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深密經(jīng)

【解深密經(jīng) (Sandhi-nirmocana-vyūha-sūtra)】印度瑜伽行派和中國法相宗的基本經(jīng)典之一。唐玄奘譯。5卷。相傳此經(jīng)有梵文廣本十萬頌,漢譯為其略本,一千五百頌。異譯本有3種:①南朝宋求那跋陀羅譯《相續(xù)解脫經(jīng)》1卷;②北魏菩提流支譯《深密解脫經(jīng)》5卷;③南朝陳真諦譯《解節(jié)經(jīng)》1卷。...[詳情]

解深密經(jīng)語體釋 勝義諦相品第二

  勝義諦相品第二

  上面已略敘述本經(jīng)的法會緣起;現(xiàn)在正式解釋本經(jīng)的深密教義。解釋深密,大分四段:一、解釋勝義了義之教,有四品;二、解釋瑜伽了義之教,有一品;三、解釋地波羅密多了義之教,有一品;四、解釋如來成所作事了義之教,有一品。先講勝義了義之教,又分三段:一、依五相顯勝義;二、依諸識顯勝義;三、依三相顯勝義。本品是依五相開顯真勝義諦的。講勝義必然的要說到世俗,因為,勝義與世俗的二諦,是佛法的綱要,不論說空說有,都是依此而開顯的。真勝義諦,在大小乘的各學(xué)派中,是有不同的解說的,本經(jīng)以五相而開顯之,就是:無二相、離言相、超過尋思相、超過一異相、遍一切一味相。其義到經(jīng)文中,再為一一解說,現(xiàn)在不先去談他。

  甲二解釋深密

  乙一勝義了義之教

  丙一決了教體

  丁一依五相顯勝義

  戊一無二離言相

  己一長行

  庚一就所問直答無二

  爾時,如理請問菩薩摩訶薩,即于佛前問解甚深義密意菩薩言:“最勝子!言一切法無二,一切法無二者,何等一切法?云何為無二”?解甚深義密意菩薩摩訶薩謂如理請問菩薩曰:“善男子!一切法者,略有二種:所謂有為、無為。是中有為,非有為非無為;無為,亦非無為非有為”。

  五相中,先明無二離言的二相。一切法無二的理論,在佛沒有說解深密經(jīng)前,諸菩薩中:有理解的,有不理解的。不理解的,乘法會的大眾云集而佛將說解深密經(jīng)的機會,特推出代表請問,如理請問菩薩,就是問無二的代表者。解甚深義密意菩薩,則是理解的菩薩集團中一個解答無二的代表人物。菩薩的名號,是以德立稱的,有什么德能,就名什么菩薩。問法的菩薩,請問的動機,是純潔無疵的;所問的無二,是如法合理的,所以得名如理請問。假使以不純潔的動機,問不如法的事理,就不名為如理請問了;蛩鶈柕挠嘘P(guān)佛法,有益眾生。叫做如理;反之,名不如理。摩訶薩是摩訶薩埵的簡稱,摩訶譯大,高級的、超勝的菩薩,叫摩訶薩。答法的菩薩,自己固是深刻的理解了無二法的甚深義,且更能為別人詳細(xì)的解釋甚深的秘密意,所以得解甚深義密意菩薩名。即于佛前,指辯論的場所,表非問答者的私下妄議,而是在大眾中、法王面前公開討論的。面對佛陀,公開討論,有兩種利益:一、辯論的法義,傳布人間,流通未來,可以征信。二、當(dāng)討論時,如有不合法不正確的妄談,佛可立即加以糾正指示;若是如法合理的作理論的探討,佛就默然印許。所以,佛法不一定全是佛說,佛弟子的談話、研究、討論,不論是在佛前與否,只要隨后經(jīng)過佛陀印可,就是佛法。且舉阿含一例說:有一次,佛在王舍城迦蘭陀竹園住,舍利弗與摩訶拘()羅,同在耆阇崛山中坐禪,舍利弗尊者,在午后兩三點鐘從禪覺起,走到摩訶拘()羅尊者前,兩人見面就很慶慰很客氣地互相問訊著。隨后,舍利弗對摩訶拘()羅說:欲有所問寧有閑暇為我解答否?答曰:仁者且問,知者當(dāng)答。經(jīng)過這樣一次對話后,兩人就一問一答的討論下去,成為一經(jīng),這經(jīng),經(jīng)佛印可,就是佛法,就是佛說。不但佛弟子的討論是這樣,就是諸天、化人說也是如此。

  最勝子是佛子的別稱。世間人子的生命完成,具五個條件:即父親的身體,生命的種子,母親的懷姙,受生的胎處,乳母的長養(yǎng)。此五缺一,生命就不得出現(xiàn)。佛子也是這樣,要以尊勝的諸佛為父,激發(fā)的菩提心為種子,明澈的般若為生母,甚深的禪定為胎藏,大悲長養(yǎng)為乳母,方可成為真正的佛子的。佛子,并不是佛生的,是從佛口生,從法化生的。最勝子約有二釋:一、持業(yè)釋,最勝即子名最勝子。菩薩觀察諸法實性,悟達(dá)諸法勝義諦性,上與諸佛同一鼻孔出氣,下于三乘中殊勝第一,能紹佛位,所以名最勝子。二、依主釋,最勝之子名最勝子。佛的功德智慧,是世出世間最殊勝的;佛的宗族階級,是四姓中特等的;佛在天人外道婆羅門中,是立在不敗之地而絕對占優(yōu)勢的,所以佛是最勝,為最殊勝的佛子,名最勝子。

  如理請問菩薩在佛前對最勝子說:平時我曾聽佛或菩薩說過一切法無二的話,試問:什么是一切法?又何以叫無二呢?得請你為我解釋一下!

  解甚深義密意菩薩也在佛前回答他說:善男子!一切法廣說雖多,但略說只有兩種,就是有為無為。善男子是美稱。樂于行善,勇于為人,不求他過,不顯已德,信解佛法,修習(xí)佛法,而三業(yè)清凈具有善相的人,叫善男子。佛的法會中,有四眾弟子,有男子也有女人,為何此地不稱善女人呢?這有兩個原因:一、女人多驕傲,假使稱贊她,她就驕橫起來。不稱贊她,她在丈夫群中就會感到自慚形穢,如此,不特可以壓住她的驕逸,且可使之勤求佛法。二、稱善女人,不信佛法的外道就起譏嫌,說佛重女輕男,有染污意。為避這兩種過患,許多經(jīng)中,只稱善男子,不稱善女人。這兒稱的善男子,是專指如理請問菩薩,不是泛指一切。一切是總括的意思。法,在梵文上解釋,含有軌則性,后人說為軌持。每一法有他的自體,要認(rèn)識一法,必從其它不同的法上去理解。即是有些法相表現(xiàn)不出他的不同,致使我人認(rèn)識錯了,而他的自體并不因我人認(rèn)識錯了有所消失。為,是造作義;凡是從因從緣有所造作才得生起的因緣法,具有生、住、滅流動相的,是有為。掌珍論說:“眾緣合成有所造作,故名有為”;集論說:“有生住異滅是有為”。,凡不從因從緣且毋須什么條件生起的本來如是不生不滅的寂滅性,是無為。集論說:“無生住異滅是無為”。

