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句經(jīng)講記(十五)

　　◎1997.06.19講于法云文教協(xié)會

　　法句經(jīng)講記(十五)

　　釋傳道主講

　　〈多聞品第三〉十有九章

　　貳、釋頌義及因緣

　　17.斫創(chuàng)無過憂 射箭無過愚

　　是壯莫能拔 唯從多聞除

　　18.盲從是得眼 暗者從得燭

　　示導(dǎo)世間人 如目將無目

　　19.是故可舍癡 離慢豪富樂

　　務(wù)學(xué)事聞?wù)?是名積聚德

　　斫,音(祝)chiok4精菊切

　　創(chuàng),音(聰)chhong1出公切

　　過,音(告)k3求告切

　　箭,音(薦)chian3精見切

　　愚,音【�！縢u5語渠切

　　除,音(廚)tu5地渠切

　　盲,音(明)beng5文擎切

　　得,音(德)tek4地激切

　　闇,音(暗)am3英紺切

　　燭,音(祝)chiok4精菊切

　　癡,音(絺)thi1他姬切

　　樂,音(駱)lok8柳鹿切

　　聚,音(自)tsu7精遽切

　　被刀砍「斫」的「創(chuàng)」傷,再怎么痛,都「無過」于煩惱「憂」愁所帶來的苦痛。被「射」中「箭」的傷口,再怎么深,都「無過」于「愚」癡無明,所帶來的傷害之深。即使「是」身強(qiáng)力「壯」的豪勇之士,亦「莫能拔」除這根深柢固的煩惱過患;而「唯」有「從」善知識「多聞」正法,如理思惟,如法修行,才得予以盡「除」。

　　譬如「盲」者「從」此(「是」,此,意指多聞)而「得」明亮之「眼」目;又譬如置身黑「暗者」,「從」而取「得」燈「燭」以趣向光明。依多聞?wù)�法而修得�?a href="/remen/zhihui.html" class="keylink" target="_blank">智慧,正如這明亮的眼目、暗中的燈燭,常能「示導(dǎo)世間人」,遠(yuǎn)離罪惡,邁向善凈,一「如目」明之人,循循「將」導(dǎo)著「無目」之人。

　　「是故」,依于智慧,即「可舍」除吾人的愚「癡」無明,并得遠(yuǎn)「離」憍「慢」貢高,乃至「豪富」欲「樂」的貪得。但是,要如何才能獲致這尊貴無上的智慧法財呢?這「務(wù)」須從善知識聽聞「學(xué)」習(xí),并恭敬承「事」此多「聞?wù)摺?一步一步由聞而思而修,如「是」乃「名積聚」智「德」的必然進(jìn)程。

　　以上這三首偈頌,是釋尊在如下的因緣中,對一群盜賊所作的開示:

　　佛世,在摩竭陀國南方,有座大山,距離首都王舍城大約二百里,是南方諸國與摩竭陀國之間,往來必經(jīng)的通道。此山山徑幽深,處處天險,遂有五百盜賊,群據(jù)此山以打劫路過之行人商旅。由于占了天然屏障之利,這群盜賊可謂所向披靡,每擊必獲,因此更助長其恣肆橫行、無所忌憚。而過往之商賈被荼毒劫掠,有時連身家性命都難以保全,故亦將路過此山視為畏途。

　　因盜賊盤據(jù),而阻斷了與他國的交通要道,這對當(dāng)時泱泱大國的摩竭陀國來說,實在是一件并不光彩的事情!但盡管國王派兵前去圍剿,卻始終無功而返,沒能有效地制裁這班盜賊。

　　彼時,釋尊正好在摩竭陀國游行弘化,對于此山盜賊猖獗一事,早有耳聞。大悲的佛陀,一方面哀憐受害的群生,常處于盜賊肆掠的威嚇恐懼中;一方面又愍念這班劫掠為生的盜賊,不曉罪福因果,不知業(yè)報自受。世有證得無上正等覺的佛世尊,他們有眼而不得見;佛世尊為了度脫眾生,到處轉(zhuǎn)*輪、擊法鼓,他們有耳而未嘗聞。假使再不前去化度他們,恐怕他們很快便如同大石沉落深海一般,掉入罪惡的淵藪,而難以救拔。

