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堂集 第十五卷
祖堂集 第十五卷
祖堂卷十五·西堂
西堂和尚嗣馬祖,在虔州。師諱智藏。
有一秀才問曰:“有天堂地獄不?”師云:“有。”又問曰:“有佛法僧寶不?”師云:“有。”秀才云:“但問處盡言‘有',和尚與摩道,莫是錯不?”師云:“秀才曾見什摩老宿?”秀才云:“曾見徑山和尚。”師云:“徑山向秀才作摩生說?”云:“說一切總無。”師云:“秀才唯獨一身,還別有眷屬不?”對曰:“某甲有山妻,兼有兩顆血屬。”師云:“徑山和尚還有妻不?”對曰:“他徑山和尚真素道人,純一無雜。”師呵云:“徑山和尚內(nèi)外嚴(yán)護(hù),理行相稱,道‘一切悉無'即得。公具足三界,凡夫抱妻養(yǎng)兒,何種不作?是地獄木+且滓,因什摩道‘一切悉無'?若似徑山聽公道無。”秀才禮而懺謝焉。
馬祖遣師送書到國師處,在路逢見天使。天使遂留齋次,因驢啼,天使喚頭陀。師乃舉頭,天使便指驢示師,師卻指天使,天使無對。又到國師處,國師問:“汝師說什摩法?”師從東邊過西邊立。國師云:“只者個,為當(dāng)別更有不?”師又過東邊立。國師云:“這個是馬師底,仁者作摩生?”師云:“早個呈似和尚了也。”
師曾燒一僧,有一日現(xiàn)身覓命,師云:“汝還死也無?”對云:“死也。”師云:“汝既死,覓命者誰?”其僧遂不見。
自外未睹行錄,不知終始。敕謚宣教禪師元和正真之塔。
祖堂卷十五·鵝湖
鵝湖和尚嗣馬大師,在信州。師諱大義,衢州須江縣人也。姓徐,依年具戒。禪律具通,禮大寂于江西,一扣秘賾,廓然玄悟,契心于洪州。
應(yīng)緣次上都,孝文皇帝詔入內(nèi),諮請問道。德宗朝麟德殿,大筵論義。有人問:“心有也,曠劫而滯凡夫。心無也,剎那而登妙覺。”師答曰:“此乃梁武帝言。然心有者,是滯有,有既有矣,安可解脫?心無也,何人而登妙覺?”
師以群英十號,等有為已迷者,終不復(fù)悟。等無為已悟者,終不卻迷。于是群英執(zhí)伏,僉日玄無以比。師問諸碩德曰:“行止偃息,畢竟以何為道?”有人云:“知者是道。”師云:“不可以識識,不可以智知。安得知者是道乎?”有人云:“無分別是道。”師云:“善能分別諸法相,于第一義而不動。安得無分別是道乎?”有人云:“四禪八定是道。”師云:“佛身無為,不墮眾數(shù),安得四禪八定是道耶?”大師之旨,一切法是,一切法非,于無性無像,而有得有喪,豈可以一方定趣決為道耶?所以不定之辯,遣不足之執(zhí),趣無方之道矣。”師頌曰:
直下識玄旨,羅紋結(jié)角是。
不識玄旨人,徒勞逐所示。
甘+鳥甘+鳥鳥守空池,魚從腳下過,
甘+鳥甘+鳥總不知。
有經(jīng)論供奉大德,對順宗皇帝前問:“如何是四諦?”師指圣人云:“當(dāng)今是一諦,三諦何在?”大德無對。供奉又問:“欲界無禪,禪居色界。此土憑何立禪?”師答曰:“法師只知有欲界無禪,不知有禪界無欲。”供奉云:“禪界無欲,如何是禪?”師以手空中點一下,供奉無對;实墼:“只這一點,法師尚勿奈何。”
師元和十三年戊戍歲,正月二日遷化,報齡七十四,敕謚慧覺大師見性之塔,國相韋厚制碑文。
祖堂卷十五·伏牛
伏牛和尚嗣馬大師,在北京。師諱自在,未睹實錄,莫究化緣終始。
師放少師行腳時,頌曰:
放汝南行入大津,碧潭深處養(yǎng)金鱗。
等閑莫與凡魚伴,直透龍門便出身。
小師答曰:
魚龍未變志常存,變了還教海氣渾。
兩眼不曾窺小水,一心專擬透龍門。