  本經(jīng)說有為、無為,約分兩類:一、就所知的諸法講:在主觀的認(rèn)識上,覺得所認(rèn)識的這法,是可分別取像的,為有為法;不可分別取像的,是無為法。智論說:取相是有為,不取相是無為。般若論說:無為者是無分別義,準(zhǔn)此知有為法是有分別的。二、就能知的認(rèn)識講:凡夫以虛妄分別心所了知的生滅流動的因緣法,是有為;圣者以殊勝微妙智所了知的寂滅無生的空性,是無為。佛說法,由小乘到大乘,從顯教到密教,在外形的量上說,有三藏十二部這么多,在內(nèi)容的質(zhì)上說,實只說了有為、無為而已。以此配合二諦:凡夫妄識所認(rèn)識的有為,是世俗諦;圣者真智所認(rèn)識的無為,是勝義諦。妄識所識的虛妄分別法,是錯誤的,從錯誤中,產(chǎn)生煩惱,由煩惱起,造諸惡業(yè),因業(yè)感果,于是流轉(zhuǎn)生死,不得出離。如能鏟除錯誤,洞達(dá)實相,不取像,不分別,惑寂業(yè)滅,顯出諸法的真實性,就證無為而涅槃解脫了!如眼睛上有赤眚,所見的月亮,就好似花的(喻有為);紅翳去了,眼病好了,就見到月亮原有的光明體了(喻無為)。

  有部說有為是虛妄不實、粗顯染污的;無為是真實不虛、微妙清凈的。譬喻師說無為是不實在而有為才是真實的,因無為是在有為法上離卻錯誤所顯的,并沒有他的實在自體。前派從詮的差別觀點上,視二者為絕對的不同;后者從遮的統(tǒng)一觀點上,以明二者的差別。佛陀說法,是在眾生現(xiàn)實上,指出虛妄分別的有為法,離此虛妄分別所顯的普遍恒常的真實性,說名無為,二者決不是截然不同的。所以,有部的解說,是有違佛意的。

  一般說,佛教只講有為、無為,但有時因了眾生的不能理解,佛也說有為、無為的不二。智論說:一切法有三:一、有為法,二、無為法,三、不可說法──離言法性。有為是就語言文字及執(zhí)著邊說,無為是就離文字語言不執(zhí)著邊說。理解這個,就無須再談什么非有為非無為了,不過為了不能理解的人才說第三不可說法。

  是中有為非有為非無為;無為亦非無為非有為者,這是正式遣除有為、無為以開顯一切法的無二相。本經(jīng)如此,諸大乘經(jīng)也是這樣。然在未開顯無二相前,先以四義一談為、無為相:一、世俗諦上幻化虛妄錯誤的諸法,名為有為;在世俗法上離去錯誤執(zhí)著,見到諸法恒常普遍真實的寂滅相,名為無為。所謂世俗的如幻行相(有為),勝義的離言法性(無為),就是指此。二、同一如幻行相的世俗法,以虛妄分別心去分別時,有生滅的虛幻等相現(xiàn)起,就成有為。假使在分別的意境上,有時生起不生滅相來,就又成為無為。以法說,只是一個如幻行相的有為,但因意境上的顯現(xiàn)不同,所以就有為、無為的差別了。三、凡圣言說上的有為無為:如吾人說具備怎樣條件叫有為,反乎有為的條件名無為。圣人為了有情,分別什么是有為,什么是無為,雖然如此,但在他的自覺上,明白知這是假名安立的。所以龍樹說:“言同世俗,心不違實相”。四、隨言執(zhí)實的有為、無為:凡夫自說或聽說為、無為相,不但不理解他是假名安立,且隨言說執(zhí)為實有,所以與前三種不同。圣者假名安立有為、無為,目的是令愚夫悟達(dá)勝義諦性的寂滅無相,并沒有實在的為、無為。愚夫隨言執(zhí)實的有為、無為,只是妄情上的執(zhí)為實有,實際是沒有的。所以經(jīng)說非有為非無為。繪表如下:

  看表可知:正覺的圣者,在如幻行相上,證悟諸法的離言法性,即以這離言法性,立為無為;然使眾生了知為、無為相起見,就又從化他方面說出有為、無為。愚夫癡惑顛倒,不解佛意,就在如幻行相上,執(zhí)有實在的有為、無為,其實,愚夫是只能見到生滅的有為,不生滅的無為是緣不到的,不過有時在虛妄的意識上,可能生起不生不滅的相貌,所以在如幻行相上,也就安立了愚夫的有為無為。從佛說法的本懷看,最初只說一切法,后因眾生執(zhí)有實有的為、無為相,佛才又說一切法無二,說無二法的用意,是令眾生悟達(dá)離言法性的,惜眾生癡迷,仍不能了知,所以佛在本經(jīng)中,又很慈悲的為他們詳細(xì)解釋、說明。

  庚二以離言釋成無二

  如理請問菩薩復(fù)問解甚深義密意菩薩言:“最勝子!如何有為非有為非無為;無為亦非無為非有為”?

  問者聽了上述的“有為非有為非無為,無為亦非無為非有為”的話,仍然不懂,所以復(fù)問這主什么意義。

  解甚深義密意菩薩謂如理請問菩薩曰:“善男子!言有為者,乃是本師假施設(shè)句。若是本師假施設(shè)句,即是遍計所集、言辭所說;若是遍計所集、言辭所說,即是究竟種種遍計言辭所說。不成實故,非是有為。善男子!言無為者,亦墮言辭。設(shè)離有為、無為少有所說,其相亦爾。然非無事而有所說。何等為事?謂諸圣者以圣智、圣見離名言故,現(xiàn)等正覺;即于如是離言法性,為欲令他現(xiàn)等覺故,假立名想謂之有為”。

  答者因了問者的再問,乃又不憚厭煩的為他解說。在解說中,先明有為的無二相,后明無為的無二相。于有為無二相中,遣除有為、無為、非有為非無為的三相。

  一、遣有為相:這在各家有不同的解釋。測師說:有為法是怎樣有的?是本師隨順世俗以文字語言假施設(shè)的,也就是如來度生的施教方便,眾生不知這是佛的方便假設(shè),反而生起堅固執(zhí)著。深密解脫經(jīng)說:“言有為法者,唯是如來名字說法”。解節(jié)經(jīng)說:“若是大師正教言句,即是世間所立言說”。所以就佛所說的法說,不可說為遍計所集,因為度生而假施設(shè)的語言辭句,如果就是遍計所集,在理論上是講不通的。有(韓清凈)將本文讀為“若是遍計所集言辭所說,即是究竟”。解說為:佛的言說是假施設(shè)句,把遍計所集,看成語言施設(shè),這是對的;然眾生在所說上執(zhí)為究竟,所以就成非有為了。

  佛的言教,是真實的還是假設(shè)的,這可從兩方面說:一、就攝如來言教入佛自證境界說,是真實而非假設(shè)的。攝論說:“如來十二分教,為圓成實性攝”。智論說:“一切世諦,于如來常是第一義諦”。涅槃經(jīng)說:“一切世諦,若于如來即是第一義諦”。二、就攝如來言教入有情身心說,是假設(shè)而非真實的。語言文字,是世間相互說明意見、表達(dá)思想的唯一工具,在證諸法離言法性的佛陀本身,本無文字語言可說的,但為使令眾生認(rèn)識宇宙人生的真理,才利用世間語文的工具,假施設(shè)教,假使沒有眾生,佛也就無法可說了。

  這是什么,那是什么的有為諸法,是本師釋迦牟尼假名安立的,假名安立的語言文字,就是遍計所集言辭所說的。遍計是意識的作用,集有起的意思,意謂由遍計性而引起的言說,不是如來通達(dá)離言法性后的正確所說。言語與思想(分別心)有關(guān),分別心上生起某一影像,就在如幻行相上,以文字語言假立他什么名,這名,只是假安立而已,除了種種遍計的言辭所說,沒有實在的什么。所以假名安立,是不成實的。成是成就,就是法的本身有存在性;實是真實,是說法的本身非虛幻性。遍計言辭所說的有為,既不存在,亦非真實,所以是非有為。

