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光大師傳奇 第十五章 八風(fēng)吹不動
第十五章 八風(fēng)吹不動
話說眾弟子問師父有何困惑,印光大師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道:“區(qū)區(qū)數(shù)萬,何足為喜?想我中華國民四萬萬,這區(qū)區(qū)數(shù)萬,不過是滄海一粟。而今國事艱難,蒼生饑寒交迫,何時才能實現(xiàn)‘家家阿彌陀,戶戶觀世音’的祥和景象呢?每想到這些,印光實在深深憂慮。”
那些前來請教的弟子個個嗟嘆,其中一個說:“師父時刻心念蒼生,讓弟子汗顏慚愧。”
印光大師嗟然長嘆說:“當(dāng)年諸葛孔明先生曾言:‘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想來印光也只能如此了。俗家常說,‘眾人拾柴火焰高’,你我?guī)熗讲豢苫倚,盡人事聽天命吧!”
“弟子謹遵師父法旨,以天下蒼生為念,鞠躬盡瘁普渡眾生!”那些弟子禮拜而去。
1933年的春天腳步兒勤,似乎來得比往年早。新年剛到,蘇州報國寺前面的桃花就迎風(fēng)怒放。
正月十五上午,照規(guī)矩是大師給本地人開示的日子,可是本地人都在忙著鬧元宵,印光大師的關(guān)房沒有一個人前來拜謁。眼看到了中午,忽然走來一個年輕女學(xué)生請求開示。
“小妹子,你有什么疑問,盡管說出來好了。”大師和藹地讓她坐下來。
這個女學(xué)生名叫楊信芳,正在蘇州女子中學(xué)讀書,她并不像其她姑娘那么羞澀。她照規(guī)矩,給大師合掌頂禮三拜,然后說:“弟子作了一個奇特的夢,請求大師開示。”
印光大師聽后覺得很有趣,遂道:“作了一個夢,也要專程前來請求開示,是個什么夢,你且說來聽聽。”
楊信芳說:“我有一個同學(xué)張孝娟住在西門路潤安里,我與她兩人情同姐妹。張孝娟的母親也很喜歡我,把我當(dāng)作親生女兒一樣看待。俗話說‘滴水之恩當(dāng)報涌泉’,所以我也把她當(dāng)娘一樣的敬重,連稱呼都是叫她‘阿媽’……曾經(jīng)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每天放學(xué)都在她家吃飯住宿……就在去年十一月初三那天夜里,我跟張孝娟同床而臥,也不知到了什么時候,就沉入了夢鄉(xiāng)。夢中,我來到大海邊,遠遠地看到觀音大士出現(xiàn)在一個小島上,小島周圍都是茫茫大海,那蔚藍的海水跟萬里藍天渾然一色,顯得分外美麗。我清清楚楚看到,觀音大士身高大約一丈,頭頂垂掛著纓絡(luò)顯得格外莊嚴,手持凈瓶,和世間描繪的大士像簡直一模一樣。我當(dāng)時坐在一葉扁舟之上,趕緊劃動船槳前往膜拜。就在小舟靠近小島的時候,只見觀音大士對我招手說:‘你不必過來。大勢至菩薩現(xiàn)在上海教化眾生,你為何這樣昏迷,不去聆聽大勢至菩薩說法?’我張口結(jié)舌無以應(yīng)答。觀音大士又說:‘我點化你吧,印光老和尚,就是大勢至菩薩化身。四年之后,他的塵緣就完畢到期,還不快去!’大士說罷,即隱沒在祥云里。轉(zhuǎn)瞬間,果然見海面上驚濤駭浪鋪天蓋地。我乘坐的小舟幾乎傾覆,趕緊大喊‘救命……’就在這時,只聽得張孝娟將我推醒過來,大聲說:‘信芳,你大概作惡夢了吧?’我在驚駭之余,把自己剛才的夢境說給她聽,她還格格直笑。第二天早晨起來,我又把那個夢告訴張?zhí),問她有沒有大勢至菩薩,有沒有一個叫做印光的老和尚。張?zhí)臼莻虔誠的佛教信徒,頓時驚詫地告訴我:‘大勢至菩薩,乃是西方極樂世界的菩薩,至于印光和尚的名字,過去曾聽孝娟的父親說起過,是普陀山得道高僧。’我又問:‘那個印光老和尚如今在上海嗎?’張?zhí)珦u頭說不知道。我心里很納悶,恰好看到當(dāng)天的《申報》,上面有新聞?wù)f:上海各界舉行丙子護國息災(zāi)法會,上海請來了印光法師,在上海覺園住持法會……我把《申報》拿去給張?zhí)概戳,我們都驚詫不已。所以才趕來聆聽大師說法……”
楊信芳說完以為印光大師會給她開示,沒想到印光大師突然臉色一沉道:“莫瞎說!莫瞎說!以凡濫圣,必定招人毀謗。你這個夢,絕不許對任何人說起!”
楊信芳一聽連忙頂禮道:“是……弟子聽師父教誨絕不外傳,若再與人說起必不得好報!”
