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寶論36、一味本色的守培法師 (第五章 法門龍象 人天師表 之十五)

  僧寶論36、一味本色的守培法師 (第五章 法門龍象 人天師表 之十五)

  守培法師(1884-1955),是一位忠直、恭儉、悲愿宏深的禪和子。他一味本色的君子風范,在民國時期的十大法師中,極為教內外大眾所欽仰。法師修行受用、學識涵養(yǎng)方面的成就,也為當時大眾共相稱嘆。

  法師13歲時,便已能獨立支撐門戶。那是他出家不久,恩師三乘法師前往焦山參學,管理寺院的一應事務悉數交由守培法師承辦。從師父離開的第一天起,法師便兢兢業(yè)業(yè)支撐起了寺院的門戶。他事必躬親,日夜操勞,節(jié)衣縮食,勤儉持家,為護持常住時常日夜奔忙,從不休停。寺院在他的努力護持下,竟然一天一天由先前的虧空和借債,逐步償清債務,日漸富裕了起來。常住法師們無不佩服他,小小年紀居然將寺院操持得如此妥帖,他在師父返回之前,又將所有危房修理好,殿堂樓閣裝修一新,待師父回寺的時候,將常住一應帳目,悉數上交,不私藏分文。少年的守培法師,以忠實本色,不驕不躁地完成師父交代的所有任務。有頭有尾地交代常住帳目,使大眾無不贊嘆這位少年法師的忠實、勤懇。

  歲月遷流,日月如梭,法師在常住的鍛煉下也愈趨成熟。十九歲時,自念道業(yè)未成,無常煎迫,向師父請求,進入終南山住茅蓬靜修。作為出家人,法師對本分大事的請求,得到了師父的應允,獲準以后,即星夜趕往終南山,做住山參禪的一切準備。法師自傳云:

  余欣然隨師入山。此山進口行九十余里才到茅蓬。山景清幽,隔絕人世,真修道之處也。余同行三人,共住一大茅蓬,時當八月中秋。

  然而,三人共住,糧草先行,于是,為了求得清凈用功的機緣,法師做出更大努力,短時間化齊糧草,一心用功,自傳云:

  僉云:此山九月以后,霜雪連綿,山路雪塞,斷絕往來,住山者必先將一冬糧草備齊。余即向同行者商量,一冬糧草等物,皆由余籌備,一冬燒煮各事,皆歸汝等負責。商定后,余于半月間,奔走往返,已將糧草等備足,余即放棄各事,專心辦道,乃至飲食亦聽他人所予。

  因緣具足,守培法師開始一心用功,也就是在這段因緣中,法師終于悟明心地。自傳云:

  置身于度外,抱定念佛是誰四字話頭,晝夜坐行,心不異緣,眼不交睫,如此者二十余日,攀緣之心力已盡,幻妄之境界亦轉。此時對于念佛是誰,不成話頭,于念唯觀念,于佛唯觀佛,于是唯觀是,于誰唯觀誰,各各獨立,要想念字與佛字聯合,乃至佛字是字誰字聯合,皆不能夠。猶如桶箍脫落,眾板分散,桶相消減,前后際斷,心行處滅,法住法位,因緣別離,生相不可得,諸法常住之相皆現矣。但余以猛力逼拶而至于此,非自然之證入,偶一松懈,緣心復起,境界如常,境隨心轉,余無疑焉。然此真境,既印入我心田后,永不能忘,而天下老和尚舌頭不能瞞我矣!

  從此,法師現前境界已轉,一味本色的樸實精神,終于換來了一味平懷的親切證悟。

  自盧溝橋事變以后,國家愈發(fā)地不太平,日本軍國主義者悍然發(fā)動侵華戰(zhàn)爭,戰(zhàn)局由沿海地帶直接逼近中原,難民們紛紛逃離家園,向中原或西北縱深地帶躲難。江南城鎮(zhèn),相繼陷落,鎮(zhèn)江地處京滬之交,日軍之來,指日可待。大寺廟之住持,相率逃避。1937年冬月,鎮(zhèn)江陷落。日軍先頭部隊對其所至焚燒殺掠無所不為,后方民眾莫不談虎色變,不久鎮(zhèn)江南郊之竹林寺,江心之焦山定慧寺相繼被燒。當日軍進犯超岸寺時,守培法師命超岸寺僧眾及學生等,全體躲避,而自己只身迎匪。面對殺焰沖天,氣勢洶洶的大隊日軍,法師拒守山門,直言怒斥兵匪暴行,喝令不得以兵戎冒犯佛門凈地。此舉激怒了日軍領隊軍官,以軍刀直劈法師頭部,生命危在旦夕,老人以千年古剎,不可以任其被毀,愿與共存亡,傳云:“余不忍輕棄常住,誓死而獨守之,頭部為日軍刀砍受重傷,幸不致死。賴諸佛護持,常住未受災。”在如此的生死考驗面前,法師正氣凜然,受死不屈。日軍官兵皆被震服,無不驚嘆法師的無畏品格。然而,法師毫不居高自慢,只是一味平懷,本分為僧,為人天三寶,憑心護法,傳云:“二十七年,事定后住持等歸來,余職謝焉!