  二、遮無為相:眾生執(zhí)著性大,放棄這頭,就又抓住那頭,始終認(rèn)為有個實物的存在,所以聽說有為不是有為,就又生起無為的觀念而執(zhí)為實有。其實,佛說無為,也是落于假設(shè)的遍計所集言辭所說的,所以說:言無為者,亦墮言辭。例上有為,應(yīng)說‘言無為者,乃是本師假施設(shè)句,若是本師假施設(shè)句,即是遍計所集言辭所說,若是遍計所集言辭所說,即是究竟種種遍計言辭所說,不成實故,非是無為’。

  三、遮非有為非無為相:有的眾生,聽說有為不是,無為不是,就又以為離此別有實體存在。其實為、無為法都不可得,那里還有第三者的存在?所以遮遣說:假使離假名安立的有為無為,如更少有所說,同樣是墮于遍計所集言辭所說,成為假施設(shè)句,沒有他的實體。這樣一層一層的遮遣、破斥,是為割斷有情的隨言計實的妄執(zhí)。有說這是遮破犢子系的計執(zhí),因他所立的五法藏中,有不可說法藏,是指非有為非無為說的。實際不然,從大乘經(jīng)皆佛親口宣說的見地看,佛說解深密經(jīng)時,還沒有部執(zhí)出現(xiàn),那來犢子系?所以只可說破隨言計執(zhí),不可說破那一派系!

  有為法假使真的不是有為、無為,那佛說的為、無為不是無義而空談了嗎?不!佛的一言一語,都不是無義無事而空談的。要知如來假名安立有為、無為,雖無真實的自性,然非無事而有所說的。深密經(jīng)說:“不空說事”。解節(jié)經(jīng)說:“大師說教可無義否”?這都表示佛的言教是有所為而說的。為的什么呢?謂諸圣者以圣智圣見,于離言法性,現(xiàn)正等覺,正等覺已,就以這離言法性,開示眾生,令諸眾生,也能現(xiàn)等正覺,所以假立一種名相,叫做有為。

  圣是正的意思,者字指人,正當(dāng)?shù)娜?就叫圣者。佛教說圣者,是要離去煩惱的系縛,脫諸惡法的熏染,契證諸法的實性,達(dá)到無漏的階段,方夠資格。小乘見道,大乘登地,名為圣者,意在于此。諸圣者,表示不是一類,通指三乘說的。智有抉擇的意義,見有推求的意義,由抉擇而有確定的智慧,由推求而有正當(dāng)?shù)闹。實際,智見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佛經(jīng)中所以有智見的不同,是如來的差別說。單說智恐人誤為比量智,單說見恐人誤為肉眼見,智見合說,為的是以現(xiàn)量智揀別見非肉眼見,以正確見揀別智非比量智,所以經(jīng)中常常的智見合說:如五分法身的解脫知見,悟入佛之知見等。具正知見的圣者,見到有為法的離言法性,了知諸法本無名言而假施設(shè)。覺是覺悟,就是親切的、正確的、普遍的覺悟到離言法性,名正等覺。通常說:正覺是二乘,正等覺是菩薩,無上正等覺是佛。這里講正等覺,可知是通三乘的。假立名相,不但指名,還含有義,因名不是空洞的聲音,而是有他的意義的,所謂有其名必有其義,名義是相應(yīng)的。有人不知名義相互的關(guān)系,把名看成名,義看成義,離名求義,舍義執(zhí)名,這是多么的錯誤!其實,因名取義,由義知名,有有為法名,必有有為法義,名義相依而不相離,所以名假施設(shè),義不可得。

  “善男子!言無為者:亦是本師假施設(shè)句;若是本師假施設(shè)句,即是遍計所執(zhí)言辭所說;若是遍計所執(zhí)言辭所說,即是究竟種種遍計言辭所說,不成實故,非是無為。善男子!言有為者,亦墮言辭。設(shè)離有為、無為少有所說,其相亦爾。然非無事而有所說。何等為事?謂諸圣者以圣智圣見離名言故現(xiàn)等正覺;即于如是離言法性,為欲令他現(xiàn)等覺故,假立名想謂之無為。

  這段文,是從無為法上,遣除無為、有為、非無為非有為的三相,除了有為改成無為,其義例前可知。從上兩節(jié)文中,看佛說膦、無為,無一不是依離言法性而假說的;假說的用意和目的,是要眾生親證離言法性的自體。

  離言法性,有說有有為的無為的兩種;有說只是勝義諦性的一種,勝義諦的離言無二相就是指此。如來說為、無為的二相,目的在使吾人契證勝義離言的無二相。

  庚三約幻喻離言事有

  辛一舉喻

  爾時,如理請問菩薩摩訶薩復(fù)問解甚深義密意菩薩摩訶薩言:“最勝子!如何此事彼諸圣者以圣智、圣見離名言故現(xiàn)等正覺;即于如是離言法性為欲令他現(xiàn)等覺故:假立名想,或謂有為?或謂無為”。

  如理請問菩薩,越聽越不理解甚深秘密的理趣了,所以復(fù)又請為詳細(xì)說明離言法性的如何證得

  解甚深義密意菩薩謂如理請問菩薩曰:“善男子!如善幻師、或彼弟子,住四衢道,積集草、葉、木、瓦、礫等,現(xiàn)作種種幻化事業(yè):所謂象身、馬身、車身、步身、末尼、真珠、瑠璃、螺貝、璧玉、珊瑚、種種財、谷、庫藏等身”。

  答者應(yīng)問者的請問,再為解釋。深密的義理,要作具體的說明,是很難的,所以特舉淺明的譬喻顯示他。法華經(jīng)說:“諸有智者,應(yīng)以譬喻而得開解”。

  幻是魔術(shù),善玩魔術(shù)者叫幻師,學(xué)玩魔術(shù)而未善巧者,是幻師弟子。衢是通途大道──十字路口,四面八方都可通達(dá)的;脦熂捌涞茏,住在四衢道中,表演他的幻術(shù),在沒有表演前,收集大量的草、木、瓦、礫等種種的材料,作為變幻的本質(zhì),其后運用幻術(shù),幻出種種幻化的事業(yè)來:如象身、馬身、車身……,現(xiàn)代戰(zhàn)爭有海陸空的三軍,古代印度,在大陸上作戰(zhàn),有四大隊,就是象身等,這是屬于有情的。末尼真珠,有譯為摩尼珠,就是如意珠。印度傳說轉(zhuǎn)輪王有如意寶直竹端上,隨眾生的所欲,雨種種的寶物,娏乔嗌珜,為印度的特產(chǎn),中國沒有這東西。螺貝是白色寶,海里生長的,由蚌殼蛻化所成。壁玉是石山中產(chǎn)的白玉。珊瑚是赤色寶,由海里微細(xì)動物的骨頭變成的。財是金銀財寶,谷是五谷糧食,庫藏是儲存寶物等的屋宇:這些,是屬于無情的。身,在梵文中,有聚積的意思,所以象身不是象身體,是指一隊象、一隊馬等說的。

  幻師及弟子,經(jīng)論中有多種的解釋,現(xiàn)就本經(jīng)解說:幻師喻賴耶,弟子喻轉(zhuǎn)識;或幻師是心王,弟子是心所。四衢道喻四識住,謂有情的心識,于物質(zhì)的色上,情緒的受上,認(rèn)識的想上,意志的行上,愛染貪著,說名識住,假使離此四者,不再貪著,就沒有依著處,識也就失其存在。綜合四識住的能所知,就是五蘊。識緣造業(yè),流轉(zhuǎn)生死。唯識說:識緣色等,熏成善惡種子,就是積集的草、葉、木、瓦、礫等。若分別說:柔和的草葉,喻善法種子,堅硬的木石,喻惡法的種子。其實,只說種子就是了,毋須這樣分別的。楞伽經(jīng)說:“心能積集業(yè),意能廣積集”。識與種子融合一味緣色等時,就現(xiàn)起種種的幻化事:幻現(xiàn)象馬等身,喻識變起三界有情果報;幻現(xiàn)末尼真珠等,喻識變起三界器世間無情果報。

