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佛教之中道 第一章 原始佛教中道之概說

　　第一章 原始佛教中道之概說

　　中道,巴利語為majjhima-patipadā,其中majjhima有中間的、適中的、溫和的、有節(jié)制的意思,patipadā指途徑、方法、樣式,合起來即遠(yuǎn)離過激與偏執(zhí)的適中之法、中正之道。就原始佛教來說,通過正確理解十二緣起,遠(yuǎn)離常見與斷見、有見與無見、執(zhí)有常我與執(zhí)無俗我等偏頗之看法,由此確立如實之中道見;又遵行、修學(xué)八正道,遠(yuǎn)離享樂與苦行、急進與懈怠、避世與著世等偏頗之實踐,由此確立智慧之中道行。但八正道是以正見為先導(dǎo)而成就正志至正定的,因而十二緣起是中道的根本,八正道則是中道的內(nèi)容。

　　一、原始佛教中道的根本

　　《雜·二八七經(jīng)》中說到佛陀當(dāng)初在菩提樹下“獨一靜處,專精禪思”,依十二緣起作順逆觀察。眾生有“老死”是因為“生”,眾生有“生”是因為“有”,眾生有“有”是因為“取”,眾生有“取”是因為“愛”,眾生有“愛”是因為“受”,眾生有“受”是因為“觸”,眾生有“觸”是因為“六入處”,眾生有“六入處”是因為“名色”,眾生有“名色”是因為“識”。這是佛陀依十二緣起作雜染逆觀。正是因為眾生由“識”而生“名色”,由“名色”而生“六入處”,由“六入處”而生“觸”,由“觸”而生“受”,由“受”而生“愛”,由“愛”而生“取”,由“取”而生“有”,由“有”而生“生”,由“生”而生“老死”,“如是純大苦聚集”。這是佛陀依十二緣起作雜染順觀。[17]眾生無“生”則無“老死”,“生”滅則“老死”滅,于是“有”滅則“生”滅,“取”滅則“有”滅,“愛”滅則“取”滅,“受”滅則“愛”滅,“觸”滅則“受”滅,“六入處”滅則“受”滅,“名色”滅則“六入處”滅,“識”滅則“名色”滅,“行”滅則“識”滅,“無明”滅則“行”滅。這是佛陀依十二緣起作清凈逆觀。眾生若是無“無明”則無“行”,“無明”滅則“行”滅,“行”滅則“識”滅,“識”滅則“名色”滅,“名色”滅則“六入處”滅,“六入處”滅則“觸”滅,“觸”滅則“受”滅,“受”滅則“愛”滅,“愛”滅則“取”滅,“取”滅則“有”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死”滅,“如是純大苦聚滅”。這是佛陀依十二緣起作清凈順觀。佛陀依此徹底明了眾生生死輪回的原因與究竟解脫的方法,由此遠(yuǎn)離一切煩惱系縛而覺悟成佛。佛陀之所以能夠徹見緣起法相,是因為依八正道而行,經(jīng)中稱此為“古仙人道”,如經(jīng)中佛說“我從彼道見老病死、老病死集、老病死滅、老病死滅道跡”,“我于此法自知自覺,成等正覺”,后為諸眾生“開示顯發(fā)”,令“正向信樂”“梵行增廣”而“多所饒益”。[18]佛陀因為覺悟十二緣起而圓滿成佛,又依十二緣起確立中道,如南傳《相應(yīng)部》:

　　迦旃延!此世間多依止于有與無之兩[極端]。迦旃延!依正慧以如實觀世間之集者,則此世間為非無者;迦旃延!依正慧以如實觀世間之滅者,則此世間為非有者。迦旃延!此世間多為方便所囚、計、取著。圣弟子計使、取著于此心之依處,不囚于‘予是我\’,無著、無住,苦生則見生,苦滅則見滅,不惑不疑,無緣他事,是彼智生。迦旃延!如是乃正見。迦旃延!說‘一切為有\(zhòng)’,此乃一極端;說‘一切為無\’,此乃第二極端。迦旃延!如來離此等之兩端,而依中道說法:緣無明而有行、緣行而有識……如是為全苦蘊之集;因無明之無余,離貪滅乃行滅,行滅乃識滅……如是則是全苦蘊之滅。[19]

