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云禪師與近代佛教(紀華傳)

  虛云禪師與近代佛教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 紀華傳

  一、引 言

  1959年10月13日(陰歷九月十二日),虛云老和尚圓寂于江西永修云居山真如禪寺,距今已有半個世紀。虛云和尚作為一代禪宗大德,一生“坐閱五帝四朝”,“受盡九磨十難”,是近代佛教的生動寫照。

  近代的中國面臨著數(shù)千年所未遇的大變局,同時佛教在這個多難的年代中遭受到生死攸關(guān)的嚴峻挑戰(zhàn)。近代佛教中,寄禪、月霞、冶開、諦閑、圓瑛、太虛、印光以及虛云等一大批高僧大德,為佛教的生存與發(fā)展,從不同的方面作出了重要貢獻,同時也形成了不同的主張和思潮。近代以來,太虛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無疑是佛教發(fā)展的主旋律,成為二十世紀中國佛教最為重要的一筆精神財富。人間佛教契機、契理思想的提出,適應社會、人生,為佛教的生存和發(fā)展奠定了理論基礎(chǔ)。與太虛大師一系不同的是,以諦閑、圓瑛和印光大師等則更加重視維護佛教的傳統(tǒng),因此圍繞著新與舊、傳統(tǒng)與革新,在思想義理、佛教組織建設(shè)、叢林制度等諸多方面,都展開了激烈的爭論,有時甚至存在著尖銳的的矛盾。這場所謂的保守與激進之間的,伴隨著民國佛教的始終。除這兩股思潮外,在居士佛學界,以歐陽競無為代表的支那內(nèi)學院派則主張回復到印度佛教唯識學的真義,對中國佛教傳統(tǒng)的宗派及其立論的基礎(chǔ)如《大乘起信論》等予以激烈的批評。無獨有偶,在佛教界,太虛大師的弟子印順法師則主張從《阿含經(jīng)》等印度佛教經(jīng)典中抉擇佛陀的本懷。支那內(nèi)學院和印順法師雖然其出發(fā)點、致思趨向和思想主張有著很大的區(qū)別,但是在批評以如來藏思想為基礎(chǔ)的中國佛教宗派天臺、華嚴、禪宗、凈土和密宗這一點上則是一致的,形成了一股反中國佛教傳統(tǒng)的思想傾向。

  在近代佛教的這三種思潮中,虛云大師則獨樹一幟,保持超然的態(tài)度。他從未參與到新與舊、保守和激進的斗爭中,而是與各派均有密切的往來。虛云曾請兩派的高僧大德講經(jīng)說法、創(chuàng)辦佛學院。同時他也沒有與支那內(nèi)學院所主張的《楞嚴經(jīng)》、《起信論》為偽經(jīng)偽論進行過爭論,盡管他對《楞嚴經(jīng)》等推崇備至。1918年,歐陽竟無與呂澂到云南為支那法學院籌措經(jīng)費,虛云還請他們同住圓通寺,并邀歐陽竟無講《攝大乘論》。所以虛云大師在近代各種勢力中是“擇善而從”[[1]],凡是對佛教有利的,他都能接受。本文主要通過虛云大師對中國佛教傳統(tǒng)的繼承和發(fā)揚的幾個方面,探討他對近代佛教的貢獻。

  二、不憚艱難險阻,重興祖師道場

  虛云和尚對近代中國佛教的一個重要貢獻就是重興了云南雞足山祝圣寺、昆明云棲寺、福建鼓山涌泉禪寺、廣東曲江南華禪寺、乳源云門大覺禪寺及云居山真如禪寺六大禪宗祖師道場,修復了大小寺院庵堂八十余座。

  光緒三十年(1904),虛云來到云南雞足山,卓錫缽盂庵。雞足山作為禪宗初祖師迦葉的道場,明清時期一度極為興盛,全山有三百六十庵,七十二大寺。然而虛云來的時候,全山則不足十寺,且都為子孫叢林,僧人與俗人無異,不知修行為何物。為了改變這一局面,虛云歷盡艱辛,前往南洋等各地募化,缽盂庵迎祥寺終于得以修復。光緒三十二年(1906)赴京迎取藏經(jīng),獲得朝廷的恩崇,加賜迎祥寺為護國祝圣禪寺,并獲賜紫衣缽具、玉印、錫杖和如意等,并受賜“佛慈洪法大師”之號。此后,虛云還修復了西竺寺、興云寺和下洋羅荃寺等寺院。經(jīng)過十多年的艱辛努力,終于使雞足山這一禪宗初祖師迦葉的道場得以重興。