  “若諸眾生愚癡頑鈍惡慧種類無所知曉,于草葉木瓦礫等上諸幻化事,見已聞已作如是念:此所見者,實有象身、實有馬身、車身、步身、末尼真珠、瑠璃、螺貝、璧玉、珊瑚、種種財、谷、庫藏等身。如其所見,如其所聞,堅固執(zhí)著,隨起言說:唯此諦實,余皆愚妄。彼于后時應(yīng)更觀察。

  如幻事業(yè),有兩類眾生認(rèn)識不同:一、愚者從錯誤認(rèn)識上執(zhí)為實有。種種因緣和合而生,叫眾生;在生死中,生了又死,死了又生,生生不已的,叫眾生。愚癡眾生不是笨伯,不但不笨,而表面上且很聰敏,約他不解緣起,說為愚癡。所以佛令愚癡眾生修緣起觀;蛞跃壠鹕跎,愚癡者怎能修習(xí)?當(dāng)知愚癡不是無知,是約他惡慧邪見說的。頑鈍眾生是真正的笨人,頑是冥頑無知,鈍是遲鈍不靈。無所知曉,是指頑鈍眾生說的;惡慧種類,是指愚癡眾生說的。他們對幻化事業(yè)的認(rèn)識,不論是見到或聽到,心里都這樣想:我所見聞的種種象、馬等,是有實在的象身、實在的馬身、……實在的庫藏等身。

  見是直接親眼看到的,聞是間接輾轉(zhuǎn)聽來的。直接間接見聞的幻化諸事,他們就如自己所見、自己所聞的,堅固執(zhí)著,認(rèn)為實有其事,并且隨所計執(zhí)的起一種言說,謂唯我所見聞的,是真實不虛的,其余什么,都是愚妄不實的。這可以兩種人的態(tài)度說明:一、認(rèn)為自己見聞的象馬等身是確實的,若對他說這是虛幻的,別有實在的實物,他不但不接受,反說其余的是虛妄。二、有人只見幻師幻現(xiàn)的象身,就說某處有實在的象,若對他說還有馬身車身等,他是不信而斥為虛妄的;有人只見幻師幻現(xiàn)的馬身,就說某處有實在的馬,若告訴他還有車身步身等,他又以為虛妄而不信受了!這都是就自己所見的執(zhí)為實有,自己所不見的執(zhí)為非有,是太武斷、偏執(zhí)了!實際上,幻師所幻現(xiàn)的幻化事,都是虛妄不實的,由于他們現(xiàn)在的不能理解,所以他們對于幻化事業(yè),到后時還應(yīng)更詳細(xì)的審慎觀察。解節(jié)經(jīng)說:“是人則應(yīng)重更思量”。深密解脫經(jīng)說:“彼人復(fù)更須求上上法”。都是此意。

  “若有眾生非愚、非鈍、善慧種類,有所知曉,于草、葉、木、瓦、礫等上諸幻化事;見已聞已作如是念:此所見者,無實象身、無實馬身、車身、步身、末尼真珠、琉璃、螺貝、璧玉、珊瑚、種種財、谷、庫藏等身;然有幻狀迷惑眼事。于中發(fā)起大象身想,或大象身差別之想,乃至發(fā)起種種財谷庫藏等想,或彼種類差別之想。不如所見,不如所聞,堅固執(zhí)著,隨起言說,唯此諦實,余皆愚妄。為欲表知如是義故,亦于此中隨起言說。彼于后時不須觀察。

  二、智者從正確認(rèn)識上了知如幻。有的眾生,不愚癡,不頑鈍。非愚眾生,是善慧種類;非鈍眾生,是有所知曉。他們對于草葉木瓦礫等上所幻化的諸幻化事,不論是自見或傳聞來的,心中就作這樣想:我所見聞的諸幻化事,并沒有實在的象身、實在的馬身、……實在的庫藏等身。雖是似有不實在,然有他的幻化狀貌,在認(rèn)識上能生起迷惑作用,如幻象幻馬,見后,不知覺的心中就有了這象馬的觀念。又如茶壺上畫的美人,明知是假的,但能生起倒想。有人把這看為環(huán)境的力量,說他能吸引人。幻化的狀貌,怎會有惑亂的作用?由過去熏習(xí)的潛能發(fā)生的。過去生中,時時受這熏習(xí),就有種子存在,現(xiàn)生稍微接觸一點外緣,就發(fā)生現(xiàn)行作用。攝論說的“亂想生亂識”,就是指此;没嗝布扔羞@樣欺誑作用,在以眼識去認(rèn)識他時,自然于中發(fā)起大象身想,或大象身的差別之想,乃至發(fā)起種種財谷庫藏等想,或這些種類的差別之想。大象身想是自相,大象身差別之想,是分別黑、白、高、低、大、小的差別相。雖這樣想,但一切的一切,并不如自己所見、自己所聞的堅固的把他執(zhí)為實有的自體,也不隨起一種言說,謂我所見聞的是諦實不虛,其余都是愚妄的。不過,有時為了表示沒有實在的象身等的意義,亦在見聞的當(dāng)中,隨起一種假名的言說,如圣者自證離言法性后,為化他而起言說一樣。于諸幻事知是幻化的有情,由于他們已經(jīng)了解,所以到了后時,毋須再作怎樣觀察了。深密解脫經(jīng)說:“此人不須更觀勝法”。解節(jié)經(jīng)說:“是人不須重更思惟”。都是此意。

  辛二合法

  “如是,若有眾生是愚夫類,是異生類,未得諸圣出世間慧,于一切法離言法性不能了知;彼于一切有為、無為,見已聞已作如是念:此所得者,決定實有有為、無為;如其所見,如其所聞,堅固執(zhí)著,隨起言說:唯此諦實,余皆癡妄。彼于后時應(yīng)更觀察。

  龍樹說:一切法皆是幻化的;然而常人只知幻術(shù)幻化出來的是幻,不知眼見、耳聞的現(xiàn)實一切也是虛幻的,所以以幻化喻之。

  愚夫的夫指人,如農(nóng)夫、漁夫、樵夫、士夫等。愚夫,是不離無明的愚癡人。異生義同凡夫,就是沒有體悟離言法性、通達(dá)諸法真相的眾生。圣是斷煩惱、悟真理、證無漏的圣者。出世間對世間說:世間是眾生受惑業(yè)系縛生死流轉(zhuǎn)的所在;不受生死流轉(zhuǎn),不為惑業(yè)系縛,就得出世間慧。愚夫類、異生類的有情,未得諸圣的出世間慧,所以對一切法的離言法性,完全不知。一切法的離言法性,是離言說的一切法真實性,這是從名言上講的;無二離言,是眾遮方面說的,兩者有著不同。凡夫以不知一切法的離言法性,就在一切有為、無為法上,見或聽了,就生起這樣觀念:我所得的這一切一切,決定是實在的有為,實在的無為,并且如所見聞的,起一種堅固執(zhí)著,隨所執(zhí)著的更起一種言說,謂唯這是諦實的,其它都是癡妄的。生起這樣執(zhí)著,就落在言說自性上了,怎能通達(dá)一切法的離言法性?所以這類愚癡眾生,到后時應(yīng)更觀察一切法的。