印光大師這才回嗔作喜,收錄她為皈依弟子。直到后來印光大師涅槃之后,她才寫了回憶文章披露于世不提。
可是,對于前來請求出家的年輕人,印光大師一概堅決拒絕。
就在給顧德馥居士開示不久,一個學(xué)佛青年來到報國寺請求剃度。印光大師熱情接待了他,首先詳細詢問家里的情況,那青年不敢隱瞞,只得說母親還沒有允許。
聽到這青年的話,印光大師驀然回想自己決定出家的時候,母親既沒有反對,可也沒有明確表示支持,而今天人兩隔,正所謂“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不由得深感愧疚,喟然長嘆說:“出家是大事,切莫率性而為!印光當(dāng)年背棄父母舍身佛門,至今心常愧疚!論語》說得好:‘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你慈母在堂,不能須臾離開,不宜出家!”
“老法師,弟子虔心皈依佛門,就在家里掩關(guān)修行,請師父成全!”那青年再三堅持。
印光大師長長一嘆說:“你的志向可嘉,畢竟不切實際,還是不必掩關(guān)。你身為人子,老母養(yǎng)育之恩未報,豈能忍心再讓年邁老母撫養(yǎng)于你?還是回去認真讀書,誠實處世,謀生養(yǎng)活自己,贍養(yǎng)老母最要緊!印光坦言,人生在世,不能成為賢人善人,又怎能得到佛家的真實利益呢?印光是過來人,你就聽我勸告吧!”
那青年左思右想,也覺得大師字字句句都是金玉良言,自己即便是鐵石心腸,也不能棄年邁老母于不顧,只得請求皈依在家修行。他誠心道,“老法師金玉良言,弟子惶恐領(lǐng)命!”
印光大師這才滿心歡喜,給他賜名“歸凈”,勉勵他安心歸家贍養(yǎng)老母,同時皈依凈土。臨別之時,還贈四句偈語:“縱然生到非非想,不如西方歸去來。自是不歸便歸得,故鄉(xiāng)風(fēng)月有誰爭?”
那歸凈歡喜而去,他年邁的老母聽說大師指點迷津,叫固執(zhí)的兒子憣然醒悟,更是感激不盡,買了一塊紅綢子,請人寫上“恩同再造”,恭恭敬敬送到報國寺表示感謝。這事傳出去,蘇州民眾贊不絕口:“大師原是出家人,卻處處想到在家人,真是菩薩心腸!”
就在當(dāng)年五月,樂清縣居士吳璧華發(fā)起成立居士林,還成立了佛教凈業(yè)社,請大師蒞臨開示。印光大師不能親臨指點,但還是撰文贊譽說:“有心世道人心者,恐人道缺失,群起而挽救之,于是各處成立凈業(yè)社、居士林,提倡佛學(xué)。明明三世之因果,示六道之輪回,令一切人守孝、悌、忠、信、禮、義、廉、恥八德,行格、致、誠、正、修、齊、治、平之八事,則天下蒼生幸甚,亦國家幸甚!”
在這篇文章里。印光大師在宣傳佛教的同時,也大力宣傳儒家倡導(dǎo)的人格修養(yǎng),獲得廣大儒家學(xué)子的普遍贊揚,也讓政府當(dāng)局極力推崇。就在這年,蘇州靈巖山寺躋身十方凈土道場,住持妙真和尚將印光大師親手制訂的規(guī)箴呈報吳縣縣政府立案,縣政府高度重視,將大師制訂的規(guī)箴勒石立碑,作為靈巖山寺的鎮(zhèn)寺規(guī)章,至今還保留在靈巖山寺。
但凡前來皈依請求開示的四方信徒,印光大師都是有求必應(yīng),從來不將來人來信拒之于門外。對此,也曾有人背地里頗有微詞,說凈土門固然“三根普被,利鈍全收”,印光大師此舉無異于良莠不分濫竽充數(shù),甚至還有人認為大師是否過于看重了一些失意政客的功德,使得佛門魚龍混雜。對此各式言論,大師常常置之一笑,不愿多作解釋。
倒是弘一法師問及此事的時候,他才不得不說出自己的苦衷:“師弟,當(dāng)年鄭板橋有一首詩,寫的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fēng)。’印光身處此情此境,師弟以為如何?”
弘一法師是聰明絕頂?shù)娜宋铮笭栆恍Γ?ldquo;如此看來,師兄乃是難得糊涂!”
印光大師也一笑:“師弟呀,你我身逢亂世,佛經(jīng)說古代高僧能使十惡不赦之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看來我是不能的。他們雖然并非虔誠弟子,其中也不乏附庸風(fēng)雅之輩,甚或還難免有欺世盜名之徒,至少終究讓其皈依比拒之門外要好,但還能多少讓他們受到拘束有所收斂,比放任他們好一點吧?”
弘一法師聽了,淺笑:“我明白師兄意思,無非是給孫猴子戴上緊箍咒,不再讓他大鬧天宮!”