　　心念至此,釋尊于是就幻化成一人,身著上好衣服,騎馬帶刀,手持弓箭,緩緩向山中走去。從外表看來,此人不僅衣著華麗,即連他的座騎都掛滿了金銀、珍珠等配飾。走起路來,綴飾彼此碰撞之聲伴隨著馬蹄聲,不絕于耳,叫人一眼便知此人非富即貴。

　　群賊見有如此盛裝打扮之人步入山來,不禁爭相走告,以為又有肥羊送上門來,可再大撈他一筆!心中不住地竊喜:作賊群聚于此,少說也有數(shù)年之久了,不過可還不曾遇過這等的便宜事呢群賊彼寡我眾,無異以卵投石,如今就等著金銀財寶入我袋來!

　　為了確保一舉奪取這些財物,群賊于是傾巢而出,齊將化人團(tuán)團(tuán)圍繞,又個個張弓拔刀,仿佛要將其生吞活剝一般�；�人見此,便舉弓一發(fā),說時遲那時快,一剎時,五百盜賊居然人人都被射中一箭。他再以刀微微地一比劃,這五百盜賊立刻又人人各中一刀。刀創(chuàng)箭傷,這五百人幾曾被人這么狠狠地整治過?一個個紛紛就痛得倒在地上呻吟起來!

　　今天真是踢到『鋼板』了,還不止踢到『鐵板』而已!五百盜賊著即忍住傷口的創(chuàng)痛,跪到化人面前來叩頭歸降:

　　『您到底是何方神圣呢?竟有偌大的威神力,將我們一群人打得落花流水的!縱然往日我等作惡多端、罪無可逭,而今但求蒙獲大德您的赦免,饒過我等這微不足道的小命!更乞愿您及時拔除射在我等身上的箭,使這刀箭之創(chuàng)迅速除愈。因這創(chuàng)傷,實在疼痛難當(dāng),苦不堪言!』

　　化人答言:『此刀創(chuàng)之傷,豈談得上痛?中箭之害,豈算得上深?再痛的刀創(chuàng),我想都不及煩惱憂愁之于人心的苦痛;而再深的箭傷,亦及不上愚癡無明之于人性的殘害!

　　長久以來,你們的內(nèi)心時刻充塞著貪得之憂、殘殺之愚,就譬如受著刀瘡箭毒之傷一般,無法痊愈。此二者之根本深固,即使豪勇力士前來,亦不能拔除。唯有奉佛圣教,誦習(xí)經(jīng)戒,多聞?wù)胬矸�義,以明升沉縛脫之道,方能療治自心重病,而拔除憂苦、染愛、愚癡、貢高之患,遠(yuǎn)離剛強(qiáng)、冥頑、貪得之過。積集德行、修學(xué)智慧,這始終是凈治煩惱、長獲安隱的唯一道路!』

　　說完這一席話,化人隨即現(xiàn)出莊嚴(yán)凈妙之佛身,而對五百盜賊宣說了以下三首偈言:

　　「斫創(chuàng)無過憂,射箭無過愚,

　　是壯莫能拔,唯從多聞除。

　　盲從是得眼,暗者從得燭,

　　示導(dǎo)世間人,如目將無目。

　　是故可舍癡,離慢豪富樂,

　　務(wù)學(xué)事聞?wù)?是名積聚德。」

　　這五百人一見到佛的慈光相好,又聽聞了佛為他們所開示的偈頌,一時就似沐浴在前所未有的智慧光明之中,遂虔心誠意地懺愆悔過,頂禮皈依。而之前所受的刀創(chuàng)箭害,也在佛的威神力加庇下,自然除愈。見到身上無復(fù)創(chuàng)傷之痛,內(nèi)心又有了精神導(dǎo)師可為依止,這五百人于是歡喜踴躍地受佛五戒。從此而后,國界安寧,不復(fù)賊亂,商旅行人,莫不歡喜!