　　外道見諸法之集起而執(zhí)有,或見諸法之消滅而執(zhí)無,佛陀依緣起正見諸法之生住異滅而遠(yuǎn)離此二極端,十二緣起即作為中道的根本而確立如實之正見。

　　(一)十二緣起

　　所謂十二緣起,即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處、六入處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此無明、行、識、名色、六入處、受、愛、取、有、生、老死為緣起十二支,佛陀正是借助此十二支之間緣生緣滅的關(guān)系徹底明了有情生死輪回的原因與修行解脫的道理。

　　關(guān)于無明,《雜·二九八經(jīng)》中佛說:

　　彼云何無明?若不知前際、不知后際、不知前后際,不知于內(nèi)、不知于外、不知內(nèi)外,不知業(yè)、不知報、不知業(yè)報,不知佛、不知法、不知僧,不知苦、不知集、不知滅、不知道,不知因、不知因所起法,不知善不善、有罪無罪、習(xí)不習(xí),若劣若勝、染污清凈、分別緣起,皆悉不知。于六觸入處,不如實覺知。于彼彼不知、不見、無無間等,癡暗、無明、大冥,是名無明。[20]

　　無明指沒有智慧的狀態(tài),如因為沒有任何光明目不見物一樣。經(jīng)中說“不知前際、不知后際、不知前后際”,這是說不知事物在時間上的遷流變化�！安恢�于內(nèi)、不知于外、不知于內(nèi)外”,這是說不知事物在空間上的遷流變化。“不知業(yè)、不知報、不知業(yè)報”,這是說不知業(yè)力果報�！安恢�善不善、有罪無罪、習(xí)不習(xí)”,這是說不知思想、言語、行為是善是惡、有罪無罪,不知一些思想、言語、行為是助長善還是助長惡、不知是增加罪業(yè)還是減少罪業(yè)。另外不知三寶、不知四諦、不知因緣及因緣所生法,不知劣勝、染凈,不能分別緣起,如此等沒有智慧、不能正知正見的狀態(tài)即是無明。行指身心的種種造作,分為三種:身行、口行、意行,也即是有漏的身口意三業(yè)。所謂無明緣行,即是因為無智無識而導(dǎo)致種種錯亂、顛倒、迷妄的身心活動。

　　識是了別義,有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等六種,能了別色、聲、香、味、觸等六塵。所謂行緣識,即是由過去的身心活動產(chǎn)生的知識與經(jīng)驗?zāi)苡绊憽�決定現(xiàn)在的意識分別。在三世輪回中,則是指過去世的業(yè)力牽引神識在五趣中輪回投生。

　　名指四無色陰,即受、想、行、識等精神活動。色指地、水、火、風(fēng)等四大及由此四大所組建的種種物質(zhì)存在。名色即有情的身心總體。所謂識緣名色,即是神識投生后最初形成的下一期生命體的身心——六根尚未完備的胚胎。

　　六入處,或說六入、六處、內(nèi)六入、內(nèi)六處,也即是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所謂名色緣六入處,即是由最初的胚胎逐漸發(fā)育成形而使胎兒六根完備。

　　觸指根、塵、識三者的交合作用,分為眼觸、耳觸、鼻觸、舌觸、身觸、意觸等六種。所謂六入處緣觸,是指胎兒出生以后,六根攀緣外在的六塵而六識發(fā)生作用,也即是身心與內(nèi)外境的對接。