  “若有眾生非愚夫類,已見圣諦,已得諸圣出世間慧,于一切法離言法性如實了知;彼于一切有為、無為,見已聞已作如是念:此所得者,決定無實有為、無為。然有分別所起行相,猶如幻事迷惑覺慧,于中發(fā)起為、無為想,或為、無為差別之想。不如所見,不如所聞,堅固執(zhí)著,隨起言說:唯此諦實,余皆癡妄。為欲表知如是義故,亦于此中隨起言說。彼于后時不須觀察。

  有的眾生,不是愚夫一類的,而是已見真圣諦理、已得諸圣出世間慧的圣者。圣諦,小乘法中說是四圣諦,大乘法中說是諸法無我的離言法性。他們的程度高,智慧深,所以對一切法的離言法性,如實了知,而于為、無為法見聞已后,心中生起這樣的觀念:我見聞所得的一切,決沒有實在的有為,實在的無為;所有的,只是分別所起的行相,這分別所起的迷亂行相,猶如幻化諸事一樣的有迷惑覺慧的作用。行相有二義:一、無常生滅演變流動性的有為諸法。二、能知的心識了知所知的對象時,所知的相貌,行于能知的心識上,叫做行相。后一行相,是過去遍計分別熏習(xí)所成的種子而現(xiàn)起的。如積集草葉木瓦等礫,現(xiàn)起象馬等的幻化行相。唯識說這是心識變現(xiàn)的行相,人們不知,以為是客觀環(huán)境的存在,未免太不理解心識的作用了!覺慧不是覺悟的智慧,是虛妄分別心與(別境)慧心所相應(yīng)的覺慧。覺慧被行相迷惑了,于為、無為中就發(fā)起有為、無為之想,或有為、無為的差別之想。已見圣諦的圣者,以通達(dá)勝義諦性,對依他起的境界,在后得智的觀察下,就不生起如己所見、如己所聞的堅固執(zhí)著,說唯這是諦實的,其余皆是虛妄的。不過為了表知這非實有的意義,亦于此中隨起這樣的言說:這所得的一切,決沒有實在的有為、實在的無為。有這樣透切認(rèn)識的眾生,到后來時,是不須怎樣的再作觀察了!

  辛三結(jié)

  “如是,善男子!彼諸圣者于此事中:以圣智圣見離名言故現(xiàn)等正覺;即于如是離言法性,為欲令他現(xiàn)等覺故,假立名想:謂之有為,謂之無為。

  結(jié)義,如文可知。

  一切法的離言法性,再從三方面說明:一、幻化行相,二、離言法性,三、言說自性。離言法性,是求悟達(dá)的目標(biāo),但須從無言說自性下手。無言說自性,不是什么都沒有,幻化行相上的離言法性是有的,F(xiàn)起的如幻行相,不了達(dá)他是假,執(zhí)為實有,知道他如幻,就不執(zhí)為真實了;没邢嗯c離言法性,是一體的兩面:理解離言法性,就知幻化行相的似有實無;不明幻化行相的似有實無,就不能理解離言法性。不過,說一切法如幻,并不就是離言法性,因為這是超過尋思、一異、性相的。簡單的說:從如幻行相上,顯示離言法性的勝義有,遣除言說自性的世俗諦無,而如幻行相的本身,是似有非實有的,因從勝義諦的諸法空性方面去講,似有的如幻行相,實在是沒有他的實有自體的,F(xiàn)在繪列一表如下:

  己二重頌

  爾時,解甚深義密意菩薩,欲重宣此義而說頌曰:“佛說離言無二義甚深,非愚之所行;愚夫于此癡所惑,樂著二依言戲論。彼或不定或邪定,流轉(zhuǎn)極長生死苦;復(fù)違如是正智論,當(dāng)生牛羊等類中”。

  證得離言法性的佛陀,說的離言無二的意義,是很甚深奧妙的,不是愚癡頑鈍的眾生所能通達(dá)的境界──行。愚癡凡夫所以不能通達(dá),由于惑亂的無明(癡)煩惱障蔽了離言法性,所以就貪著愛樂有為、無為的二法,生起言說自性的戲論。眾生雖多,要分三類:一、正見諸法的真理,決可超凡入圣的正定聚。二、不修八正道,妄修八邪事,決定斷諸善根的邪定聚。三、不定斷善根、不定具出世善法的不定聚。戲論樂著無二離言的諸法自性,是不定聚及邪定聚的眾生。他們由于依言樂著戲論,所以就流轉(zhuǎn)在極長的生死苦海中,不得出離。如更進(jìn)一步的違背佛陀正智所說的正當(dāng)理論,不去學(xué)習(xí),且生毀謗,那他當(dāng)來必然的要受生在牛羊等類的三惡趣中!流轉(zhuǎn)極長生死苦,是總約六道說;當(dāng)生牛羊等類中,是別就三途說:是為二者的差別。

  戊二超過尋思相

  己一問

  爾時,法涌菩薩白佛言:“世尊!從此東方過七十二殑伽河沙等世界,有世界,名具大名稱;是中如來,號廣大名稱。我于先日,從彼佛土發(fā)來至此。我于彼佛土曾見一處,有七萬七千外道并其師首,同一會坐。為思諸法勝義諦相,彼共思議、稱量、觀察、遍推求時,于一切法勝義諦相,竟不能得。唯除種種意解,別異意解,變異意解,互相違害,共興諍論,口出矛矛贊,更相矛贊刺,惱壞既已,各各離散。世尊!我于爾時竊作是念:如來出世,甚奇!稀有!由出世故,乃于如是超過一切尋思所行勝義諦相,亦有通達(dá)、作證可得”。說是語已。

  勝義諦的無二離言相,由二菩薩的討論,已辨明白了;勝義諦的超過尋思相,現(xiàn)由法涌菩薩請佛說明他。法涌菩薩在他方世界見到一種事實,回來陳白于佛,于是佛就說明勝義諦的超過尋思相。這段文,沒有問的口氣,而有問的意義,所以科判為問。

  爾時,是二菩薩討論離言無二義結(jié)束之時。法涌是華言,印度叫曇無竭。曇是達(dá)磨(法),無竭是涌。他說法,如涌泉一樣的滔滔不絕,所以得此名。有譯法盛,表菩薩說法非常旺盛。他是法身大士的大菩薩,能到十方世界聽佛說法,助佛宣化,這次,就是遠(yuǎn)從七十二殑伽沙的具大名稱的世界來的。來到佛前稟白佛陀說:世尊!從這娑婆世界向東方行去,經(jīng)過七十二殑伽沙等的世界,有一世界,叫具大名稱,在那世界說法宣化的如來,號廣大名稱。殑伽是恒河,譯為天堂來,傳說恒河的水,發(fā)源于天堂,從天堂流來的。世界叫具大名稱,表示十方世界無不知有此世界。世界國土的名稱廣大,化主的名號也就廣大無比。又說:前幾天我從那兒來,在沒有動身前,于彼佛國土中,曾見一個地方,有七萬七千這么多的外道及領(lǐng)導(dǎo)外道的師首,共同聚集在一處會坐。他們會坐在一處,為的是思維諸法的勝義諦相。勝義諦相,是不可以尋思得的,他們不知,所以就互相的共同思議、稱量、觀察──這三者的名異義同起來。如分別說:思是思惟,議是擬議,即對某一法思惟想象予以假定。稱是秤稱,量是測量,即對某一法考慮測量,看能不能決定他的意義。觀是審視,察是鑒察,即對某一法的微細(xì)分別,審慎研究。合言之,是一個意義,即大家共同商量:這是勝義諦嗎?那是勝義諦嗎?如此的遍尋勝義諦。但遍尋的結(jié)果,什么是勝義諦,竟不能求得。勝義諦是超過尋思性相的,以分別心去尋求,當(dāng)然是不可得的。如長爪梵志,尋求佛的真理究不究竟,始終求不能得,可見勝義諦相,以尋思推求,是確實不行的。有人對真理想到無可想時,就說真理不可知;而極端的學(xué)者,更否認(rèn)真理的存在。病由不知真理超過尋思所產(chǎn)生的錯誤論斷。