千回下網(wǎng)終難系,萬度垂釣誓不吞。
待我一朝鱗甲備,解將云雨灑乾坤。
小師便是第二伏牛也。師有三個不歸頌曰:
割愛辭親異俗迷,如云似鶴更高飛。
五湖四海隨緣去,到處為家一不歸。
苦節(jié)勞形守法威,幸逢知識決玄微。
慧燈初照昏衢朗,唯報自親二不歸。
峭壁幽巖往復(fù)希,片云孤月每相依。
經(jīng)行宴坐閑無事,無道逍遙三不歸。
祖堂卷十五·盤山
盤山和尚嗣馬大師,在北京。師諱寶積,未詳姓氏。
師有時示眾云:“心若無事,萬法不生。境絕玄機(jī),纖塵何立?道本無體,因道而得名。道本無名,因名而得號。若言即心即佛,今時未入玄微;若言非心非佛,猶是指蹤之極則。向上一路,千圣不傳。學(xué)者勞形,如猿捉影。大道無中,復(fù)誰前后?長空絕際,何用量之?空既如斯,道豈言哉?心月孤圓,光吞萬象。光非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亡,復(fù)是何物?禪德譬如擲劍揮空,莫論及之不及,斯乃空輪無跡。劍刃非虧,若能如是,心心無知,全心即佛,全佛即人。人佛無異,始為道矣。禪德可學(xué)中[中學(xué)]道,似地擎山,不知山之高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若能如是,是名出家。故導(dǎo)師云:‘法本無相礙,三際亦復(fù)然。無為無事人,猶是金鎖難。'所以古人道:‘靈源獨耀,道本無生。大智非明,真空絕跡。真如凡圣,皆是夢言。佛及涅盤,并為增語,禪德切須自看,無人替代。三界無法,何處求心?四大本空,佛依何住?旋機(jī)不動,寂爾無根,覿面相呈,更無余事。'珍重。”
強(qiáng)大師拈問福先:
向上一路古人宗,學(xué)者徒勞捉影功。
若道不傳早傳了,不傳之路請師通。
福先答曰:
盤岫高提向上宗,興來諸圣舌無功。
吾師既問不傳事,問當(dāng)何愁不為通?
問:“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師云:“有量之事,龍鬼可尋。”進(jìn)曰:“見四祖后如何?”師云:“脫量之機(jī),龍鬼難尋。”進(jìn)曰:“見后,為什摩百鳥不來?”師答曰:“絲在能歌舞,線斷一時休。”
師臨遷化時,謂眾云:“還有人邈得吾真摩?若有人邈得吾真,呈似老僧看。”眾皆將寫真呈似和尚,師盡打。時有一少師普化,出來云:“某甲邈得師真。”師云。“呈似老僧看。”普化倒行而出。師云:“我不可著汝這般底,向后去別處打風(fēng)顛去也。”
師平生住持執(zhí)范,嚴(yán)整異常,海內(nèi)聞名。敕謚凝寂大師真際之塔。
祖堂卷十五·麻谷
麻谷和尚嗣馬大師,在莆州。師韓寶徹,未詳姓氏。
師與丹霞游山,見水中魚,師以手指丹霞,丹霞云:“天然。”師至明日來問:“昨日意作摩生?”丹霞便作臥勢。師曰:“蒼天蒼天。”
師行腳時,到三角。三角和尚上堂云:“此事貶上眉毛,早已差過也。”師便問:“承和尚有言:‘此事眨上眉毛,早已差過。如何是此事?”三角云:“差過也。”師便擔(dān)[《景德》作掀]倒繩床。三角和尚便打之,問:“十二分教某甲不疑。”師便起去。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良久,其僧卻舉似石霜:“此意如何?”石霜云:“主人殷勤,滯累阇梨,拖泥涉水。”
祖堂卷十五·鹽官
鹽官和尚嗣馬大師,在蘇州。師諱齊安,未詳姓氏。
