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佛法研究佛法 二、佛教之興起與東方印度
二、佛教之興起與東方印度
一 東方與西方
印度文明的開拓者,屬于西方移入的阿利安人。印度的每一區(qū)域,都曾滲雜了阿利安人的血統(tǒng);每一思想,都曾受過阿利安傳統(tǒng)文化的熏陶。所以說到印度文化,即無異是廣義的阿利安文化。西元前六世紀(jì)前后,阿利安文化在他的擴(kuò)展過程中,曾遭遇到有力的反抗;東方的非婆羅門主義,如佛教,耆那教等,都脫離傳統(tǒng)的婆羅門教,建立他獨(dú)自的文化體系。此東方新宗教的勃興,自有復(fù)雜的時(shí)地因緣;而非阿利安人(與不純粹的阿利安人)承受西來的文化熏陶,喚醒自覺自尊的精神,要求宗教的種族的思想的平等與自由,實(shí)為此一時(shí)代的文化特征。印度文化而影響中國最深切的,即屬于此。 [P16]
「印度的東方」,本為一不確定的名詞。依『正法念處經(jīng)』(卷六十七以下)的四分法,印度東方即指東經(jīng)八十度以東,北回歸線以北的地方。依一般的五分法,東印度僅有今阿薩密、孟加拉、奧里薩地方。本文,依釋迦時(shí)代東方人的看法。印度文明的重心,在恒河流域。恒河發(fā)源于雪山的南麓,東南向流到缽邏耶伽,與閻浮那河合流。此二河的上流,即西方阿利安人創(chuàng)開的婆羅門教大成的地方。從此一直向東流,到瞻波以東,又斜向東南流,會(huì)合了從西藏來的布拉馬普得拉河,構(gòu)成世界上最大的三角洲,流入孟加拉灣。此二河合流,即今孟加拉地方。依佛教的傳說,實(shí)為東方非阿利安文化的孕育地。恒河中流的波羅奈,即現(xiàn)在的貝捺勒斯,可作為東西的交界處。
二 婆羅門眼中的東方
「婆羅門乎!勿去東方!免與婆羅門之尊嚴(yán)有損」!拘羅地方的婆羅門,曾在他們的典籍中,有過這樣的告誡。因?yàn)樵谖鞣狡帕_門國(即拘羅)的婆羅門看 [P17] 來,東方雖有阿利安人,但已失去血統(tǒng)上的純粹,即曾與東方的土著相混合。如摩竭陀人,毗提訶人,毗舍離人,都不能算是純正的阿利安人。波羅奈以東的民族,含有大量非阿利安的血統(tǒng)。因此,宗教、社會(huì)、語言等,都顯出非婆羅門文明的傾向。東方的民族,無論是阿利安、非阿利安,都沒有能像西方阿利安人那樣的尊敬婆羅門。如婆羅門進(jìn)入東方,必不能維持他無上的尊嚴(yán);最好還是不去。不過,東方情調(diào)的印度文明,正在繼長增高,婆羅門也不得不起而追求了。
婆羅門教的三大教綱,即是「吠陀天啟」、「婆羅門至上」、「祭祀萬能」。印度的東方人,對(duì)于吠陀,已缺乏堅(jiān)強(qiáng)的信念。婆羅門教,以為吠陀是天(神)啟的,由古代圣者傳述下來。吠陀的語法,即是神的語法,即是阿利安人所用的語言。宗教與語言的密切結(jié)合,加強(qiáng)了宗教的信仰。然因阿利安人的散居各處,每與土著民族混合,語言上到處有很大的差別。當(dāng)時(shí),東方已不能說純粹的梵語,如不能說R而代以L。摩竭陀及毗舍離一帶的方言,近人考證的意見,以為近于拍拉喀利語;后來又分化為拍拉喀利語與巴利語等。巴利語是佛教所用的語 [P18] 言;拍拉喀利是耆那教所用的。因到處方言的不同,影響了婆羅門教「吠陀天啟」的權(quán)威。