這是兩個法師最開心的一次談話。然而,后來的事情,卻讓世人瞠目結(jié)舌。
就在民國23年(公元1934),印光大師忽然受到來自天津的一筆二千元的功德巨款,隨同巨款還有一封請求皈依的來信。寄來巨款請求皈依的,乃是鼎鼎大名的下野軍閥孫傳芳。
孫傳芳,山東歷城人,生于1885年,自幼喪父靠母親精心撫育而成人,家境貧寒,其母受嬸母虐待,不能相安共處,被迫攜同子女四人去濟南謀生。1899年義和團在山東興起,孫傳芳又隨其母及三姊避居濟南。適有山東巡撫袁世凱部下武衛(wèi)右軍執(zhí)法營務(wù)處王英楷之妻患瘋癲,經(jīng)人說合把孫傳芳的姐姐嫁給了王英楷做姨太太,使孫傳芳得以和王姓子弟一起讀書。因他天資聰明,再加上依靠王姓督軍的勢力,便保他進了清政府主辦的保定軍校。保定軍校畢業(yè)后他又到日本東京士官學(xué)校深造,回國后正趕上民國初期的軍閥混戰(zhàn),孫傳芳看準(zhǔn)時機投靠了稱雄一方的“儒帥”吳佩孚,幾年時間官就做到江南“五省聯(lián)帥”,人稱“笑面虎”。誰知好景不長,北伐戰(zhàn)爭成功后孫傳芳失去了南方五省的地盤,一夜間成了喪家之犬,曾一度投靠到東北軍伐張作霖的帳下,張作霖看在往日情分上自然待若上賓。1928年張作霖于沈陽皇姑屯被炸死以后,張學(xué)良執(zhí)掌東北大權(quán),少帥不屑于孫傳芳,于東北再沒了孫傳芳的容身之地,他只好到天津當(dāng)起了寓公。孫傳芳到天津做起寓公以后,自知自己當(dāng)年殺人如麻罪業(yè)深重便做起了居士,終日參禪禮佛,每周三、周六下午還要到居士林和眾居士一起誦經(jīng)念佛。
他知道印光大師是全國公認的高僧,便寄來巨款請求皈依。
明道法師接到孫傳芳的匯款和來信,趕緊喜滋滋稟報印光大師說:“師父請看,當(dāng)年的東南五省聯(lián)軍統(tǒng)帥孫傳芳請求皈依,這可是真正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啦!”
可是,印光大師掉頭不顧,只說:“我不收這樣的皈依弟子,給他原款寄回!”
明道正一肚子興高采烈心想千里之外殺人如麻的大軍閥請求皈依,可見師父的感召力何等巨大!他還滿心盤算:如今時局艱難,普通民眾難得溫飽,寺院收到的功德日漸減少,有了兩千元巨款,寺院的窘?jīng)r必將大大好轉(zhuǎn),還能周濟孤苦多做善事,師父必定深感欣慰;可萬萬想不到,師父竟然棄之如敝履。明空懵了,喃喃地說:“師父,凈土門向來……”
印光大師當(dāng)然明白明空心里還想說什么,果斷地打斷他說:“我自然想‘三根普被,利鈍全收’,更期盼他立地成佛!然而,我還得先有自知之明,必須度德量力而后行。自古奸雄多頑冥,這孫傳芳被北伐軍打得全軍覆沒,后來投靠張學(xué)良圖謀東山再起,九·一八事變之后走投無路,我并未當(dāng)面聽取過他的懺悔,卻聽說他正跟日本人明來暗往,怎能相信他立地成佛了呢?明道師啊,你法名‘明道’,看來還有不明之處哪!”
明道羞愧無顏,只得遵照師父囑咐,將原款原封不動寄回去。印光大師也委婉回信,說自己才德淺薄,不敢妄為人師,讓他在天津的富明法師處就近皈依。
對于印光大師拒絕孫傳芳的皈依,以致放棄了兩千元功德巨款,許多僧俗都疑惑不解。說那是孫傳芳搜刮來的不義之財,不妨取做作善事,可惜錯過了大好機會。
轉(zhuǎn)眼到了次年11月,報紙上爆出了驚天新聞:孫傳芳在天津禪院被刺身亡!