　　受指身心的感受,分為三種:苦受、樂受、不苦不樂受。所謂觸緣受,即是根、塵、識三者交合作用時,身心領(lǐng)納外境所帶來的種種感受。

　　愛指內(nèi)心對外境的染污希求,因為宏觀外境分為三界,所以對應(yīng)的愛也有三種:欲愛、色愛、無色愛,即分別為欲界、色界、無色界中的種種染污希求。所謂受緣愛,當(dāng)身心領(lǐng)納可意境而生樂受時心生染著、樂住。

　　取指五蘊身心的種種貪求,分為四種:欲取、見取、戒取、我取。欲取指對欲界五欲的種種貪求。見取指對種種邪分別的執(zhí)著。戒取又名戒禁取,指執(zhí)取禁戒、以為由此能得解脫。我取又名我語取,眾生論說有我而起我見、我慢、我愛、我貪等。所謂愛緣取,即是基于內(nèi)心的愛念而不斷向身心內(nèi)外貪求。

　　有即存在義,即種種有漏的業(yè)果。大而言之,三界即三有:欲有、色有、無色有。欲界的種種存在即欲有,色界的種種存在即色有,無色界的種種存在即無色有。所謂取緣有,即是由于不斷向內(nèi)外貪求而成就了三界中種種有漏的業(yè)果。

　　生即從無而現(xiàn)有,如有情從此趣死后輪回到另一趣,得到新的蘊、處、界,得到新的命根,這即是生。所謂有緣生,即是說由于過去所造的種種有漏業(yè)果不斷累積而成就了在三界中繼續(xù)輪回投生。

　　老指有情生命機體的衰老,死指有情此期生命結(jié)束時身壞、火離、壽盡、命滅、識遷。所謂生緣老死,即是說有情有生必有死,漸趨向死是謂老,識正舍陰是謂死。

　　從無明、行到生、老死等緣起十二支,無不是人類、有情的身心活動現(xiàn)象,它們的緣生緣滅也無時不在說明有情生死輪回的原因以及解脫清凈的可能。佛陀也正是于十二緣起作順逆觀察、開二門四觀而覺悟成佛、解脫清凈。二門,即流轉(zhuǎn)門與還滅門,在《雜·三五八經(jīng)》說為增法、減法(滅法)。[21]流轉(zhuǎn)門為無明緣行乃至生緣老死,主要說明有情生死輪回的原因,依流轉(zhuǎn)門作觀即雜染觀;還滅門為無明滅則行滅乃至生滅則老死滅,主要說明解脫清凈的道理,以還滅門作觀即清凈觀。此雜染觀與清凈觀又各有順逆兩種,順者從無明至老死,逆者從老死至無明,于是共有四觀,即雜染逆觀、雜染順觀、清凈逆觀、清凈順觀,佛陀于菩提樹下依緣起先后作此四觀而覺悟成佛。過去六佛,如毗婆尸佛、尸棄佛、毗濕波浮佛、迦羅迦孫提佛、迦那迦牟尼佛、迦葉佛,亦復(fù)如是。[22]總論十二緣起,即是佛陀如實觀察人類有情的身心活動而發(fā)現(xiàn)眾生生死輪回的原因與解脫清凈的道理。

　　佛在《雜·二九九經(jīng)》中說到,“緣起法者,非我所作,亦非余人作”,因為“然彼如來出世及未出世,法界常住”。[23]《雜·二九六經(jīng)》中也說“若佛出世、若未出世,此法常住,法住法界”。[24]《雜·二九九經(jīng)》中又說,“彼如來自覺此法,成等正覺”,[25]所以佛陀說“若見緣起便見法,若見法便見緣起”。[26]但緣起法作為佛法的核心教義與外道不共,也并非那么容易理解。如《雜·二九三經(jīng)》中說“此甚深處,所謂緣起,倍復(fù)甚深難見”。[27]而佛弟子阿難覺得緣起“無甚深之義”,佛陀為他說阿須倫王有兒名拘那羅,見大海之水僅齊王腰,于是覺得大海水甚淺,而實際海水甚深,以至讓“阿須倫兒足不至水底,極懷恐怖”。所以佛陀說“十二緣法極為甚深,非常人所能宣暢”。[28]