  1920年春,云南省總督唐繼堯特派專使詣雞足山祝圣寺,邀請?zhí)撛浦嘏d昆西山云棲寺。1922年,虛云移錫昆明華亭寺,開始重建古剎的工作,將寺更名“云棲寺”。至1929年,除云棲寺外,還相繼在昆明修建了勝因寺、松隱寺、太華寺和招提寺等大小寺院四座。

  1929年正月,虛云由上;毓纳,海軍部長兼福建主席楊樹莊、前主席方聲濤,率官紳請他住持鼓山。鼓山涌泉禪寺素稱“閩剎之冠”,自梁開平二年(908)神晏國師開山以來,千余年間一直為禪宗之名剎。特別是明末清初無異元來、永覺元賢等住持鼓山涌泉寺,大揚曹洞禪風,成為清代影響最大的曹洞宗道場。由于鼓山為其出家剃度和受戒的地方,緬懷祖德,義不可辭,由此開始了重振宗風、恢復祖庭的艱難過程。

  1934年,先后受廣東省主席陳樞銘和粵北綏靖主任李漢魂的邀請,虛云開始主持重興禪宗六祖慧能大師的道場廣東曲江南華寺的重任。經(jīng)過十年的苦心經(jīng)營,次第完成“更改河流以避兇煞”、“新建殿堂以式莊嚴”、“嚴守戒律以挽頹風”、“創(chuàng)禪堂安僧眾以續(xù)慧命”等十項大事,總計新建殿堂房舍二百四十三間,新塑大小圣像六百九十尊,使南華寺成為廣東第一大叢林。

  1943年冬,虛云來到云門宗的祖庭乳源大覺禪寺時,見殿堂荒廢,只在荊棘叢中發(fā)現(xiàn)殘存的古寺內(nèi)肉身一尊?吹阶嫱S落至此,虛云不禁凄然淚下。于是發(fā)愿擔任起重興云門宗祖庭的重任。歷十載擘畫,修建殿堂閣寮,裝理佛像,創(chuàng)辦大覺農(nóng)場,恢復百丈禪師“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農(nóng)禪并重的叢林生活制度。經(jīng)過十年的坎坷與艱辛,祖庭得以重輝,寺宇莊嚴,道風清凈。

  1953年6月,聞知江西云居山殿堂在抗戰(zhàn)時毀于日軍炮火,于是發(fā)愿修復此千年禪宗祖庭。云居山自唐元和三年(808)道容禪師肇基開山以來,一直為禪宗名剎,特別是道膺禪師繼主法席時,衲子云集,名震朝野,成為曹洞宗的實際發(fā)祥地。在解放初期的特殊年代,虛云備嘗艱辛,以數(shù)年時間競將一片斷苑殘壁的真如禪寺恢復為擁有水田一百八十余畝,住僧近二百人規(guī)矩嚴整的模范叢林,堪稱一大奇跡!

  虛云大師一生為恢復禪宗祖師道場席不暇暖,勞累奔波,但是他不同于一般的建寺安僧,而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謀求佛教的長遠發(fā)展。

  首先他不重建新的寺院,而是恢復祖師道場。圣揚法師是虛云和尚的戒子與法子,曾在南華寺和云門寺師事虛云和尚達十年之久,朝夕隨侍左右,對老和尚十分熟悉,他曾回憶老和尚的志愿:“老人亦常談及自己一生志愿:一不做現(xiàn)成的住持;二不創(chuàng)建新寺;三不住城市鬧鎮(zhèn);四不修自己子孫小廟;五不重興沒歷史名勝古跡及祖師道場;六不私蓄儲錢財,凡信徒供養(yǎng)果儀,全歸常住公用;七不接受任何一個施主供養(yǎng)及建寺功德。這是老人自己畢生的志愿!盵[2]]