原來,孫傳芳皈依在富明法師座下,還出任了天津居士林董事長。當(dāng)天下午,他來到草廠庵清修禪院大殿佛堂,大搖大擺坐在富明法師身邊,裝模做樣聽富明法師講經(jīng)。在座的男女居士一個個正襟危坐,突然走出一個女居士,甩手朝著孫傳芳開了三槍,他鮮血腦漿流滿一地頓時身亡。那刺客女居士大聲說:“大家不要怕!我是為父報仇,只殺孫傳芳一人,不傷旁人!”就在那些居士驚慌失措逃命的時候,她主動打電話自首歸案。
那刺客名叫施劍翹,乃是前山東軍務(wù)幫辦施從濱之女。原來早在江浙戰(zhàn)爭期間,施從濱兵敗被俘,已是七十高齡,被孫傳芳親手殺害后懸尸示眾。
施從濱被殺后,他的全家悲痛欲絕,特別是他的女兒、20歲的施劍翹更是異常悲憤,她決心要為父親報仇。但施劍翹也清楚地意識到,要置孫于死地比登天還難?蛇@位妙齡少女毫不灰心,堅定地踏上了一條復(fù)仇之路。
施劍翹找到時任煙臺警備司令的堂兄施中誠,請求他幫助為父報仇。施中誠從小寄住在施家,深受施從濱的教誨。他長大成人后,施又出面請求張宗昌為他謀取了一個團長的職位,后來他步步高升,當(dāng)上了煙臺警備司令。施從濱父女對他可謂恩重如山,但他因懼怕孫傳芳的勢力,考慮自己的前程而拒絕了施劍翹的請求。
1928年,施劍翹隨母親移居天津。這年的農(nóng)歷九月十七,是施從濱遇害3周年忌日。施劍翹跪伏在父親的遺像前,想到年復(fù)一年,大仇無法相報,不禁與母親抱頭痛哭。母女倆的哭聲驚動了借住在施劍翹家的同鄉(xiāng)同姓人施靖公。此人便是閻錫山的中校參謀,來天津辦事,因與施從濱有過交往,便借住在施劍翹家。他聞聽哭聲,來到母女倆面前,對施劍翹說:“我曾經(jīng)受過施公的栽培,對小姐的遭遇深表同情,如果小姐愿以身相許,我決心為施公報仇。”施劍翹此時已被復(fù)仇的火焰燒得心焦意亂,心想只要能為父報仇,什么委屈也能咽下。就這樣,施劍翹決然沖破了同姓不結(jié)婚的藩籬,跟隨靖公遷居太原。未曾料想,施靖公隨著官運亨通,越來越貪生怕死,施劍翹幾次催促,他都無動于衷。施劍翹又一次失望了,并于悲憤中寫下“一再犧牲為父仇,年年不報使人愁”的詩句。
轉(zhuǎn)眼到了1935年,施從濱被殺已整整10年了。就在這一年,施劍翹聽到孫傳芳兵敗寓居天津的消息,遂感到為父報仇的機會到了。她毅然離開太原前往天津。又到了農(nóng)歷九月十七,施劍翹一早就來到觀音寺為亡父燒紙、念經(jīng)。之后她偶然從一個出家人口中探聽到靳云鵬和孫傳芳都是天津佛教居士林的居士,孫還是該林的理事長。
第二天,施劍翹就化名“董慧”,委托一位女居士介紹加入了居士林。此后,施劍翹通過各種途徑去了解孫傳芳的身貌、口音及活動規(guī)律等,知道他每周三、六必到居士林聽經(jīng),隨即做了刺殺他的具體安排:購置一臺油印機,將準(zhǔn)備好的《告國人書》和遺囑印制出來,打算在殺死孫傳芳后散發(fā);把11月13日定為替父報仇的日子,因為這天是星期三——按照慣例,孫傳芳這一天必到居士林聽經(jīng)。
1935年11月13日終于到了,可是偏偏天公不作美,一大早就下起了小雨。施劍翹估計孫傳芳未必會來,只好把準(zhǔn)備好的左輪手槍和傳單等物暫時放在家里,自己空手來到居士林觀察動靜。中午過后,仍不見孫傳芳的蹤影,施劍翹正有放棄行動之意,忽見一位身披海青、年約50歲、留著光頭的人走進了佛堂,施劍翹斷定此人就是孫傳芳。她立即租了一輛小汽車,匆忙趕回家中,取出手槍、傳單等物,又返回居士林。
此時,佛堂里已經(jīng)坐滿了聽經(jīng)的居士,孫傳芳端坐在中央。施劍翹找了一個靠近爐火的后排座位坐了下來,馬上她發(fā)現(xiàn)這個位置離孫傳芳距離太遠,萬一失手將前功盡棄。于是,她對身旁的看堂人說:“我的座位離火爐太近,烤得難受。前面有些空位,可不可以往前挪一下?”看堂人點頭表示允諾。施劍翹站了起來,伸手握住了衣襟下的手槍,兩眼盯著孫傳芳發(fā)亮的禿腦袋,眼睛里放射出仇恨的光芒。她快步來到孫傳芳身后,還沒等周圍的人看清來人是誰,便拔出槍來對準(zhǔn)孫傳芳的耳際,扣動了扳機。一聲槍響之后,孫傳芳撲倒在地,施劍翹怕他不死,又朝他的腦后和背后連開兩槍。
佛堂里頓時混亂起來,施劍翹邊散發(fā)傳單邊大聲說道:“我叫施劍翹,為報殺父之仇,打死了孫傳芳。詳細情況都在這傳單上寫明。我不走,你們可以去報告警察。”有膽大的人拾起傳單觀看,只見上面寫著:“父仇不敢片時忘,更痛萱堂兩鬢霜。縱怕重傷慈母意,時機不許再延長。不堪回首十年前,物自依然景自遷。常到林中非拜佛,劍翹求死不求仙。”還寫道:“施劍翹(原名谷蘭)打死孫傳芳,是為先父施從濱報仇;詳細情形,請看我的告國人書;大仇已報,我即向法院自首;血濺佛堂,驚駭各位,謹以至誠向居士林及各位先生表示歉意。”隨后,施劍翹從容地撥通了警察局的電話。第二天,天津、北平、上海各報都以頭號字標(biāo)題刊載了這一消息,全國為之轟動。
施劍翹刺殺孫傳芳的案件在天津的地方法院審理。按照當(dāng)時的法律,施劍翹的行為應(yīng)判處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死刑。在法庭上,施劍翹毫不畏懼,詳細陳述了自己艱難的復(fù)仇歷程,最后說道:“父親如果戰(zhàn)死在兩軍陣前,我不能拿孫傳芳做仇人。但他殘殺俘虜,死后懸頭,我才與他不共戴天。”施劍翹的陳述以及律師的辯護感動了在座的每一個旁聽者,也感動了法官。
在審理過程中,社會各界紛紛對施劍翹表示聲援,并強烈呼吁國民政府釋放或特赦施劍翹。法庭鑒于施劍翹的為父報仇情節(jié)以及社會各界的反應(yīng),作出一審判決:判處施劍翹有期徒刑10年——這已是謀殺罪中最低的刑罰,但施劍翹并不服判,她上訴到天津市高等法院。高等法院接受上訴,改判其有期徒刑7年。施劍翹仍然不服,再上訴到南京全國最高法院(中華民國訟訴制度為三審終審制)。在這期間,國內(nèi)民間團體要求釋放施劍翹的聲浪日益高漲。馮玉祥、于右任、李烈鈞、張繼等30位黨政要人也向政府吁請。在輿論壓力下,1936年10月14日,國民政府下令將施劍翹特赦。
此事在當(dāng)時引起轟動,佛教界更是將孫傳芳作為《當(dāng)代因果報應(yīng)》的典型。此時,明道才明白了:印光大師向來對請求皈依的弟子有求必應(yīng),為何唯獨拒絕了孫傳芳皈依。他感慨地說:“師父果真修行到了無上境界,能預(yù)知過去未來!”