約在釋迦時(shí)代的前后,西方的婆羅門學(xué)者,已注意到此,開始語文的整理工作。如『式叉論』的聲調(diào)學(xué),『闡陀論』的音律學(xué),『毗伽羅論』的文法學(xué),『尼祿多論』的吠陀難句釋:從西元前五世紀(jì)的耶斯卡開始,到前四世紀(jì)的波!1桭你尼大成,種下了后來婆羅門教復(fù)興的機(jī)運(yùn)。這即是根據(jù)吠陀以來的語法而加以整理完成的雅語。當(dāng)時(shí),因語言的不同,搖動(dòng)了吠陀的權(quán)威。如佛教,因到處流行,雖不禁止西方信徒的使用雅語,但對(duì)于各處的方言,一樣的尊重:「聽隨國音讀誦,但不得違失佛意」(五分律卷二十六)。釋尊與摩竭陀一帶信徒所使用的語文,在西方系(如舍衛(wèi)城阿臘脾)的信眾看來:「我諸圣者不閑音律,逐句隨文,猶如寫棗置之異器」。(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四)。然而這并不是佛教的遺憾,反之,對(duì)于雅語成癖的人,要加以呵斥。像闡陀音律的混入佛法,還要加以嚴(yán)格的禁止(五分律卷二十等)。語言為婆羅門教的武器之一,但一到東方,便不能受人的尊重。 [P19]
關(guān)于社會(huì)的組織,印度西方,依婆羅門四姓的規(guī)定,婆羅門至上,為一最高的特殊階級(jí),他是從梵天口中生的,宗教的權(quán)威,支配一切,決定一切。但在東方,四姓的階級(jí),雖也已存在;宗教師婆羅門的地位,卻已被降落,由剎帝利的士族,領(lǐng)導(dǎo)一切。這就是政治與權(quán)力第一,宗教與思想,受政治的指導(dǎo)。這一變遷,是社會(huì)發(fā)展的必然階段;同時(shí)也因?yàn)闁|方的民族復(fù)雜。東方的阿利安人,呼吸到東方的空氣,不大愿意接受婆羅門的支配。非雅利安人,也一族一村的在各自為政,且已走向王朝統(tǒng)一的路向。新宗教與新思想,都在東方王朝的愛護(hù)下興起,射出反婆羅門教的光芒。就是早一期的奧義書,所有梵我不二論,輪回業(yè)感論的教義,也不是婆羅門教傳統(tǒng)學(xué)者的產(chǎn)物,而與東方的王朝有關(guān)。如『布利哈德奧義書』(六?二)說:「此義(輪回),直至今日,婆羅門猶未知之,故世界政治之權(quán),歸于剎帝利」。在這樣的社會(huì)組織下,婆羅門階級(jí)惟有屈服。為了保持尊嚴(yán),只有不到東方去的一策。
婆羅門教主要的儀式,是祭祀。在『夜柔吠陀』中,已有祭祀萬能的傾向; [P20] 『梵書』的思想更極端。祭祀,主要是犧牲的血祭,這本是漁獵時(shí)代的遺制。但在東方,一方面是農(nóng)業(yè)的發(fā)達(dá);一方面,愛護(hù)生物的思想特別濃厚。所以傳統(tǒng)的血祭,被看作不徹底,看作無意義,甚至看作不道德。「不殺生」已成為奧義書的德目之一。后來在東方興起的佛教,耆那教,阿耆毗迦外道,都嚴(yán)格的禁止殺生。這重視宗教的實(shí)質(zhì),輕視儀式,與慈悲思想的發(fā)達(dá),直接影響到婆羅門的宗教。離去宗教,負(fù)宗教專職的婆羅門,也自然受到冷落。東方摩竭陀一帶的文明,有他的特色,無怪乎正統(tǒng)的婆羅門,把摩竭陀一帶,看作異教的地方。
三 瞻波中心的古印度