  第二,他每次將寺院修好,總是功成身退,從不留戀,這既表現(xiàn)出他的超然心境,同時也是為祖師道場、十方叢林樹立了楷模。

  第三,修建的寺院建筑以“房舍為輕,而基礎(chǔ)為重”。岑學呂居士曾問“何以三分一工程,放之地下”,虛云回答說:“壞空有一定之理之數(shù),比如南華寺,今日建筑,超于前代,孰知十年后將如何!予掘地時,遍翻全寺,發(fā)見圍墻石壆,有在三四丈深者,亦有掘至二丈余深,發(fā)見有宋代斷碑者,興廢無常,可想而知。故此歷修各大剎,必先尋其故址,相陰陽,觀流泉,擇定方向而改正之。且用巨石筑壆,由一二丈筑起,使基礎(chǔ)永固。他日殿堂房舍,縱有破毀,而基礎(chǔ)仍存。所以我對于房舍為輕,而基礎(chǔ)為重!盵[3]]可見其用心良苦,考慮深遠。

  從上述分析可知,虛云大師作為禪宗師匠,恢復祖師道場固然出于不忍其衰落,而有飲水思源,知恩報恩之意,但其深層原因則是繼承中國佛教的傳統(tǒng),為佛教的長遠發(fā)展奠定基礎(chǔ)。

  三、兼祧五宗法脈,延續(xù)禪宗傳承

  虛云年輕時行腳參學,百城煙水,歷參普陀、金山、高等名山大剎,遍參禪師教諸宗耆宿大德。據(jù)《虛云年譜》記載,咸豐八年(1858),與從侄富國禮鼓山涌泉寺常開老人披剃出家,次年受具足戒,取名古巖,法名演徹,字德清。此后行腳天涯,參禪學道,遍禮天下名剎,朝拜佛教四大名山。光緒二十一年(1884)住江蘇高旻寺,參加赤山法忍和尚主持的禪七,因沸水濺手而茶杯落地而開悟,因述偈曰:“杯子撲落地,響聲明瀝瀝,虛空粉碎也,狂心當下息!庇仲:“燙著手,打碎杯,家破人亡語難開,春到花香處處秀,山河大地是如來。”

  虛云和尚傳承鼓山曹洞宗法脈,兼嗣臨濟,中興云門,匡扶法眼,延續(xù)溈仰,以一身而系五宗法脈,為海內(nèi)外佛教界所公認的禪宗泰斗。光緒十八年(1892)接妙蓮和尚的臨濟衣缽,傳臨濟宗第四十三世;同年又承耀成和尚之曹洞宗法脈,為曹洞宗第四十七世。妙蓮為曹洞宗四十五世,字輩為“地”(“地華”),虛云的字輩為“古”(“古巖”),按照鼓山曹洞宗字輩傳承“通天并徹地,耀古復騰今”,虛云應為妙蓮徒孫。1932年,應福建長汀八寶山表持明湛和尚之請,遙接法眼宗良慶和尚法脈,成為法眼宗第八世弟子。1933年,受湖南溈山寶生和尚之請,遠承溈仰宗興陽詞鐸禪師,傳溈仰宗第八世。在主持修復廣東乳源云門山大覺禪寺期間,遙承已庵深靜禪師法脈,傳云門宗第十二世。

  作為禪宗的祖師,虛云十分重視祖師著作的整理和法脈傳承的考訂。先后修補增訂《佛祖道影》、編撰《法系考正》、《校正星燈集》,增訂《鼓山列祖聯(lián)芳集》!斗鹱娴烙啊吩瓰槊髂┣宄跤烙X元賢和為霖道霈住持鼓山時相繼編修而成,共收祖師像、贊一百二十二尊,至虛云住持鼓山時,僅存一百一十七位,像、贊也參差不齊。為此虛云在禪誦之余,多方收集資料,并與原蘇州瑪瑙經(jīng)房所刊的守一大師本相參照,增刻祖師畫像至三百一十尊,將原傳、贊闕失者補全,于1935年刊刻流行,題名為《增訂佛祖道影》!豆纳搅凶媛(lián)芳集》為宋代時鼓山的住持慶麟禪師所著,記載鼓山歷代住持的生平與事跡,后代又陸續(xù)增補至明代的簡翁禪師。虛云根據(jù)《鼓山志》和碑刻等資料,將此書修補完成,題名為《增校鼓山列祖聯(lián)芳集》。該書稱,自性聰以上,“凡可數(shù)者九十代,大皆屬于南岳。博山無異來祖嗣法壽昌,來主茲山,經(jīng)明清兩代,奕葉相傳,則皆曹洞法脈,無有紊亂”[[4]]。又于其中附載《禪宗五宗源流》,為溈仰宗、云門宗、法眼宗法脈各續(xù)演五十六字,為今日禪宗叢林所遵奉。由于明末清初以來鼓山為曹洞宗的重要祖庭,所以此書對研究曹洞宗的傳承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清代以后,“禪宗源流”或“正法眼藏”的法卷傳授成為禪宗傳法和出任叢林住持的主要形式。虛云很注意物色和培養(yǎng)禪宗的后起之秀,不過他對于禪宗的傳法非常嚴格,認為禪宗之所以衰落,就是由于濫傳法嗣的結(jié)果。經(jīng)常有人來請求虛云傳法,有時甚至長跪于地,請求傳法,如果不是根器者,他從不答應。