　　(二)中道正見

　　佛陀基于緣起法論因說因,反對外道無因論,如說“有因有緣集世間,有因有緣世間集,有因有緣滅世間,有因有緣世間滅”,[29]又破斥外道宿命論、尊佑論及其它非因計因等邪因論。這些內(nèi)容散見于本文各章。

　　世人或見世間法之生住而起常見,見世間法之異滅而起斷見。對于外道常見,佛說無常;雖然說無常,但佛卻也不記世界常無常,甚至也說涅槃是常,可見佛陀破斥常見又沒有偏執(zhí)無常。對于外道斷見,佛說輪回;雖然說輪回,但佛也說無常、無我,甚至還說有斷盡煩惱、超脫輪回之涅槃;雖說有涅槃解脫,卻也不是灰身滅智、斷滅無所有,可見佛陀破斥斷見也沒有偏執(zhí)不斷。這無常而不斷、不斷中有斷、斷中又有不斷,正是佛教常斷中道正見。這在“常斷中道”章中詳論。

　　世人同樣容易陷入諸法絕對有或絕對無的偏執(zhí)。佛陀以因緣滅破斥外道有見而不著斷見,以因緣有破斥外道無見而不著常見。佛陀基于緣起,世間真實有者佛陀說有,世間真實無者佛陀說無,但佛陀說有不執(zhí)為常、說無不執(zhí)為斷、說空而不否認(rèn)緣起有,這不執(zhí)有無、空有無礙正是佛教有無中道正見。這在“有無中道”章中詳論。

　　世人貪著五取蘊故而生我見,由我見產(chǎn)生我慢、我愛、我貪而輪回不已、不得解脫。佛陀因此說無我、非我,以遠(yuǎn)離我慢、我愛、我貪故。佛陀同時說輪回與業(yè)果相續(xù),而不否認(rèn)作為輪回與業(yè)果的主體——無常之我,也即世俗假名我,所以佛陀也非無見論者或斷見論者。就輪回而言,雖然有異陰相續(xù)卻是無常變異的,而生死輪回之流本身又并非不可截斷、超脫。佛陀說無常恒我但又不執(zhí)無見、不落斷見,說假名我但又不執(zhí)有見、不落常見,這是佛教無我中道正見。這在“無我中道”章中詳論。

　　總之,佛陀覺悟十二緣起而成佛,為諸弟子廣說緣起以開顯眾生生死輪回之因及究竟解脫之理,確立佛弟子全面、圓滿的正見,以此導(dǎo)入中道正行、趣向涅槃解脫。

　　二、原始佛教中道的內(nèi)容

　　佛陀在菩提樹下覺悟成佛,所依循的解脫之法即八圣道,又名八正道,其內(nèi)容即正見、正志、正語、正業(yè)、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如《雜·二八七經(jīng)》:

　　今我如是,得古仙人道、古仙人徑、古仙人跡、古仙人去處,我得隨去,謂八圣道:正見、正志、正語、正業(yè)、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我從彼道見老病死、老病死集、老病死滅、老病死滅道跡,見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識……行、行集、行滅、行滅道跡。我于此法自知自覺、成等正覺,為比丘、比丘尼、優(yōu)婆塞、優(yōu)婆夷,及余外道沙門、婆羅門,在家、出家,彼諸四眾聞法正向、信樂,知法善,梵行增廣,多所饒益,開示顯發(fā)。[30]

　　經(jīng)中稱此八圣道為“古仙人道”等,佛陀“從彼道見老病死、老病死集、老病死滅、老病死滅道跡”,于十二緣起“自知自覺”而“成等正覺”。八正道能導(dǎo)向正覺與解脫,佛陀又依八正道說中道,以此確立中道行,如南傳《中部》中佛說:

　　諸賢!于此,貪是惡也,嗔亦惡也;為舍貪、舍嗔有中道,使其凈眼生、真智生,而導(dǎo)于寂靜、超凡智、正覺、涅槃也。諸賢!使彼凈眼生、真智生,而導(dǎo)于寂靜、超凡智、正覺、涅槃之中道者,為如何耶?曰:為八支圣道也,即:正見、正思惟、正語、正業(yè)、正命、正精進、正念、正定也。[31]

　　經(jīng)中佛說到,能斷除貪嗔等煩惱、能導(dǎo)向正覺與涅槃之中道是八支圣道。佛陀在《雜·七九四經(jīng)》中說“何等為沙門法?謂八圣道”,“何等為沙門?若成就此法者,是名沙門”,[32]所謂“此法”,即八圣道。因為八正道能“斷貪欲、斷嗔恚、斷愚癡”,由此得“無上清凈”,佛陀又稱此八圣道為“清凈道”。[33]八正道即是中道實踐的內(nèi)容,依八正道而行即是中道行。

　　(一)八正道

　　八正道又稱為八圣道,之所以稱為圣道,是因為由圣者佛陀所創(chuàng)覺,及由此道能成就解脫的圣果。又所以稱為正道,是因為能遠(yuǎn)離邪及邪道。所謂“邪”,《雜·七九○經(jīng)》中佛說“謂地獄、畜生、餓鬼”,此三惡道由邪見、邪業(yè)所致故;所謂“邪道”,“謂邪見乃至邪定”。所謂“正”, “謂人、天、涅槃”,此三善果報由正見、正業(yè)所致故;所謂“正道”,“謂正見乃至正定”。[34]八支圣道各自的內(nèi)容如佛在《雜·七八四經(jīng)》中說:

　　何等為正見?謂說有施、有說、有齋,有善行、有惡行、有善惡行果報,有此世、有他世,有父母,有眾生生,有阿羅漢善到、善向,有此世、他世自知作證、具足住: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后有。

　　何等為正志?謂出要志、無恚志、不害志。

　　何等為正語?謂離妄語、離兩舌、離惡口、離綺語。

　　何等為正業(yè)?謂離殺、盜、淫。

　　何等為正命?謂如法求衣服、飲食、臥具、湯藥,非不如法。

　　何等為正方便?謂欲、精進、方便、出離、勤競、堪能,常行不退。

　　何等為正念?謂念、隨順念,不妄不虛。

　　何等為正定?謂住心不亂、堅固、攝持、寂止、三昧、一心。[35]

　　其中正見,即正確、適當(dāng)、如實的知見�！坝惺�”,即說布施有功德�！坝姓f”,即說受施者的祝愿、說法能給施者帶來利益�！坝旋S”,即說信眾依供齋、持戒得清凈�！坝猩菩小⒂袗盒小�,即說行業(yè)有善惡之分。“有善惡行果報”,即是說善惡行能帶來相應(yīng)的樂苦果報。“有此世、有他世”,即輪回中的有情有現(xiàn)在世、過去世及將來世。“有父母”,即說子女不同地對待父母會導(dǎo)致將來不同的果報。“有眾生生”,即說輪回的有情會此處死而彼處生�！坝邪⒘_漢善到、善向”,即說通過相應(yīng)的修行能證得、能趣向阿羅漢�！坝写耸�、他世自知作證具足住: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后有”,即說或在此世、或在他世能自知圓滿成就阿羅漢的功德: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后有�！洞缶薪偭_經(jīng)》中尊者大拘絺羅說有二因二緣生正見,即“一者從他聞,二者內(nèi)自思惟”。尊者又說“有五支攝正見”,即真諦[36]、戒、博聞、止與觀,即五者能資助、成就、圓滿正見。[37]

　　正志即正確、適當(dāng)?shù)南敕ā⒛铑^與意愿。如“出要志”,即出離世間的想法、念頭與意愿�！盁o恚志”,即遠(yuǎn)離、消除嗔恨別人的想法、念頭與意愿�！安缓χ尽�,即遠(yuǎn)離、消除侵害別人的想法、念頭與意愿。