有法空禪師到,問師經(jīng)中諸義,師答了。師云:“禪師到來,貧道總未得作主人。”禪師云:“請和尚作主人。”師云:“日已將晚,且歸本位安量[置],明日卻來。”
師明朝令沙彌屈法空禪師,禪師應(yīng)時來。師呵沙彌云:“這沙彌不了事,教屈法空禪師來,何故屈得守堂人來?”僧參師,師云:“汝是阿誰?”對曰:“法忻。”師云:“我不識汝。”問:“如何是本身盧舍那佛?”師云:“與我將取那個銅瓶來。”僧取瓶來,師云:“卻送本處安置。”僧便送本處已,再來問:“如何是本身盧舍那佛?”師云:“古佛也過去久矣。”
大中皇帝潛龍之日,曾禮為師。甚有對答,言論具彰別錄。敕謚悟空禪師棲真之塔,真塔浩瀚非常,北有汾州,南有鹽官矣。
祖堂卷十五·五泄
五泄和尚嗣馬祖,在越州。
師諱靈嘿,姓宣,常州人也。師未出家時,入京選官去。到洪州開元寺,禮拜大師。大師問:“秀才什摩處去?”云:“入京選官去。”大師云:“秀才太遠(yuǎn)在。”對云:“和尚此間還有選場也無?”大師云:“目前嫌什摩?”秀才云:“還許選官也無?”大師云:“非但秀才,佛亦不著。”因此欲得投大師出家。大師云:“與你剃頭即得,若是大事因緣即不得。”從此攝受,后具戒。
有一日,大師領(lǐng)大眾出西墻下游行次,忽然野鴨子飛過去。大師問:“身邊什摩物?”政上座云:“野鴨子。”大師云:“什摩處去?”對云:“飛過去。”大師把政上座耳拽,上座作忍痛聲,大師云:“猶在這里,何曾飛過?”政上座豁然大悟。因此師無好氣,便向大師說:“某甲拋卻這個業(yè)次,投大師出家。今日并無個動情,適來政上座有如是次第,乞大師慈悲指示。”大師云:“若是出家?guī)焺t老僧,若是發(fā)明師則別人,是你驢年在我這里也不得。”師云:“若與摩則乞和尚指示個宗師。”大師云:“此去七百里有一禪師,呼為南岳石頭。汝若到彼中,必有來由。”師便辭,到石頭,云:“若一言相契則住,若不相契則發(fā)去。”著鞋履,執(zhí)座具,上法堂禮拜,一切了侍立。石頭云:“什摩處來?'師不在意,對云:“江西來。”石頭云:“受業(yè)在什摩處?”師不祗對便拂袖而出。才過門時,石頭便咄。師一腳在外,一腳在內(nèi),轉(zhuǎn)頭看,石頭便側(cè)掌云:“從生至死,只這個漢,更轉(zhuǎn)頭惱作什摩?”師豁然大悟。在和尚面前給侍數(shù)載,呼為五泄和尚也。
后有人舉似洞山,洞山云:“登時若不是五泄,大難得承當(dāng)。雖然如此,猶涉途在。”自后長慶云:“掎。”凈修禪師拈問僧:“只如長慶與摩道,意作摩生?”僧無對。自代云:“恐他認(rèn)處錯。”有人拈問漳南:“古人道:‘從生至死,只這個漢是。'和尚如何?”漳南云:“地獄木+且滓只有人作了也。”僧云:“深領(lǐng)和尚尊旨。古人因什摩與摩道?”漳南云:“只為這般漢。”僧云:“與摩則忘前失后去。”漳南云:“頭上不禿,肚里無毒。”僧云:“貪看天上月,忘卻室中燈。”漳南便失聲。僧問:“何物大于天地?”師云:“無人識得伊。”僧云:“還可雕啄也無?”師云:“你試下手看。”
越州觀察使差人問師:“依禪住持?依律住持?”師以偈答曰:
寂寂不持律,滔滔不坐禪。
儼茶三兩碗,意在酴頭邊。
觀察使差人送百柄酴頭,師才見送來,把棒趁出,卻云:“我有一柄酴頭,平生用不盡,誰要你送來!”專使卻來,具說前事,觀察使遙申禮拜。問:“此個門中始終事如何?”師云:“你道目前成來多少時?”僧云:“不會。”師云:“我此間無你適來問底。”僧云:“豈無和尚接人處?”師云:“待你求則接。”僧云:“請和尚接。”師云:“你欠少什摩?”