  但是近代的中國佛教多災多難,非常時期亦有非常之舉,據(jù)懷西法師回憶:“因老人每感宗門衰落,后起乏人,是以在日常,便很細心的觀察,誰人能作法門龍象,荷擔如來家業(yè)?所謂續(xù)佛慧命,繼祖心燈,使正法久住世間,利濟后昆。經(jīng)三年來之暗中審察,認為能授此‘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之旨,已有六人。故事先把法牒寫好,到了下午,便由侍者個別暗中傳命至丈室樓上佛前,每次二人。老人命授法人穿袍、搭衣、展具,禮佛三拜后,跪在佛前。之后,將傳法由來、源流,開示大意!盵[5]]

  所以秘密傳授法卷,反映了虛云大師注意留意培養(yǎng)堪當大任之僧材。現(xiàn)當今海內(nèi)外最具影響的長老尊宿如本煥、一誠、凈慧、傳印、圣一,及已去世的宣化、佛源等均為虛云的弟子或再傳弟子,成為中國當代佛教的中流砥柱。這是特殊時期的方便之舉,意在維系漢傳佛教種子,通過付傳法卷的形式為后世佛法復興奠定基礎(chǔ)。

  四、重振宗門家風,傳承禪堂規(guī)矩

  虛云大師在復興禪宗祖師道場時,特別注意叢林制度建設(shè),坐香參究,二時課誦,半月布薩,結(jié)夏安居,力圖保存禪門清規(guī)。禪門五宗鐘板的遺風,最早見于鼓山為霖道霈禪師的《祝白清規(guī)》,虛云和尚將其完整繼承下來,并在他所復興的寺院付諸實施,如云門大覺禪寺懸云門鐘板、云居山真如禪寺懸溈仰鐘板等。特別重要的是,虛云從年輕時就在江南各大禪宗叢林的禪堂中坐過禪,對禪堂的規(guī)矩特別熟悉,在他所復興的寺院中,將明清時期形成的禪堂規(guī)矩完整地保存下來,當年跟隨虛云老和尚坐過禪的老參們現(xiàn)在在世的依然不少,這是最為寶貴的一筆財富。

  虛云大師在住持鼓山時,一方面革除了經(jīng)懺和寺院執(zhí)事冗雜的陋習,同時整頓禪堂規(guī)矩,將原來禪堂坐三支香增加為十四支香,冬天則加香打禪七,坐禪修行一切規(guī)矩均效仿金山寺,所以各方老參紛紛前來,禪堂中的僧眾由原來的一二人增至六七十人。在南華寺時“創(chuàng)禪堂安僧眾以續(xù)慧命”,“造禪堂,定香數(shù),發(fā)警策,下鉗槌,冀其磨練身心,渡己渡人,以續(xù)我佛慧命”。

  解放前夕,虛云在住持云門山大覺禪寺時,根據(jù)形勢的發(fā)展,認識到以后中國佛教必須在生產(chǎn)勞動條件下,自給自養(yǎng),所以依然創(chuàng)辦“大覺農(nóng)場”,提倡農(nóng)禪并重的禪風。特別是在云居山期間,對此更為重視,據(jù)一誠和尚回憶:“1953年,虛老移錫云居山,人住之后,即率僧眾開展農(nóng)禪,將常住僧眾分為兩隊,一隊挖泥制磚,筑爐鑄瓦,修復寺宇;一隊墾荒辟地,種禾栽蔬,開展生產(chǎn)。在此之中,虛老已是百余歲高齡,雖然不能下田勞動,但卻時時巡看在田間,督促于建筑工地,時而一二句話語,教誨眾人鼓舞士氣!爆F(xiàn)在的云居山真如禪寺被譽為中國佛教的樣板叢林,這與虛云大師的努力是密不可分的。