恒河下流,東南向流入大海。在恒河西南岸,有瞻波大城,這是古代央伽國的首府。釋尊時(shí)代的瞻波,約在現(xiàn)在的Bha^galpur附近。然依『西域記』(卷十),佛世瞻波的億耳因緣等,都被寫在伊爛拿缽伐多國,瞻波還在東面三百里的地方。從此向東看,河流,氣候,物產(chǎn),都適宜于文明的孕育。東方最先出現(xiàn)的 [P21] 象樣民族,傅說在瞻波,這是早在西方阿利安文化未來以前獨(dú)自開展的。印度從來就缺乏明確的歷史,何況是古代?何況是向來被西方阿利安人忽略的東方?然依古代東方人的傳說,還能了解東方的大概。如『長阿含』(卷二十二)『世記經(jīng)』說:「爾時(shí),先造瞻婆城,次造伽尸婆羅奈城,其次造王舍城。……以此因緣,世間便有城郭、郡邑、王所治名」(又見大樓炭經(jīng)卷六,起世經(jīng)卷十,起世因本經(jīng)卷十)。這是佛教所傳的社會(huì)發(fā)展故事,以為此世界的城郭,瞻婆城最早,后造伽尸的波羅奈城,到最近才造王舍城。在說明世間初有夫婦的結(jié)合時(shí),插入這開始建筑房屋的傳說。這當(dāng)然是印度東方民族所知道的世界,是他們的傳說。這一古代的傳說,不但透示了印度東方文化的孕育地,還說明了古代國族興起的前后。從瞻婆而開展的故事,『西域記』(卷十)的瞻波國中,也有說到:「在昔劫初,人物伊始,野居穴處,未知宮室。后有天女降跡人中,游殑伽河(即恒河),濯流自媚。感靈有娠。生四子,分王瞻部洲,各擅區(qū)宇,建都筑邑,封疆劃界。此(瞻波)則一子之國都,瞻部洲諸城之始也」。天女的傳說。是民族 [P22] 起源故事的假托,以說明王族的尊貴。這一傳說,也說明瞻波是城郭的最初建筑者。雖然瞻波是四國的一國,但他是城郭的初建者,又將這一故事敘述于瞻波國中,實(shí)可以看作:瞻波文化開啟,引起附近城邦的分立。四國為同母的弟兄,表示四國間血統(tǒng)的同源。此一傳說,直率的以瞻波為世界城郭的初建者,與西方的文化無關(guān)。傳說者的意境中,東方國族,實(shí)從瞻波一帶而開發(fā)自己的文化,這是東方的傳說!何饔蛴洝坏闹麟m遲,但這一傳說,最遲在阿恕迦王時(shí)代(西元前三世紀(jì))以前,已經(jīng)存在,因?yàn)椤洪L阿含』(卷五)的,『典尊經(jīng)』已有此記載,而且還更為翔實(shí)明白。經(jīng)中假托梵天王的傳說:「過去久遠(yuǎn)時(shí)世有王名曰地主,第一太子名曰慈悲」。慈悲太子的登位為王,得六位大臣的助力不少,因此分封六大臣,總為七國!阜执碎惛√岬匾詾槠叻,……王所治城村邑郡國,皆悉部分」的,是大典尊焰鬘。這一傅說,與西域記大體相同。現(xiàn)在要注意的,是開始分王造城的傳說,尤其是七國七城的偏于東方。雖慈悲王的治地,不知道是七國中的那一國,然依宋施護(hù)異譯的『佛說大堅(jiān)固婆羅門緣起經(jīng)』所說:「中央 [P23] 境土多人聚處,梨努王(即慈悲Ren!u音譯)居」看來,七國的中央,無疑的是瞻波。現(xiàn)在把七國七城總敘出來,再分別考察他的所在地。七國,如經(jīng)上說:「檀特伽陵城,阿婆(一作波)布和城,阿盤大天城,鴦伽瞻婆城,數(shù)(一作藪)彌薩羅城,西陀路樓城,婆羅伽尸城,盡汝典尊造」。