師元和十三年化緣周畢,澡浴焚香,端坐繩床,大集僧眾,殷勤叮囑。囑累[畢],開俞[喻]門徒云:
妙色真常,本無生滅。
法身圓寂,寧有去來。
千圣同源,萬靈一轍。
吾今示滅,不假興哀。
無強(qiáng)勞形,須存正念。
儻遵此命,真報我恩。
若固違言,非吾弟子。
有人問:“什摩處去?”師云:“無處去。”僧云:“某甲何以不見?”師云:“非眼所睹。”洞山聞舉云:“作家。”師正坐疊掌收光,一剎那間便歸圓寂,享齡七十二,僧臘三十一。沙門志閑撰碑文矣。
祖堂卷十五·大梅
大梅和尚嗣馬大師,在明州。師諱注常,襄陽人也,荊州玉泉寺受業(yè)。才具尸羅,學(xué)通眾典。講大小本經(jīng)論。多聞雖益,辯注虛張。覺爽情[精]神,游方訪道。聞江西馬大師誨學(xué),師乃直造法筵。
因一日問:“如何是佛?”馬師云:“即汝心是。”師進(jìn)云:“如何保任?”師云:“汝善護(hù)持。”又問:“如何是法?”師云:“亦汝心是。”又問:“如何是祖意?”馬師云:“即汝心是。”師進(jìn)云:“祖無意耶?”馬師云:“汝但識取汝心,無法不備。”師于言下頓領(lǐng)玄旨,遂杖錫而望云山。
因至大梅山下,便有棲心之意,乃求小許種糧。一入深幽,更不再出。后因鹽官和尚出世,有僧尋柱杖迷山,見其一人,草衣結(jié)發(fā),居小皮舍,見僧先言不審,而言語謇澀。僧窮其由。師云:“見馬大師。”僧問:“居此多少年也?”師云:“亦不知多少年。只見四山青了又黃,青了又黃。如是可計三十余度。”僧問:“師于馬祖處,得何意旨?”師云:“即心是佛。”其僧問出山路,師指隨流而去。
其僧歸到鹽官處,具陳上事。鹽官云:“吾憶在江西時,曾見一僧問馬大師佛法祖意,馬大師皆言‘即汝心是。'自三十余年,更不知其僧所在。莫是此人不?”遂令數(shù)人教依舊路,斫山尋覓。如見,云:“馬師近日道:‘非心非佛。'”其數(shù)人依鹽官教問。師云:“任你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鹽官聞而嘆曰:“西山梅子熟也。汝曹可往彼,隨意采摘去。”如是,不足二三年間,眾上數(shù)百,凡應(yīng)機(jī)接物,對答如流。
因夾山與定山去大梅山,路上行次。定山云:“生死中無佛,則非生死。”夾山不肯,自云:“生死中有佛,則不迷生死。”二人相不肯,去到大梅山。夾山自問:“此二人道,阿那個最親?”師云:“一親一疏。”夾山云:“阿那個是親?”師見苦問,乃云:“且去,明日來。”夾山明日來問:“昨日未蒙和尚垂慈,未審阿那個是親?”師云:“問者不親,親者不問。”
有人問鹽官:“如何是西來意?”官云:“西來無意。”僧舉似師,師云:“不可一個棺里著兩個死尸。”
師臨順世時,鼯鼠叫,師告眾曰:“即此物非他物。汝等諸人善護(hù)持,吾今逝矣。”師言已掩室,來辰化矣。括州刺史江責(zé)+力撰碑文。