當(dāng)初大師拒絕孫傳芳皈依,原封不動寄回孫傳芳的巨額功德,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而今孫傳芳被刺身亡,全國各地沸沸揚揚。于是,先前對大師良莠不分收錄皈依弟子的微詞冰消瓦解,紛紛贊嘆:“印光大師向來‘三根普被,利鈍全收’,唯獨不收國賊逆子,凈土門不愧清修凈土!”
一時之間,大師能夠預(yù)知過去未來的傳言深入人心,前來親近請求皈依的更是門庭若市。那些不相信因果報應(yīng)的人也不得不嘆服:“看來,人生在世,還是不能作惡,看看孫傳芳的報應(yīng)就知道了!”
印光大師眼見四方信徒日益相信因果報應(yīng)學(xué)說,心里很是高興。時光流轉(zhuǎn),倏忽進入了1937年4月,國民政府的首都南京,發(fā)生了一件震驚全國的大事。愛國將領(lǐng)續(xù)范亭對蔣介石不抵抗的政策深感失望,便專程來到南京中山陵前剖腹自殺,決心以自己的死驚醒國人也驚醒蔣介石。他被隨從發(fā)現(xiàn)到醫(yī)院搶救,很多人深受感動前往醫(yī)院探望,恰好內(nèi)面有個人是大師的皈依弟子,說將軍為憂國憂民而失望,不妨前去拜謁印光大師,也許有所教益。
續(xù)范亭將軍是山西人,對鄰省的印光大師很是敬仰,便帶著妻兒來到蘇州報國寺。兩人就當(dāng)時國際國內(nèi)形勢詳細暢談,大師對續(xù)范亭將軍的拳拳愛國之心深表欽佩,卻直率指出自殺的行動不可取,誠懇地說:“將軍憂國憂民,印光感佩至極!然印光以為,那帝王心術(shù)高深莫測,自古伴君如伴虎,既然忠言逆耳,何不就此離開政治斗爭的是非漩渦,留得有用之身,虔心學(xué)佛念佛,同樣能救國救民呢?”
續(xù)范亭用力搖搖頭,慨然說:“我若離開,日本人來了怎么辦?”
印光大師長長一嘆,好一會才說:“這是劫數(shù),大劫難免哪!”緊接著又說:“并非印光讓將軍不抗日救國,我?guī)煹芎胍环◣熡芯涿裕?lsquo;念佛不忘救國,救國不忘念佛’,此乃將念佛與救國融為一體,將軍不妨聽取。”
“‘念佛不忘救國,救國不忘念佛’,這倒別開生面發(fā)人深。”續(xù)范亭念叨幾遍,終于點點頭,欣然接受皈依。印光大師很高興,給他賜名“慧范”。
過了幾天,顧德轂居士偕同張翰飛來到蘇州報國寺。言談之間,大師得知他們勸導(dǎo)了很多人念佛,心里很是欣慰,就進一步勉勵他們說:
“你們既然已經(jīng)集合了很多人念佛,尤其還要提倡因果,用來堅定他們的信念。否則,你苦口婆心勸說,實際上有始無終收不到實效。昔年夢大師曾說:‘善談心性者,終不離乎因果;而深信因果者,終必明乎心性。’真是至理名言!宋儒高談心性,不信三世因果之說,以致善無以勸,惡無以懲,這就是他們門戶之見的害處。你們切莫再倡導(dǎo)那樣的學(xué)說,以免自誤而誤人。”
千百年來,宋代理學(xué)在儒家中很受推崇,然而,那“存天理滅人欲”的觀點也一直受到不少人的非議,稱作“禮教殺人”。清代大文人紀曉嵐曾在《微草堂筆記》中進行過譏諷,吳敬梓也在《儒林外史》中進行過盡情揭露。進入民國后,更是受到進步人士的強烈抨擊批判,斥之為“滅絕人性的殺人禮教”。作為方外高僧的印光大師,竟然也說出相同的觀點,讓顧德轂兩人深深嘆服,趕緊合掌施禮:“師父學(xué)貫儒佛,弟子謹遵教誨,堅信因果!”