檀特Dantapura伽陵城Kalin%ga,施護(hù)異譯作「迦陵!A噈國捺多布啰城」。伽陵即羯陵伽,確為古代東方的大國,約擁有今Maha^nadi河流域,延長到南北。阿恕迦王灌頂九年(西前二六0),曾舉兵討伐此國!何饔蛴洝(卷十)說羯陵伽在烏荼國(奧里薩地方)西南二千多里。玄奘所見當(dāng)時(shí)的羯陵伽,偏在 Goda^vari^ 河以東,決非古代羯陵伽大國的全部!赫钐幗(jīng)』(卷六十八)敘述南方諸國的次第,迦陵伽與耽婆婆帝相接!浩鹗澜(jīng)』等說到古代的王統(tǒng)(參看下節(jié)),也總是在怛摩梨多以后,接著說迦陵伽的檀特富羅城。耽婆婆帝『西域記』(卷十)作耽摩栗底,即現(xiàn)在的Tamluk,在Selai河與Hughli 河的合口處?梢姽糯腻攘曩ぃ瑳]有『西域記』所說的那樣深入西南;他的北 [P24] 部,約兼有奧里薩一帶。此國的衰落,『西域記』(卷十)說:「羯陵伽國,在昔之時(shí),氓俗殷盛。有五通仙,棲巖養(yǎng)素,人或凌觸,退失神通。以惡咒術(shù),殘害國人,少長無遺,賢愚俱喪。人煙斷絕,多歷年所,頗漸遷居,猶未充實(shí),故今此國人戶尚少」。此仙人毀國的傳說『正法念處經(jīng)』(卷六十八)即作「復(fù)有一國,名檀荼迦,其土縱廣二十由旬,空曠無人(昔仙人瞋故令國空也)」。檀荼迦即檀特,『念處經(jīng)』雖把他看作另一國土,但他曾為古代迦陵伽的首都所在地。他的所以毀滅,大抵是遭受地震或火山爆發(fā)的厄運(yùn)。然迦陵伽的沒落,不僅是天災(zāi),還有人禍,阿恕迦王的征伐迦陵伽,實(shí)造成慘絕人寰的痛事,如摩崖訓(xùn)十三說:「征服羯陵伽時(shí),系虜十五萬,殺者十萬,死者倍之。……羯陵伽往有無數(shù)人民,殺傷、死亡、系虜,存者百一千一而已」。此古國雖已沒落,然在摩竭陀王朝統(tǒng)一以前,曾有過一期的繁榮。依傳說看來,迦陵伽實(shí)為東方民族南遷的一支。
阿波Assaka布和城Potana與阿盤Avanti 大天城 Ma^his!mati^ [P25] ,施護(hù)異譯作「摩濕摩迦褒怛那城,晚帝那國摩呬沙啰城」。阿波,在佛典中并不是生疏的。十六大國中也有:如『長阿含』(卷五)『阇尼沙經(jīng)』作「阿濕波」,宋法賢異譯的『佛說人仙經(jīng)』作「阿說迦」,又『中阿含』(卷五十五)『持齋經(jīng)』作「阿攝貝」,宋代異譯的『優(yōu)陂夷墮舍迦經(jīng)』作「阿波耶」。十大王族中也有:如『長阿含』(卷二十二)『世記經(jīng)』作「阿葉摩」,晉法立等異譯的『大樓炭經(jīng)』(卷六)作「阿波」,『四分律』(卷三十一)作「阿濕卑」。在這些音譯中,惟『人仙經(jīng)』的阿說迦,合于巴利文的Assaka。其他,原文即顯然不同,應(yīng)是Assapu或Assapuka。p轉(zhuǎn)為m音,所以作「摩」。阿盤,即阿盤提,十六國中也有,尤為佛教界熟悉的地方。阿濕波與阿盤提,本為兩國,十六國中也如此。他雖是同源異流,但確已分為兩國,分頭發(fā)展到彼此不通了。上座系的律師們,把阿濕波與阿盤提看作一處,于是古代阿濕波的地位,被遺忘了,這是不可不辨的。『雜阿含』(卷九)二五五經(jīng)與(卷二十)五四九經(jīng),說到摩訶迦旃延,游化到阿盤提。上座系的廣律,有摩訶迦旃延教化億耳的故事 [P26] ,地點(diǎn)即在阿盤提。