祖堂卷十五·永泰
永泰和尚嗣馬大師,師諱靈瑞。姓黃,衡陽人也。
年十一,出家于南岳。年十八,為沙彌。問津于大寂,默領(lǐng)心要。年二十四,進(jìn)具于雙峰寺,卻歸大寂法會。貞元一年丙寅歲,游青州。州牧張胤請止龍興寺。
元和中,青州人大饑,人多殍仆。師脅不不至席,視人如傷,乃率富屋,俾行檀度。繇是凈名給孤,競垂乘下。
師左臂有肉環(huán),臥常右脅。占者曰:“溶人天師也。”后尚書薩平侍以為師,凡二十三年。大化青社,故號青州和尚焉。
及游襄陽,廉使牛元翼禮重曰:“人中師子王也。”請止感通寺。又至荊渚,仆射王潛請住永泰寺。布金闡道,大展化度。
大和三年戊子歲六月三日順世,春秋六十九,荼毗得舍利五千余粒,塔于郭東。劉軻制碑文,敕謚道鏡禪師寶真之塔。
祖堂卷十五·東寺
東寺和尚嗣馬大師,在潭州。師諱如會,韶州始興曲江縣人也。
大歷八年,止國一禪師門下。后歸大寂,眾皆仰德,臻湊如林。榻為之折,時稱折床會也。
后止長沙東寺,大播洪規(guī)。每曰自大寂禪師去世,常病好事者錄其語本,不能遺筌領(lǐng)意,認(rèn)即心即佛,外無別說,曾不師于先匠。只徇影跡,且佛于何住,而曰即心,心如畫師,貶佛甚矣,遂唱于言:“心不是佛,智不是道。劍去遠(yuǎn)矣,爾方刻舟。”時號東寺為“禪窟”。
承相崔公胤高其風(fēng)韻,躬問師曰:“師何以得?”師曰:“見性為得。”公云:“師見性不?”師曰:“見性。”師當(dāng)時方病眼,相公譏曰:“既言見性,其眼奈何?”師云:“見性非眼,眼病何害?”相公喜而禮拜。更與師到佛殿,見雀兒在佛頭上放糞,相公問:“者個雀兒,還有佛性也無?”師云:“有。”相公云:“既有,為什摩向佛頭上屙?”師云:“他若無,因什摩不向鷂子頭上屙?”相公后此禮拜為師。
自后長慶聞云:“掎。”師問南泉:“近離什摩處?”對曰:“近離江西。”師云:“還將得馬大師真來不?”對云:“將得來。”師云:“將來,則呈似老僧看。”對云:“只這個是。”師云:“背后底。”南泉登時休。后長慶云:“和尚大似不知。”保福代云:“洎不到和尚此間。”
師問仰山:“離什摩處?”對曰:“離廣南。”師曰:“見說廣南有鎮(zhèn)海明珠,還是也無?”對曰:“是也。”師云:“此珠作摩生?”對曰:“白月則隱,黑月則現(xiàn)。”師曰:“還將得此珠來也無?”對云:“將得來。”師云:“若將得來,則呈似老僧看。”對云:“昨日到溈山,溈山和尚就某甲索此珠,直得無言可對。”師一跳撫背云:“真師子兒,真師子兒。”又云:“慚愧,慚槐!老僧不如溈山,汝便是溈山弟子也。”
仰山受戒后,再到相見。才入法堂,師便云:“已相見了也,不用更上來。”對云:“與摩相見莫不當(dāng)摩?”師便入法堂,閉卻門。仰山后舉似溈山,溈山云:“子是什摩心行?”