印光大師連連點頭,自然而然又說到了當(dāng)今的局勢,滿臉憂慮地說:“自古善惡輪回,世界戰(zhàn)禍終當(dāng)爆發(fā),大劫將至,天下蒼生還將面臨生靈涂炭,都是報應(yīng)哪!”
顧德轂兩人聽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疑惑地說:“師父,日本侵占了東三省,一直還沒有采取新的行動,您怎么就說世界戰(zhàn)爭終當(dāng)爆發(fā)呢?您真能預(yù)知未來?”
印光大師搖頭說:“我原本就是平庸出家人,哪能有如此神通,能夠預(yù)測未來?日本自從明治維新以來,朝野上下野心勃勃,侵占中國的貪念越來越強烈,他們侵占了東三省,貪念絕不會因此滿足,這是因果之理應(yīng)如此。故此印光以為,戰(zhàn)禍還會蔓延,非得他們頭破血流了才會罷休。唉,戰(zhàn)禍蔓延,可憐兩國蒼生無辜勢必卷入,真是浩劫哪!”
顧德轂兩人面面相覷,對大師的見解將信將疑?删驮诋(dāng)年七月七日,日軍悍然進攻北平,我軍奮起抵抗,爆發(fā)了驚震世界的“盧溝橋事變”,華北平原陷入日寇鐵蹄,他們不得不驚嘆:“印光大師自謙不能預(yù)測未來,鐵的事實恰恰證明,大師的確有先見之明!”
就在這年初冬,遠在四川的皈依弟子謝氏兄弟來信說,而今川中劉湘劉文輝叔侄兩人相互爭斗,后來又聯(lián)手圍剿長征的紅軍,好端端一個天府之國陷于戰(zhàn)亂,簡直鬧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于是,他們兄弟商量,打算舉家離開四川到蘇州來避難,懇請大師給予指教。印光大師火速回信勸阻說:
“足下兄弟擬離開四川避難蘇州,印光深以為不妥,F(xiàn)在蘇州似乎安靖,倘東洋戰(zhàn)事一起,則上海及近海之地,均成我彼之戰(zhàn)場。蘇州之危,危于成都矣!”
謝氏兄弟受到印光大師勸阻的信件,心里充滿矛盾,跟至親好友商量。他們的一個親戚年輕氣盛,當(dāng)即嗤笑說:“你們時常說印光大師是什么高僧大德,能夠預(yù)測過去未來,我還以為真是什么活佛呢!從他的回信來看,也不過故弄玄虛罷了。國際國內(nèi)許多政治家周密分析,斷定如今日本侵占了東三省,無論面積還是物產(chǎn),都遠遠超過日本本土,早就消化不了,正害怕國軍收復(fù)東北,還能有那么大的胃口進攻沿海?他一個出家人,也就吃齋念佛罷了,平白無故地說還會跟日本打仗,真是荒唐!”
謝氏兄弟向來篤信印光大師,又覺得親戚說得有理,躊躇再三,還是打算到蘇州去。正當(dāng)他們一家剛到西安,就發(fā)生了張學(xué)良、楊虎臣兩人發(fā)動的“西安事變”,只得逗留不前。沒多久,蔣介石被迫答應(yīng)國共合作一致抗日,日寇果然在8月進攻上海,發(fā)生了著名的“淞滬會戰(zhàn)”。緊接著形勢急轉(zhuǎn)直下,國民政府的首都南京淪陷, “南京大屠殺”震驚了整個世界。
這時候,謝氏兄弟驚駭之余,不得不敬佩印光大師的遠見卓識。兄弟倆在佛堂里給大師立了長生牌位,帶著全家老少叩頭跪謝:“多虧大師先見之明,救了我家老少!”
那個親戚也來跪拜:“弟子有眼無珠,褻瀆大師,從此甘愿皈依大師座下!”
民國26年(公元1937)年秋天,皈依弟子吳契悲居士神色慌張來到蘇州報國寺,懇切地說:“師父,上海、南京淪陷之后,日寇的進攻更加猖狂,蘇州隨時會陷入日寇鐵蹄之下。如今形勢危急,請師父隨弟子上靈巖山寺去,暫避敵機轟炸!”
“不要緊的!印光今年七十有七,早已舍身佛門,何懼之有?死生有命,如果命中該死,任何躲避都無益!”印光大師平靜地微微一笑,不肯聽從吳契悲的勸告。吳契悲情急之下,“撲通”一聲跪下來,聲淚俱下苦苦哀求,印光大師和藹地握著他的手說:“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躲避的話卻不能聽你的。你盡管放心回去,好好照顧你的家人吧!”
吳契悲眼看師父巋然不動,只得流淚而去。轉(zhuǎn)眼進入初冬,報國寺雖然擁有報國之名,寺院出家人只能眼睜睜看著蘇州籠罩在硝煙里,市民紛紛逃難,到了這個地步,住持妙真和尚率領(lǐng)寺院弟子再三跪求:“師父,而今劫難降臨,佛子僧伽生命尚且不保,實在難以凈修,懇請師父以佛門為重,讓弟子們暫避靈巖山寺!”