巴利『大品』的阿盤提,漢譯的『五分津』(卷二十一)作「阿濕波阿云頭」;『四分律』(卷三十九)初作「阿盤提」,下文又作「阿濕婆阿盤提」;『十誦律』(卷二十五)作「阿濕摩迦阿盤提」;『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皮革事』(上)作「阿濕婆蘭多迦」。上座系律典把「阿濕波」與「阿盤提」看作一地,已明白可見。所以律典所說的「阿濕婆阿盤提」等,實(shí)在是指摩訶迦旃延所住的阿盤提,與布和城所在地的「阿濕波」國無關(guān)。『善見律毗婆沙』(卷二)說:阿恕迦王時(shí),派遺傳教師曇無德到阿波蘭多迦去布教。此阿波蘭多迦,即是律家所傳的阿濕婆蘭多迦(即阿盤提)。羽溪了諦的『西域之佛教』,以為「阿婆蘭多迦,蓋指旁遮普以西,印度西陲之地」。他大概依『大唐西域記』(卷十一)所說,把阿軬荼國看為佛世的阿盤提了。鄧永齡的阿輸迦王傳略,以為「阿波蘭多迦在孟買北岸」。然詳考律家的本意,阿盤提即阿波蘭多迦,不但不在旁遮普以西,而且還應(yīng)該遠(yuǎn)在孟買的東北。如『僧祇律』(卷一)說:「有城名波羅奈,國名迦尸;時(shí)南方有阿盤提國」。波羅奈即現(xiàn)在的貝拿勒斯 [P27] ,阿盤提卻在此地以南!悍鸨拘屑(jīng)』(卷三十七)說摩訶迦旃延的故鄉(xiāng)時(shí),也說:「閻浮南天竺地,有一國土,名阿盤提」!悍鸨拘屑(jīng)』屬于曇無德部,也就是出于派往阿波蘭多迦布教的曇無德之后。曇無德部與大眾部,都說阿盤提在南方,這實(shí)在是值得尊重的。阿盤提在南方的那里?『佛本行集經(jīng)』(卷六)曾說:「彼摩波盤提國(十六國之一),有優(yōu)阇耶那城」。此摩波盤提,即是阿盤提,因?yàn)椤悍鸨拘屑?jīng)』(卷三十七)起初說摩訶迦旃延是阿盤提人。又說:「時(shí)(迦旃延家鄉(xiāng)的)南方有一城,名優(yōu)禪耶尼。去城不遠(yuǎn),有頻陀山」。綜合這兩節(jié)文,知道阿盤提就是摩波盤提,是國名。優(yōu)阇耶那即優(yōu)禪耶尼,是阿盤提的王都,地點(diǎn)在頻陀山以北。優(yōu)阇耶那,或譯作優(yōu)禪尼,優(yōu)善那。蓮華色比丘尼的故鄉(xiāng),也是在那邊。他與迦旃延同樣的從那邊先到波羅奈,再到王舍城!涸鲆及⒑(jīng)』(卷二十五)「五王品」,說五王共論五欲的勝劣,其中有優(yōu)陀延王。「聽法品」(卷二十八)也說到五王,有「南海之主優(yōu)陀延」,優(yōu)陀延王,就是南方優(yōu)禪尼城的王。『大唐西域記』(卷十一)中,南印度有鄔阇衍那國, [P28] 這是以都城為國名,即是阿盤提鄔阇衍城,即現(xiàn)在的Ujjeni。這就是釋迦時(shí)代的阿盤提與優(yōu)阇耶尼城了。從方位看,他在頻陀山北麓,在南印度,在波羅奈的西南。從地理看,鄔阇延那的「土宜風(fēng)俗同蘇剌陀」(即現(xiàn)在的蘇拉特),而蘇剌陀國的「地土咸鹵」,與律典中阿盤提的「多有沙石棘刺」。也完全相合。律家所說的阿波蘭多迦,即阿盤提,起初確是指此地而說的。等到佛法盛行到西北方,才誤以西印邊陲的阿軬荼為阿盤提,以為就是迦旃延教化億耳的地方。然這還是釋尊時(shí)代的阿盤提;七國七城的阿盤提,應(yīng)該以大天城為首府!何饔蛴洝(卷十一)說:鄔阇衍那國東北千余里,有摩酰濕伐補(bǔ)羅。摩酰濕伐,義譯大自在(天),恰好是大天的對(duì)譯。古代阿盤提的重心,應(yīng)即是此地(古代的大國,西域記每分為數(shù)國,如央伽即是一例),約在今中央印度的東部。阿盤提族,是沿恒河南岸,頻陀耶山北麓而西進(jìn)的一支。