　　正語即正確、適當(dāng)?shù)恼Z言�！半x妄語”,即遠(yuǎn)離、消除與事實不相符的語言�！半x兩舌”,即遠(yuǎn)離、消除挑撥離間的語言�！半x惡口”,即遠(yuǎn)離、消除粗暴、惡毒的語言�！半x綺語”,即遠(yuǎn)離、消除沒有實際意義的閑談、說笑。

　　正業(yè)即正確、適當(dāng)?shù)纳硇��！半x殺”,即遠(yuǎn)離、消除自殺生、教人殺生、贊嘆殺生、見殺隨喜�！半x盜”,即遠(yuǎn)離、消除自偷盜、教人偷盜、贊嘆偷盜、見盜隨喜。“離淫”,即出家人遠(yuǎn)離、消除自淫、教人淫、贊嘆淫、見淫隨喜。對于在家人,則要遠(yuǎn)離邪淫。

　　正命即正確、適當(dāng)?shù)闹\生、活命方式。出家眾對于衣服、飲食、臥具、湯藥等生活資具要依律制如法而求。在家眾對于世間各種生活資具則要通過合乎法律、合乎道德、合乎戒律的行業(yè)、職業(yè)與手段來取得。

　　正方便即正確、適當(dāng)?shù)呐��?其中“欲”指意樂,“精進”指熱情地做事,“方便”指方法善巧,“出離”指專心不二,“勤競”指努力上進,“堪能”指忍耐,“常行不退”指堅持不舍。《圣道經(jīng)》中說正方便的內(nèi)容為四正勤,即已生惡法令斷、未生惡法令不生、未生善法令生、已生善法令增長。

　　正念即正確、如實的覺察。“念”,作意于覺察。“隨順念”,作意后隨順覺察�！安煌�、不虛”,即如實而不雜�！妒サ澜�(jīng)》中說正念的內(nèi)容為四念住,即觀身如身、觀受如受、觀心如心、觀法如法。

　　正定即依正見乃至正念而令心安住于一境�！白⌒牟粊y”,指心安住而念不雜�！皥怨虜z持”,即能持久、穩(wěn)定地收攝身心�！凹胖埂�,指身心不動、不雜、不亂�！叭�昧”,定的音譯�！耙恍摹�,定的意譯,即心一境性�！妒サ澜�(jīng)》中說正定的內(nèi)容為四禪,即初禪離生喜樂地、第二禪定生喜樂地、第三禪離喜妙樂地、第四禪舍念清凈地。

　　在《雜·七八五經(jīng)》中,對于八正道中以上的內(nèi)容,佛陀說是“世俗、有漏有取、向于善趣”的,所以是世間八正道。但是若能又于“苦苦思惟,集……滅……道道思惟,無漏思惟相應(yīng)”,則是“圣、出世間、無漏不取、正盡苦、轉(zhuǎn)向苦邊”的,也即出世間八正道。[38]世間與出世間的區(qū)別就在于:前者是有漏有取的,后者是無漏不取的。

　　對于八支圣道之間的相互關(guān)系,《圣道經(jīng)》中講到“正見生正志,正志生正語,正語生正業(yè),正業(yè)生正命,正命生正方便,正方便生正念,正念生正定”,“彼中正見最在其前”,它們有這樣的次第關(guān)系。對于后面的七支,《雜·七四八經(jīng)》也同樣說,還比喻正見為“日出前相”,說“如是比丘正盡苦邊、究竟苦邊前相者,所謂正見”。[39]而八正道的前面七支則成就最后一支正定,如《雜·七五四經(jīng)》中佛告舍利弗說:“于此七道分為基業(yè)已,得一其心,是名賢圣等三昧根本、眾具�！盵40]