靈巖山寺距離蘇州城大約30里,毗鄰木瀆嶺而在太湖之濱,因地處偏僻而香火冷落。早年間,真達和尚受地方請求出任住持,印光大師對此處寺院很看重,親自制訂了六條箴規(guī)。寺院和尚因得到真達的補貼,自己動手種菜,還算得上真正的清修之地。如今日軍入侵,目標(biāo)在蘇州城,這里反而比報國寺相對安全。
“也罷!如今大廈將傾劫難當(dāng)頭,還得為佛門留下根基!”印光大師只得含淚離開報國寺,轉(zhuǎn)移到偏僻荒涼的靈巖山寺。
妙真和尚想到師父如今年紀老邁,吩咐找來一乘轎子,讓弟子抬著上山。印光大師堅決不坐,自己拄杖步行登山,對他們說:“我出家快六十年了,從來不擺架子,也就不怕倒架子。動不動就坐轎子,那是富貴人的派頭,我若坐了轎子,還像什么出家人?只怕佛祖將我打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哩!”
眾弟子聽了很是感動,只得跟隨上山。那邊原來住著的僧人看到老師父來了,趕忙出來迎接,安排齋飯住房。
過了不久,有皈依弟子前來報告,說是一個名叫江易圓的,在家里設(shè)立乩壇進行扶乩活動,遠近信者云集卜問吉兇,被人稱作“活神仙”。他自稱是印光大師嫡傳弟子,聽了的人半信半疑,這個皈依弟子特意前來詢問,是否真的是師父的弟子。
“你說的那個江易圓,如今居然成了‘活神仙’?”印光大師雙眉緊皺,兩眼眨巴幾下,終于想起江易圓來。
那個江易圓,原本是諦閑法師的皈依弟子。諦閑法師逝世后,他又請求皈依在印光大師座下信奉凈土法門。印光大師看到他經(jīng)常來到法雨寺請教,也對他頗為器重,不厭其煩給予指點。從此之后,那江易圓盡力弘揚凈土,對《印光法師文鈔》的流通也很是賣力,還在家鄉(xiāng)建立了凈土壇宣揚凈土經(jīng)典。
印光大師離開普陀山來到蘇州后,江易圓跟大師的交往逐漸稀疏了。印光大師也曾聽人說過,自從倭寇占領(lǐng)了東三省之后,江易圓變得意氣消沉,停止了早晚念佛的功課,迷上了扶乩,他也曾寫信勸他不要搞那些自欺欺人的把戲,還是老老實實念佛。江易圓沒有回信,想不到如今居然在家里設(shè)立了乩壇,成了“活神仙”!
“你說說看,他那‘活神仙’給了信徒什么指示?”印光大師說。
那弟子說:江易圓自從設(shè)立了乩壇,一天到晚在家里燒紙錢,還訓(xùn)練了兩個機靈的孩子充當(dāng)乩童。每逢有人前來問乩,他就讓來人跪在乩壇前面,然后披散了頭發(fā),手持桃木劍踏著罡步仗劍作法,口里嘰哩咕嚕念念有詞,再猛然大喝一聲:“吾乃太上老君,今日下凡顯靈。欲知吉兇禍福,務(wù)必心意虔誠!”
那前來求乩的誠惶誠恐,趕緊將問乩的內(nèi)容說出來。江易圓緊閉著眼睛,手里的桃木劍朝著兩個乩童,再大喝一聲:“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顯神靈!”
就在他大喝一聲的時候,兩個乩童渾身顫抖,手里抬著的乩筆不住左右移動,沙盤里自會寫出字跡來。常常是“大劫來臨,九死一生”,要不就是“散財結(jié)緣,老少平安”。來人若問兩個乩童是什么意思,那乩童卻一臉迷茫,只說他們不識字,都是神仙在冥冥之中指揮的。
也有人懷疑,曾暗地里調(diào)查過乩童的左鄰右舍,都說是窮人家孩子,從來沒進學(xué)堂開蒙。于是,更對乩語深信不疑。傳來傳去,江易圓便成了“活神仙”,時常有人帶著錢財來求乩卜問吉兇,每天能收到不少錢糧……
“混賬!”沒等弟子說完,印光大師額頭上的青筋仿佛蚯蚓一般彈動,臉都氣青了,“好好的一個佛門弟子,如今居然裝神弄鬼搞起了扶乩,導(dǎo)致愚夫愚婦真?zhèn)涡罢槐,簡直喪心病狂,堪稱佛門敗類!”然后氣喘吁吁對那弟子說:“你回去告訴江易圓,他不再是我印光的弟子!我當(dāng)初瞎了眼,不再是他的師父!”
妙真見師父氣得渾身發(fā)抖,連忙勸解說:“師父,如今國難當(dāng)頭泥沙俱下,有人自甘墮落認賊作父當(dāng)漢奸,有人裝神弄鬼,也就不稀奇了。弟子以為,江易圓固然喪心病狂,比起那些認賊作父的漢奸來,還算有一點良心,師父可別氣壞了身體!”