上座系的律者,雖把阿濕波看作阿盤提,但阿濕波的所在地,應(yīng)在阿盤提以外,另行求索。道宣『釋迦譜』說:阿濕波的意義是「馬」,馬國與馬邑,確也 [P29] 是經(jīng)中所說過的!褐邪⒑(卷四十八)『馬邑經(jīng)」說:「佛游鴦騎國,與大比丘眾俱,往至馬國」。馬邑,巴利文作Assapura即assa(馬)與pura(城)的結(jié)合語,也即是阿濕波。鴦騎,即鴦伽或央伽,為恒河下流的大國,瞻波城是他的首府,所以『典尊經(jīng)』說「鴦伽瞻婆城」。如『西域記』(卷十)的伊爛拿缽伐羅,瞻波,羯朱嗢祇羅等國,釋尊的時(shí)代,都泛稱「央伽人間」。阿濕波(馬邑)在釋尊的時(shí)代,也是屬于央伽的。但在古代東方七國的時(shí)代,與央伽分立。據(jù)此,可推知阿濕波在恒河下流的地方了。阿濕波在東方,經(jīng)中還有可以引證的!赫钐幗(jīng)』(卷六十八)說到東方的諸國中,除鴦伽等以外,有「安輸摩」,安輸摩即阿濕波(阿葉摩)的異譯。此外,『長阿含』(卷十二)『大會(huì)經(jīng)』中說:「毗波蜜神,住在馬國,將五百鬼,皆有神足」。這住在馬國的毗波蜜神,巴利文作Vessamitta,對(duì)音應(yīng)作毗沙密多。『增壹阿含』( 卷十四)「高幢品」(二),有釋尊降伏「毗沙」惡鬼的故事。佛把毗沙惡鬼降伏了,反成為佛教的護(hù)法神。此毗沙,應(yīng)即是馬國的毗波(沙)蜜神!涸鲆及⒑(jīng)』 [P30] 說毗沙鬼在拔祇國中,似乎與馬國不同。然拔祇族為恒河以北,雪山以南的主要民族(下詳),他向東伸展,確與央伽相接。此古代獨(dú)立的阿濕波國,佛世屬于央伽,或也曾屬于拔祇。他在恒河下流的東北(在河南,即不能與拔祇相關(guān)),是可以斷言的。向恒河下流的北方看,今有阿薩密Assam,與阿濕波(阿葉摩)的原音全合,東方的古國,這是其中重要的一國。
鴦伽瞻婆城,上面已有說到。施護(hù)譯作「摩伽大國瞻波大城」。釋尊的時(shí)代,鴦伽屬于摩竭陀,所以說摩伽瞻波城。但此東方古代的七國,遠(yuǎn)在摩竭陀興起以前;宋施護(hù)的譯本,是后人妄改的,不可信。
「數(shù)彌薩羅城,西陀路樓城」,施護(hù)譯作「蘇尾啰國勞嚕迦城,彌體羅國尾提呬城」,彼此略有出入。依經(jīng)中常見的國名地名來說,宋譯較為妥當(dāng)。蘇尾啰即數(shù)彌;十六大國中也有,異譯作「蘇摩」,「速摩」。此蘇尾啰,即梵語須彌山(Sumeru)的音譯,古人也有譯為蘇彌羅的,即現(xiàn)在的喜馬拉耶山(此山,理想化為須彌山,為世界的中心;實(shí)際的即譯為雪山)。然此中所說的數(shù)彌,不指 [P31] 山而指山國的部族。阿恕迦王派遣的傳教師中,有末示摩等到雪山邊地(蘇彌羅是梵語,巴利語作Himavanta),即是此國。此國即今尼泊爾(應(yīng)在尼泊爾東南境),已成學(xué)界的定論。又如『長阿含』(卷十五)的『種德經(jīng)』、『究羅檀頭經(jīng)』,所說六族信佛的記述中,也有此族。