  守培法師平日生活異常儉樸。頭必自剃,衣服自盥濯,粗菜淡飯,從未一談口味之好壞。室中陳設,除桌椅外,別無長物。外埠講經,乘車只坐三等。守老的徒孫隆根法師在回憶錄中寫道:

  “老人于生活上、行持上、著述上、訓育上,也給我們留下極深刻的印象。老人日常生活的衣、食、住,都很簡單樸素。記得老人返回來時,未攜冬衣,入冬亦未新置,但著曾師祖遺下又大又硬的舊棉襖,系上一根帶子,就這樣地過冬了。在飲食上,老人和我們一樣,沒有個別的私食。在臥房中,也沒有特別的布置,被窩一床,蚊帳一頂而已。尤其老人早晚出入房中,三年未曾用過燈。至于剃度、洗衣、清潔,都是老人自理,從未要我們做過,并且時常入廚幫忙傭人。可是我們要去幫手,老人每每揮手令去。在行持上,老人除陪同我們早晚殿外,日必朝夕禮佛半小時。餐后在佛殿經行數十分鐘,起身睡前必靜坐一小時,其余時間:或看經,或撰寫,或練字,或做事,終年累月,沒有暇時。在著述中,老人曾寫了一部《解深密經》的略解,和一部《天臺四教儀輔宏記》的探源,這都是在百忙中完成的。其他短篇的文章,也寫了很多,有些曾在佛學半月刊等佛教雜志上發(fā)表。在訓育上:老人除不時的對我們訓誨外,曾為我們講解論語,培養(yǎng)我們的國學基礎!

  但凡拜讀過守培法師解深密經及天臺四教儀著述的人,都無不驚嘆老人學術理論的嚴謹,廣學宏辯之精密。然而,如此偉大的鴻篇巨著,居然是在入廚幫忙、勞作無暇、一被一帳、粗棉過冬的簡單生活中完成的。作為禪和子一味平懷的修行本分,真如旃檀香林,愈沉愈香。

  老人沉默寡言,不茍言笑。房中一床一凳,一書臺,每日除二小時講授佛學外,則非閱經即靜坐?褪彝庵么蠓酱u二,興致至則往練習大字,無事終年不外出。大多數精力,用在培育后學僧才的事業(yè)上。隆根法師記云:

  “(老人)接人待物,和藹可親。學僧聽經,有疑難而不能解者,往請詢之,必詳為之解,務使疑消而后已,一次二次,甚至問至十數次者。常住每年應得衣單費,全數送交學院,作為學僧每日晚之購菜費,老人知修學學僧,必有充分之營養(yǎng),而勞心者則斷斷不可缺乏營養(yǎng)!

  法師的淡泊,是既平實又清高的。他厭惡虛榮場面,喜歡老實平淡,認為心安方能理得,若有好虛榮的鋪張,一定當面拒絕。即或不拒絕,心里也總老大不高興。傳云:

  “各事告蕆,余乃退居焉。交代賬目,賬外余九百多元,乃歷年所收之香金,為余之所應有,余亦歸之于常住,來時空空兩手,去時兩手空空,不與不取,唯將此深心以奉塵剎耳。后人不許余如此。余曰:”余在小庵住持十多年,亦不論公私之款,悉歸常住,今若貪財,豈非反不如初乎!’事后余即閉關自修。”

  悟一法師云:

  “記得有次在請齋席上,大家都在冷盆熱炒上杯籌交錯,談笑風生,老人只是閉目養(yǎng)神,偶爾勉強應酬,等到席終肴盡各人離桌后,老人仍如平常生活一樣,獨自一人吃下三碗飯,從這些小事情上,都可以看出老人不為流俗所轉的獨特不群的風格!灿供養(yǎng)于老人者,無論金錢禮物,統(tǒng)統(tǒng)轉贈講經的常住,除了車資以外自己不取分毫!

  守培法師雖然雄才勇哲,思入云霄,但卻畢生苦行,待人接物謙卑而寬和。從十歲小沙彌直到七十二歲示寂為止,終身戒品精嚴,日用行常之間于律儀無一不躬行實踐;法師生平言笑不茍,從無一語涉及嬉笑,或呵斥別人。居常沉靜淵默,但在說法講經時,則又宏論滔滔,一瀉千里,又辯才無礙。不求名聞,絕不希圖一絲虛榮。像弘一大師非大眾同樣食者不食,守老是終身行之如一日。至于剃頭洗衣,操作縫綴,事事躬親,不假人手,百丈一日不做一日不食的風規(guī),守老行之若素。

  佛宗法師記云:

  “侍者常常問他要衣服洗,但都被拒絕了。他的衣服從來沒有給他人洗浣過,都是將早晨的洗臉水拿來再洗衣服,這不是不愛潔凈,實在是愛惜涓滴,并且還說:只有物污水沒有水污物呀!早晨漱口時,他不用市面上通用的牙刷,卻要用青綠的楊枝來咬嚼后代替牙刷,老人家一直用它!

  老人晚年,適值國家巨變,佛教蒙受災難奇深,寺廟多成工廠,僧人盡為勞動,老人搖紗為生,注解大經大論,而就是在這段時間里,他完成了平生幾部巨著。后以體衰多病,于1955年夏圓寂于鎮(zhèn)江玉山超岸寺。

  守培法師終身一味平懷,本色風光,從不改變。法師堅守禪門遺風,務求佛教的真精神,精進不懈,堅持探索,其品行質樸真實,其為人毫不雕飾,真可謂“凍嶺生云滄桑短,寒梅破雪香韻長”,是真正的“行為世范,學為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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