聽了妙真這么說,印光大師滿腔的怒氣才稍稍平息,哀嘆說:“妙真師這話,也不無道理。江易圓背叛凈土,我還懶得跟他生氣哩!可我有一句話,此時不得不對你們說:多少年來,有人認為我們佛教是迷信,這其實大錯特錯!迷信,是以謀求錢財為目的的行為,在我佛門也確實存在,比如放焰口做經(jīng)懺之類,故此我歷來不提倡。你們要知道,我們佛教是一種信仰,一種崇高的精神信仰,一種讓自己的靈魂得到純潔的信仰。在這國難當(dāng)頭的時候,我們每一個佛教徒,尤其應(yīng)該堅定信仰,千萬不能作出有損于國家民族利益的事情,哪怕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弟子領(lǐng)命,決心謹遵師父教誨!”妙真等人連忙大聲應(yīng)喏。
就在印光大師駐錫靈巖山寺后的兩年后,即民國28年(公元1939)的秋天,從上海傳來了圓瑛法師被日本憲兵以“抗日分子”的罪名逮捕入獄的消息。得知這消息,印光大師坐立不安,立刻組織有關(guān)人士設(shè)法營救。
原來,早在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圓瑛法師就對日本軍國主義的侵略暴行非常憤怒,寫出“出世猶垂憂國淚,居山恒作感時詩”的名篇,還毅然發(fā)出“國家存亡,匹夫有責(zé);佛教興衰,教徒有責(zé)”的呼聲,號召全國佛教徒積極投身抗日救國斗爭。同時致書日本佛教界,譴責(zé)日本軍國主義的罪行。1937年蘆溝橋事變后,圓瑛法師召開中國佛教會監(jiān)事理事會,組織僧侶救護隊,積極進行救護抗日傷員的工作。在“八·一三”淞滬會戰(zhàn)期間,這支僧侶救護隊出入于炮火紛飛的戰(zhàn)場,跟抗日國軍將士一同出生入死救護傷員,還有多名僧侶不幸以身殉國,受到全國各界的高度贊揚。
上海淪陷后,圓瑛法師離開上海,帶著徒弟明旸法師赴南洋新加坡等地,一邊廣為宣傳抗日救國的主張,一邊組織愛國華僑大力募捐,發(fā)起了聲勢浩大的“一元錢救國運動”,募捐了巨款支援抗日救國。圓瑛法師的愛國行動,自然受到日本軍方的嫉恨。
1939年秋天,輾轉(zhuǎn)萬里的圓瑛法師回到上海,在圓明講堂住持法事。日本憲兵得知消息,以“抗日分子”的罪名將他和徒弟明旸法師逮捕。圓瑛法師是全國佛教會會長,在全國享有崇高威望,消息傳出,激起了全國愛國人士的極大憤慨,強烈抗議日本憲兵逮捕佛教領(lǐng)袖,意在滅絕宗教,連日本佛教界也提出抗議表示聲援。
“倭寇侵我國土,殺我同胞,逮我佛教領(lǐng)袖,令神人共憤,我等僧人豈能坐視?”
印光大師義憤填膺,就要趕赴上海去,會同德森法師進行抗議營救。真達等人也非常沉痛焦急,只得再三勸阻說;“日寇逮捕了圓瑛法師,遭到中外佛教界一致譴責(zé),量他們也不敢對圓瑛法師進行加害。德森法師已經(jīng)會同有關(guān)人士進行緊急援救,師父年事已高,即便到了上海,只怕還要讓德森法師照顧,影響營救行動,還是靜觀其變?yōu)楹谩?rdquo;
此時印光大師尚在病中,不能不覺得真達他們說得有理,喟然一嘆說:“國難當(dāng)頭,佛門劫難,印光實在憂心如焚哪!”
他立即吩咐真達等人給圓瑛法師匯款以示慰問,同時組織寺院僧眾祈福消災(zāi)。
再說圓瑛法師被捕后,經(jīng)受了20多次審訊恫嚇,要他承認“抗日罪行”。圓瑛法師義正詞嚴進行駁斥:“佛家以普渡眾生為己任,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你們侵我國土,殺我同胞,我秉承佛祖救苦救難的宗旨,募捐救濟水深火熱的災(zāi)民,并非殺人放火,何罪之有?”
面對圓瑛法師的駁斥,日本憲兵理屈詞窮。由于全國一致抗議,連日本佛教界人士也對此進行譴責(zé),日本軍方懾于強大的輿論壓力,不得不將圓瑛法師和徒弟釋放。
得知圓瑛法師獲釋的消息,印光大師欣喜異常,連夜給他寫信問候:
“前日接手書,知事已明,遂返講堂,而且于此危險之中,得大相應(yīng)功夫,可謂因禍得福。正所謂‘不經(jīng)一番徹骨寒,怎得梅花撲鼻香?’愿從此之后,專以都攝六根,凈念相繼法門為功課,此乃彌陀為三界牢獄中眾生所說之殊勝法門,則其利益唯佛能知。至于光及寺中諸師祈禱,乃吾人本分事,促足稱謝。所匯之款供眾,亦可令大眾信仰佛力、法力、眾生之力,三者皆不可思議,而各各得凈念相繼之功夫,即財施法施,咸皆感謝也。本欲即復(fù),以有必不可緩之善事,故致今日始復(fù),祈慧察是幸。”
剛剛過了幾天,忽然有人帶著一個日本軍官前來訪問。
“鬼子來啦!”寺院的僧人頓時驚慌失措,忙不迭爭相躲避。
不知寺院僧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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