  虛云大師對傳統(tǒng)的叢林規(guī)矩并不拘泥固守,而是根據(jù)實際情況善加運用,如他強調(diào)要革除封建家長制的傳統(tǒng),強調(diào)叢林生活制度的規(guī)范化和民主化。他認為:“佛弟子的日常生活、衣食住等,有可以權(quán)變的;惟三學思想,即戒定慧等理論,不能改動。中國千余年來,佛弟子衣食住等制度久與印度大不相同,既然時間、地點,條件都變了,則佛教中的若干生活習慣,自也應因時制宜。”[[6]]總之,虛云大師所留下來的禪宗叢林規(guī)矩,這是當今佛教中非常寶貴的傳統(tǒng)資源,值得傳承和發(fā)揚光大。

  五、維系漢傳佛教命脈,勇于擔當?shù)木?/p>

  虛云大師護教安僧,不畏艱難,其精神和事跡感人至深。光緒三十一年(1905),全國各地興起了毀寺逐僧的風氣,虛云在南洋講經(jīng),滇省全體僧眾來電,謂政府提寺產(chǎn),不久又接到寄禪等的來電來約,請速回共圖挽救。次年,三月回國,抵達上海,與寄禪法師等同進京請愿,終于得到光緒皇帝上諭:“著各該督撫,飭令地方官,凡有大小寺院,及一切僧眾產(chǎn)業(yè),一律由地方官保護,不準刁紳蠹役,借端滋擾。至地方要政,亦不得勒捐廟產(chǎn),以端政體。”[[7]]此后各省侵占寺產(chǎn)之風,遂告平息。

  民國初年,李根源因為當時云南的一些僧徒不守戒律,親領(lǐng)隊伍赴諸山,逐僧拆寺,使佛教界惶恐不安。后來李根源率兵駐軍悉檀寺,毀金頂雞足佛像及佛殿,虛云不顧個人安危,獨自前往軍中,說服李根源,不但消弭了佛教的災難,而且使李根源成為佛門外護。在云南期間,由于地方政府官員受廟產(chǎn)興學風潮的影響,屢次以興辦教育的名義,窺伺和侵占寺院財產(chǎn),虛老作為云南佛教會及滇藏佛教分會會長,每次總是據(jù)理力爭,極力護持寺院教產(chǎn)。

  抗戰(zhàn)時期,虛云還邀赴重慶,主持護國息災大法會,國民黨的元老如戴季陶,國府主席林森等人。法會舉辦地在重慶慈云寺,共有顯教與密教兩壇,上午顯壇是虛云主持,下午密壇由貢噶呼圖克圖主持,兩壇盛況空前?谷諔(zhàn)爭勝利后,廣東佛教會改組,于1941年在曲江正式成立省佛教會,虛云被推舉為理事長,積極為佛教事業(yè)忙碌奔波。

  解放前夕,當時很多大陸僧人紛紛前往臺灣、香港,虛云在香港的弟子堅留他在港弘化,但是為了護持內(nèi)地佛教,毅然回住云門,繼續(xù)修復祖師道場。他認為在香港“弘法自有人在”,“至于我本人,似另有一種責任。以我個人言,去住本無所容心。惟內(nèi)地寺院庵堂,現(xiàn)在正杌隉不安。我倘留港,則內(nèi)地數(shù)萬僧尼,少一人為之聯(lián)系護持,恐艱苦益甚,于我心有不安也。我必須回去!盵[8]]在云門受難后,他不但不退縮,反而北上,向政府提出三點要求:“(一)不準拆寺、毀像、焚經(jīng)。(二)不強迫僧尼還俗。(三)準許配給僧尼田地,自行耕種!盵[9]]虛云在“云門事件”中,雖然受盡磨難,但是他卻不改初衷,為護持大陸佛教,延續(xù)佛教慧命無怨無悔。