　　《圣道經(jīng)》又說“欲斷邪見、成就正見,是謂正方便”,“比丘以念斷于邪見、成就正見,是謂正念”,對于正志、正語、正業(yè)、正命,亦如是成就正方便與正念。八支圣道就是以正見為首、正方便與正念為助、最終成就正定而進修的,從有學(xué)正見到正定,是學(xué)地圣者修學(xué)的有學(xué)八支。此八支修學(xué)圓滿了即進入無學(xué)位,同時成就正解脫與正智,由無學(xué)正見到正智,這就是漏盡阿羅漢成就的無學(xué)十支。此無學(xué)十支中,如正見能斷邪見及因邪見所生的無量惡不善法,而正見本身又能生無量善法;至正智,同樣能斷邪智及因邪智所生的無量惡不善法,而正智本身又能生無量善法,于是無學(xué)十支能斷“二十不善品”,及成就包括本身在內(nèi)的“二十善品”。此二十善品與二十不善品合稱為“四十大法品”。[41]

　　八正道的內(nèi)容為三學(xué)所攝。根據(jù)南傳中部的《有明小經(jīng)》[42],正語、正業(yè)、正命等為戒學(xué)所攝,正精進、正念與正定為定學(xué)所攝,正見與正志為慧學(xué)所攝。[43]

　　(二)八正道之實踐特征

　　八正道即佛教成就解脫的實踐之道,佛陀在原始佛教經(jīng)律中多處講到其一些實踐特征,如苦樂中道、精進中道、世出世中道。

　　世人或貪于享樂,有外道甚至認(rèn)為于五欲自恣而作證涅槃;也有外道作各種苦行,甚至自虐、自殘,想以此來贖盡罪業(yè)、清凈身心、究竟苦邊。佛陀則正見他們皆難以解脫,而遠(yuǎn)離苦樂兩邊修學(xué)八正道。世俗欲樂與外道苦行為佛所呵斥,但有些欲樂與苦行佛則贊嘆,其中關(guān)鍵就在于能否斷惡修善、盡有漏得無漏,此即佛教苦樂中道。佛陀本人也正是明見五欲享樂的過患而放棄太子的世俗生活去出家求道,后來又發(fā)現(xiàn)外道苦行無助于解脫而接受供養(yǎng)、恢復(fù)體力并最后解脫成佛。這在“苦樂中道”一章中詳論。

　　有些外道以種種理論否認(rèn)精進,如道德虛無論者、斷滅論者、定命論者與無因論者都否認(rèn)個人的努力。佛陀對弟子則常贊嘆精進、勸精進,但同時教導(dǎo)弟子精進時當(dāng)不急不緩、不取不著,且方法得當(dāng)、能善加運用,此即佛教精進中道。這在“精進中道”一章中詳論。

　　有外道通過逃離這個世界想免除老病死而不能如愿。佛陀明見世間的過患而常說生厭、離欲、滅盡等出世思想,但不是遁世無為或厭生就死,而是于此世間通過修行以遠(yuǎn)離各種貪著,即出世而不離世;佛陀與其諸多聲聞弟子同時也積極在世化導(dǎo)眾生,但此在世是為了讓更多眾生離苦得樂、解脫清凈,雖然在世卻不著世。佛教以智慧出世求自利得解脫,又以大悲在世去利他度眾生,這出世又不離世、在世又不著世,即佛教世出世中道。這在“世出世中道”一章中詳論。

　　總之,原始佛教中道確立的根本是十二緣起,其內(nèi)容則為八正道。其中明見十二緣起以確立中道見,修行八正道以確立中道行,而此見與行實際又統(tǒng)一于八正道。八正道以正見為先導(dǎo),所以十二緣起也是八正道的根本。佛陀在鹿野苑為五比丘初轉(zhuǎn)*輪時,將導(dǎo)向覺悟的方法即八正道與所覺悟的內(nèi)容即十二緣起總結(jié)為四圣諦,以此作為原始佛教的綱領(lǐng),來引導(dǎo)弟子趨向解脫、證入涅槃。十二緣起為佛教的核心教理而與外道不共,八正道為修行的根本方法而能成就解脫,前者為中道的根本,后者為中道的內(nèi)容,由此可見中道也即是原始教法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