師長慶癸卯歲終,春秋八十。時井泉個,異香馥郁。塔于城南,故廉使李公翱盡毀近城塔,唯留師塔,筆書曰:“獨留此塔,以別賢愚。”劉軻撰碑文矣。
祖堂卷十五·鄧隱峰
鄧隱峰和尚嗣馬大師,建州邵武縣人也。
因南泉示眾曰:“銅瓶是境,瓶中有水。我要水,不得動境。將水來!”師便將瓶到南泉前,寫出水。
師因行至五臺山,金剛窟前倒立而逝。眾妨圣窟,擬易處荼毗,竟莫能動。先有親妹,出家為尼在彼,及諳其兄行跡,遂近前呵云:“師兄平生為人,不依法律,死后亦不能徇于世情。”以手推倒,眾獲阇維。塔于北臺之頂。平生在世,唯留一偈曰:
獨弦琴子為君彈,松柏長青不怕寒。
金礦相和性自別,任向君前試取看。
祖堂卷十五·歸宗
歸宗和尚嗣馬大師,在江州廬山。師諱智常,未詳姓氏。
師久與南泉同道,神彩奇異,時人猜之,合有一人之分。師遂以藥熏其眼令赤,時人號為赤眼歸宗和尚焉。
白舍人為江州刺史,頗甚殷敬。舍人參師,師泥壁次。師回首云:“君子儒?小人儒?”白舍人云:“君子儒。”師以泥钅+害敲泥板,侍郎以泥挑挑泥,送與師。師便接了云:“莫是俊機(jī)白侍郎以不?”對云:“不敢。”師云:“只有送泥之分。”
有李萬卷,白侍郎相引,禮謁大師。李萬卷問師:“教中有言:‘須彌納芥子,芥子納須彌。'須彌納芥子,時人不疑;芥子納須彌,莫成妄語不?”師卻問:“于國家何藝出身?”抗聲對云:“和尚豈不知弟子萬卷出身?”師云:“公因何誑敕?”公云:“云何誑敕?”師三:“公四大身若子長大,萬卷何處安著?”李公言下禮謝,而事師焉。萬卷贊曰:
出廓送錢嫌不要,手提棕笠向廬山。
昔日曾聞青霄鶴,更有青霄鶴不如。
師偈曰:
歸宗事理絕,日輪正當(dāng)午。
自在如師子,不與物依怙。
獨步四山頂,優(yōu)游三大路。
吹噓飛禽墮,顰呻眾獸怖。
機(jī)豎箭易及,影沒手難覆。
施張如工伎,剪截成尺度。
巧鏤萬盤名,歸宗還似土。
語密音聲絕,理妙言難措。
棄個耳還聾,取個眼還瞽。
一鏃破三關(guān),分明箭后路。
可憐個丈夫,先天為心祖。
師有時拈起帽子,問:“會摩?”對曰:“不會。”師曰:“莫怪。老僧頭風(fēng),不下帽子。”問:“如何是諸佛玄旨?”師云:“無人能會。”僧云:“向者如何?”師云:“有向則乖。”僧云:“無向者如何?”師云:“誰求玄旨?”其僧于時無語。師云:“去,無子用功處。”僧云:“豈無方便門,令學(xué)人得入?”師曰:“有。”僧云:“如何是方便門?”師云:“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僧云:“如何是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師敲鼎蓋三下,卻問:“子還聞摩?”云:“聞。”“我為什摩不聞?”僧無對,師打之。
李萬卷問:“大藏教明得個什摩邊事?”師豎起拳,卻問:“汝還會摩?”李公對云:“不會。”師云:“者李公,拳頭也不識。”李公云:“某甲不會,請和尚指示。”師云:“遇人則途中授與,不遇人則世諦流布。”
師為眾曰:“吾今合說禪,諸子總近前來。”大眾盡近前,師云:
汝聽觀音行,善應(yīng)諸方所。
弘誓深如海,歷劫不思議。
侍多千億佛,發(fā)大清凈愿。
師又問:“阿那個是觀音行?”師卻彈指一下問:“諸人還聞摩?”眾皆云:“聞。”師云:“者一隊漢,向這里覓什摩?”趁出了,呵呵大笑。
師入園中,見一株菜,畫圓相裹卻,謂眾曰:“輒不得損著者個。”眾僧更不敢動著。師于時卻來,見菜株猶在,便把杖趁打,呵云:“者一隊漢,無一個有智慧。”
師問僧:“從什摩處來?”對云:“某處來。”師云:“還將得那個來不?”對云:“將得來。”師云:“在什摩處?”僧以手從頂上擎出,呈似師。師舉手拋向後,僧無對。師去:“者野孤兒。”
師鏟草次,有一座主來相看。忽見一條蛇,師便酴斷。座主云:“久向歸宗,元來只是粗行沙門。”
後有人舉問長慶:“歸宗酴蛇意作摩生?”長慶云:“錯。”明真舉似王+舀庵主,庵主云:“把將性命來。”明真不肯。石門代云:“專甲在庵中,只是劈柴種菜。”
時有江州東林寺,長講維摩經(jīng)并學(xué)論。座主神建問:“如何是觸目菩提?”師乃蹺起一腳示他。座主云:“莫無禮。”師云:“不無禮。三個現(xiàn)在,座主一任揀取。”座主不會,遂置狀於江州,陳論刺史李萬卷李公判云:
伏以三乘至教,一藏嚴(yán)持。所載文詞,唯窮佛性。事能幽現(xiàn),理實通玄。統(tǒng)三教之根源,作群迷之依仰。既有辭親棄俗,被褐講經(jīng)。經(jīng)有明文,疏無不盡。自是智辯不到,謬判三身。體解不圓,濫轉(zhuǎn)八識。將智辯智,枉用功夫。將文執(zhí)文,豈非大錯?況師乃深窮肇論,洞達(dá)維摩。肇有青青翠竹,盡是真如;郁郁黃花,無非般若。大士有菩提是障,能障諸愿。此之兩教,既非謬詞,且?guī)熮q菩提之路,尚未分明;郁郁黃花,爭能見性?如斯之見,何用講經(jīng)?高座宣揚,欺他中下,何不自玄究竟?擅騁愚聰,抱垢問禪,發(fā)言不諦,尊宿垂念。觸目相呈,理既共通,何不自會?只如三個,何異法身?師鑒了能略無般若,何不頓惺?便見無生,假相菩提,空有名字。信有法身,只共一源。改換形儀,凡心自亂,真心了了,無字無名。見性惺惺,何言何說?如師只問菩提之處,將言對敵,埋沒達(dá)摩來蹤。若須寂嘿為宗,維摩一生受屈。師豈不見,肇有四不遷之義,生有六不空之談?乃知觸目之義不?千智慧不遷之理,永在恆沙,體似琉璃,色如啐啄,隨其大小,好丑何安?即色即空,將何言對?