六族是:「釋種、拘利、冥寧、跋祇、末羅、酥摩」。此信佛的六族,并在恒河以北,沿雪山一帶。而且六族的敘述,也還是從西而東的。酥摩族即蘇彌國族,在十六國等敘述中,總是敘在末羅以后。末羅,即拘尸那城的民族,地近雪山,維遜Wilson以為在現(xiàn)在Gorakpur 河?xùn)|三十五英里處。蘇摩國族更在其東,這很可以明白他的地位了。此雪山邊地國族的大城勞嚕迦,未詳。但此外另有一修摩,『藥叉名錄輿地考』說:「考十童子贊卷六,恒河口著名的海港耽摩栗底,即在修摩境內(nèi)」。這修摩是三摩呾咤的簡稱,與雪山國族的蘇摩,決不可相混!弘s阿含經(jīng)』(卷三十)八六0經(jīng)也曾說到:「從殃伽至修摩,從修摩至分陀羅」。分陀羅在今孟加拉與奧里薩的邊界。分陀羅與殃伽之間的修摩,應(yīng)該也是三摩呾咤。至于彌體羅國(即薩羅), [P32] 十六國中譯作密[口爾]沙,實(shí)即有名的彌絺羅,異譯作寐洟羅、彌尸羅、彌尸利、彌悉利、寐須羅等。依『中阿含』(卷四十一)『梵摩經(jīng)』所說,彌絺羅是城名,屬于毗提訶國。他的地點(diǎn),依『西域記』(卷七)所說的大天捺林,可知他在毗舍離西北不到二百里,即今Tirhut地方。此一國族,即摩竭陀國的前身,他的領(lǐng)域,可能伸展到恒河以南。宋譯的彌體羅國尾提呬城,似為尾提呬國彌體羅城的誤譯。尾提呬,實(shí)即毗提訶(或作韋提希)國,此為古代文化燦爛的古國。經(jīng)律中常傳說古代大天王的故事,即是毗提訶國,彌絺羅是他的政治中心。八萬四千王的古國,是東方國族中富有政治傳統(tǒng)的國家。解體以后,政治力量縮小到彌絺羅城(印度的政治,每每大王國解體以后,仍能保持他固有的小國,不過轉(zhuǎn)而屬于另一大王國。限度內(nèi)的政治自由,仍然存在),所以在十六國中,就稱為彌絺羅國。七國七城為更古的國際局面,我以為這必是毗提訶國的彌絺羅城。
伽尸Ka^si婆羅城Va^ra^n!asi^,宋譯作「波羅奈國迦尸大城」,在恒河中心,即東西的交流點(diǎn)。此七國七城,作一綜合的觀察,即看出他為純東方的 [P33] 。所謂七國分王世界的傳說,實(shí)只是早期東方人所知的世界。這一幅國際形勢(shì)圖,還在摩竭陀、釋迦、跋耆諸國族興起以前,根本沒有理會(huì)阿利安人的西方。自然,在此傳說中,還是帶有西方文明的痕跡,如剎帝利、婆羅門等名詞,但此可能是傳說中間所羼入的。從這瞻婆中心而分王造城的傳說,去理解此東方民族分布的情況。即可以看出古代東方國際的清晰面目。恒河下流為中心的是鴦伽;東北是阿濕波(向東)、蘇摩(北而西向),西南是迦陵伽(沿海岸南下)、阿盤提(沿頻陀耶山北麓西進(jìn)」,沿恒河西進(jìn)的是迦尸(南)與毗提訶(北)。古代的迦陵伽與阿盤提,上來已證明他沒有后來那樣的深入西方與南方。阿濕波,直到釋尊的時(shí)代,還離鴦伽不遠(yuǎn),屬于鴦伽,似也還沒有深入到現(xiàn)在的阿薩密。自西方的威力東來以后,沿恒河的東方國家,受阿利安文化最深;而南系與北系,被逼得更南更北,居住于山林或沙鹵地帶。這一傳說,系東方人所傳說的古代東方,是毫無疑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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