  1952年中國佛協(xié)籌備成立時,有人在會中提出“廢除戒律,開放飲酒肉”,甚至在全國各地僧尼改裝的事多有出現(xiàn),據(jù)當時《現(xiàn)代佛學》報道:“關(guān)于長沙僧尼改裝事,茲據(jù)長沙佛教界工作同志來信云:長沙僧尼改裝問題,截至四月十五日,已經(jīng)改了百分之八十列寧裝,中山裝均有。其原因有二:一是便利工作,二是完全還俗。前者雖已改裝,但仍堅持信仰,為佛教服務(wù)。后者與俗人無異,脫離寺庵生活。所有改裝僧尼,都是自覺自愿。政府既沒有明令廢除,合作社與婦聯(lián)也沒有開什么會通過。”[[10]]由此可見當時大陸佛教界的狀況之一斑。在這種背景下,虛云大師力攬狂瀾,反復強調(diào)戒律為佛法的根本,堅決反對非戒毀律的主張,斥責“秀才是孔子的罪人,和尚是佛的罪人”。后來又將他在中國佛協(xié)成立時的講話整理成《末法僧徒之衰相》一文,終于使得漢傳佛教中僧衣、獨身、素食的傳統(tǒng)得以保持下來。如果沒有虛云大師的德行和威望,今日當路佛教界的狀況將無法想象。

  虛云在《自贊》中寫到:“這個癡漢沒來由,荊棘林中強出頭。峰頂直鉤尋釣鯉,海中撥火欲烹漚。作事豈從人所事,懷憂不為我而憂。問渠何故尋煩惱?擔子加肩未敢休。”[[11]]這一偈子形象地反映出虛云大師為佛法事業(yè)勇于擔當?shù)木?以及護持佛教的大無畏菩薩精神。

  結(jié) 語

  概而言之,虛云在近代各種佛教思潮中,繼承中國佛教傳統(tǒng)而不拘泥保守,救治現(xiàn)實佛教偏弊而不極端冒進,適應時代發(fā)展而又堅持佛法的根本。在當代中國大陸漢傳佛教發(fā)展中,雖然人間佛教思想依然是整個佛教界發(fā)展的主流和思想上的共識,但是在實際僧團中,叢林制度建設(shè)、禪宗傳法嗣法的風氣,似乎沿著虛云老和尚的路子在走,特別是叢林中有影響的尊宿長老多為虛云老和尚的弟子或再傳弟子,年輕的法門才俊亦多接虛云這一系的法脈,可以說虛云的門下弟子成為了中國佛教的中流砥柱。這一點在中國大陸佛教與港臺佛教有著很大的差別,顯現(xiàn)出大陸佛教深厚的傳統(tǒng)基礎(chǔ)。相信隨著中國的國運昌盛,政教關(guān)系將日漸趨于正常,佛教的復興必將指日可待,屆時虛云老和尚對中國佛教的貢獻將會更加顯現(xiàn)出來。

  [1] 凈慧:《虛云老和尚的禪風》,《虛云和尚全集》第十冊,《追思錄》(上),第281頁。

  [2] 懷西:《師尊對我一生的影響——為紀念虛云老人上生內(nèi)院百日而作》,《虛云和尚全集》第十冊,《追思勒》(上),第324頁。

  [3] 岑學呂:《虛云和尚年譜》,《虛云和尚全集》第七冊,第320頁。

  [4] 虛云:《增校列祖聯(lián)芳集》案語,鼓山刻本,1936年重印版。

  [5] 懷西:《師尊對我一生的影響——為紀念虛云老人上生內(nèi)院百日而作》,《虛云和尚全集》第十冊,《追思錄》(上),第314-315頁。

  [6] 虛云:《云居管見》,《現(xiàn)代佛學》1955年第9期,《虛云和尚全集》第四冊,《文記》,第216頁。

  [7] 岑學呂:《虛云和尚年譜》,《虛云和尚全集》第七冊,第61頁。

  [8] 白圣:《如是紀念云公老人》,《虛云和尚全集》第十冊《追思錄》上,第53頁。

  [9] 詹勵吾:《悼虛云老人》,《虛云和尚全集》第十冊《追思錄》上,第137頁。

  [10] 《現(xiàn)代佛學》1951年,第05期。

  [11] 虛云:《自贊(星州佛慈居士請題)》,《虛云和尚全集》第五冊《詩偈》,第1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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