奇哉空門,弟子不會色空,卻置狀詞。投公斷理,只如儒教,尚有不出戶而知一切事,不窺窗而知天下。明知之為知,知之不知為知,俱歸智也。辯智之義,尚以如斯,學(xué)佛之人,何迷佛性?見師之貌,舉意昂藏,將為業(yè)蘊無生,道弘大覺。及乎動用,全是凡情。詞狀但有誹謗之言,出口全乖聲聞之行。再三奉勸,旦自思惟。知識不屈於學(xué)徒,真如豈隨於言句?真見無像,其像分明。實聽無聲,其聲不絕。洞達(dá)如之,莫非一切。師之不肯,再把狀來。忽以公窮,必?zé)o好事。聊申一判,略表玄猷。不出詞鋒,安能辯正?但執(zhí)此判,將歸寺中,集眾聲鍾,詮諦真實。汝若不信,再將狀來,若也定實,便自禮佛一百拜。仍更具威儀,往彼禮問知識。造罪懺侮,眾罪如霜露;廴蘸鲱D,消前罪去。
報慈拈問僧:“作摩生道,則得不屈得古人?”僧對云:“這個僧將狀出去。”報慈云:“據(jù)個什摩道理?”對云:“若是別人,大家吃飯。”
祖堂卷十五·汾州
汾州和尚嗣馬大師,師諱無業(yè)。姓杜,商州上洛人也。
初,母李氏,忽聞空中有言曰:“寄住得不?”已而方娠。誕生之夕,異光滿室。及至成童,不為兒戲。行必直視,坐則跏趺。商之緇徒,見皆嘆曰:“此無上法器也。速令出家,紹隆三寶。”
九歲,啟父母,依商州開元寺志本禪師。禪師授以《金剛》、《法華》、《維摩》、《涅盤》等經(jīng),一覽無遺。年十二,剃落,具戒於襄州幽律師。稟四分律疏,一夏肆習(xí),便能敷演。長講《花嚴(yán)》、《涅盤》等經(jīng)。時謂生肇不泯,琳遠(yuǎn)再興。
后聞洪州馬大師禪門上首,持往瞻禮。師身逾六尺,屹若立山。馬大師一見,異之曰:“魏魏佛堂,其中無佛。”師禮而問曰:“三乘至教,粗亦研窮。常聞禪門即心是佛,實未能了。伏愿指示。”馬大師曰:“即汝所不了心即是,更無別物。不了時即是迷,了時即是悟。迷即是眾生,悟即是佛道。不離眾生別更有佛也,亦如手作拳、拳作手也。”師言下豁然大悟,涕淚悲泣,白馬大師言:“本將謂佛道長遠(yuǎn),勤苦曠劫,方始得成。今日始知,法身實相,本自具足。一切萬法,從心化生。但有名字,無有實者。”馬大師云:“如是,如是。一切心性,不生不滅;一切諸法,本自空寂。是故經(jīng)云:‘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又云:‘畢竟空寂舍。'又云:‘諸法空為坐。'此則諸佛如來,住無所住處。若如是知,即是住空寂舍,坐法空座。舉足下足,不離道場。言下便了,更無漸次。所謂不動足而登涅盤山。”
大師直造寶所,不棲化城,於元和皇帝御宇三年,兩度詔請,師辭病不赴。至穆宗即位,重降旨。使日:‘此度圣恩,不并常時。”師笑云:“貧道有何德,累煩圣主?行則行矣,道途恐殊。”乃作行次,剃發(fā)沐浴,至中夜,告徒弟等云:“女等見聞覺知之性,與虛空同壽,猶如金剛不可破壞,一切諸法如影如響,無有實者,是故經(jīng)云:‘唯此一事實,余二則非真。'”言已,跏趺,奄然而化。
長慶三年癸丑歲,十二月二十一日,荼毗塔于城西。敕謚大達(dá)禪師澄源之塔。汾州刺史楊灒撰碑文。
祖堂卷十五·大同
大同和尚嗣馬大師,師諱廣澄。未睹行錄,不決化緣終始。
問:“如何是玄?”師云:“返去。”“如何是玄中又玄?”師云:“不返去。”
祖堂卷十五·金牛
金牛和尚嗣馬大師。
師尋常自作飯,供養(yǎng)眾僧。將飯來堂前了,乃撫掌作舞,大笑云:“菩薩子吃飯來!”后有僧舉問長慶:“古人撫掌大笑,意作摩生?”長慶云:“太似因齋慶贊。”僧問洞山:“撫掌大笑是奴兒婢子不?”洞山云:“是。”僧云:“向上事,請師直指。”洞山云:“總未曾見你問在。”僧云:“只今現(xiàn)問。”洞山云:“咄!這奴兒婢子!”