　　※※※※※

　　在自己弘法利生的數(shù)十年間,曾經(jīng)接觸過各式各樣,不同類型的教育對象。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正因為每個人的性習(xí)、好惡、煩惱各自不同,所以一旦共處,就或多或少會有問題產(chǎn)生。問題而不曾面對,進(jìn)求其解決之道,漸漸地也就演而為沖突,甚至落于不可收拾的局面。

　　這么些年下來,慢慢地發(fā)覺到貪心強(qiáng)、瞋恨心熾盛之人,都還不是頂難教育的。貪行人偏于對自我與我所的染愛,如善巧地引發(fā)他推己及人的悲心,亦能成就一些自利利他的福業(yè)。瞋行人重于理智,只要動之以真理法義,他對佛法的領(lǐng)納體會,可以比任何人都進(jìn)得快且深。雖然貪與瞋通常相表里,貪愛而不可得,所表現(xiàn)出來的,往往就是以瞋恨心發(fā)動的嫉妒破壞!但究其實,之所以貪、所以瞋,難道不是因為對于緣起世間的無所了知嗎!

　　愚癡,不但是對真實事理的無所知,而且還是錯謬的知、顛倒的知!可悲的不僅如此,愚癡之人往往還伴隨著強(qiáng)烈的固執(zhí)己見,任憑你怎么講,他就是堅持自己那一套行不通的理論、方法,與牢不可破的思維模式。所以有一些信徒來找我,和他們談過一席話之后,我發(fā)覺自己實在很佩服他們的另一半,居然可以當(dāng)那么久的聽眾,直到現(xiàn)在才表達(dá)抗議!

　　兩句話可以講完的,他(她)卻可以一直在那邊重復(fù)、重復(fù),繞過來、繞過去,就是繞不出來,仿佛唱機(jī)跳針?biāo)频摹�對�?她)講的道理夠明白了,他(她)也都聽懂了,但他(她)還是要說:『可是……不過……然而……』。這無異將對方所講的話全盤否定嘛!這樣的談話怎會有交集呢!家庭、團(tuán)體之中,如果出現(xiàn)了這么一號『迂儒』的人物,那親友、同事真的是要頭大了!

　　所以我就曾經(jīng)奉勸一位信徒說:『你要趁著你先生還沒退休,趕快改哦!否則再這樣無理取鬧下去,等他退休,天天在家聽你這么叨叨絮絮地念東念西,不精神錯亂,也會與你離婚!』

　　有的人則是在職場當(dāng)主管當(dāng)慣了,一回到家里,大小不遺的事情,他一概都要管。以前只是早晚碰個面,白天各自去工作,被管的人還不覺得怎么樣;等他退了休,天天在家,就管東管西、管上管下,管得全家的人都受不了!到最后,開了家庭會議,大家一致都投否定票,表示不愿意再繼續(xù)被管下去了,所以他們夫妻末了只好離婚收場。

　　但是,也別誤會他(她)自己樂意如此哦!困于重重的羅網(wǎng)不克自拔,迷于事理的真相自傷自殘,這般的痛苦迷惑,其實比任何有形的創(chuàng)傷更痛逾千百倍!所以佛陀才會說:「斫創(chuàng)無過憂,射箭無過愚」吧!只要內(nèi)心的憂苦惱害未除,縱使再美好的環(huán)境、再優(yōu)越的享受,又豈能真正受用!肉體的、物質(zhì)的、外在的一切,固然深深地影響著內(nèi)心;然而內(nèi)心的安定自在,確有超乎外境的力量,所以平日的多聞熏習(xí)、陶練自心,真的十分重要!

