偽契，以實之。由是吏徇囑托，官通情面，見此題目甚大，遂謂名分攸關(guān)，竟斷偽契為真，叛主是實，使煢煢懦弱之人，有屈難伸，無門可訴。爾乃量其家計，逼以贖身。可憐無知赤子，惟恐留毒在后，多方揭債典衣，仰人說合。豈知收銀既訖，究竟不還其券，但付執(zhí)照一紙。于是從前之偽契，得此執(zhí)照而反真，冒認(rèn)之虛詞，有此贖身而無辨矣。果然不隔三年五年，仍舊喚之服役。此時若竟聽其自然，恐曩日之金錢枉費，將欲顧恤體面，則家中之囊橐已空。甚有一詐再詐，直至孑然一身而后止者。此真衣冠之大盜，名教之虎狼。止因未除世仆之刁風(fēng)，所以生此無窮之貽累。夫賣一兩而贖一兩，在彼一生之屈節(jié)，已付東流。若出一倍而索數(shù)倍，在我片念之貪婪，殊傷天理。奈何同此錢財，家主用以買仆，則三兩五兩，重于泰山；奴隸用以贖身，則累百盈千，輕如草芥乎！

　　伏愿當(dāng)代仁人君子大發(fā)慈心！鳴諸當(dāng)?shù)溃褐I以私屬不得稱軍；仆人不當(dāng)以世；凡系投靠之人，總以及身而止；且飭婚嫁者不得收其財禮；贖身者不許過其原銀；倘以上世之叛仆為詞，即以現(xiàn)今之索詐而論。取遵依于各屬，勒碑石于通衢。不惟使千萬家之祖父，可以無累于后人，千萬家之子孫，可以不尤其祖父；且可使千萬家之良善，可免劈空誣陷之災(zāi)，千萬家之女郎，可免強暴失身之辱。從此大姓之子孫，各各安分自守，不萌邪僻主之念，不取非義之財。所以培植其宗祧者，不更厚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