  外道遍尋勝義諦相不得后,就起種種意解,別異意解,變異意解。種種就是別異、變異;別異就是變異、種種;變異就是種種、別異;此三名是分不出什么不同來的。如中論頌的“非一非不異”,就有譯為“非一非種種”的。深密解脫經(jīng)就譯為“異意、異見、異異執(zhí)著”的。異意,是意趣的不同;異見,是見解的不同;異異執(zhí)著,是各執(zhí)己見己意為是,而以他人的見解、意趣為非。雜含一○五經(jīng)有同樣的譯文說:“異意、異忍、異欲、異求”。異忍就是異見,異欲、異求,是樂著追求,義同異異執(zhí)著。測師說:種種意解,是外道各以己意推度各別不同的諸法,以為勝義諦理,并不是另有什么真如。別異意解,認(rèn)為在諸法外,別有勝義諦與諸法差異。變異意解,是說諸法的勝義諦沒有變異,而言說有變異。其實,毋須這樣分別解釋。由內(nèi)心上的見解意趣不一,于是口頭上的語言論說也就不一而大興諍論了!口出矛矛贊,更相矛贊刺,拿俗語說,就是唇槍舌劍,你攻我伐。在一場面紅耳赤的激烈諍辯下,不但不能得到圓滿的結(jié)論,反各生起煩惱,由煩惱而破壞集會,于是就各自氣憤的紛紛離散了!這團體的離散,基于三事的不和:即意見、言語、身體。所以佛組僧團,以六和為本,其中就有身和同住,口和無諍,見和同解的三者。而見和尤為重要;見是見解,亦即思想。一個團體,沒有共同的見解,統(tǒng)一的思想,要想維持長久不潰,是絕不可能的;反之,統(tǒng)一共同的思想見解,是鞏固團體的唯一基礎(chǔ)。

  法涌大士陳白了上述事實后,又把自己的觀感稟白佛道:世尊!我見了那情形,就生起這樣的感想:如來出世是很希奇、稀有的,哪,外道們推尋不得的勝義諦,由如來的出世,對于超過一切尋思所行的勝義諦相,就有通達(dá)作證可得了!通達(dá)是如實了知,約菩薩通達(dá)諸法實相說;作證,是親切體悟,約如來悟證諸法實相說。有說:初解名通達(dá),究竟名作證。

  尋思,深密解脫經(jīng)譯作覺觀──尋伺。尋伺與尋思有著不同:尋伺,是能知心了達(dá)所知境的一種作用。小乘對這有兩派的看法:一、有部說:尋伺是兩心所的作用,隨有情的地位高低,分別他的作用有無:欲界及初禪,是有尋有伺地,初二禪的中間,是無尋有伺地,二禪以上諸天,就屬無尋無伺地了。認(rèn)識粗顯的境是尋,了別微細(xì)的境是伺,是為二者的差別。尋伺是語言的動力:有尋伺就有語言,人類是有語言的,所以有尋伺;無尋伺就無語言,二禪以上是無語言的,所以沒有尋伺。二、經(jīng)部譬喻師說:尋伺是遍三界的,不局促在二禪以下,因為心遍三界,隨心而起活動的尋伺心所,自也遍于三界。此說似與佛說的有尋有伺等的三地圣教,難以會通。三、大乘說:三界內(nèi)的心心所法,總名尋伺。通達(dá)勝義,不是三界內(nèi)的心心所的功能,而是出世間的無漏智的勝用,所以勝義諦相,超過尋伺相。有部把尋伺縮小在二禪以下;經(jīng)部把他又?jǐn)U大到遍滿三界,大乘則攝為心心所的總稱。本來,尋伺遍三界,是與本經(jīng)思想相合的,不過與有尋有伺等的三地,難以會通而已。攝論說:尋伺與尋思不同。超尋伺境不是勝義,超尋思境才是勝義。通達(dá)勝義得無分別,是得無尋思的無分別,不是得無尋伺的無分別。得無尋伺的無分別,是不能通達(dá)勝義諦的。然而,尋伺與尋思,梵文是同一義,怎可說超尋思是勝義,超尋伺不是勝義呢?綜合各說,有二問題:一、若超尋伺就是勝義,二禪以上已超尋伺,其天人是否已通達(dá)勝義?二、若超尋思才是勝義,梵文的尋伺與尋思義同,又如何通?二禪以上沒有語言,有時如欲發(fā)語,必藉下界舌識。約離言說性說,就又發(fā)生如下問題:勝義諦是離言法性沒有語言,是否已通達(dá)了勝義?若已通達(dá)勝義,二禪以上有情,已離語言,是否已證勝義?二禪以上沒有語言,是無表義名言,不是沒有顯境名言;勝義諦的離言法性,是離此二種名言的,所以二禪以上未證勝義。二禪以上沒有尋伺,是無帶分別心所起的尋伺,不是沒有自然現(xiàn)起的尋伺。超過尋思行相的勝義諦性,是超三界有漏心心所的一切尋思,所以二禪以上,雖離尋伺,未達(dá)勝義。

  己二答

  庚一長行

  辛一印可

  爾時,世尊告法涌菩薩曰:“善男子!如是!如是!如汝所說!我于超過一切尋思勝義諦相,現(xiàn)正等覺;現(xiàn)等覺已,為他宣說、顯現(xiàn)、開解、施設(shè)、照了”。

  宣說是口講,對全不理解的,講給他聽,使他了知。顯現(xiàn)是以淺顯的事實,顯示深奧的妙理。開解是解開實相的妙門,令入法性的堂奧,明見諸法的真相。施設(shè)是假安立。照了是譬喻,如燈照破暗室,了知室中的一切。雖有多釋,主要是將自己證得的超過尋思的勝義諦相,講給眾生聽,令眾生也證得這勝義諦。

  辛二法說

  “何以故?我說勝義是諸圣者內(nèi)自所證;尋思所行是諸異生輾轉(zhuǎn)所證。是故,法涌!由此道理,當(dāng)知勝義超過一切尋思境相。復(fù)次,法涌!我說勝義無相所行;尋思但行有相境界。是故,法涌!由此道理,當(dāng)知勝義超過一切尋思境相。復(fù)次,法涌!我說勝義不可言說,尋思但行言說境界。是故,法涌!由此道理,當(dāng)知勝義超過一切尋思境相。復(fù)次,法涌!我說勝義絕諸表示,尋思但行表示境界。是故,法涌!由此道理,當(dāng)知勝義超過一切尋思境相。復(fù)次,法涌!我說勝義絕諸諍論。尋思但行諍論境界。是故法涌。由此道理當(dāng)知勝義。超過一切尋思境相。

  尋思所行與勝義所行有何不同,現(xiàn)以五義釋明:一、約內(nèi)證說:佛說的勝義諦性,是諸圣者在定慧的實踐中,由自內(nèi)心所證知的,沒法說出令人理解。俗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就是此意。不過,水的冷暖,人有經(jīng)驗,說出可有共同的感覺。勝義諦性,愚夫從未經(jīng)驗,不但不能說出,就是能說出,未證的人也是無法覺知的;所以要知他的真相,唯有自證自悟。尋思所行的境界,是一切異生、依他言說、彼此輾轉(zhuǎn)互相證知的。如我說的話,寫的文章,你能理解,可見尋思是互相為緣而了知的。由這道理,你法涌應(yīng)當(dāng)知道:勝義諦相是超過一切尋思境相的,不是尋思所行的境界。