祖堂卷十五·龜洋
龜洋和尚嗣馬大師,師諱無了。俗姓沈,莆田縣壺公宏塘人也。七歲出家。[+家]君挈白之[之白]重院,遽視院之如家。十八落發(fā),清源靈泉寺受具。
好游山水,院之北樵采而無徑,師乃振錫而行。遇六眸巨龜,須臾而失,乃結(jié)庵居。有一麈被虎逐來,師以杖約住其虎,后號龜洋也。
續(xù)有一僧,近從鍾陵至,舉馬大師意旨。師曰:“吾得馬大師之旨。”臨遷化時,垂訓(xùn)有偈曰:
八十年來辯東西,如今不要白頭公。
非長非短非大小,還與諸人性相同。
無來無去兼無住,了知本來自性空。
偈畢,儼然而寂,塔于正堂。
后二十載,塔下有水淹氵+侵,乃發(fā)看。見師全身水中而浮。閩王聞之,將輦?cè)∮诟ス┥?擬造塔安圖,士庶瞻敬。師放氣,闔府皆聞。閩王乃焚香啟告:“如若卻復(fù)故山,乞收氣。”師乃放香氣,闔廓皆瞻禮。當(dāng)時厚宣什物,仍安存現(xiàn)在本塔。
祖堂卷十五·陳禪師
陳禪師同住,師諱慧忠,仙游縣人也。俗姓陳。九歲詣龜洋庵,出家,剃度后便游方。
遇庵和尚,問:“離自何方?”師云:“六眸峰庵。”“還具六通不?”師云:“患非重瞳。”便復(fù)故山。
遇會昌沙汰,避而幾乎五六年。后宣宗中興,師曰:“古之有言:‘上升道士不受襝,成佛沙彌不具戒。'”遂午而不粒,不宇而禪,終此山,門人葬于沈禪師塔之東隅二百步。
士庶皆云:“龜洋二真,至今香燈不絕。祈禱靈應(yīng)不少。”亦是黃王+舀先輩制碑文。
祖堂卷十五·黑澗
黑澗和尚嗣馬大師,在洛京。
問:“如何是密室?”師云:“截耳臥街。”“如何是密室中人?”師以手惜胸。
祖堂卷十五·秘魔巖
秘魔巖和尚嗣馬大師。
師常提杈子,每見僧參,驀項便杈云:“那個魔魅教你出家?那個魔魅教你受戒?那個魔魅教你行腳?道得亦杈下死,道不得亦杈下死。速道速道。”其無對。師便打趁出。
祖堂卷十五·龐居士
龐居士嗣馬大師。居士生自衡陽。
因問馬大師:“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摩人?”馬師云:“待居士一口吸盡西江水,我則為你說。”居士便大悟,便去庫頭,借筆硯,造偈曰:
十方同一會,各各學(xué)無為。
此是選佛處,心空及第歸。
而乃駐留參承,一二載間,遂不變?nèi)逍?心游像外。曠情而行符真趣,渾跡而卓越人間。溶玄學(xué)之儒流,乃在家之菩薩。
初住襄陽東巖,后居郭西小舍。唯將一女扶侍,制造竹漉籬。每令女市貨,以遣日給。平生樂道偈頌,可近三百余首,廣行于世,皆以言符至理,句闡玄猷,為儒彥之珠金,乃緇流之篋寶。略陳一二,余不盡書。偈曰:
心如鏡亦如,無實亦無虛。
有亦不管,無亦不居。
不是賢圣,了事凡夫。
又偈曰:
看經(jīng)須解義,解義始修行。
若依了義教,即入涅盤城。
如其不解義,多見不如盲。
緣文廣占地,心牛不肯耕。
田田皆是草,稻從何處生?
又偈曰:
易復(fù)易,即此五蘊有真智。
十方世界一乘同,無相法身豈有二?
若舍煩惱覓菩提,不知何方有佛地?
又偈曰:
無貪勝布施,無癡勝坐禪。
無嗔勝持戒,無念勝求緣。
盡現(xiàn)凡夫事,夜來安樂眠。
寒時向火坐,火溶本無煙。
不怕黑暗女,不求功德天。
任運生方便,皆同般若船。
若能如是學(xué),功德實無邊。
又偈曰:
世人嫌龐老,龐老不嫌他。
開門待知識,知識不來過。
一丸療萬病,不假藥方多。
又偈曰:
心若如,神自虛。
不服藥,病自除。
病既除,自見蓮華如意珠
無勞事,莫驅(qū)驅(qū)。
智者觀財色,了知如幻虛。
衣食支身命,相勸學(xué)如如。
時至移庵去,無物可盈余。
又偈曰:
貪嗔不肯舍,徒勞讀釋經(jīng)。
看方不服藥,病從何處除?
取空空是色,取色色無常。
色空非我有,端坐見家鄉(xiāng)。
又偈曰:
人有一卷經(jīng),無相復(fù)無名。
無人解轉(zhuǎn)讀,有我不能聽。
如能轉(zhuǎn)讀得,入理契無生。
非論菩薩道,佛亦不要成。
居士臨遷化時,令女備湯水,沐浴著衣。于床端然趺坐,付囑女已,告曰:“你看日午則報來。”女依言,看已,報云:“日當(dāng)已午,而日蝕陽精。”居士云:“豈有任摩事?”遂起來自看。其女尋,則據(jù)床端然而化。父回見之,云:“俊哉,吾說之在前,行之在后。”因此居士隔七日而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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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能轉(zhuǎn)物,即同如來--南懷瑾先生稀有開示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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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燈會元 第一卷
- 授菩薩戒儀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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