　　一般人卻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平日對于佛法是有眼不看、有耳不聞,而一旦問題發(fā)生了,不是來央求師父去為他做什么、做什么;就是只想得到一個答案,好一次解決他的問題。只可惜,『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世間哪有這般容易,可以一次就OK的『問題』呢?更何況,問題的產(chǎn)生,通常不是一個人單獨(dú)造成的;所以問題的解決,必然也得這些當(dāng)事者,彼此有共同面對問題、解決問題的誠意和需求,而且又付諸實際的行動,去改變屬于自己的部份,這個問題才可能得到改善,甚至解決。

　　但多數(shù)人只會將責(zé)任歸咎對方,而疏于反省自己。因為面對自己、改變自己,實在太難了!反倒是尋求外力的加持、改運(yùn)、祈福、禳災(zāi),要容易些!只需花錢,即可消災(zāi)──即使只換來短暫的自我安慰都好!

　　還記得已故的畫馬大師吳超群先生,他有一幅在中山公園寫生的畫作,畫的是一位頭戴斗笠的盲者,正擺了張桌子在為人卜卦,吳先生并在其上題了這樣的一首詩:

　　『天文地理全通曉,

　　未卜先知許半仙;

　　擅斷人間吉兇事,

　　難解自己運(yùn)倒顛!』

　　我看了之后,覺得深具教育意義,便向他請購回來,并建議他再加上標(biāo)題:『問道于盲』四個字!

　　眾生就是如此愚癡的吧!你告訴他真理,告訴他真正能夠解決問題的方法,他聽不進(jìn)去;而那些江湖術(shù)士講的邪因論、無因論,他卻深信不疑。臺灣就有這么一句俚語說:『農(nóng)(人)牽不行,鬼牽蹌蹌走。』這真是再貼切不過的形容了!愚癡的人和愚癡的人在一起,可以談上三天三夜的話,還講不完!但是一碰到智者,就是話不投機(jī)!要能突破夙習(xí)夙業(yè)的囿限,而來從善知識聽聞法義,不管吸收了多少,皆屬難能又可貴!

　　怕的是親近了善知識,卻不從多聞熏修上著力,反倒逞口舌、說是非,對于自己的缺點(diǎn)絲毫不曾改變,而優(yōu)點(diǎn)也絲毫未曾長進(jìn),那就未免太辜負(fù)自己所有的殊勝法緣了!

　　還記得在《華嚴(yán)經(jīng)》〈入法界品〉中,善財童子五十三參,他就曾經(jīng)請問文殊師利菩薩,要怎樣才能找到好老師?文殊師利菩薩回答他說:『第一、不求善知識過錯;第二、要學(xué)無厭足�！贿@真的應(yīng)當(dāng)引為我們親近善知識的座右銘。

　　一般眾生的通病,都是熟而無禮,只要與師父熟稔些、接近些,對別人講起話來,就會『不大一樣』;而對于師長,就開始要『行使』其『管理』權(quán)了!稍有『違逆』他的意見,那可慘了!從師長的私人事務(wù)到公眾寺務(wù),無一不列入他的『批判』范圍!似乎忘了自己原該是為了求法而來,為了服務(wù)而來的;倒先當(dāng)起教授、當(dāng)起裁判來了!同參道友之間,談的不是法義上的切磋,修行上的用功,而卻盡是是非短長。試問:這樣的親近態(tài)度,能求得什么法!

　　全德的善知識,在這末法時代,是太難得了!只要我們所親近的師長,他有一分的長處,我們便應(yīng)當(dāng)學(xué)習(xí)一分;切莫專挑他的毛病、缺點(diǎn),來大肆批判。甚至,長處一點(diǎn)都學(xué)不來,卻將他的缺點(diǎn)『發(fā)揚(yáng)光大』,那就真的是太遺憾了!

　　再者,還要能廣學(xué)多聞、學(xué)無厭足,而不以得少為足。唯有不斷的學(xué)習(xí)、不斷的充實,個人才能不斷的提升、凈化,也才有余力可以慈悲利他,這是讀完這一品〈多聞品〉,我們應(yīng)該彼此共勉的。(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