  二、約無相說:佛說的勝義諦性,是諸圣者無相所行的。有說無相是能觀的無分別智,以這是離能所取相的,即無相觀智所行的境界,叫做無相所行。有說勝義諦性就是無相,以這是離一切分別相的,即無相勝義為智所行,叫做無相所行。實際并不因能觀智的無相,使所觀境無相;亦非由所觀境無相,使能觀智隨之無相,而是能觀觀于所觀時,能所一如,境智變泯,自覺自證,是為真正的無相。無著說:智就是智,沒有能取相;如就是如,沒有所取相,自證覺上無能所相,名為無相。尋思唯是行于有相的境界之上。即內(nèi)心上有能取相,外境上有所取相,能所取相。互相交接,尋思始行于境上。由這可知:勝義與尋思的所行,是截然不同的。

  三、約言說:說佛說的勝義諦相,是不可言說的;而尋思但行于言說的境界上。然而,是不是一切言說皆依尋伺呢?這有多人的解說不同:(一)、親光說到八地以上,就可不依尋伺而起言說了,因為尋伺是唯屬于有漏的。(二)、護(hù)法說到十地菩薩,都必須假藉尋伺而起言說的,因為尋伺亦通無漏后得智的。但是,言說與有相的范圍,有沒有大小呢?若言說境小,有相境大,離言說時,是否已達(dá)勝義?如二禪以上有情,不達(dá)勝義,已如上說。若說二者沒有大小,那末,三界內(nèi)的有情,有沒有離言說的?沒有,二禪以上已無言說,這如何通?若有,二禪上有無有相境?有,這不是大過言說境了嗎?大乘者說:尋思所行的分別行相,都是言說性,言說性的,定是有相境。言說有二:(一)、口頭上的言說,(二)、內(nèi)心覺得怎樣也是言說。般若經(jīng)善現(xiàn)品說有二假:名假,法假。名是能詮的名,法是所詮的法,名法皆假名,無實法可得。吾人所認(rèn)識的不離名言行相,離了就沒有認(rèn)識,所以名言與有相,沒有寬狹的。一般都是從人類語言出發(fā)的,語言不及處,以為沒有法,實際我人所知道的,只是法的少分,而多分法非人類語言所能說的,所以單以人類的言說為言說,是不夠的,因為三界有漏心心所所知道的,都不離名言的。約此可說言說與有相境是齊等的。所以通達(dá)離言說,也就通達(dá)無相境。

  四、約表示說:佛說的勝義諦相,是絕諸表示的,而尋思但行于表示境界上。表示,指見聞覺知,即六識認(rèn)識六境,各有一種表示。有表示,不是以言語表示什么,也不是要給人一個什么表示,而是內(nèi)心認(rèn)識外境時,覺得怎樣罷了。勝義諦是無相智認(rèn)識的,沒有什么表示,所以說絕諸言說。尋思是分別心的作用,可以表示種種,所以說但行表示境界。如五相顯勝義,不是勝義諦上有五相,是約遮除其相說的;如無二的無,離言的離,超尋思的超,無一不是約遮遣說,所以真正的勝義諦相,是沒有絲毫表示的。

  五、約諍論說:佛說的勝義諦相,是絕諸諍論的,而尋思卻行于諍論的境界上。諍論,通常約辯論說,現(xiàn)約所見境界而起諍論說,即是指有為有漏法。緣起法本是如幻如化的,但隨所見的不同,而有諍論的興起,所以諍是煩惱的愚癡相。如來說法:有說從佛的意趣看,是常說無諍論法的。佛說法的目的,是為令眾生證得不生滅的寂靜涅槃,雖或說施等,其旨仍在通達(dá)無諍論的寂靜涅槃。愚者不知佛意,就在有諍法上興起諍論,智者知佛用意,就從有諍法上通達(dá)無諍論之理。

  如是五義,可與無二離言相文中的幻化喻相配合:幻相,是有相境;見聞已,是表示境;宣說,是言說境;令他現(xiàn)正等覺,是輾轉(zhuǎn)所證;堅固執(zhí)著,是諍論境:

  辛三喻說

  “法涌!當(dāng)知:譬如有人盡其壽量習(xí)辛苦味;于蜜、石蜜上妙美味,不能尋思,不能比度,不能信解;蛴陂L夜由欲貪勝解諸欲熾火所燒然故,于內(nèi)除滅一切色、聲、香、味、觸相妙遠(yuǎn)離樂,不能尋思,不能比度,不能信解;蛴陂L夜由言說勝解,樂著世間綺言說故;于內(nèi)寂靜圣默然樂,不能尋思,不能比度,不能信解;蛴陂L夜由見聞覺知表示勝解。樂著世間諸表示故,于永除斷一切表示,薩迦耶滅,究竟涅槃,不能尋思,不能比度,不能信解。法涌!當(dāng)知:譬如有人于其長夜由有種種我所攝受、諍論、勝解樂著世間諸諍論故;于北拘盧洲無我所、無攝受、離諍論。不能尋思,不能比度,不能信解。如是,法涌!諸尋思者,于超一切尋思所行勝義諦相,不能尋思,不能比度,不能信解。

  此以法說五義,配合上述五喻;但真諦出家、遠(yuǎn)離、菩提、涅槃五樂解釋。于中二、三、四樂與二、三、四喻,雖可相配,但前后二樂、始末二喻,未免太牽強,所以不談。

  佛叫聲法涌說:你還得知道:一、如有的人,從生到老,盡其一生的壽命,都是吃的辛酸的、苦辣的東西,習(xí)慣了,他的味覺上只有辛苦的滋味,如有人對他談到口味,他立即生起辛苦的味覺來;至于上妙美好的甜味,他從來沒有嘗過,所以什么蜜糖、石蜜(冰糖)這一類的上妙美味,他是不能尋思想偈、比度了知的,就是有人比較的告訴他,他也不能相信理解的。因為,以這法比那法,一定要他先曾經(jīng)驗過,否則,是無法信解的。以此喻出家樂說:俗人在世間吃盡忙碌憂郁的苦頭,對出家人的清凈淡薄、少欲知足的快樂,是不能想象信解的。涅槃經(jīng)說:“居家迫迮喻如牢獄,一切煩惱由之而生;出家寬曠猶如虛空,一切善法由之增長”。喻上雖沒有此義,但卻是合勝義諦相唯內(nèi)自所證的。

  二、三長夜生死中的眾生,由欲貪勝解力的堅強,就被諸欲的猛烈熾火燃燒,逼使身心感受無限的痛苦!勝解二字,余譯沒有。貪著五欲,叫做欲貪。欲貪成性,就名勝解。欲是心所,五麈是色,約他能引誘內(nèi)心貪欲的現(xiàn)起,乃名五欲。欲火中燒的有情,對于內(nèi)心滅除一切色聲香味觸相而得的妙遠(yuǎn)離樂,自是不能尋思、比度、信解的。凡夫貪著五欲以為快樂,如果有人對他說要離去五欲方得真正的妙遠(yuǎn)離樂,那他是不會相信的。妙遠(yuǎn)離樂,是初禪的境界,所以初禪名為離生喜樂地。臺家以訶斥五欲為修定的前方便,亦即此意。因五欲退,心靜成定,身心輕安,就得妙樂了。此合勝義諦相的無相所行。

  三、在長夜流轉(zhuǎn)中的有情,有對說話成為習(xí)慣,似覺言說有種快樂,如不說話就感苦悶,所以對于世間綺語言說,就生起樂著。綺語,是逗人愛聽的漂亮話,說慣了就專門喜歡說這些。寂靜圣默然樂,是二禪天的境界,因二禪離尋思,沒有語言,語言不發(fā),得默然樂。經(jīng)中常說的圣說法樂,圣默然樂,就是見諦圣者,修二禪天的定所得的。常人叫他不說話,比什么都苦,所以圣默然樂,在他是不能尋思、比度、信解的。此合勝義諦相的不可言說。

  四、有的眾生于生死長夜中,由見聞覺知的久熏,生起強有力的勝解,樂著世間種種表示境界,所以就對永遠(yuǎn)滅除一切表示薩迦耶滅的涅槃之樂,不能尋思、比度、信解。小乘經(jīng)中說見是眼見,聞是耳聞,覺是鼻舌身覺,知是意知:即眼等六根,有見等四用。小乘學(xué)派中,有根見、識見的諍論;但在大乘看,根境識三和合發(fā)生知識,才有見聞作用,缺一就不得行。見等與言說有關(guān),如見言不見,不見言見,聞言不聞,不聞言聞,……都是出發(fā)于見聞覺知的。大乘有以三量合釋見等的:見是現(xiàn)量,親切證見的是現(xiàn)量境,現(xiàn)量證見的是正確知識,所以不會謬誤。聞是圣教量,圣教由聞而知的。覺是比量,比量是推論所得的知識,理想的構(gòu)畫等,都是由推論得來的,所以是比量。薩迦耶滅,就是我見滅;究竟涅槃,是無余涅槃;疑磴堑哪鶚劸辰缭鯓,我人是不能想象的,即或想象,也只有墮入形而上的擬想,決不能體會他的妙境。此合勝義諦相的絕諸表示。

  五、有在生死長夜中為種種我所的攝受,如有不能為我攝受時,彼此就起種種的諍論:理論的、政治的、軍事的、宗教的、學(xué)術(shù)的各種斗諍,無一不是由攝受為大洲的一洲,譯作勝處。其處沒有妻兒的累贅,你我的分別,有的是衣食充足,一切自如,所以沒有攝受為我的觀念,諍論也沒有。具有我所、攝受、諍論的有情,對無我所、無攝受、無諍論的勝境,當(dāng)然是不能尋思、比度、信解的。此合勝義諦相的絕諸諍論。結(jié)文可知。

  庚二重頌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頌曰:“內(nèi)證、無相之所行,不可言說、絕表示、息諸諍論。勝義諦超過一切尋思相”。

  上以長行敘說五相,此以重頌總攝其義。內(nèi)證,頌第一相;無相所行,頌第二相;不可言說,頌第三相;絕表示,頌第四相;息諸諍論,頌第五相;勝義諦等八字,通頌五相。如文可知。

  戊三超過一異相

  己一問

  爾時,善清凈慧菩薩白佛言“世尊!甚奇!乃至世尊!善說!謂世尊言:‘勝義諦相微細(xì)甚深,超過諸法一異性相,難可通達(dá)’。世尊!我即于此曾見一處,有眾菩薩等正修行勝解行地,同一會坐,皆共思議勝義諦相與諸行相一異性相。于此會中,一類菩薩作如是言:勝義諦相與諸行相都無有異。一類菩薩復(fù)作是言:非勝義諦相與諸行相都無有異;然勝義諦相異諸行相。有余菩薩疑惑猶豫復(fù)作是言:是諸菩薩誰言諦實?誰言虛妄?誰如理行?誰不如理?或唱是言:勝義諦相與諸行相都無有異;或唱是言:勝義諦相異諸行相。世尊!我見彼已竊作是念:此諸善男子愚癡頑鈍,不明、不善、不如理行,于勝義諦相微細(xì)甚深,超過諸行一異性相,不能解了”。說是語已。

  聽了勝義諦相超過尋思性相后,使人不期然的生起這樣的感覺:行相與勝義,是異非一的;然而,究竟是一還是異呢?經(jīng)了善清凈慧的請問,佛說這是非一非異而超過一異的。超過尋思性相,是因法涌在他方見到的事實而談起的;超過一異性相,則是善清凈慧在此土見到的事實,陳白于佛而說起的。

  爾時,是佛說了勝義諦性超過尋思行相的時候。善清凈慧菩薩,是問一異的人;凼侵腔,菩薩的智慧,善巧而清凈,所以得此稱號。真諦說他是九地菩薩,善巧答問常轉(zhuǎn)*輪,要到凈慧位,方有這功能。其實,說明他沒有煩惱戲論就得,無須判別他的地位。世尊甚奇,贊佛的自利德;世尊善說,贊佛的利他德。佛說法義理圓滿文句清美,使人易于理解,所以名為善說。

  菩薩對世尊說:勝義諦相是微細(xì)的、甚深的、難可通達(dá)的。有漏慧不知,名微細(xì);不能思惟,名甚深;不能證得,名難通達(dá)。有說凡夫不知是微細(xì),二乘不測是甚深;菩薩無以窮底是難通達(dá)。其實,是約超過一異行相,說名微細(xì)甚深難可通達(dá)的。

  菩薩將己所見而感發(fā)的陳白于佛說:世尊!我在這娑婆世界中,曾經(jīng)在一個地方,見到很多依法實踐而達(dá)到勝解行地的菩薩,集合聚會在一塊兒坐,共同的思惟、議論、研究、探討勝義諦相與諸行相一異的問題。勝解行地,標(biāo)菩薩的位次,即十住、十行、十回向的三十心位。攝論說:勝解行地的菩薩,以聞思修的三慧,求能理解佛法及悟達(dá)勝義諦相。當(dāng)他向這目標(biāo)邁進(jìn)時,生起勝解、欲樂、信求佛法,就達(dá)勝解行地了。如在勝解以前,雖信求佛法,也不能擠入勝解行地之林。十信是從初住開出的,一信一信的別修,是十信位;修一信即修一切信,是初住位,所以有時不談十信,也不為勝解行地所攝。

  在集會的菩薩中,有一類這樣說:勝義諦相就是諸法行相,諸法行相就是勝義諦相,二者沒有絲毫的差別。又一類持相反的見解說:非勝義諦相與諸行相都無有異,而是勝義諦相異于諸法行相,諸法行相異于勝義諦相的。還有一類對于是一是異的問題,疑惑猶豫不能決定的說:諸菩薩口頭所說的,那個說的諦實?那個說的虛妄?而心理所思的,又是那個合理而行?那個不如法合理而行?他們的誰是誰非,我簡直不能判定,因為,有的這樣說,勝義諦相與諸行相都無有異;有的那樣說,勝義諦相異諸行相。世尊!我見他們這樣思議,私衷就生起這樣的感念:這些善男子,愚癡、頑鈍、不明、不善所思所說的,都不如法合理的去行,所以,對于超過一異性相微細(xì)甚深的勝義諦相,不能解了、通達(dá)。

  諸行與勝義的一異,是大小乘所共談的,但見解上頗有差異:小乘中,有說諸行、勝義皆是真實有,不能說他有什么不同。有說苦集道三諦是世俗的行相,滅諦是勝義的理性,二者不能說他完全同一。大乘中,有說假名是世俗,性空是勝義,二諦是走的兩條不同的路線;假使假名就是空,世俗就是勝義,二諦就又走上同一軌道。如是,說一說異,兩俱不可。有以三性分別一異:或以依他與圓成談,或以遍計與圓成談,或以遍計、依他與圓成談。行相是依他起,依他與圓成的一異,是沒問題的。遍計與依他,如從分別的觀點上去看:圣者位上是可分的,因為菩薩得了后得智后,遍計就脫離了依他;凡夫位上不可分的,因為從種子生起的依他因緣法,如果認(rèn)識上覺得他是實有,就成遍計執(zhí)了。所以,由凡夫的見地去理解勝義,遍計、依他是綜合而不可分的,本經(jīng)就站在這一立場以說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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